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笺

冷拒公主婚,又伤隔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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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光流溢,穿梭着斑驳的孤影。他的眼睛里,一路,曾装满世间繁华。然此刻,锁着她孤单怔愕的身,模糊地萧瑟凄凄。
    本还是那般的卓然男子,真正再次这般耳鬓厮磨,与怀相拥时。竟宛一场酝酿太晚的秋雨,还没降,先浸的半世苦楚。
    左小吟看不懂他的表情,好似什么都没听见。淡淡弯了眼眉。除却横贯左眼的血红伤痕,苍白笑靥,倒还剩几分旧日颜色。
    “止言。”
    久违的柔情私语,脱去了曾经的稚嫩和天真,含蕴着另外一种撩人的恣意。
    简止言眉尖微扬,唇角的笑有些凝固。依是那般静静地看着她,并不答。
    “我好高兴啊,这个孩子居然是你的。那么,娶我吧?”
    身子僵硬着无法动弹,血疤略过的双眼,言说着光华如丝的妩媚。她声音甜软,不怯不软,欲拒还迎的勾人。
    真心地让左小吟自己胃里一阵翻滚。
    可他之若听不出她口气里的嘲讽,甘之如饴,伸出手摩挲了她的脸。“好啊。”
    这是在比谁更无耻对吗?左小吟恨恨地咬牙。
    “小吟。”他轻描淡写。“我带你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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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勒在眼睛上的布条终于被人解开。酸疼的眼睛好不容易缓了缓,就被四周刺眼的的重金旖靡给晃得模糊一片。她想去揉眼睛,却发现身子依旧僵硬地和个木偶无二。似乎被人点了穴道,连声音都发不出。
    而整个人,就被两个身着黑衣兜帽的九阁乌鸦给架着。自己,也穿着厚重的黑袍,站在隐约的帷幕之后。
    这个时候,她耳边忽然传来一阵低语:“美人,止言交代过了,让你呆这里好好看着。"
    左小吟睁大了双眼,看着帷幕前面端坐的人。
    简止言半卧于酒塌之上,正端着酒朝上面的一位锦袍发福男人举杯:“陛下,这一杯,就让臣先敬您。”
    陛下?
    左小吟心里猛然一跳。
    那胖子皇帝半卧在一个女人腿上,笑眯眯地端着酒应了。不外,还端了一盏酒朝另外一方说道:“鬼卿,怎地兴致不高啊。”
    白色云纹盘踞在墨染官服之上,鬼刺难得着这正袍。他敛袖,修长手指盏着酒,顿一下,侧仰首喝下,礼到而不卑。
    气氛莫名地有些冷。
    简止言笑了笑,举起酒杯朝着鬼刺敬了过去:“狴司大人,在下还没来得及祝贺您。前程似锦,佳人在侧,艳煞了鄙辈。”
    可气氛并没有因此而变得舒缓。鬼刺只对简止言微微颔首,却并不接酒。而且,他还转过身子,朝着皇帝一个大礼叩拜。
    “陛下,臣今日并不是来喝酒的。”
    “哦?爱卿但说无妨。”
    “臣,奢得陛下厚爱,得武公主垂青,切自诚恐。然臣无德无能,不敢逾越,遗废公主千金之躯。”
    他恭手悬于额上,语气诚恳地无懈可击。
    “爱卿意欲拒婚?”
    “是。”
    啪嚓一声脆响,上好地琉璃玉盏杯,被狠狠摔在了地上裂成了碎片。皇上皱着眉坐起身,被肥肉给压迫挤成细线的眼睛,因怒气而凝聚着威慑地亮光。“鬼刺!你胆子不小!“
    面对皇上的愤怒,鬼刺似乎早有预料。他依旧恭谨,面不改色地冰冷声音:“陛下,恕鬼刺高攀不起。”
    “武儿配不上你吗!!”
    “并非如此。”
    “那你倒是给我说出个理由来!”
    “臣已心有所属。”
    “什么?”
    在场的众人都有些惊愕,只除了简止言。皇帝楞了半天,才哈哈一笑说:“原来是这种小事。无妨,无妨。男人吗,有个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待到和我家武儿完婚后,再纳上一房妾也自是美事。”
    大家都以为,鬼刺这次会跟着皇帝这个台阶就下来了。可万万没让人想到的是,他竟然又拒绝了,而且,是比开始更为干脆的。
    “陛下,臣无意于妻妾,更不愿委屈了武公主。”
    如果说刚开始皇上的表情还有那么一点点忍耐,这回,他就完全地黑成了锅底。他坐起身来,盯着鬼刺,说:“是哪家的姑娘这么让爱卿魂牵梦绕的!”
    鬼刺滞了下。继而,抬起头,无惧而决然的看着皇上,说出了两个字:“左盈。”
    皇帝笑的肥肉都在抖,但是眉目间狠历的杀气却是无法掩盖的。
    “是罪臣左卫之女左盈?那个关在监狱里头容貌全毁的丫头?!朕的武儿居然比不过她!!鬼刺,你羞辱朕要到什么时候!!”他一掌拍下,震得整个金塌都在颤抖。
    就算是这样,鬼刺依旧没有怵然。
    他跪在地上,叩首于玉,继而直起之时,腰若竹骨。
    “武公主是千金之体,寻常女流怎可和她攀比。但我鬼刺,娶的,只会是左盈一人。”
    “很好,很好啊你鬼刺。你……你。她还在堂堂大狴司里关押着,你要怎么娶她?那样的女人,有什么值得你这么花费心思的!”
    皇帝气的手都抖了。
    “总有一天,她会离开那个地方。而总有一天,她会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地嫁给我。”
    鬼刺似乎从来没有这般顶撞过皇上,更没有如此直接地表达过这样的情感。一时间,只闻他冷傲如霜的声音,一层层地结在这个干枯浮华的大殿之上。
    人间应有金镶玉,龙筋貔□海流。
    繁脂华粉集千宠,唯有寒梅自孤芳。
    他无畏。无惧。
    从入此路,鬼刺就知,自己是一只被豢养的野兽。他的职责,是捍卫这个腐朽的王朝,将一切胆敢辱没王权的人和事尽数抹杀。
    但是,从来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宁自己生生扯开颈上的锁链,也要争夺一样东西。
    他不害怕。
    不后悔。
    哪怕现在居于高位地那个皇上,下命拖他去午门之外。他自然知道,自己如今是多么鲁莽。可如果今天不当面拒婚,正月十六,他就要迎娶公主。
    就在这酒席眼看就要演化成另外一场闹剧之时,一直看热闹的简止言终于出来劝解了。
    他先三言两句地哄了皇帝给他找了台阶下,这边一句话又打发了鬼刺。他小声附耳于鬼刺,倒是贴心地语气:“我知道你什么都不怕,但是,你难道想让陛下这种时候随便找个理由弄死她吗?”
    鬼刺沉默了。
    他知道简止言是对的。可他并不知道的是:那个人,正站在自己对面帷幕的后面,惊惊怔怔,恍恍惚惚。
    左小吟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只能任应蝉落手指轻动,再次点了她的昏睡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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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渴的喉里憋出两声咳,幽幽醒转。
    香囊悬顶,绣丹徒壁,小桌于中,倒是装饰的奢华——竟已经被押在了在马车上吗。
    左小吟受够了这一切,虽身子依旧无力只能靠在车壁,而眼神却是不怒不惊地镇定。
    “你费了那么大功夫把我弄到皇宫里,就是为了让我听这些吗?”
    简止言一手扶额,一手敲着桌子,也不抬头,就淡淡地反问了句:“小吟,今天你都听到了什么?”
    左小吟并没有立刻回答。因为还来不及自己回忆,脑中就只剩下那一个声音。
    「但我鬼刺娶的,只会是左盈一人。」
    「总有一天,她会离开那个地方。而总有一天,她会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地嫁给我。」
    虽然他说的,是左盈这个名字。
    可她又毋定而了然,那个人就是自己。
    鬼刺,你疯了吗?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的是什么啊!
    你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
    “疑惑吗?不解吗?或者说,开心?惊喜?”不适时地,在左小吟心烦意乱的时候,简直言的声音凉凉响起。
    左小吟懒得理会,干脆闭着嘴一句不吭。
    “那么,你相信鬼刺的话了?”前一秒还云淡风轻地男人,声音忽然陡然转了个调,说不清道不明地冷嘲。
    左小吟转过眼看着简止言:“我相不相信他,又与你何干?”
    简止言胳膊一抬,将左小吟整个人拉在了怀里。他低下头看着眼里含怒的左小吟,嘴角一抹意味深长地冷笑:“左小吟,看来我还没教会你——相信别人就是找死的道理。”
    她听了,看着他莫名平静地脸色,眨了两下眼,好像在观察他一样。
    良久,她终于温婉一笑,说:“简止言,你可听好了。我就是死在鬼刺手里,也是心甘情愿。可像现在,呆在你身边,哪怕一个眨眼的功夫,都让我难受地生不如死。”
    他清净温和地眼瞳,好似琉璃刚落入水中,阴影沉浮,捉摸不透地黑暗在漂浮。
    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有那么一会,简止言看着左小吟的表情,乖巧地好似青涩少年。
    他似乎想笑,结果,刚弯了唇,却先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他一下推开了左小吟。
    饶是简止言迅速地拿着帕子捂了嘴,还是有鲜血滴了下来。
    她冷眼看着,不失时机地嘲笑:“你要死了?”
    应她的,是简止言更加剧烈地咳。他背着身子对她,明显不愿意让她看见。颤抖地从怀里掏出药瓶,仓皇就灌了半瓶下去。
    良久,他才停了咳,虚弱地靠在了墙上。半闭着眼睛,他笑着说:“是啊,我快死了,是不是让你更高兴了?”
    “不,我不怎么高兴。”
    “怎么?”
    “你不死我手里,我怎么会高兴?”
    “哈哈。”简止言笑得很开心,一手捧了脸,侧过头看她,说,“小吟,我希望一会你看戏看得能更高兴。”
    左小吟不在理他。
    他亦没有多言语。
    马车外面,时不时还有热闹地街景。世俗地欢乐,繁荣和乐,走马观花。
    他们,却注定不是那其中的人。
    小吟。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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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边是远远的谈话声,左小吟微微睁开眼,眼前是熟悉的鬼刺的书房。
    微微侧耳,房中似乎有两个人在交谈。而她旁边,依旧站着一点都不讨喜地应蝉落。
    “狴司大人,如我方才所说。你知道她怀孕了吧。”
    两人显然已经寒暄多时。此刻,简止言定定的坐在书案旁的太师椅上,闲话漫漫。鬼刺,则直身立于案前,手中一只狼毫笔在书案上如游龙翻舞,神情专注,似乎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左小吟心里一怔。
    为什么,要提她怀孕这件事情?
    “嗯。”比以往更多地冷漠。
    “啧啧啧,真令人意想不到啊。她怀孕了,你就这般反应。先前朝堂上那一往情深地情景,莫不是太过讽刺了点?”简止言眼中含笑,却有着刀锋般的锐利。
    鬼刺提笔顿了一下,蘸了一点重墨,继续书画。“简相。我不知你所意为何。如果只是想来这里落这些闲碎,抱歉,我很忙。”
    “当然不是。她现在怀了我的孩子,还多亏了狴司大人您地功劳啊。我当然,要来谢谢您了。”简止言似乎丝毫看不出鬼刺的不耐,笑眯眯地说着。
    可左小吟的心,却整个提起来了。
    鬼刺,你快说啊!
    这个孩子,绝对不会是简止言的啊!怎么会是她的!哪怕就算她一次都没见过那人,但是,但是只有简止言,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的!
    她心里快要炸开。
    而鬼刺,也终似耐心到了极限。他把笔一搁,抬头看着简止言说:“简相,我说过了。你得到了你想要的鸳鸯谱,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现在,我们的合作也就仅仅到此结束。所以,她到底怀不怀你的孩子,和我鬼刺,没有半点关系,我说这话,你可明白?”
    还是同样冷冷清清的声音,仿最干净地山水画,从来没有任何拖沓地败笔。
    同样的声音,曾经跟她说:“我会还你一个清白。”
    曾经跟她说:“你还要走下去。”
    亦在刚才,对抗着九五之尊说:“我要娶她。”
    然这物事人非地已太快太快,快得左小吟的心里一下被抽地空荡荡地。
    他们的合作。
    她的怀孕。
    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如果她现在可以动,可以说话。她绝对,绝对会冲上去抓住鬼刺,问他,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但是,有些事情,并没有等她问,就已经了然给了她最后的致命一击。
    “那你,还要娶她吗?”
    “简相,我的话说的很清楚了吧。我和她,早就没有任何关系。我既然连公主都不会娶,又怎么可能娶她?”
    “所以说。宴席上,你只不过拿她当挡箭牌而已么。”
    “若不是拜你所赐,我又怎么会这般欺瞒陛下。”
    “那你要怎么处置她?”
    “简相,你不用试探我。我既已有她把柄,自是不会放过于她。现在证据虽然不多,但是,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哎,真不知道,她要是听到你这样说,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呢?”
    “与我无关。”
    左小吟站在离他们并不远地地方,浑身的气息被厚重地袍子给遮挡完全。
    那些不大不小的话,一字不落地掉进了心里。
    平日里算计飞快的脑子,好像一瞬间卡了壳。
    在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背后。
    她听见了。却又记不住了。不明白了。
    原这一切,到头而来,回到了真正的原点。
    她是一个工具。
    随时可以被扔掉,被抛弃,被耍弄,被欺骗的工具。
    忽然之间,头痛欲裂。
    越不想要回忆起来的,却越鲜明。
    无数次,躺在黑夜里,被人蹂躏地屈辱。
    无数次,自我欺骗地活,不敢去想,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无数次,无数次。偷偷地,渐渐地,相信了鬼刺。
    可又一次地。
    回报她地。
    是那人,双手将她送给了她的仇人。
    一片荒凉。
    一片荒凉。
    眼泪掉下来的时候。她安静地,乖巧地,闭上了眼。
    像一年前,被简止言丢进这地狱的那晚。
    她又曾,与谁而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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