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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章县衙之外,越王许生轻轻挑开马车的帘子,看着前方紧闭的县衙大门,皱起了深深的眉头。
大将军许昌也是愁眉不展,调转马首,从队列之前骑马来到了马车旁,然后一指那紧闭的大门,问道:“父王,这如何是好,莫不儿臣先带几个步卒去试探一番。”
许生并没有先回答儿子的问题,反而神情一肃,训斥道:“这沙场战阵之中,何来父子之说?莫不以为这还是宫中任你胡闹吗?”
“王上训斥的是,是末将逾越了。”
听着儿子认错的回答,许生这才微微颔首,并且眼中闪过一丝爱怜之意——对许昌如此严厉,这并不是他的本意。只是,他已寿四十,未来的日子还剩多少己未可知,这越国的大好河山最终要传到自己这独子手中的,为祖宗社稷计,有些事虽不愿却也无可奈何,只望昌儿能明白自己的这番良苦用心吧。
“你且看。”想到这,许生抬起手指指向了大门两边的围墙,围墙约有两丈之高,刷着白垩,此刻搭着这县衙门诡异的气氛,显得有些渗人。
许昌顺着许生的手指看了半天,却依然没有看出个名堂:“恕末将愚鲁,不能明王上之意。”
许生冷哼一声道:“这围墙看似无人,然其后必有伏兵!纪明,寡人且问你,若汝驱兵向前,而围墙内侧突有弓弩齐射,那会如何?”
许昌闻言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并且声音颤抖地道:“那……怕是……会……死伤惨重……吧。”
许生撇了一眼许昌,然后拉长着声音道:
“千金之子不坐于垂堂,反而徒逞匹夫之勇,此汝之罪一也。”
“兵法之道,虚实杂而用之,不思而行,贸然出兵,此汝之罪二也。”
“唔~”说到这里,许生沉吟了一下,但突然之间死活想不出第三桩罪,只好道:“汝可知罪?”
“末将知罪。”听许生说得如此严重,许昌连忙下马,伏身谢罪。
“那好。”许生锊了锊自己的一尺长须,继续道:“寡人就命汝戴罪立功,记住,去队列中挑选几个手持长盾的士卒,令他们结阵而行。”
“喏。”许昌起身应道,受命离去。
一会,许昌便挑选好四个士卒,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这四个士卒举着长盾,缓缓地向县衙逼近。
等四名士卒行到中途,许生抬头看了一眼那光秃秃到的院墙,眼中精光一闪,“当时此时!”
然而光秃秃的院墙依然了无生息。
“唔——定是诱敌深入。”许生锊了锊自己的长须,胸有成竹,不为所动。
然后这四名士卒一直波澜不惊地走到了县衙大门的门口,见此许昌又打马过来,对着依然平静的许生问道:“王上,现在又该当如何?”
许生一叹:“大军压境,城中守兵却安稳如山!想不到这李钊竟然也深得兵法精要,以往,却是寡人小看了他了。”
说完这句,许生的声音严肃起来,对许昌吩咐道:“大将军,传寡人之命,全军压上!”
“王上!”许昌瞪大了眼睛,“全军压上?”
听着许昌那惊疑的语气,许生失望的叹了一口气——此子不肖寡人啊——但还是解释道:
“兵贵神速,若在这句章蹉跎太久,其它数县必然会有所防备。
”况且兵法亦有云,‘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这句章之中的巡役兵卒不过二三十之数,我大越悍卒十倍于其,李钊不过是只挡臂螳螂罢了。”
“好了,大将军快去吧。”
“喏。”许昌行礼退下,接着大越士卒在其的指挥下,列阵向县衙冲杀而去,许生在马车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知道如此冲杀,必然免不了损伤,可是大越拖不起啊!
想到这,许生眸中又是一道厉色闪过,声音显得低沉无比:“李钊,寡人必杀汝以祭我大越英魂。”
“王上。”
“何事?”许生看着又策马过来的儿子,有些不满,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在前方指挥战斗吗,跑他这里来干什么?
“王上请看。”许昌指向了那已被撞开的的县衙大门。
“无人?”望着这空荡荡的门,许生皱起了眉头,但随即眼珠一转,断然道:“伏兵定是在县衙之中埋伏!唔,寡人明白了,李钊这是示敌以弱,然后诱寡人进去,行那擒王之计。”
“大将军。”
“臣在。”
“你派遣些士卒进去好好搜寻一番,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若抓到了李钊此贼,暂且不要害他性命。”
“王上,这是为何?”许昌一脸的不解。
许生答道:“这李钊虽为汉逆,却也是有些才华,若能弃暗投明为寡人所用,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王上英明。”
“好了,莫要说这些阿谀之词了,快去吧。”
……
两刻钟之后,越王许生脸色有些阴晴不定的高坐在县衙的正堂之中的首座,下首则坐满了越国一众文武大臣。
许生是如何也没有想到,这县衙竟然是人去楼空,而那县令李钊,更是跑得无影无踪;按理来说,这应当是件好事,但许生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先前看上去有多么智珠在握,现在看上去就有多么像个蠢货。
因此,许生瞪直了眼睛扫视着下方,希冀找出一个不识相的大臣来训斥一番以解自己心中的尴尬之情,然而底下的一众大臣一个个皆屏气垂首,显然他们也知道大王此刻心情不好。
寻找无果,在心中暗骂了一声,“这群佞臣”之后,许生只好故作平静地道:“此役,我大越不损一兵一卒而占领句章全境,此天佑我大越也!。”
重臣顿时如蒙大赦,齐声道:“臣为大王贺之!”
“寡人曾闻,‘古之善用人者,必循天顺人而明赏罚。循天,则用力寡而功立;顺人,则刑罚省而令行;明赏罚,则伯夷、盗跖不乱。如此,则白黑分矣’。”
“今诸臣有功于我大越社稷,不可不赏。”
“此皆赖大王之高德也,非臣之功,臣不敢窃据,伏请王上收回成命。”征汉中郎将许明闻许生此言,忍不住出列行礼,推辞道。
许生心中顿时老怀大慰,唱独角戏向来不是什么好滋味,不过虽然心底对许明的行为青睐有加,但表面上许生却是一板脸,训斥道:“明赏罚,举贤能,此明主之道也,汝欲陷孤于无道乎?”
“臣不敢!”许明连忙惶恐地道。
“许昌!”许生看向了自家儿子。
大将军许昌出列拜道:“臣在。”
“寡人封汝为句章县侯。”
“谢王上!”
之后按照官职的大小,许生一一封了一众大臣县侯、乡侯、亭侯等爵位,等分赏完毕,许生又道:“许明,寡人命你速速接丞相至……。”
说道此,许生抬头看了一眼县衙正堂的房顶,方继续道:“至兴越宫前来议事。”
“臣领命。”许明应声道,转身出了正堂。
“许昌,寡人命你点起一百兵将,接手城禁,并迎城外我大越八百将士及其家眷入城。”
“臣领命。”
等许昌离去,许生沉吟了一会,又道:“至于诸卿,便依职位大小,各司其职吧,寡人也有些累了,要去勤政殿休息一会。”
诸位大臣皆拜伏道:“恭送王上。”
“嗯。”许生微微颔首,出了正堂,在两个士卒的护卫之下便向县衙中县令暂居的厢房施施然地行去。
……
到了下午,许生从梦中醒来,新换了一身衮服,便在门口的士卒的护卫下向县衙正堂行去,而在那里丞相许和已经等候多时了。
“见过王上。”许和见许生的身影,连忙行礼道。
“丞相,寡人不是说过吗,丞相实乃寡人之亚父也,何须如此多礼?”许生连忙上前搀扶起许和,略有不满地道。
拉着许和来到正堂之中,许生便迫不及待地问道:“不知以当今之势,丞相可有教寡人者?”
许和轻轻抬头看了一眼许生的面色,拱手道:“想必王上已有圣裁。”
“哈哈。”许生大笑数声,执着许和的手道:“知我者,丞相也!寡人心意已决,欲兵出山阴,一举拿下会稽。”
自永建四年,分会稽浙江以北诸县为吴郡,吴县就成了吴郡的郡治,而山阴则成了新的会稽郡郡治。
“那敢问王上,兵从何处?”
“自是吾大越一千精兵!”
许和心中一叹,不好直接打击许生那满满的自信心,只好从侧面迂回道:“若鄮县、鄞县、郯县、余姚四县从四周环攻句章,王上该当如何?”
“这——”许生为之语塞。
“王上!”许和神情陡然严肃起来,“此四县于句章,好若四肢于人魁首,王上当今之要应先取四县,复手足而去后患,其后方可图谋山阴。”
“况且,逆贼李钊出逃,必去山阴,想必此时已在中途,等王上出兵,山阴定然已是戒备森严,恐急攻不可。”
说完这一切,许和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臣所言皆出肺腑,愿王上鉴之。”
“唉唉唉,老丞相你这是如何,快起快起。”
许和却不为所动,依然坚定地跪在地上。
许生见此,踌躇了一下,然后跺了跺脚,无奈地道:“好,寡人依丞相便是。”
“王上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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