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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镇妖塔底,葭月经历磨难,却也洗去了一身血污,心口怨念。
还有昔日同门可前来探望,便也并不觉得孤单。
可到底百年光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慢慢地,水生,沐木,紫叶,还有花林他们都慢慢地离开了这阳世。
他们与葭月的辞别,便是让葭月伤感不已,感慨为何要有这般多的离别?
可紫叶师姐最后说:“山高水长,人生总有再相逢的时候。让她勿念,勿望。”
葭月铭记在心,于是这诀别,倒像是有了新的期盼和希冀。
他们去六道轮转,而她葭月上天入地,该还能存在很久,总有再见的时候。
所以,此刻分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聚。
“龙神大人,你可以出去了。”
那一天,葭月还是和往常一般打坐在塔底。
没有火灼,没有水侵,没有雷鸣。
葭月很淡然,入定间,便倏然发现这塔底的门,却是百年后第一次敞开。
原来,她可以出去了。。。。。。
一时间,看着这寂静如灰的四面墙壁,她竟然有些恍恍然。
然后慢慢起身,身无长物,走了出去。
山巅的一阵风吹来,竟然是别样的清醒和寒意。
这天方地圆,这蜀山之巅。
她竟然又过了百年。
“神龙大人,在下这便回天庭复命了。”看管她的天兵和葭月拱手道别,这便是飞身离去了。
葭月颔首,望着天际,看着这并不陌生的山峦。
人间百年,这便又是换了一番光景。
似乎故人犹在,满目都是他们的音容笑貌,年少意气,也并不冷清。
“葭月!”
“娘亲~”
突然,她的身后,有那热闹的声音响起。
蓦然回首,这至亲至爱的人,依旧如故。
并没有改变分毫。
真好。。。。。。她便知晓,这天大地大,有他们的地方,她葭月便有个归宿,便有个称为家的地方。
山岚巍峨,轻风撩动她的衣袂。
流火上前,将葭月拥在怀中。
而谷玥早就已经完成了一世为帝的使命,也上了天庭位列仙班。
他拥着娘亲的肩膀,泣不成声。
“娘亲!娘亲你看看我,你是不是不认识容儿的?”
一个小女孩因为跑慢了一步,就被流火神尊和谷玥挤到了一边,连葭月的一个大腿都抱不到。
顿时就急了,还红了眼眶。
这一下,流火神尊都哭笑不得。
他们都太高兴了,一时间太过忘情,把这小容儿都忘了!
流火和谷玥面面相觑着,发现他们这一个爹爹,一个哥哥,实在太不像话了。
怎么能把容儿小殿下忘记了?
流火折回去,从地上抱起了那小女孩,送到了葭月的面前。
这般看着,葭月这才幡然醒悟。
这是她的女儿?她在镇妖塔中生的女儿?
都如此大了。。。。。。岁月荏苒,她又是没照顾于这孩子。
一时间哽咽,只是拥着这孩子默默流泪。
这山峦之巅,相拥相聚。
。。。。。。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那一天九月初九,九天之上,蟠桃宴席又开了。
葭月伴着流火也列席其间。
她如今住在荧惑宫中,也算是与流火得了天宫的首肯,便是名正言顺地双宿双栖。
然而。。。。。。她虽没有提起,可心中到底还是挂念着的。
那人如何了?
他的轮回,可有如何的遭遇,可有如何的波折?
能否重列仙班?能否再次相见?
虽然,葭月知晓。
再在这天宫相见,也定然是陌路之人而已。
重列仙班的阿四哥哥应该已经不记得她了。
“诶?今日这蟠桃宴又是迎仙宴,你们可知晓这是哪位神尊飞升入了天宫?”
旁边,老寿星很是好奇地问道。
迎仙宴?
葭月心头一跳,不由握着酒盏的手都倏然紧了起来。
流火如有感应,撇头看着这人的神色,便知晓她在想什么。
在案几下,握了握葭月的手,让她勿要失态。
葭月回过神,点了点头。
“不知晓,只是一上天宫便被封了玄武帝君的仙位,想来来头不小。”
另一金仙说道。
“哦?那可真是不多见的天恩浩荡!呆会定要好好瞧瞧!”
老寿星好奇了,往那来时的仙路上打量。
“玄武帝君到!”
门口的小仙童一声通报,这便是万众瞩目往门口挪转了目光。
一身玄色衣袍。
墨发如泼,垂于后腰。
他的容颜聚敛九天辉芒,便是一身玄色却难掩那倾世风采,卓绝容貌。
众仙皆是看得目瞪口呆,噤声不语。
只是随着那人的脚步和身影,在这落英缤纷的瑶池畔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和思绪。
浓烈冶艳,如风如雾。
这视线流转,眼尾不经意间带出的流光,便让人心驰神往。
似是最烈的仙酒,比这仙境更让人恍然。
葭月手中的酒盏到底是擒不住的。
她的一下失手,让那玄武帝君都看了过来。
葭月对上了这道目光,便是视野氤氲了水汽,她垂下头,怕别人看到她的哽咽,情难自已。
流火早就料到了葭月的反应,握了握她的手,笑着问道:“高兴吗?”
葭月转身抹了抹眼角的泪,却是有些怨怼地问道:“你早知道了?怎么不说,害我这般失态。”
“呵。他都忘记了,便也还是不说了吧。免得你难过。”
流火却如此说道。
葭月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也是啊。。。。。。
“恭迎帝君!”
众仙看够了,这才反应过来失了礼数。
纷纷站起身子,与那新任的玄武帝君拱手恭迎。
“多谢诸位仙家。同乐,同乐!”
玄武帝君微笑着,一派淡然。
他像阿四,却又并不是阿四。
葭月知晓,这人该是恢复了仙身,仙根,便是原先的囚地神尊啊!
忘了她也没关系,能在这九天之上重见,她于愿足矣。
“爹爹,你过来啊,那个瑶池里的锦鲤不和我玩儿。”
觥筹交错,正是众仙家和这位帝君热络关系之时,葭月和流火还来不及上前敬酒,这玥儿便带着容儿回来了。
卷着衣袖,哪里有个小仙女的样子。
葭月看着忍俊不禁,看来,玥儿真是降服不了这小公主,古灵精怪地很。
“快去吧,我在这儿等着你。”
葭月和流火说道。
按着道理,他们也该去给这帝君敬一杯。
只是,她现在还没有收拾好心情。
流火点了点头,看了眼不远处的玄武帝君,带着一双儿女去了瑶池的河畔。
这酒,还是一样醉人。
葭月像是为了安抚自己的心绪,连喝了好几杯。
头顶上,有花瓣悠悠落下。
她是高兴,她是千头万绪。
她是唏嘘不已,她是不知晓如何恭迎这帝君重回天庭。
爱她至深的阿四不在了。
现在面前的玄武帝君却依旧能牵动她的思绪。
一醉方休,葭月索性托着脸颊多喝了几杯。
都说酒气壮人胆,所以,她也不想自己太过多愁善感。
她好像喝醉了。索性倒在了案几上瞌睡起来。
仙筵没有那么多规矩,便看着周围的神仙谈天说地,便看着那人的玄色身影在花团锦簇中与她心头的惦念相重叠。
今日是哪日?
哪日是何年?
她懒洋洋笑着,她还不曾告诉阿四,容儿。。。。。。
“龙神大人?龙神大人?”
葭月心头混沌,迷迷糊糊之中听到有人喊她。
是啊,她又是神龙大人了。
原来三尊当初便是为了考验她。
她从镇妖塔回来,成了和流火同列仙班的螭吻龙神。
葭月睁开眼睛,却因为眼前这突然放大的脸孔而猛地清醒过来。
阿四?
倏然退开了些许距离,她僵滞了神色。
“玄武帝君?”葭月愣了很久才回过神。
往四周一看,怎么大家都走了?这仙筵都散场了?
“呵。本帝君看你睡着了,便想来唤你一声。不想,吓到你了。”
玄武帝君轻笑道。
看他一笑,葭月更是心慌。
连忙起身行了个礼。
她是怎么了?居然睡了那么久?流火和玥儿他们呢,都不来喊她一起走。
“帝君见笑了。贪杯误事,这便是失礼了!”
葭月抿了抿唇,很是局促。
她自然是要回去了。这里四下无人,却突然和玄武帝君二人独处,葭月心头悸动,她怕她自己控制不住地做出逾矩的事情。
勾了勾唇,可看着这人又不觉噙上了眼泪。
真是百感交集,不知道哭好还是笑好。
怎么一下就没人了,留下了她要独自面对这人。
葭月不知道如何面对,她盼了这人这么久。
可真的看他重列仙班,却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只能匆忙告辞,想要抽身而退。
她欠了欠身子,这便是要仓惶逃避。
可绕过了这人的身子,先是走错了方向,经帝君提点,又红着脸折返回来。
这回路是走对了,可却是心头跳动地好像要蹦了出来。
才走开几步,倏然,那人却在树下捡起了一枚珠钗,与她说道:
“葭月,你的发簪掉了。。。。。。如今还是这般毛毛躁躁,也不怕人笑话。”
说完,那人立在绯色落英之下,衣袂飞扬,含笑看着她。
葭月?
蓦然回首。
葭月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人。
天宫之中,如今除了流火没有人这般唤她。
看着那人的眼睛,她一时间却是泪如泉涌。。。。。。
这些骗子,存心是要看她这般狼藉失措啊!
不远处。
流火抱臂坐在河畔边,而谷玥领这容儿偷偷观望。
“哥哥,那人怎么抱着娘亲,我要去打他一顿吗?”
容儿握着小拳头道。
“你啊?不必了,你打不过。不过你倒是可以去凑凑热闹,唤那帝君一声爹爹吧,看他会不会吓一跳。”
容儿拧了拧眉毛,以为是哥哥想出来的新的恶作剧。便一撅嘴巴,重重点头了。
那小女孩屁颠屁颠跑了过去,她大约是很麻溜地叫了一声爹爹,便让那玄武帝君如遭雷劈。
果不其然,这新来的帝君如何招架得住这招。
容儿小小的身躯被那高大的男子拥在了怀里。
小容儿很是莫名地看向了从那边走来的爹爹和哥哥,与谷玥说道:“哥哥,我的衣服都快被哭湿了,我是不是干了坏事了?”
她一言,皆是让葭月和流火破涕为笑,连着那玄武帝君都是哑然失笑。
天宫仙阙,九天之上,自此不相分别。
瑶池畔的仙风徐徐,漫天落花。
一步一流觞,回眸千年望。
勿念,勿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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