汉家天子刘玄德

第二十章:桃花开时烂漫、樱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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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缓缓流淌,在料峭春寒之中,清明转眼就要到了,今早是旬休放假前的最后一堂课,刘备一直焦地地看着台上慢悠悠讲课的卢植,与他同样神情的学子不在少数。
    不论在什么时候真正喜欢读书、上学,并能以之为乐的学生总是在少数,要不然当年颜回早逝之后孔老夫子也就不会哭得那么伤心了,并悲痛万分地道:“天丧予,天丧予!”
    但奈何卢植不知是怎么了,或许是因为今日所讲的这篇《黍黎》确实触发了他身为士大夫的那种忧国忧民的情感,让其跪坐在席子上一遍又一遍地高声颂道: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良久,卢植睁开微微闭阖的双眼,停止了因陶醉而晃动的脑袋,开口道:
    “玄德,你且起来说说,这《黍黎》一诗说的是什么啊。”
    刘备虽然心中正在吐槽老师拖堂的行为,但依然面不改色的行了一礼,神情庄重地道:“回禀老师,《黍黎》传言为周平王东迁之后,朝中大夫偶回镐京,见宗周故都,满目疮痍;楼台宫阙,俱为土灰;繁华不复,荒草丛生,唯黎苗郁茂如旧,不由悲从心来,以诗载其深情所成之文耳。”
    说到此,刘备顿了顿,又接着道:“此诗,以玄德薄见,所诉的乃是国破家亡、社稷沉沦之痛也!”
    “善。”卢植合起书简,微微颔首,似乎很赞同刘备的看法。
    “那么,二三子便随我认真诵几遍,好好品味一下这首诗的韵味。”
    “啊?!”刘备心中一愣,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按照往常的惯例,老师此时难道不应该说上一句,“好了,今日的课就上到了这里,二三子就回去吧。”
    接着大家就愉快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不过既然老师已经发话,刘备也只好与诸位师弟一起随卢植颂起了《黍黎》。
    连续颂了三遍,卢植才叫停了诸位弟子,板起个脸,严肃地问道:“尔等可知今日为何让尔等连颂数遍《黍黎》呢?”
    “玄德,你且起来说一说。”
    怎么又是我,刚才不是叫过我吗?老师你这简直是一点章法也不讲了,刘备心中暗自为自己叫苦,但还是麻利地起身,行礼道:“弟子愚见,以为老师乃是叫我等感前人之悲痛而奋发于今。”
    “玄德。”卢植笑着道。
    刘备见此,也笑了起来,没办法,前世的九年义务教育自己可没白上,哥就是这么能胡扯。
    “真是一派胡言!”卢植一字一句地厉声道,说完又看向了刘备,“玄德,我且问你,后天是什么日子。”
    刘备此时已经感到有些不对劲了,但祸已临头,只好小心地道:“回禀老师,乃是清明。”
    “哦,原来是清明啊。”卢植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我看你们一个个喜上眉梢、急不可耐的样子,还以为是元旦呢!”
    刘备这下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连忙将头低下,一副认真悔改的模样,其他诸位师弟,则迅速以刘备为榜样。
    “哼!”
    卢植冷哼一声,说道:“既然尔等求学于吾,就当有一个学习的样子,今日尔等之所为与那昼寝的宰予又有何区别?当真是粪土之墙耳!”
    底下愈发的安静了,众弟子皆屏气垂首,力图不发出一点声音。
    “正好,后日就是清明,尔等就先诵诵这《黍黎》,养养悲伤之痛,莫要等了后日给先祖尚飨之日,笑出声来,丢了吾的颜面。”
    “玄德。”
    “弟子在。”
    “就由你起头带他们诵读吧。”
    ”唯。”刘备低头应道,心中大呼侥幸,若不是前世就背过这篇诗文,自己今日怕要引祸上身了,不过,老师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跟吃了枪药似的,平日虽也板着个脸,也没这么大的怒气啊。
    一边想着,刘备一边高声颂道:“彼黍离离,彼稷之苗……”
    而学堂中的一众学子在刘备的带领下也朗声诵读起了《黍黎》,直到诵到第三遍,众学子见卢植又在那闭眼晃脑似乎一副才刚刚开始的模样,一个个为老师的拖堂都难过的快哭了的时候,卢植才道:
    “好了,二三子停了吧,今日的课就到这里了。”
    接着众弟子皆如蒙大赦的起身向卢植行礼告退礼,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学堂就空落落的只剩下卢植一个人。
    卢植起身,神情略有哀伤,他低头凝视了自己那已经发旧的袍服,轻声地道:“不迁怒,不贰过。”
    ……
    刘备与张飞是较后出来的,与一开始剑拔弩张的气氛相比,两人现在的关系要温和与怪异的多。
    县学门口别离之时,刘备认真地对张飞道:“记得,下午我去你家找你,这次我一定会赢你的。”
    张飞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与刘备分道扬镳。
    福伯一直站在门口目送着一个个学子的离开,直到最后一人远去,福伯才上前关了门,刚要转身,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福伯。”卢媛不知何时来到了门口,抬起头,委屈巴巴的看着这个带她长大的老者,大眼睛中盈满泪水。
    福伯连忙弯下腰,安慰起来卢媛,“小姐,不哭不哭……”
    ……
    中午吃了个饭,睡了一觉,刘备便起身向张飞家行去,张飞家在城西,是一处很阔绰的宅子。
    刘备到了之后,敲了敲门,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探头出来,见是刘备,忙恭身让开,刘备则笑着回了一个礼,便向张家的后院行去。
    刘备已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自从老师卢植搬家到了县学,刘备就和张飞自觉地将约架的地点改到了张飞家的后院,从开始的三日一架,到后来的两日一架,以及如今的一日一架,因为懒得计算,刘备也不清楚今日这一架是他和张飞的第几场了。
    后院中,桃花争艳吐芳,此时是四月出头,正是桃花烂漫的时候,刘备还记得他初次来时的惊讶,他是完全没想到,三国演义中的桃花园竟然真的存在。
    “我来了。”刘备对着张飞的背影道。
    张飞回头,看了刘备一眼,然后撑着地站了起来。
    两人相对而立,一阵微风吹过,吹落了几瓣桃花,桃花悠悠地落下。
    刘备觉得今日的张飞很怪,要是往日,两人差不多已经打了起来,但是今日,张飞却一动不动。
    不过,有些事总是要人起头的,想到此,刘备说道:“那便开始吧。”
    张飞如同被惊醒了一般,道了一身:“好,来吧。”
    两人便缠打了起来,没有花里胡哨的招式,只有拳来脚往的硬碰硬。
    但是刘备感到有些不对劲,虽然他一天天进步,日益缩短了与张飞的差距,但这并不意味着,现在的刘备可以打的过张飞。
    一拳,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拳,既没有附加的腰部与腿部的力气,也没有击打在什么要害的部位,然而张飞却扑通一声的倒在地上。
    刘备抬起了刚才的打到张飞拳头,茫然的看着。但只是一会,刘备就回过神,朝张飞伸出了手,张飞愣愣地看了刘备一眼,将手伸了出去,搭在了刘备手上。
    接着刘备腰部一用力,左腿往后一蹬,将张飞就拉了起来。
    “你今天很不对劲,无精打彩的。”拉起张飞后,刘备忍不住道。
    “但你赢了,不是吗?”
    “可是,你今天很奇怪,没有出全力,我胜之不武。”
    “没什么可是的。”张飞摇了摇头,“输了就是输了。”
    刘备心中咯噔一声,这一幕怎么看着如此眼熟,靠,这不是自己那套“故作深沉”的套路吗?这小子该不会——
    “你还记得第一次来俺家问俺为什么家里后院栽种满了桃树吗?”张飞突然问道
    刘备点点头,他怎会记不得,那一次,张飞莫名其妙的下手忒重。
    “因为俺娘生前最喜欢桃花与樱花了。”
    “樱花?还有樱花?这不是桃花园吗?”刘备一愣。
    “因为樱树都枯死了,后来就被俺爹砍了,你看,那几束枯枝就是以前的樱树。”随着张飞的手指刘备看去,只见几根枯枝萧条地驻立在桃树之边,了无声息。
    “你长相随你的母亲?”刘备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张父那粗犷的面容,问道。
    张飞点了点头。
    “那你娘——为什么喜欢这两种花呢?”刘备临时改口道,有些问题是无需问的,也不能问。
    张飞一笑,“俺听俺爹说过,俺娘说这两种花开的时候最好看,“桃花开时烂漫,樱如雪”。”
    “桃花开时烂漫,樱如雪。”刘备念叨着,然后一叹,“很美的句子。”
    张飞不语。
    良久,刘备起身告退:“我——走了。”
    当刘备快要踏出桃花园的时刻,张飞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以后常来。”
    “知道了,我会的。”刘备头也不回地挥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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