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宁夏至的第一班朝会,在天灾人祸之下,如期举行,只是,这一日的朝会,有诸多不同。
在黎明之前,皇宫禁军都指挥使,王都,便将所有的城门禁军换防。
由他的亲卫亲自看守皇城大门。
而在守卫调换之后,便瞧着数百名衙役,班差,纷纷抬着一口口的棺材,趁着天色未明,悄然进入皇城内。
那浩浩荡荡的队伍,看着让人心惊肉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内死了多少人一样,十分骇人。
在棺材队伍之后,有一群身穿红袍官府的文官,在一名精神抖擞,充满杀戾之气,身穿白绫丧服的人带领下,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皇城大内,走向紫宸殿。
王都骑在高头大马上,看着那位当年的铁血独相,心中充满敬意。
拱手注目,远送这些为大宋江山赴死的铮铮铁骨们。
而此刻,在延福宫内,赵佶在内侍杨戬的伺候下,换上了上朝的朝服,整发带冠后,便瞧着一名皇城司的太监过来汇报。
“圣人,章惇率领数十名官员,抬着棺材进城了,那王都,居然不走阻拦,恐,会生是非!”
杨戬听到这皇城司的汇报,就赶紧笑着说:“圣人,是否,要去问询一二?”
赵佶挥挥手,冷声说道:“不用,这章惇回来,不就是要闹事的吗?朕,早有预料,现在天灾人祸,不正是他闹事的好时候吗?闹吧,朕,也想看看,这老匹夫,还有什么可闹的。”
杨戬不由得咽了口口水,这圣人,虽然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但是,这心术,还是厉害。
赵佶自然不是傻子。
放章惇回来,虽然是被逼无奈,但是,也是他的权谋算计。
眼下,曾布已经失控,再也没有人控制他,他越来越放肆,不但打压异己,更是阻碍他的政治抱负。
本来想着,能以韩忠彦抗衡他,结果,那韩忠彦与其父亲相差十万八千里,简直就是个没用的懦夫。
被曾布压的头都抬不起来。
而且,这河湟之地,是他的心病,也是他们两个人的心病,这到好,他们两个人倒是联起手来对付他这个皇帝了,再加上后宫的干预,赵佶深刻的明白,这朝堂上,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用的。
所以,放章惇回来,就是引狼入室。
赵佶倒是希望,这头饿狼,能犹如进入羊圈一样,大杀四方。
“圣人,圣人……赵美人今日突感身体不适,恐有早产迹象,请圣人速前往扶云殿!”
听到扶云殿郑美人的奴婢汇报,赵佶冷声说道:“胡闹,今日有朝会,岂能荒废?身子不适,就请御医!”
赵佶说完,便冷酷离去,留下拿命婢女惊慌失措。
杨戬不置一笑。
那郑美人今日的下场,只能说,她是活该。
朱管事已经说到了,勿谓言之不预,既然她不听,那必然,是要承受雷霆怒火的。
而此刻的紫宸殿内,也是一番水深火热。
满朝的文武百官,看着殿门外摆放的一口口棺材,纷纷揣测不已,议论纷纷。
曾布冷眼看着那独相章惇,心中惊慌不定,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章惇赶出朝堂,本以为,他此生再也没有回来的可能了,但是,没想到,他现在不仅仅重新回到了朝堂,隐隐,还要掀起滔天骇浪。
以他章惇现在宫观官的身份,是绝对没有资格再踏入朝堂的,但是现在,其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大殿上,只怕,这皇城内外,朝堂上下,都已经有失去他控制的危机了。
曾布不由得又看了一眼主持朝会的周寿,此人也是平江府的人啊,这平江府,到底是什么龙潭虎穴啊?
曾布心中惊疑不定。
只是,曾布倒是不觉得害怕,因为他早就知道,以章惇这等人物的手段与个性,一旦回来,必然是会血雨腥风的。
曾布此刻,只感觉很无力。
他似乎觉得,有一只手,在摁着他的头,往冰冷漆黑的深渊里摁。
这一次次的失利,一次次的挫折,让他感觉到了平江府的恐怖。
不由得,他看向了邓洵武。
这一次派邓洵武去平江府,本来想试探一些消息的。
结果,他回来之后,非但没有任何事情向他汇报,反而,将了他一军,让皇太后的差事,被他办的稀烂,以至于,与本就关系出现裂痕的关系,再一次破碎了。
眼下,这朝堂,曾布也看不懂了。
“圣人,驾到……”
众人纷纷跪地。
“皇太后,驾到……”
不知真相的众人,心中骇然。
这皇太后已经还政于皇帝,为何,又突然听政?
实在是匪夷所思。
赵佶恭请皇太后高坐,随后才坐下。
待一切位次安排好,周寿便呼喊道:“山呼……”
众人一阵呼喊,将朝堂的礼仪做了一遍。
赵佶才说道:“众卿平身。”
众人起身,大殿内十分安静,但是,还不待赵佶问询,就瞧着那章惇直接跪在地上,看似恭敬,却一副老辣的表情。
“臣,请,圣人治罪。”
听到章惇的恳请,众人都是一头雾水。
这曾布看了一眼韩忠彦,那韩忠彦也同样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这章惇来这一出,为何。
赵佶随即说道:“章卿何罪之有?”
章惇立即起身,倒是吓了赵佶一跳,心里暗骂,这老匹夫当真是目无皇威。
章惇立即拱手,说道:“臣,听闻,曾布,韩忠彦等流,诉说河湟战事为罪孽,昔日,贬王瞻,王韶等流,为杀戮之臣,臣,自觉,昔日主攻河湟之地,与,王韶,王瞻者流同谋,故,恳请圣人降罪,惩治卑职为大宋开疆拓土之罪。”
此话一提,众人哗然,这那是请罪?这分明就是来羞辱圣人的。
曾布立即说道:“臣,有话要说。”
赵佶立即打断曾布,冷声说道:“曾卿稍后再说,我倒要看看,这老匹夫有什么说辞。”
这句话,让曾布心中骇然,虽然是在骂章惇,但是,怎么看都是剥夺了他发言的权利。
曾布,感觉不太妙了。
非常的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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