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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弥漫过眼前,那逐渐冷却下去的鲜血渗入了冰雪之中,堆积成晦暗的红,也只有这样的颜色,这样如似一般的寂静,才能让孟嬴心中跳动的疯狂平静下来。
站在不远处的楚王,脚步再也难以挪开一步, 就这样站在当处怔怔的看着此时的孟嬴,就是他也不能置信,平时那般羸弱的女子,此刻竟然会如此疯狂,亲手杀了他的绛美人。
当孟嬴抬起头来的时候,入眼时正好看到的是楚王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的模样,那复杂的神情,却是不知道为何,让孟嬴此时觉得痛快。
她干脆将手一甩,将刚才紧握住的那把重剑给松开手。
就这样,剑身依旧直立着,依旧是刺在绛美人的心口上,任凭风雪吹打,一动不动。
“你居然……杀了她!”楚王终于收回了神,喃喃的开口,随后才挪开了步伐一步步的朝着孟嬴这边走过来,立于绛美人的尸首边上,依旧是错愕不已。
孟嬴提唇一笑,有着无比的妩媚与风情,斜觑着此刻呆若木鸡的楚王,道:“不错,我杀了她,敢问大王是否要拿我填命?”
她的这一问话,倒是让楚王无言以对。
在与孟嬴对视了一会儿之后,楚王才算是彻底的平复下了心里的余漾,“你……你就这么杀了她,这让寡人怎么向朝臣交代?她,她……”楚王此刻就连话都难以说得全了,心里却是激荡不已。
杀了绛美人他倒不可惜,只是朝堂上的难以交代,再说了,还是由孟嬴亲手杀的,今晚上闹得这般沸沸扬扬的,就是楚王想要掩盖也是难以掩盖下去的。
再说了,真拿孟嬴填命,他也不舍。
在这一刻,楚王当真是为难了,“你……有什么事情你不能跟寡人说,非要杀了她不可?她又何错之有?”
“何错之有?”孟嬴冷哼了一声,缓缓的走近了绛美人的身边去,“你说她何错之有?那我告诉你,她设计陷害子期,以致子期身死,我愧对韩夫人九泉之下,单凭这一点,就够她百死了。”
说罢,她将这刺在绛美人胸膛上的这把剑给拔了出来,神情依旧是凛冽的,望着楚王,仿佛在这一刻她就是连楚王也想杀。
面对上孟嬴此刻凛冽的眼神,楚王不觉浑身一颤,吞咽了一下口水之后,赶紧上前去将孟嬴握在手中的剑给夺了过来,“拿你填命那是不可能的,寡人如何能舍得,只是……”他为难的看了一眼绛美人。
平时那花容月色,此刻在死后尽是狰狞的模样,楚王就是连看一眼都觉得嫌弃,赶紧别开了脸,又嫌晦气将孟嬴拉开了几步,才又道:“子期与尹七子之事,寡人不想再提,可是这绛美人她死了, 就是她乃氏族之女,寡人不好拿捏呀!”
孟嬴嘲讽的一笑,轻蔑的望着楚王,“你既不想拿我为你的绛美人填命,又保不住我,这楚国君王当得也未免窝囊?”说着,孟嬴又是一顿,“再说了,子期乃王子,她陷害王子至死,就是朝臣来索,你难道会无可推辞?”
楚王也依旧是为难的,“可是,子期乃是死在寡人的手中……”
“所以,”孟嬴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冰冷得让楚王再次觉得害怕,“我此刻就是连你也想杀。”
楚王怔怔的看着孟嬴,这个女子此时就犹如这漫天的风雪一般,让人遍体生寒。楚王整了整自己的思绪之后,才嘿嘿的笑了起来,打了一个哈哈,“你看看,这都气昏了头了,寡人这般疼爱你,你怎么舍得就此杀了寡人呢!”他说着牵起了孟嬴的手,那指尖的冰冷让他吓了一跳,“看看你,这都气成了这样,不值当,不值当……”
齐姬从身后赶了过来,当看到孟嬴杀了绛美人之后楚王还这样一副笑脸相迎的时候,齐姬的心里甚不是滋味,这么昏庸的君王,今夜在死了这么多人之后,还依旧对孟嬴这样百般顺从,这该是有多么的在乎她呀!
这点,让齐姬无法想象,更是让宫里的其他人也无法想象。
她就这样站在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不起眼,根本没人会去在乎的地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刚才跟随大王一并前来的雀娘也惊讶于眼前的这一幕,虽说楚王后宫佳丽甚多,但是无论是再宠爱谁,以也是无法与孟嬴相比的,她的风头在这宫里,可谓是一时无两。
她赶紧上前来,与楚王一人一边搀扶着孟嬴,还将自己身上出来的时候披着的披风脱下来,罩在了孟嬴的肩上,“天寒地冻的,我们先回去吧!”
“对对对,寡人陪你回栖凤台。”楚王也不想再在这个地方继续待下去了。
然而,孟嬴却是将手从楚王的手上给抽回来,“不,我今夜想在筑仙台中过。”她说着,深深的凝望了一眼雀娘。
楚王衡量了一下,也点了点头,“也好,接下来的事情……也够寡人糟心的。”他也不想孟嬴再生出什么事情来,便将眼神在雀娘的身上停留了一瞬,雀娘会意,对着楚王点头道:“大王放心,妾身会照顾好公主的。”
说罢,便搀扶着孟嬴离去。
只是,在走了几步之后,孟嬴则是又将脚步给停了下来,她回首望着楚王,“子期已死,我不想他身后再背负任何骂名。”
这是她为韩夫人以及子期所能做的最后一点了。
楚王犹豫了一下,本不想答应的,但是看到孟嬴眼中的那抹坚定的时候,才又忍痛点头,“寡人知道了。”
得到了这句话,孟嬴这才转身随着雀娘一并离去。
楚王站在这风雪之中,兀自头疼。
风雪依旧,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见了齐姬的踪影,她孤身一人回到那冷清清的东宫里的时候,凄凄楚楚的哭了一整夜。
楚王让人将今夜的残局给收拾了。
只是,毕竟孟嬴今夜的动静闹得实在是太大,不但死了一个公子,还搭上一个绛美人和尹七子,这件事情就算是楚王想要极力的掩盖下去,终究还是连夜随风透漏了出去。
这朝堂上的一场风波也悄然的蔓延。
这场风波闹得再大,孟嬴却不像其他人那样担忧。相反,她今夜一怒之下追杀了绛美人,反而是让她的心里格外的平静,前所未有的大快人心。
雀娘与孟嬴一同回了筑仙台中后,雀娘赶紧为孟嬴准备了药浴,“深冬寒夜,寒气不容小觑,如果让寒意沁入骨髓的话,公主只怕是余生都要受苦了,好好的泡上一回,将这寒气给拔除了就好了。”她说着,一边替着此刻泡在药桶中的孟嬴梳理着秀发,。
只是,她一边梳理着,一边却轻叹着气,心中也是忧心忡忡。
那墨发在冰雪之中穿行,都已然有些被冻得打结了,她只能小心翼翼的为她整理着。
药汤的暖,将这一整夜的寒意都给泡没了,孟嬴闭着眼睛享受着这一刻,可是心里的那一抹小小的冰寒,却不是这区区的药浴所能拔出的。
“雀娘,这里现在没有别人,你有什么话,就尽管说罢!”孟嬴淡淡的开口,拔下了刚才在风雪中的剑拔弩张,此时的她只剩下疲惫。
今夜子期的死,这样的愤怒,唯独在当年子夷死的时候她才有过。
但是,当时与今夜不同,她在当时选择了隐忍下去,伺机报仇,因为她的仇人是高高在上的楚王与那奸诈的费无极。可是今夜不同,她难以再像当年那样选择隐忍下去,她无论捅出多大的娄子,都必须将绛美人给杀了,否则,她绝不罢休。
雀娘不似孟嬴这样豁的出去,她在这宫里人微言轻,更不敢像孟嬴这般肆无忌惮,今夜在看到她杀了绛美人的时候,她都吓坏了,也震惊坏了。
“公主再不怕任何人,可是今夜这事情,毕竟也太过冒险了,”雀娘担忧着,“大王此人心性不定,又残暴不仁,如果他不顾一切的话,我也担心你,更何况,你还有公子珍。”
孟嬴也沉默了下去,“雀娘,你可知道,子期,也如同是我的孩儿一样?”她说着,不自觉的勾起淡淡的一抹笑,似乎在此刻忘却了他已经死去的事实,“我当年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他的母亲因为我死,绛美人也是看他与我亲近,才会将手伸向了他,我不杀绛美人……我难以放过我自己。”
雀娘又沉默了下去,“可是,终归结底,大王不看重公子期,否则的话,此事不该如此草率,堂堂一个公子,也不会死得这般窝囊。”
孟嬴也沉默了下去,雀娘的这话说到了她的心坎里去,“一个公子,又算得了什么?当年太子建,楚王更是杀得毫不眨眼,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雀娘震惊的看着孟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当年楚王掉包之事,天下皆知,但是雀娘此时亲耳听到孟嬴说这些的时候,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你恨楚王吗?”孟嬴又是开口,伸出了手握住了雀娘的手。
雀娘再次愣住,在孟嬴问自己这句话的时候,她没有开口回应,但是两腮边上滑落的泪水,却已经很好的道出了她此时的心声了。
孟嬴看着她流泪,自己的心也越来越下沉了。
伸出手轻触着这药汤的水面,已经开始在冷却了,她便站了起来,出水之时,带着一身的水渍,脚踝踏在这地面上的时候,雀娘赶紧上去取来衣衫,为她穿上。
在雀娘为她穿衣的时候,孟嬴却一把拉住了雀娘的手,“楚王好色,不惜父纳子媳,不惜杀害自己的亲生孩儿,更杀我子夷,我断不容他。”
“公主是想……”雀娘怔怔的问。
她自进宫后,便一直听从孟嬴的安排,却是不知道孟嬴到底具体有何打算。
孟嬴转身过来,对着雀娘说:“大王老了,该死了,他不是喜欢成仙吗?”
这句话,让雀娘打了一个激灵。
孟嬴继续道:“绛美人之死,势必会引起朝堂上的一阵动荡,如果此事能安然过去的话,我们就开始吧!楚王死后,我保你不用殉葬,到时去或留,随你心愿。”
雀娘闻言,双唇徐徐的启动,却是在启齿的时候,双唇不停的颤抖,最终是跪倒在孟嬴的脚边上,“多谢公主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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