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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岁的承曦,贵为郡主。在父母离府而居后,她就承担起了照管整个陆府的职责。她每天一醒来,先是要让人把陆府名下所有店铺的账目送到她书房,等她和弟弟承霖用完早膳后,还得再去给朱氏请安。朱氏一心参研佛理,深居简出,很少在公众面前露面了。
从朱氏那里出来后,承曦就会钻进书房,将各家店铺的账目看上一遍。这一看通常就直接看到了晌午。承霖的午膳是在书馆里享用得,所以承曦通常都是一个人用午膳的。用完午膳,她会先去小憩。小憩后闲暇时间就多了,她这时会找来一些她喜欢做得事情来专研。
等天黑后,她会在家里等着承霖吃饭,姐弟两兴致起了,偶尔还会对弈几盘。
这样一天就过去了。承霖看着姐姐周而复始的重复着每一天的生活,就有些嘀咕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哪个不是穿的鲜艳娇嫩的经常去参加各种宴会,偏偏他的姐姐整日老成的像个管家的妇人,少了太多天真烂漫的情怀了。
但嘀咕归嘀咕,承霖心里也明白。他的大姐这是在等一个人。
等……那个几年前就离府,然后一直杳无音信的坑货阿冉。
承霖觉得等阿冉哪天回来了,作为承曦的弟弟,他一定狠狠的将阿冉胖揍一顿,好为他的姐姐出气。
想归想,在阿冉还没出现前,他也只能继续陪着他的姐姐一起等了。
某天,沧州城最大的寺院宝相寺送来了请帖。姐弟两人当时正在吃早膳。丫鬟夏彤将请帖拿给两位小主子过目后,说道,“前段时间沧州城城郊的农田遭了蝗虫,那里的农民颗粒无收。宝相寺的主持慈悲为怀,便动员咱们城里的人为城郊的百姓捐赠善款。咱们老夫人做善事从不落后,捐了几万两的银钱。这次宝相寺的主持特地要办一场素食膳来感谢这些慷慨捐银捐钱的善人。老夫人那天会出席,老夫人的意思是希望小姐你到时候可以陪着她老人家一起去宝相寺。”
承霖一听,马上就幸灾乐祸起来。他们家外祖母这些年吃斋念佛的,虽做了很多善事,但从不会参加这种感谢宴。这次破天荒的参加,为的无非就是……他姐姐的亲事。
老人心急啊,眼看外孙女早就及笄了,她的父母又跑去苗州顾不上她的婚事。阿冉那边是死是活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呢。难道要让她的宝贝外孙女一直这样傻傻的等下去?
这次老夫人让自己外孙女和她一起去参加素食宴,摆明了就是要给她相人家的。
承霖都能猜到朱氏的意图,承曦自然是也能洞悉的。她无奈的轻叹了口气,让夏彤禀报给朱氏,她最近手上的事情多,不能陪她去宝相寺了。
丫鬟夏彤小心翼翼的把话禀报给了朱氏。但等到素食宴举行的那天,朱氏还是起了个大早,命人将承曦给梳妆打扮了一番,最后“押送”她上了马车。
马车上,朱氏看自己外孙女今日的她穿着一袭粉色桃花式茜纱外衣,下着百褶梨白绉裙,一头墨发挽成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发髻上斜插着一朵丝绢的宫花,一张娇嫩的脸看着比春日里盛开的任何一朵花都要美妍几分。
这样天仙似的外孙女,朱氏恨不得将她放在手心上娇宠着,又哪里肯让她继续这样苦等着阿冉。
马车很快的到了宝相寺。宝相寺的主持非常热情的接待了他们一行人。
承曦从主持的话中才知道,今天的宝相寺,一大早整个沧州城有头有脸的夫人都携家带口来参加这所谓的素食宴,甚至和沧州城临近的几个城的一些权贵夫人也都来了宝相寺。
承曦满脸黑线,这阵仗搞得她好像要选夫似的。
朱氏听主持这么一说,却笑得不由得握紧承曦的手,一脸骄傲的表情。
她的外孙女这般优秀,她只是让主持稍微放出一点风声而已,就有这么多夫人带着他们的儿子过来相看。
果然是一女百家求啊。
她这个当外祖母的脸上有光,非常有光。
主持让人将她们祖孙两人安排到后院最好的厢房。素食宴会在晚上举行,而在这段时间里朱氏需要去佛堂诵读经书。朱氏这么一走,承曦呆在院子里就有丫鬟来不停的通禀,说是谁谁家的夫人知道她这个郡主也来了宝相寺特地来求见。
承曦见了几个夫人后,就觉得乏了。为了透口气,她便只带着夏彤在寺院后山转了起来。春日里的宝相寺,放眼看过去到处是盛开的桃花,主仆两人走在其中不一会儿间就已经迷了路。
夏彤有些担心,这宝相寺的后山太大了,她们两人转了很久都没有转出去。朱氏那边又不知道她们来了这后山,眼看天都快黑了,她们主仆两要是再转不出去,哪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
相较于夏彤的担忧,承曦就镇定多了。她从小也跟着阿冉学过几招防身的招数,一般的人是对付不了她的。而且现在只不过是迷路,只要她们一直没有回去,朱氏那里必定是会派人出来寻找她们的。
主仆两又在桃林中走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的找到了回去的路。夏彤还来不及高兴多久,她们面前的桃树后就钻出了两个个子魁梧,面罩黑布的男人。男人们手里各持着一把锋利的长剑,眼神凌厉的看着主仆两。
夏彤吓得后退了几步,但还是咬着嘴唇对着面前的两个男人喊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我们郡主的路你们也敢拦。”
两个男人中身子较胖的那个男人冷笑了几分,“拦的就是她的路!”话一说完,就催动轻功向承曦她们攻来。承曦也不慌乱,咬着嘴唇沉着应战。但她又很快的发现这两个男人的武功都十分的高超,她的那点武功根本应付不了这两人。
颓势很快的显现。打不过,承曦就只能拉着夏彤跑。
两个男人又前后夹击,堵住了两人的去路。
“你们想干什么?”承曦脑子里快速的运转着,想着这两个人拦住她去路的原因。
两个男人狰狞一笑,操起手里的剑又向承曦劈去。长剑的剑刃从承曦的肩膀处穿过,承曦眉头一拧,再低头看过去就发现自己的肩膀处已经流血了。
两个男人还是不放过她们,夏彤很快的就被打晕。承曦也在两人的包围中很快的就陷入了险境。眼看着其中一个男人手里的长剑这一次已经向承曦的腹部处刺来,承曦逃无可逃。
一阵春风乍起,吹起她额前的发丝。
承曦鼻间先是有一阵淡香味弥漫,继而的这阵淡香味就被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所掩盖。她还来不及对周围的变化做出反应,眼前就有一抹镶金丝的黑色斗篷划过。
一片飞花雪海之中,一个身形矫健的男子已经将手里的鞭子挥向了那两个男子。鞭子犹如一条灵动的长蛇,缠住了两个男人的脖子,鞭上的倒刺划过男人们的脖颈,血珠四溅,一片的腥风血雨。
“你没事吧?”两个男人当场毙命,而那个身穿镶金丝黑色斗篷的男人这时就翩然的向她走来。男人一张俊颜被满园桃花映衬得非凡飘逸,承曦看过去只觉得满树的灼华 都不及他的半分风华。
“我,我没事。”沉浸在他的俊容中,承曦有片刻的失神,但也很快的回过神来。这男子虽是长相非凡,不过还是不及她的父亲好看。
“你是陆府的千金吧,你们府上的人现在都在找你呢。”男子唇角微微轻勾,粲然一笑。
这一笑,他凌厉的眉眼柔和了几分,让承曦脑海里马上就闪过一张熟悉的脸。她心中一动,脱口而出,“你是阿鸷?”
当年,高君慎派人到陆府屠杀时,阿鸷虽被人所救,但事后也是下落不明。这么多年了,她偶尔也会想起这个叫阿鸷的男人,想知道他现在到底活的怎么样了,但也仅仅只是想想而已。她对这个孩提时代的玩伴并没有太多的心思。
男子还没有回应承曦的话,桃林另一侧,朱氏已经带着陆府的一群家丁赶来了。朱氏一看到安然无恙的承曦,压下心头的那一块石头这才又放回肚子里。
知道了是承曦面前的男子救了她的,朱氏又连连的给男子道谢。倒是朱氏身旁的主持很快的认出了男子的身份。他向朱氏他们介绍道,“这位是咱们沧州城刚上任不久的知府大人封北辰。他可是今年皇上钦点的状元郎啊。”
朱氏一听主持这么一介绍,看向封北辰的目光就又深邃了许多。
但随着她这么一细看,她越看也越觉得封北辰很熟悉,像是以前在哪里见过似的。
“你是以前在我们府上和承曦一起玩得……阿、阿鸷吧?”朱氏仔细的想了想,也认出了面前男子。
这一次,封北辰没有否定,他云淡风轻地一笑,“老夫人,陆小姐,大概十年了吧,我们大概有十年没有见了吧。”
“承曦啊,真的是阿鸷!”故人再相见,朱氏侧头,马上就高兴的对承曦说着。当年有段时间阿鸷和承曦玩得不错,承曦也会带阿鸷到她的院子来请安。记忆中的阿鸷是个知礼、懂事乖巧的孩子。
今天再重逢,没想到这十年不见,阿鸷如今长得这般俊逸不凡,还成了皇帝钦点的状元郎。
朱氏心里便有了些小想法。
跟着女儿女婿生活了这么多年,她的眼界并没有多狭窄。朝中上至左右丞相,下至七品官员,她也都见过。区区一个状元郎其实也不算多大的官员,可她看重的是封北辰的身世。
说白了就是以他们陆家今时今日的地位,已经不需要自己的孙子孙女再去攀附什么权贵了。她挑外女婿反而希望找个家世简单,品性纯良的青年才俊,这样外孙女嫁过去,不但不用看婆家人的脸色,相反还能依仗着娘家的地位一辈子无忧。
阿鸷父母早逝,现在又救了她的外孙女,她自然是对阿鸷看重起来。
孩童时代的玩伴再相见,承曦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不过,也仅仅是高兴,毕竟时间和距离冲淡了他们两人的交情,在高君慎派人强行屠杀陆府众人时,是阿冉背着她四处躲藏的。她和阿冉有过命的交情,这点是阿鸷怎么也追不上的。
“阿鸷,这次多谢谢你。想不到这么久不见,你倒是变化得挺大的。”改名换姓,还参加科举考试了。
封北辰垂眸,面前的女子只到她的胸前。他曾经无数次设想过他们再见面时她会是怎样的表情,可她给的反应实在是太过的云淡风轻了,心里微微的有些失落。
“封大人,哦不,还是叫你阿鸷顺口些。”朱氏倒是热络起来,“今天你救了承曦,找个机会,我们再设个宴来感谢你一下。”朱氏又突然想起了阿鸷的一点好。当年阿鸷是比阿冉先进陆府的。
现在阿鸷又是比不知道在哪个疙瘩里的阿冉先出现。这会不是老天安安排好的。
阿鸷和她的宝贝外孙女更有缘分?
封北辰优雅的接受了朱氏的请求,又亲自将他们一行人送回宝相寺内。安排稳妥了一切后,他才告辞离开。在他离开不久后,朱氏干脆就让人直接推掉了素食宴,直接写信派人送回陆府。
她要让张力去查一查封北辰现在的情况,比如他是不是有婚配了,品性又如何。
而同一时间里,封北辰回到了他住的小院。宝相寺的主持早就候在那里。封北辰一回到院子,主持就恭敬地上前禀报着,“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那两个人的尸体处理完毕。不会有人知道那两个人和咱们的关系的。”主持口中的“那两个人”自然是指在桃林被杀的那两个人。
封北辰褪去了白日里的温润儒雅,一身的狂肆气息暴涨,“让人多盯着陆府那两个女人的情况,她们那边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
命令下的冷酷无情。
主持这才又毕恭毕敬的退下。
等四周无人之际,封北辰一只手轻轻的从唇瓣处碾压过,眉头间浮起一股冷戾。
十年前他没有亲手毁掉整个陆府,十年后的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没有什么能量的废物了。这一次,他挟恨而来,他定是要把整个陆府摧毁的一干二净。
走到书案前,他小心翼翼的打开书案的木屉,木屉里放着一个包裹。轻手轻脚的打开包裹,包裹里装的是一个牌位。牌位上写着“吾母沈氏之位”。封北辰久久的凝视着那牌位,为母复仇成了他一生迈不过的鸿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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