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笺

只影巷陌深,回首竟不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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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两年里,其实远比左小吟料想的复杂得多。该发生的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也发生了。
    一年半前,当朝左相简止言,迎娶武公主。大婚后三天,被酒色掏空身体的皇帝,大病不起。武公主接掌军权,收虎符。曾以右相和鬼刺为核心的保守派,因鬼刺失势,元气大伤。武公主暴虐异常,野心勃勃,四处征战,本就亏空的国库更加负担不起,于是课重税,广征苦役,民不聊生。朝廷内部,也因武公主地血腥肃清,最终只剩下了简止言一人独大。右相本派,曾数次找九阁夜皇,试图寻救国之道,不料夜皇根本连见都不见他。
    耗了又大概半年,灯枯油尽的皇帝终于死在了女人身上。荒淫的他,甚至都没来得写遗诏。当天夜晚,武公主血洗赣国千锦殿,赐死全部后宫妃子,而和自己同父异母的另外几名公主,也被她残忍的杀害。又有百名朝廷将官,以死谏言,俱被赐死。
    在又一次的腥风血雨里,武公主踩着一地的尸体,如愿登上了帝位,成为了赣国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帝。左相,也就是他的夫君简止言,因得其万分宠幸,封监国候。
    而在这两年内,天忏教的势力慢慢复苏,借着民不聊生的大势,一路招兵买马。和朝廷发生过不少冲突,但是并没有一次从真正意义上的撕破脸皮。
    然而,就是在左小吟出狱后的第一个春天,赣国第一次内乱,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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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五匹官骑飞驰而过,扬尘四起。此处是途径南郡数座城池的栈道,时有路人,匆匆忙忙打马而过。十字路口一个茶棚下,坐了不少背着行囊的旅人和商客。
    “小二哥,两碗凉茶,一碟水枣。”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娃娃脸的小丫头朝小二招呼着。
    小二热情地应了,拎着茶壶端着东西走了上来,抬头准备招待两句,没愣想看到这丫头同桌坐的另外一个姑娘。眉眼妥帖温顺,一副娴静模样,不像是本地人。最惹眼的,莫过于那姑娘眼上一道血疤,突兀地触目惊心。直到那个娃娃脸丫头不乐意地唤他,他才发现自己的失礼,老半天说道:“对不住,对不住。”
    那个疤脸的姑娘,倒一点没放在心上。朝他微微一笑,问了句:“小二哥,麻烦问下,这离琉渡城还有多远?”
    “额,远到并不远。只是现在……”小二噎濡了一会,看了看四周,小声说道,“兵荒马乱的,两位姑娘还是不要去那种地方了。”
    “什么意思?”
    “千忏教占了琉渡城,这还不止,现在据说这南郡四座大城,除了最北面的叠屏城,已经全都是天忏教的地盘了。朝廷里结了军队,正盘踞在叠屏城,随时都会开战呢。你看看这四周的人,大部分都是听了风声,从琉渡城逃出来的。”小二小声地跟她们讲着。
    那娃娃脸丫头皱了眉头,看向另外那姑娘说道:“小吟姐,怎么办,爷爷还在琉渡城呢。”
    左小吟安抚地朝芍药笑了笑,转头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串铜板,给了那小二说:“小二哥,那琉渡城现在还能进得去吗?”
    “…这个,进到是能进得去。只是,这不知道哪一天打起来,姑娘你们恐怕难以出来啊。姑娘我看你不像是本地人,有些话还是得给你讲清楚了。朝廷里的手段是一年比一年狠,这次千忏教一反,朝廷里派军来肯定要打一场硬仗。虽然天忏教外面名声好,但是这琉渡城背后就靠着千荫山,这个地方,可是天忏教的老家底子。天忏教是万万输不起的,所以,琉渡城……”小二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擦了擦桌子。
    芍药一下没了主意,眼巴巴地看着左小吟。左小吟知道小二说的什么意思,这场战争一旦打起来,绝对是你死我活的惨烈。
    而无论结局如何,琉渡城最终都会沦为最可悲的牺牲品。
    从茶馆出来之后,左小吟已经把包袱背在了自己身上。回头摸了摸芍药的头,说:“芍药,你回家等我,我把你爷爷带回来。”
    “不行!你没去过琉渡城,肯定找不到他!”芍药一听就急眼了。
    “没事,我知道你爷爷送药材的铺子叫什么。去那城里,找个人一问就知道了。听话。”
    “小吟姐,我要跟你一起去!”
    “你在家呆着等着你爷爷回去吧,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跟着我不方便。”左小吟的坚决地有些严厉。
    芍药委屈地扁了扁嘴,一看就是想哭。“小吟姐,我想跟你一起去,你身体还没好透,万一打起来仗你怎么办呢?”
    左小吟笑了笑,“那山上的宝贝药都让你喂了我了,我这身子都快被喂膘了,怎么能没好透?朝廷的军队还在叠屏城呢,一时半会打不起来的。我找到你爷爷,就带他回去,乖。”
    …………
    直到芍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走远了,左小吟这才安心地背着包裹沿着栈道走向了琉渡城。
    自她被夜皇丢在那个野山沟沟里,已经过了快四个月。多亏了芍药和她爷爷的悉心照料,她那半条命才从阎王手里捡回来。对于她的身份,芍药和她爷爷却并没有过问,并且默默地接受了她的存在。在山林里和他们生活在一起的日子,太过安宁。安宁地让她满心地迷茫,困惑,变得渐渐微不足道。
    归于田园,纺布做饭种田。以往的恩怨情仇,被她紧紧锁了起来,再没有打开。
    不过,这一切的平静,很快就被打断了。
    芍药的爷爷是个药农,在山沟里挖药草,隔一段时间就送到琉渡城里一个叫“司仁堂”的药铺里,换点钱置办点家用以帖生计,平常也就个四五天就能回来了。而这次他去了半个多月,还是没有回家。
    芍药急了,天天在家里担心,最后一咬牙,背着小包要自己去找爷爷。左小吟自然是不放心,就跟着一起出来,前去琉渡城,找她爷爷。
    没料想,这又碰上了兵荒马乱的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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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路上大概走了两天半,左小吟终于走到了琉渡城。一路上,没少碰到携家带口从琉渡城里出逃的百姓。她喘了几口气,擦了擦汗,抬头看着高耸地城门上挂着三个古朴的青石大字:琉渡城。
    进城并没有想象之中的困难,守城地士兵只是询问了两句,就放她进去了。琉渡城不愧是山城,整个城建在山脚之下,背倚着一座高耸地峻山。奇特的是,在这样的初春时节,那山竟然是漫山遍野的翠碧颜色。那大概就是千荫山了啊——左小吟手搭在眼睛上,眺望着那山。
    随后,她就想起来该办的正事,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找了个路人就开始打听起司仁堂的位置。没想到的是,这司仁堂,琉渡城里大大小小有六七家之多。
    左小吟没办法,一家家找,都碰了一鼻子灰,最后停在了一家接近城郊地铺子面前。没有多想,她抬起步子就走了进去。
    眼尖的堂徒上来招呼,得知她是来找人的,就招呼了账房先生跟她讲。她问那账房有没有见到过一个经常来贩药的老头,腿脚不太方便,胳膊上还有几道疤。
    那账房想了一会,想起这么一人来,说:“你说的是张老汉吧,他已经半个月没来我这里了呢。”
    “怎么会呢,他一直没回家啊。”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上次他送药走的匆忙,把药给我这里,好像在门口瞅见什么熟人了一样,钱也没拿就走了。”账房一边说一边拿出来几吊钱,递给了左小吟,说,“刚好,这是上次的钱,你拿走吧。”
    左小吟有些急了,问道:“什么熟人?他孙女还一直在家里等他呢,老先生,麻烦您好好想想他看到的那熟人长什么模样,有什么特征?”
    老账房看她模样着急,就想了好半天,最后说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件事来。他看到的那熟人,好像是天忏教的人。”
    “什么?”
    “看你模样姑娘是外地人吧。天忏教的人很明显的,他们不束发,身穿宽袍大裾。而且怎么说呢,都是不沾人间烟火的模样。姑娘,这样吧,我看你找人也急,不如你直接去天忏教那里问问好了。”他好心地给左小吟出着主意。
    左小吟一愣,有些不太明白。
    那账房先生猜透她心里想法,笑呵呵地说:“我们琉渡城里民风开放,很多天忏教的信徒。什么反教,逆贼之类的,我们这里不兴那一套的。你出了这个门,往那个右胡同里一拐,看到一条青石板的大路,沿着路走不多会,看到一处人最多的门面,那就是天忏教其中的一个堂口。”
    想来想去,似乎只能这么做了。左小吟背了包,朝那账房先生道了谢拿了药钱,撩开门帐拐进了那个右胡同里。
    而几乎就在她走进那胡同的同一时刻,有个身着素衣的男人,从另外一条路里走进了药店。刚好和她,背道相驰,擦肩而过。
    见了那个眉目俊冷的男人,那账房先生笑了笑,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招呼着:“又来给闺女拿药了?还是那些么?”
    鬼刺微微点了点头,把手里的钱递给了他。久而,他好像察觉到什么,朝那边右胡同里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个娇小的背影,一闪而过。
    他微微蹙眉,那个背影……
    “这是你要的药。哎,那是药农张老头的亲戚,过来找张老头的。不知道张老头是得罪了天忏教的人了还是怎么了,希望他没事。那姑娘一看就是个命苦的人,搞不好他家里就靠着张老头一个人养活着呢,这一下……哎,作孽啊。”账房先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跟鬼刺絮絮叨叨地说。
    鬼刺没有接话,冷冷淡淡地收回视线,拿起药道了声谢转身就走了。
    她没有回头,他亦没有。
    两个人,一个朝前,一个向后,干干脆脆地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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