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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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三点。
    窗外竟然飘起了碎碎细雪, 被风吹得斜斜着落下，软绵绵的。S城在南方，就算深冬, 也大多只是一些雨夹杂雪，基本感觉不到雪的痕迹。上一次看见下雪还是在几年前。
    薛城看着窗外, 扬唇笑了笑。还真是赶上好日子。
    伴娘早就都已经到了，陪在她身边闲聊。化妆师在给她涂粉底液，边涂边夸她皮肤好, 画眉毛的时候又夸眉形好。林嘉楠不由轻笑道：“黄晶老师, 我们城城有哪儿是不好看的？”
    化妆师也笑了, “还真没有。”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很快妆化完了。发型也弄好。
    时间不早了。
    伴娘小姑娘们赶紧把婚纱推过来, 帮她一起换上。这件婚纱裙是林嘉楠挑的，她的著名校友、礼服大师最满意的新作品之一，独一无二, 价格快炒到天上去了。
    佩戴好所有的项链首饰。
    薛城坐在椅子上, 被藏起了婚鞋。
    她身上的礼裙乍一看是常见的拖尾公主蓬裙。
    半抹胸的设计, 肩颈的蕾丝极透，露出精致的平行锁骨。腰线上轻飘飘的几层纱花, 斜斜地叠缠绕着，优雅而生动活泼。脖颈修长，纤腰盈盈一握。
    裙摆将将拖地, 白裙褶皱处泛着淡淡米色, 漾着些微丝绸质感。又笼在美腻的硬纱下。
    两脚赤着, 轻点在柔软的地毯上。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林嘉楠咽了咽口水，脸上的惊艳一时没法消失。叹气道：“城城，我不想你嫁出去啊。”
    她回头望一眼，整个城池都为她倾倒。夸张的形容。
    可整个房间都静了静。
    此刻，每人心里都要觉得她的形容精准又到位。
    薛城勾唇笑了笑。玩心起，长睫微掀，轻笑着睨了她一眼。
    语气缓慢撩人，“那你带我逃婚啊？”
    面上带笑，眼波流转，又是那种语气。听得林嘉楠这个直女都心跳快一拍。勾人心的。
    她嗓子哑了下，愣愣地说：“城城，你别…别这样说话。”
    要用这样的神情语气对徐凡成说话，明天还下得了床吗……林嘉楠不禁疑惑地想。
    “别愣着啦！新郎快要来了。”
    看了眼时间，离迎亲就只差十分钟左右了。薛城的亲妈这才姗姗来迟。
    杜晓婉在门口也不进来，站定一会儿，远远地看。片刻，眼底露出满意又骄傲的笑，“真漂亮。”
    “妈，这种时候你还能安心睡觉。”
    薛城无奈地笑，说道：“还是踩点来的。”
    “你们这帮小姑娘都很能干，妈妈早来也没事情。”
    伴娘笑着叫她，“阿姨好。”给杜晓婉搬来椅子。
    楼下的顾然端着饮料上来，通风报信：“新郎他们已经在楼下了。”
    林嘉楠赶忙起身，把剩下的一只婚鞋藏好，激动地道：“关门关门！”
    伴郎们走上来，面对着关得紧紧的门，二话不说，蹲下身开始往里面塞红包。
    两个人一起往里塞，一个个鲜红的红包不断。
    顾然随手拆了几个，发现里面最少都有两百块，还有不少五百块的。她咂舌摇头，望了眼薛城道：“薛姐！我已经被收买啦！”
    门外的伴郎听见这话，继续诱惑道：“还有几个红包太厚了，塞不进来。小妹妹把门开开。哥哥给你。”
    林嘉楠使了个眼色，顾然退下，换了别人上：“问问题啊，让新郎来回答，全都答对才能进来。”
    “好，问吧。”徐凡成的声音，隐约带着笑意。
    知道她们肯定出题刁钻，他竟然还笑。薛城弯弯唇，也莫名其妙跟着他笑。
    “那第一题，我们新娘讨厌什么，说三样。”
    他不假思索，回答道：“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雨后冒出来的蚯蚓、五颜六色的毛毛虫。”
    伴娘转而眼薛城，用眼神问：对不对？
    薛城赶紧点头，摩挲了下手肘。
    就连听到那几样东西，心中都会不太舒服。
    “答对了，下一题。形容新娘的诗，五句，不能有任何重复的字。”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一个字都不能重复，他想了想，继续背了两首，最后一首是，“众里寻她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声音清朗，说得有些缓慢，愈加显得含情脉脉。
    要求形容新娘的诗，明明有点偏题。
    伴娘小姑娘是个彻头彻尾的声控，整颗心都酥了酥，完全的折服拜倒，摊了摊手。说道：“我要开门啦！”直接屁颠颠地拉开了门。
    徐凡成先进门，后面跟着一群同样西装革履的伴郎们。
    他眼睛望向穿着婚纱，坐在伴娘中间的薛城。她的目光透过头纱，也往过来，嫣红的唇抿了抿，带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他感觉心中被重重击打了下。半响，才记起来现下要干什么。
    林嘉楠撇撇嘴，挑眉催促，“找婚鞋啊，找不到带不走新娘。”
    徐凡成扬唇无声地笑。
    他身后的伴郎们开始自动地找婚鞋，整个房间里翻翻转转，都找不到。沈世溪拉着顾然的手，放了一个大红包，笑着问：“妹妹，给点提示好不好？”
    顾然严肃拒绝受贿，很有节操地道：“不能出卖党组织。”
    沈世溪就又在她手里放了个红包，笑容不变，诱导她道：“你觉得这里哪件家具好看啊？”
    “……”
    他们这边没有收获。徐凡成眼光瞥见林嘉楠的笑，顿时明白，藏的地方不普通。
    房间就那么大，还能藏到哪里去？
    他径直往窗户边走，一把拉开窗帘，果然看见窗户夹着一根绳子。
    徐凡成捏着绳子，打开窗户，把绳子收回来。
    末端绑着一双银白细跟高跟鞋，点缀着闪粉和一小排细钻。简约优雅的华丽。
    他握在手里，笑容带着些许得意。
    林嘉楠轻哼，说道：“还有一只呢。”还有一只可没那么容易找。
    徐凡成看了眼四周，衣柜架子和抽屉，刚才所有可能的地方，都被翻过了。伴郎们帮着找了半天，床底下都探过了，没发现鞋的踪迹。
    他转过头，拉着正踮脚够柜顶的易晓鸿，说道：“去你女朋友的裙子下找找。”
    林嘉楠脸色一变，猛然往后挪了挪，对易晓鸿说，“不许过来！”
    易晓鸿见状不由笑了，无语地道：“你还真藏裙子里了？”他长腿一跨，两三步走到林嘉楠面前，握住她的手腕，伸手往她身后一摸，指尖从她的大腿外侧拂过。
    拿到了裙子遮挡住的椅子上的婚鞋。
    婚鞋找到了。
    “傻子。”他又嘲了林嘉楠一句，把鞋递给徐凡成。
    大家都乐了。
    徐凡成含笑接过，没说什么。走过去，很自然地弯下膝盖，握着薛城的脚踝，帮她穿婚鞋。
    手指触到雪白柔软的肌肤，他眉目低垂，动作认真温柔得过分。
    她有点不好意思，但有没躲。任他帮她穿好鞋。
    伴娘轻声嗷嗷着起哄，伴郎们叫得比小姑娘还大声，“哎呦喂！”
    ……
    婚车行驶到酒店。
    主车一辆张扬帅气的白色超跑，八辆副车全是黑得锃亮的梅赛德斯。吸睛极了，路人边走边回头看看，旁边有同伴的，纷纷停下脚步评头论足。
    整个车队的速度控制很好，均速前进，在红路灯口全部停下。
    “真帅，这有钱人结婚，这种阵势……”
    “为什么没有土豪小哥哥愿意娶我啊。”
    “……”
    白色超跑车内。
    “来看这里，做点亲密动作。”
    薛城脸上带着的白纱很小，复古典雅，更像淑女装饰用的面纱。半遮挡着脸，五官略微模糊一点，黑发盘在脑后，露出优雅修长的脖颈。
    摄影师举着摄像机在拍。
    她想了想，握住了徐凡成的手，把脸贴过去，靠在他肩上半侧着笑。脖子上的那条钻石项链，都没有她脸上的笑容灿烂。
    摄影师不停地按快门，鼓励他们继续摆动作。
    车上只有司机摄影师和他们四个人。
    徐凡成不太说话，薛城清楚是为什么。她凑近，脱下手上的白手套，摸了摸他的脸，笑着道：“放轻松，我不会逃婚的。老公。”
    最后两个字又轻又低，但刻意调着嗓子，蜜里浸过似的甜腻腻。
    他身子震一震。
    反手握住她的手，用力紧紧抓了下，又很快放轻，怕弄疼她。他眼底黑沉沉，盯着她的眼睛，喉结滑动了下，脑海里还有些空白。
    想要把她搂进怀里，怕弄乱了她的盛装；想要轻吻她，怕弄花了她的红唇。
    薛城深深地看进他的眼，忽然往前凑，一吻落在他眼角。她很早之前就想这样了。
    他睫毛颤动，抓住她的手腕。却像在克制自己什么。
    细小的泪痣上，盖上了淡淡薄红的唇印。
    她抬手，用指腹极为温柔地擦掉。
    口红印几乎消失了，残留下一点粉红。他眼角微红，像是哭过似的。
    薛城扬扬唇，恶趣味地笑了。
    摄影师不再说话，沉默地按着快门，记录下来。车窗外的雪花纷纷扬扬，亮光照进来，每一张照片，都漂亮得能装裱起来。
    ——
    车队停下，婚车入场。
    她下车，高跟鞋踏在地上的那刻，另外的摄影师就一起站在前面跟拍。
    长长的红毯，薛城挽着徐凡成的手臂，一起走进去。
    整个大堂没有壁柱，几十桌宾客，一览无余。大气又典雅。
    走入场中间，红地毯就消失了。
    剩下的路换成笔直平坦的大理石，装饰着鲜花，通往舞台。没有夸张的灯光效果，只有顶上的壁灯亮着，两束时而变色的光，跟大理石路交汇。
    主持人的开场报幕热场都已经结束。背景乐响起，有人在弹舞台旁的三角钢琴。
    经典的婚礼进行曲，不知道有多耳熟，轮到自己亲身体验，还是会心头微颤。
    所有宾客都看着他们，目送他们走到台上。
    司仪长相帅气，标准普通话，还有字正腔圆的播音调。新人走上舞台，宾客鼓掌。
    按照习惯的流程，司仪问了一串，最后道：“你愿意，牵着她的手走一辈子吗？”
    徐凡成看着薛城的脸庞，只觉得太过美好，脑海有点发空。却毫不犹豫说：“我愿意。”
    每个字，都像雕琢了千万遍。可明明就是普通的三个字。
    一个人喜不喜欢你，有多喜欢你，都可以从他的眼里看出来。
    同一段话，司仪又问一遍薛城。
    薛城喉咙微动，竟然紧张起来。片刻，缓缓地道：“我愿意。”
    交换戒指的时候。
    徐凡成给她带上钻戒的时候，手很冰凉。薛城直接反握住他手，不肯松开，唇角扬得高高。
    没有他的出现，就没有完美的结局。
    宾客致辞。轮到林嘉楠的时候，她说着说着，果然哽咽，“当然，今天的城城很美，但绝对不是她最美的时候。我们城城，永远都是一天比一天更漂亮的。”
    薛城勾唇笑着，心中有点酸涩温暖的感动。
    真好，有个人在旁边。十几年了，互相扶持相互依靠，替你把情绪发泄出来，替你考虑细碎的事，永远有人出主意，从来都是感同身受。
    真幸运。
    婚礼要负责宴请宾客，事情难免繁琐。但徐凡成的伴郎团显然十分“水袖善舞”，从开车门接东西的小事，到协调服务人员更换不恰当的摆设位置……再到接待宾客挡酒。
    专业得不行。
    伴娘们都变成蹭饭吃的。
    林嘉楠悄悄地道：“他们真是徐凡成的朋友？婚庆公司批发来的吧。”
    “都是朋友，”薛城弯唇笑着，指了下中间长得最稚气的，说道：“喏，他就是沈世溪。以前跟你说过的，记不记得了？”
    林嘉楠喔了声，说道：“原来就是他啊。”
    更衣室。薛城脱下婚纱，换上便于行动的小礼服，准备去敬酒了。
    摘项链的时候，忽然问道，“你跟易晓鸿准备什么时候办婚礼？”
    “啊？”林嘉楠明显一愣，讷讷道：“说啥呢。”
    薛城哼笑，摸了摸她的脸，说道：“不好意思？易晓鸿的心思全写脸上，你也骗不过我。不要放不下面子，易晓鸿很好，而且你喜欢他。”
    “……”
    极为罕见的，林嘉楠脸红了。
    她屁股着火般站起来，打个哈哈说道，“我去拿点点心来啊，饿死了。”迅速躲了。
    转身关门，再回头，匆忙撞到易晓鸿怀里。
    她皱眉瞪他一眼，要躲掉，被他伸手捞回来，按在墙上，低声说道：“我听见了。”
    更衣室里的话，他听见了。
    林嘉楠呼吸顿了顿，推开他道：“那还不去拿点心来，饿死了！”
    易晓鸿摸摸她的发顶，说道：“吃什么，司康饼好不好？”
    ……
    晚上，所有应酬结束。他们这儿没有所谓闹洞房的习俗。
    薛城卸完妆，舒展地躺在床上，只觉得腰酸背痛。
    她合一会儿眼，竟然差点睡着。
    听见浴室的动静，勉强睁开眼睛，坐了起来。默默地躺到床半边的位置。等徐凡成上床，她就挨过去紧贴着他，想抱着他的腰睡。
    徐凡成扬唇无声地笑，哄她道：“这样睡不舒服的。累了一天，早点睡吧。”
    薛城确实困极了，闻言闭眼，但不肯轻松放过，逗他道：“老公。”
    “嗯。”
    灯都关了，窗帘拉着。光线微弱里，他注视着她的脸，弯着唇，眼底都是满足的笑意。
    “老公……”
    “嗯。”
    实在是困了。薛城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徐凡成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下。
    晚安。他笑着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