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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清扬觉得,很有必要确认一下:“老祖宗,您说的不孝子,是指大禹吗?”
“废话。”一说起这个儿子,鲧就是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好像对他充满了各种不爽。
“这个,”贺清扬深深感到有仗义执言的必要,“他没有不孝啊。恰好相反,他把您老人家的治水事业发扬光大,终于取得了成功,深受万民爱戴啊。哦,对了,为了治水,他还三过家门而不入呢,可谓鞠躬尽瘁,勤政爱民的典范。”
鲧冷笑:“不用你为他说话,那小子的事情,我一清二楚。我虽然常年待在这羽渊之中,自然有人向我传递消息。”
贺清扬:好吧,她多管闲事了。
其实想来也是,大禹的所作所为,虽然鲧没有亲眼目睹,但是好歹身处同一时代,从他人口中获得的,也是第二手消息。
不像她,消息经过几十代人,甚至几百代人,都不知道是第几手了。
搞不好这里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幕呢。
一想到这里,贺清扬不再废话,说道:“行,我把他找过来。那样的话,您能把息壤给我了么?”
“你先把人找过来,到时候再说。”鲧一点都不上当。
贺清扬: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顺利。
她正在想,要不要讨价还价,就听鲧威胁道:“怎么样,你找不找?如果不乐意的话,我现在就回到羽渊里去。这一次,你就算把羽河水抽干了,我也不出来了。”
“找,找。”贺清扬慌忙回答。
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不过,你儿子在哪里啊?”她又问,“从理论上来讲,他不是……”
死了吗?
贺清扬想问个清楚,但是又觉得这个“死”字有些不好出口。
不料鲧倒是无所谓,“他的确是死了。问题是像我们这种半人半神的直系后代,就算死了,也不容易死透。你瞧,我不就变成黄能,活到现在了么?”
“所以,”贺清扬问道,“大禹变成了……”
“人死之后,自然为鬼。”鲧奇怪地看着她,“枉你身为一个人类,居然不知道这种常识。”
贺清扬:这不怪她。
她现在已经习惯了思考问题的时候,不走寻常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位的遭遇如此寻常。
好吧,看来他和纣王、后羿等人一样,死是死了,只是没有再入轮回。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在地府里面担任一官半职。
这就好办,直接召唤即可。
这么一想,贺清扬便掏出了玉简。
鲧一直盯着她,见她手中的法宝灵力如此充沛,不由得震惊之极。
看来这一次,他找对人了。
贺清扬生怕与大禹通话的时候,他会说出一些不敬之语来,便走到了一边,鲧听不到的地方,然后调出了大禹的图象。
他果然死而为鬼神了,只不过不在地府里,而在会稽山里当山神。
从图像上来看,他是一个英俊健壮的年轻人,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一看就是长期从事户外活动之人。
与鲧相比,他算是很给面子了。
贺清扬用手指一点他的图象,他立即便给予了回应。
“姑娘是……”
“我叫贺清扬。那个,我是谁其实不重要。”贺清扬道,“不过,你的……嗯……父亲想要见你,不知你可愿与他一见?”
她纠结了一下,才说出“父亲”二字。
鲧和大禹的关系比较特殊,从理论上来说,说是母亲也未尝不可。
大禹很惊讶,反问道:“我父亲?”
“额……”贺清扬犹豫了一下,又道,“或者说,你母亲?”
大禹笑了,“都可以。我只是……很吃惊。你知道的,自从出生之后,我就没有见过他一面。当然,也一直没有机会。”
“嗯,”贺清扬深表同情,“你想见他么?”
“想啊,”大禹立马说道,“只是,我身为会稽山神,活动范围受到限制,到不了那么远的地方去。”
“没关系的,”贺清扬马上说,“你愿意就好。其他的,交给我就可以了。”
“是吗?那拜托姑娘了。”大禹不抱希望地说。
贺清扬也不多加解释,只是点了一下他的图像,只见片刻之后,他真的晃晃悠悠地从玉简之中飘了出来,最后变成真人大小,落到地上,脸上兀自是一副难以置信之色,似乎没有想到自己这么轻而易举便过来了。
他看着眼前之人,道:“原来,姑娘的法力如此高强,失敬了。”
“哪里哪里,就是仗着法宝好使而已。”贺清扬很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然后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她将大禹带到鲧的面前之后。
只见这一人一鳖互相看着对方,久久没有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如同两尊雕像。
既没有想象之中的抱头痛哭,也没有热泪盈眶,甚至没有熟人见面的例行点头打招呼。
贺清扬猜测,可能是人家父子久别重逢,有一些体己话要说。
而她一个外人在场,所以不方便讲话?
便主动说道:“那个,两位,你们慢慢聊哈。等到谈得差不多了,叫我一声就是。我就在那边,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她面对着两父子,倒着走路,往后一退再退,直到退出几十米远的地方,确定啥也听不到了,这才停了下来。
当然,虽然她听不见他们说话,但是眼睛却是紧紧盯着他们,生怕一个不注意,鲧祖宗就跑了。
到时候,她上哪儿找王八去。
又过了一会儿,只见这一人一鳖终于开始动了。
他们互相走近了许多,但是仍然没有拥抱之类的动作,事实上,就连一个亲密一点的动作也没有。
只见大禹的手上动个不停,好像在比划着什么,当然嘴也动个不停。
贺清扬猜测,大概鲧在问他什么事情,而他在解释?
显然,他要解释的那一件事情,还颇为复杂,所以费了半天功夫也说不清楚。
她不由得按照常理推测,大禹不会是在解释自己一直没来探望老爹的原因吧?
或者是娶媳妇生儿子的事情?
据说他娶了涂山氏的女娇为妻。
后世的史学家推测,那是一个以九尾白狐为图腾的部落。
不过,贺清扬觉得,既然黄能什么的都出来了,搞不好那部落就是一个狐狸窝呢。
大禹的老婆女娇就是一只标准的九尾白狐呢。
她在这边胡思乱想,那边的父子俩更没闲着。
鲧就像刚才一样,用两只后脚支撑身体,人立而起,一只前爪在空中划来划去的,也不嫌累得慌。
而大禹更夸张,索性蹲了下来,捡起地上的鹅卵石,垒来垒去的。
当然,因为隔得太远,贺清扬也看不清楚他到底搭了一个什么形状。
她只是斗胆猜测,这父子俩莫不是在重复童年时候的搭积木游戏?
也是哈,大禹从出生开始,都没有享受过父爱和母爱。
如今,机会难得,鲧想要给他补上,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然而,这两人亲密互动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点?
她一个大活人,杵在这里半天了,那两个硬是跟没看见一样,继续他们的搭积木游戏。
贺清扬站一会儿,蹲一会儿。
蹲一会儿,再站一会儿,时不时地还在冷冰冰的石头上坐一会儿。
眼睁睁看着两个小时过去了,她的湿衣服都穿干了,那边两位还是在重复同样的动作。
她实在是忍不住,想要刷一刷自己的存在感,便往前走了若干米。
他们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虽然听不清楚具体内容,但是语气有点激烈,好像是在争论什么。
贺清扬大惊。
难不成不是亲子互动,而是父子反目了?
她停住了脚步。
这样的话,她就更不方便过去了嘛。
但是转身离开的话,她又舍不得。
这种又想探听人家的隐私,又觉得不太地道的心情最是折磨人了。
于是,一时之间,贺清扬便处于一种进不得退不得的状态。
就在这时,她好像看到,鲧祖宗的那一只王八脚冲着她的方向,招了一招。
她心中一跳。
这是在让她过去吗?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等了一会儿。
鲧不耐烦了,索性冲她叫了起来:“小姑娘,你过来一下。”
贺清扬大喜。
不管是好是坏,总算不用杵在一旁无所事事了。
她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乐呵呵地说:“老祖宗,什么事啊?”
鲧张口就道:“小姑娘,你来评评理。”
“哎,好的。”贺清扬答应下来之后,才看了看大禹的脸色——实在谈不上愉快,以及地上的疑似积木——基本上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老祖宗,评什么理?”她只得问道。
“你说说看,”鲧道,“治水之法,到底以壅为主,还是以疏为主?”
贺清扬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大禹,再低头瞄了瞄地上那一堆石头土块,深吸一口气,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我心里有一句MMP不知当不当讲。
他奶奶的,原来这两个老祖宗忙活半天,就是在争论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啊。
卧糟,这都过去多少年了,现在讨论这些,有意义吗?
还有,鲧王八,你说你的儿子不孝,原来就是因为没有按照你的法子去治水啊!
这算哪门子不孝。
她在心里疯狂地吐槽,却听大禹问道:“不错,就是这个问题。姑娘,你的意见是什么?”
贺清扬回过神来,只见一人一鳖,全都眼巴巴地看着她,目光里面双双充满了希冀之色。
她顿时纠结了。
这简直就是人生之中前所未有的两难抉择,有没有?
理智常识和良心都告诉她,应该站在大禹一方。
毕竟人家治水成功了么,从实践来看,显然是真理所在的一方啊。
然而……
她是为了息壤而来的啊。
真那样说的话,得罪了鲧祖宗,他老人家若是恼羞成怒,坚决不给怎么办?总不能真的捉他去炖王八汤吧。
这时,鲧又道:“小姑娘,你快说啊,这有什么好为难的。是壅是疏,你直言便是。”
贺清扬的脑子里面飞速转过无数念头,终于拿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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