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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孩子坐在地上, 他半边身子靠着桥边的一根栏柱,身上是几件胡乱裹着的外套, 头发乱糟糟的散在脸庞边, 脸被冻得红红的,眼神阴郁, 抿着嘴角看这四周的几个人。
带着说不出的谨慎, 不像是个小儿,倒像是凶狠警惕的幼虎。
这是这天气实在太冷,不管怎么看他都有些狼狈可怜, 云裳细细看着这孩子, 他身上的衣服虽然乱糟糟的看不出样式等级, 但宫里太监和侍女的服装就那么几种, 他不像是奴仆倒像是个主子。
这时候车已经被弄下来了,云裳说:“让他先上车吧,既然不肯说话就先送到我宫中。”
秀谷对地上的孩子存了几分恻隐之心, 但怎么也比不过云裳,听她一说心里就不太高兴了,“可您的身体……”
“没什么大碍, ”在冷风里站一会儿, 云裳感觉已经好许多了,她微微松开被小河扶着的手, 背后站直了些, “要不是这孩子, 现在我也不在了。”
秀谷闭了闭嘴, 眼神有些犹豫,终究是没再说话。
人毕竟是要报恩的。
几个仆妇在那里哄着那个孩子起来,因知道云裳重视这孩子,也是对这孩子心里有几分猜测,腰粗肩阔的妇人和漂漂亮亮的侍女轻声漫语地围着劝说。
云裳站在原地,发现刚刚和她打过招呼的人还没走,“天气寒冷,观予脸色不好,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的好。”
这位白良人何止是脸色不好,她面色青白地站在那儿,细肩尖下巴,看上去摇摇欲坠,此时此刻她僵着笑问:“妾天生如此,让夫人忧心了,不知这……?”她眉眼稍微向四周一扫。
“没什么大事,刚刚路上有碎冰,车差点掉到桥底下去,要不叫这孩子帮我一把,现在我也是不知生死。”
与死亡擦肩而过,被她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来,让听着的人都觉得仿佛这真的是一件小事而已。
云裳看着地上的孩子倒是想起了刚刚的事情。
刚刚她差一点就被从车里甩出去了,她却手脚无力,眼看着就要放开手中的横杆,实在不甘心这样这样死去,便摸下头上的一根簪子刺到大腿上,才缓过些神重新恢复了力气,捉紧横杆。
虽然眼看就是死地,她尚有余力怎么也要挣扎一下。
也是庆幸,本来摇摇晃晃的车厢居然在几声顿顿地移位后,嘎吱嘎吱几声停下了,往外一看才发现两个妇人举着胳膊撑着抬竿,还有一个妇人撑着胳膊委在地上。
将车厢里的软垫扔下来,云裳半跳,仆妇在下面抬起手臂接应了一把,她就顺利地下来了,可算是有惊无险。
事后听几个妇人说,刚刚同伴中有一人撑着车架的方向与她们相反,幸好这个突然出现的孩子一下子把人撞开,车架才顺利稳住。
这孩子,也算是当然是云裳的恩人,他又这么瘦小,看着就让人觉得不忍。
几个仆妇好声好劝没能让人起来,小孩子倔强地低着头,一双胳膊像是抱着救命稻草一样抱着白青色的桥柱。
云裳微微眯了眯眼睛。
不分大人小孩儿,一个人如果是拧上来了,任凭旁人磨破嘴皮子也没什么用,不如动手。
云裳一本正经地道:“挠挠他腋下肚腹,小心着,别让人栽下去。”桥两边低处的围栏空隙高在成年人膝盖左右,依这孩子的小身板若是一个不小心,很容易滑下去。
侍女和仆妇各自愣了一下,由后者将小孩儿左右堵得严严实实的,前者齐齐伸出手,片刻之后,小孩子脸上表情扭曲不定,整个人一会儿弯成虾米一会儿抖肩伸腿,就是这般,他居然还抱着那根柱子。
忽然片刻,刚刚还抖着的孩子忽然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动也不动了,围在那儿的侍女被吓得不轻。
云裳的心也提起来了,是她考虑不周,不知道这孩子身体状况就让人上百爪挠。
“还……还有气……”其中一个刚刚呆住,手还在这孩子肚子上没缓过神来的侍女瞪大眼睛说。
数双眼睛都一起射向那孩子缓慢起伏的肚子,云裳心里松了口气,往那边走去。
白良人见状说:“妾略通岐黄,或可一观。”
“那就有劳了。”有现成的大夫当真是再好不过,见她答应下来,白良人也跟着往孩子身边走,不过她的视线不全在孩子身上,而是匀了一大半在云裳身上。
也许是还没缓过力气来,她这几步走得虽快,人看着就有些漂浮不稳,若是水泽神姬被波浪推送着前行,身形隐隐默默、时高时低,是不是也如这一般?
白良人指尖发抖,五脏六腑一起被嫉妒撕咬,敛在眼皮下面的眼睛都涨出一根根细细的血丝。
不需那贱人煽风点火,若是她早点见着了这个云美人,恐怕一刻也忍不得,看不见她横死黄泉,夜里都闭不上眼睛。
踩着平平整整的路面上,白良人镇定自然地将脚腕朝着外轻轻扭了一下,整个人便向着云裳的方向斜了过去,这时候她们两人只有一步距离。
看着孩子靠着桥栏瘦巴巴的,不知道是冻得还是烧的那一片通红的脸,云裳蹲下身,探出手去。
手指刚要碰到那孩子的脸,就感到后背一阵风刮过,然后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传来,侍女一阵娇呼。
小河反应最快,“快去叫人来!”
云裳一回头发现刚刚应该站在自己旁边的那位夫人不见了。
秀谷说:“刚刚幸好主人矮下身去,白良人脚滑了,直接凌空从桥栏上翻进去了。”话匆匆说完,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有点幸灾乐祸了,马上低头。
“我计算了一下,她刚刚应该是故意往你这边倒的……这大概是平地摔最骚的一次。”系统默默说。
云裳心里刚生出来的愧疚就像是烈日之下的水汽一样,一瞬间就不见了,她木着脸说:“有机会我们升级一下吧。”
系统感动不已,然而还是遗憾地说:“短时间内不行。”
云裳让人把晕倒的孩子抱起来,却听见叮叮当当一阵脆响,比玻璃球大一圈的冰块从这孩子身上往下落,像是在下冰雹一样。
皱皱眉,让人把孩子抱起来送到车里,又吩咐了侍女去叫医官到殿里候着,不管怎么样,先看看这孩子有没有事儿要紧。
不远处,已经有七八个高壮的太监到了,扑腾扑腾下饺子一样扑到了水里面,不一会儿一个湿淋淋的白色被一个太监从河里拖了出来,两个宫妇把晕过去的人接过来,一个一手捏下巴一手按着人肚子,另一个人握着拳在后背敲了几下。
迷迷糊糊中,白良人吐出两口水,眯着眼睛微微偏头,她往桥上看,朦朦胧胧,好像没什么人。
在冰冷刺骨的水里挣扎了一圈,白良人已经全身脱力,下巴轻轻一点,人就真正晕了过去。
送走了医官,云裳一回头发现那小儿已经醒了,她便过去微微笑着问他:“你是何人,住在哪里?”
他僵硬的躺在床上,看着云裳瞪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是一副阴沉的面色,对陌生的环境警惕十足。
再看他身上胡乱裹着的衣服,云裳猜测他也许是秦王的那个孩子,也许是哪家的王孙公子,不过还是前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不过,他这性子看上去可不怎么像秦王,细看的话面部弧度还是有点相似的。
看他衣着身形,大概身边的人也不甚用心,这么瘦巴巴的大概在自己父亲的宫里还吃不饱。
“若是不想回去,就在这儿养病,大王那里我去说。”云裳也没太过靠近那个孩子,吩咐人好好照顾他,又想到她这宫里都是侍女,就多嘱咐一句:“一会儿找几个会照顾人的小太监来照顾他。”
侍女点头,床榻上的孩子瞪着眼睛,阴沉的耷拉着嘴角,怎么看都不像开心的样子。
有其父必有其子,反过来有子肖其父的说法,云裳悄咪咪猜测不知道秦王小时候是不是这样,简直像一直不甘不愿被扔在陌生笼子里的猫一样。
在这之前,云裳还让人去打听一下屋里那个不言不语的小子住在哪,至于秦王,早一点晚一点见他有什么关系,反正她这里还有不少他的人呢!
席间推杯换盏,秦王坐在主位,有人向他献贺,“大王英武,为当世英主,如今国有余粮,兵强马壮,诸侯国内,无有胜者。”
秦王举杯与臣同饮,面似含笑又凛冽不可直视,身旁娇娥侍酒,粉面含羞。
“臣有一女,娴静妍美,对大王倾慕已久,愿侍奉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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