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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下, 伺候在莲心身边的宫女手里挑着灯进了春丽宫。
陈嬷嬷神色凝重的进了大殿:“娘娘, 美人阁那边人过来传话, 说是莲贵人突然身子很不舒服, 似乎是梦魇了,希望娘娘怜悯她过去瞧瞧。”
斜靠贵妃榻的人失声笑出来,手中的书移开点挑眉:“她梦魇了应该去找太医,找本宫做什么?本宫又不会瞧病。”
“可不是说呢,但是这会儿那丫头就跪在外面哭哭啼啼, 老奴心想, 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不太方便说而已。”陈嬷嬷心有疑虑的分析道。
童玲扔了手中书坐直身子:“那莲心,当年在侯爵府做奴婢的时候, 本宫听说就不是个不安分的,瑶儿只将她赶出侯爵府都是手下留情了, 她后来又投靠了凌阮清,呵。”一声讥笑, 撑着胳膊冷冷淡淡,“凌阮清什么人?本宫自她小就看出来了, 表面是只有点骄纵, 头脑又简单, 可那肚子里头装的那颗心都是黑的,能与她纠缠在一起的人,能是什么好的。”
“娘娘说的是。”陈嬷嬷符合, 她从来也不认为那个莲心是个好的。
童玲眉头皱了皱, 从贵妃榻已经站起来:“陈嬷嬷, 吩咐人去太医院找太医,你跟着本宫过去一趟。”
“娘娘,不如老奴让人去找了太医过去瞧就好,咱们不需要特意走一趟,她只是一个贵人,娘娘可是皇贵妃,何须降低了身份去看她。”陈嬷嬷并不希望童玲去。
童玲整了整鬓角碎发:“人家这都上门了,本宫若还是置之不理,岂不是给了他们更好的由头和机会编排?”斜昵向陈嬷嬷意味深长。
宫外,太子府。
灯火通明,整个府邸都挂上了灯笼,夜已经降临,云瑶撑着胳膊坐在桌边等着出门的某人归来一起用饭。
“太子妃,不如你先吃吧,太子爷这还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你现在可是双身子,不能饿着自己。”一旁九妈见时间不早了,只能上前提醒。
云瑶撇了撇嘴,看不到凌君胤她吃饭都没什么兴趣胃口了。
咕噜…虽然这样,但是肚子已经发出讯号告诉她,该吃饭了。
揉了揉肚子叹息:“嗯,摆饭吧。”
“快,摆饭!”一听云瑶松口,九妈赶紧吩咐下人忙活。
这饭菜还没端上来,门口急匆匆冲进来一人,落冰单膝跪地:“启禀太子妃,太子让属下传话回府,告知太子妃今天晚上不用等他了,让太子妃早点用饭早点睡。”
“出什么事了吗?”云瑶下意识急切询问。
落冰不敢抬头,生怕泄漏什么被对发看出端倪,淡淡道:“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宫里有些事物将太子绊住不能第一时间离开,太子心挂太子妃,特让属下回来禀告。”
云瑶听着落冰回话,心里头第一反应是不对劲。
与凌君胤成亲快半年了,他从未有过一次夜不归宿,更不要说不回家吃晚饭,她不会怀疑凌君胤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只担心他出现什么不可说的麻烦。
突然呼吸一窒从椅子上站起来,几步冲到了落冰面前:“落冰,太子爷是否真的在京?”
落冰被云瑶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抬头,看到云瑶脸上毫不掩饰的恐慌意识到,面前人需要安抚。
“太子妃莫急,太子真的是有事情处理,此时就在皇宫,并没有什么危险!”
云瑶猛然松了口气捂着胸口,后退一大步被身边九妈赶紧扶上。
“你别这么忧心,他是太子,自然是公务众多,难免有时候会牵绊住。”九妈温柔轻语的在一边解释。
云瑶点了点头,也知道是自己大惊小怪了,坐在椅子上低下头,半晌不语,只是心里头根本没有平静下来,她也说不清楚今天是怎么了,特别慌。
“九妈,今天就是觉得很不好,这心里,特别乱,特别慌,我…”话没说完,云瑶抬头皱眉看向九妈不知道怎么解释。
“小姐小姐,不好了。”门外面传来慌乱的嚷嚷声,称呼都错了,小文气喘吁吁冲进来,“小姐,出了事,宫里出事了。”
这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云瑶蹭的下站起来,若不是撑着桌子都能摔倒在地上,瞪大眼睛不安的看着小文。
落冰脸上血色退却看向小文,半晌懊恼的握拳撇开头咬牙切齿,终究是没能防得住。
“到底怎么回事?”云瑶冲着落冰怒吼。
深宫之中,夜色浓浓。
美人阁周围几十丈的范围都空荡荡的,死寂沉沉,不见活物,最外围,禁卫军严密把守让人跟着呼吸一紧,胆战心惊。
美人阁中,灯火通明,太监宫女跪了一地。
最高处,皇上铁青着脸大刀阔斧的端坐,下方,除了跪着的那些太监宫女,还有一地鲜血,瞪大眼睛死不瞑目的莲心就躺在血泊中,肚子破开一个大洞,里面空空,乍一看让人倒吸口气,死的也太惨了。
右手位置,童玲面无人色倒在椅子上,双手鲜血淋漓,身上的衣物已经被鲜血染透,脚边,陈嬷嬷已经没有了气息。
她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带着陈嬷嬷来了美人阁,黑洞洞的地方不见一人,她心中生疑打算先离开再说,却不想一回头,当头一棒接着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来,双手和身上都是血,殿外,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便有了此时一幕。
抬头,苦笑:“皇上就是不信了?”
“你让朕,如何信你?”听到质问,凌帝看向她一字一句冷声反问。
凌君胤就坐在中央的椅子上,另一边,皇后还有三王爷都抬手掩面皱眉,看了看地上惨死的莲心又看看童玲,此时此刻并不打算发表什么意见。
啼哭声,凌阮清跪在地上,抬头痛惜:“父皇,若是妾身能在莲贵人说不舒服留下来陪她,可能…可能今天也不会惨死了。”
“母妃,你怎么能如此残忍?就算不满莲心得到父皇宠爱,可她好歹怀了身孕,那都是皇家子嗣,是太子的亲弟弟,你怎么能如此狠心?”凌阮清突然转过身对着童玲的方向厉声指控。
童玲呼吸一顿,差点一口血就喷了出来,死死抠着身边扶手居然无言以对。
凌君胤冷冷淡淡抬头:“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是母妃做的?”
凌阮清痛哭:“阮清知道,知道太子哥哥肯定不信,阮清也不想相信,她是妾身的母妃,妾身打心底尊敬她,可是…可是亲眼所见,你让妾身还如何替她辩驳?还如何违背良心说谎?”
“依本宫看,这残害皇家子嗣可不是什么小事。”柳忆霜适时冷冷道,抬头看向童玲皱眉,“妹妹怎么能这般糊涂?虽说这莲心身子低贱得了盛宠,可她毕竟是皇上放在心里的人,也是要为皇家开枝散叶的,这肚子里的更是龙种,你这脾气一向是比较稳重的,居然做出…”话语突然中断,语气都是不可思议。
凌少恒双手交叠身前,冷冷看着面前一幕。
凌帝死死瞪着下方,虽然莲心身子有缺陷,但是真心会讨人喜欢,又会唱好听的曲,最重要的她已经有了身孕,后宫已经很久没有妃嫔传来喜讯,莲心有孕他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你当真是让朕大开眼界,毒妇。”厉声嘶吼。
童玲睁大眼睛瞧着,每一个人鄙夷嘴脸,高处,那当年将她护在心尖,如今恨不得弃之如敝履的男人,已经不觉得疼了,真的不疼了。
悠尔一笑,满目嘲讽,她不屑做出丝毫争辩。
“父皇!”凌君胤突然起身,笑看高位之人,“枕边多年的人还不如一个得宠几月的新人,父皇的做法,还真是让人寒心。”
“大皇兄这话就不对了。”凌少恒嘴脸多少带上一点幸灾乐祸,“这莲贵人虽然只是一个新人,身份也不如皇贵妃,可别忘了,她肚子里的好歹是皇子,母凭子贵的道理,大皇兄不会不懂吧?”
“是,母凭子贵,那母妃的儿子还是当今太子,敢问父皇,今日,可否要将一并问罪?”
突然闯进来的清丽质问,所有人都生出诧异向门外看去。
云瑶被人搀扶着速度很快进了大殿,扑鼻闯入的一股腥臭味让她面色微变差点吐出来,努力忽略,强忍着到了大殿中央。
凌君胤反应过来皱了眉头,上前,动作很自然的将人接到自己手里:“怎么就来了?”
“我不放心!”云瑶抬头轻笑。
童玲本来紧绷的身子突然松了下去,嘴角笑意加深,她还有什么好争的?儿子儿媳还有孙儿都有了,她应该是幸福的。
凌帝看着下方一幕,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姐姐是来替母妃开脱的吗?”凌阮清看向云瑶询问。
云瑶似笑非笑看向她:“开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母妃何罪之有需要本妃替她开脱?”
“呵呵,姐姐难道看不到吗?莲心惨死,就是肚子里还不曾成型的孩子也被人残忍挖出,姐姐,您也有身孕了吧?每一个做母亲的那都是百般呵护自己肚中孩儿,绝对不分贵贱,更何况,莲心肚子里的何其尊贵,她往日就是出去转转都小心翼翼,可是如今呢?这般凄惨你们还能视若无睹?就是欺负她只是一个奴婢出身吗?”
掷地有声的指责控诉,说的别人罪不可恕就她菩萨心肠,云瑶冷冷一笑闪过讥讽,歪了歪头眼中流光诡异。
“凌阮清,你也知道作为一个母亲待腹中孩儿有多重要,你们需要知道,女子本弱,为母则刚,那可知,为人子女也是亦然?”云瑶冷冷质问,见凌阮清一脸茫然不太理解,又是一笑,“你当然不知道,你不曾做过母亲,你这种心狠手辣的人,连自己亲生父母都能杀害,你会知道什么叫亲情吗?也许,从小到大你也不曾体会过娘亲给与的温暖吧?你简直就是个可怜虫。”
“你胡说,你给我闭嘴。”云瑶的话像是刺痛了凌阮清某个地方,尖叫响起。
高处,凌帝乍一听这个消息人都傻了,直愣愣盯着地上疯了一样的凌阮清。
凌少恒双手一紧忙道:“太子妃莫要信口雌黄,不要为了给皇贵妃开脱就说些无中生有的事情。”
“无中生有吗?”云瑶转头笑看向凌少恒,“啧啧,三王爷这颠倒黑白的本事也挺让人开眼的。”
“放肆!”柳忆霜冷声喝道。
云瑶气势更强:“那妾身今日就真的放肆一次,你们一个个心怀不轨的聚集在一起,出谋划策想尽办法将我母妃与夫君逼入死角,整日道貌岸然装的像个人,可是,你们那肚皮底下装的可都是人心吗?依我看,就算是,那也不是红的,一定是黑的。”
凌君胤手上一紧,握着云瑶的双手并未打算说什么。
云瑶挑唇笑的讥讽,抬头看向高处的那个男人:“皇上,高高在上,九五之尊,这个天下尽在您的掌中,操控生死大权,可是妾身今日就斗胆的问您一句,您有眼睛吗?这天下之事您自认看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是这后宫之中呢?先帝的死,镇国将军夫妇的死,当年太子冤案,今日皇贵妃冤案,还有皇祖母中du所受的苦,您看见了吗?”
一字一顿,气愤酸楚交织,声音颤抖破碎。
凌君胤将身边人一把拽到怀里抱着,拍抚她后背轻语:“好了好了,不要生气,你如今可是双身子,莫要为了这些事情影响自己的心情,不值得。”
凌帝唇瓣发抖,他应该发怒的,应该问罪下面以下犯上的云瑶,但是,他却嗓子发堵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因为,云瑶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戳进他心窝子里,无言反驳。
童玲慢慢坐好,整了整自己凌乱的长发,身上血液已经干枯,低下眼睛看着刚才为护她惨死的陈嬷嬷。
一开口,声音沙哑的刺耳:“皇上,这件事你觉得是妾身做的,那就是妾身做的,妾身不为自己辩驳,也不想辩驳,这么多年风风雨雨,经历过了品尝过了,妾身也确实累了,你认为该死那便下令斩了妾身,若还想念及这几十年情分,那就放了妾身,赶妾身出宫去吧。”
这番话,说的很平静,没有一点音节起伏。
凌帝听罢面色唰的褪尽只有一片白,双手颤抖的不能控制,眼中情绪翻云覆雨。
柳忆霜呼吸一紧差点惊呼出来,她自然是更希望与她斗了如此多年的童玲去死。但是,她也知道,上面高处的男人不可能舍得让她去死。
就算不能死,滚出这个地方,永远离开皇宫也足够了。手指一点点扣住扶手紧张的呼吸都变粗重了几分。
凌帝唇瓣动了动:“你…”
“父皇!”地上的凌阮清突然嘶吼,“难道就要让莲心白白惨死吗?就算您不怜惜莲心,可是这个孩子是无辜的呀。”
“你闭嘴。”云瑶冷喝,咬牙切齿,“凌阮清,你装什么悲天悯人的善人?你是真可怜她吗?你若是真可怜她就不会利用她去gou引父皇,更不会以她有孕为筹码,今天莲心的下场怎么来的,你想必才是最清楚的。”
“你胡说什么?”凌阮清控诉的瞪向云瑶,“云瑶,你别忘了,当年是你冤枉莲心将她赶出侯爵府,是我看她可怜才收留在身边,不要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心狠手辣没有仁心。”
“哈哈!”云瑶像是听到了笑话,仁心?凌阮清也敢大言不惭。
凌君胤拍抚云瑶:“凌阮清,你猜猜,本宫今日收到了什么好消息?”
“什么?”凌阮清愣住莫名其妙。
一旁椅子上的凌少恒双臂一紧挺直后背坐起来,双眼锐利的射向凌君胤等待他下文。
可惜,凌君胤突然往他那边讥讽的扫过一眼,撇嘴道:“本宫就是不想告诉你,但是,你凌阮清的好日子马上到头了。”
“你…你…你想干什么?”
凌君胤不曾理会她,只是帮云瑶整了整衣服:“父皇,母妃既然已经这样要求,就放她出宫吧,至于莲贵人的惨死,儿臣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给你一个交代。”
凌帝皱眉看向他,目光暗沉。
云瑶仰头看着面前凌君胤,眼神担忧,事情摆明了就是凌阮清跟凌少恒合伙想要冤枉童玲,这件事还有什么好查的。
凌君胤拍了拍她作为安抚,转头看向高处:“父皇不信儿臣吗?”
“好。”
都没想到凌帝突然松口了,地上的凌阮清脸上快速闪过一抹恐慌,抬头看向凌少恒的位置眼神示意。
对方,冷冷的昵了她一眼淡漠的移开视线。
柳忆霜装模作样挤出两滴眼泪:“最近这后宫也真是多事之秋,先是母后如今又是…”往一旁凄惨的莲心瞅了眼,赶紧又挪开顿住话音。
童玲笑着从椅子上起来,跪地叩拜:“民女,谢皇上开恩。”
一句民女,一次叩拜。
凌帝双手差一点将扶手掰断,眸子幽深看着下方匍匐叩拜的某人,脑海中,记忆闪现。
当年的一顶红色花轿将这个心仪多年的女人从侧门抬回了太子府,多年恩爱,走过无数风雨,她看着自己登基为皇,看着他将一个又一个女人迎入后宫,她看着他在每一个女人中周旋恩宠。
而他,再回眸,只来得及看到,她的冷漠疏离。
天色将亮,马车在太子府门外停靠。
云瑶被人先扶下来,跟着是凌君胤,两人又将出现的童玲搀扶下马车。
童玲欣慰浅笑,拍了拍胳膊上云瑶的手:“我可没有那么娇气,哪里还需要被人这么搀扶着。”
“母…”母妃两个字生生打断,云瑶抿着嘴角,“娘,这往后您就要跟我们一起住了,瑶儿也不需要每天一个人无聊的等太子回府了,真好。”
一声娘,很普通,普通的童玲从未听过,鼻子一酸莫名就有种说不出的难过和激动。
“这种日子才好,才好。”童玲将面前府苑打量了一遍叹息道。
虽然说凌帝撤销了童玲册封迁居出宫,而凌君胤依旧是太子,这结果可不是谁都会满意。
后宫,凤鸾宫。
“怎么能就这么算了?不能,绝对不能。”下方,椅子上的凌阮清低吼,她到现在都不会忘记大殿上,凌君胤意味深长的那一撇。
凌少恒端茶轻抿不做理会,高处柳忆霜有点烦她了,皱了皱眉淡淡道:“那你还想如何?本宫一开始就告诫过你,皇贵妃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人撼动,就算死了一个贵人又能如何?就算那个贵人有身孕又能如何?凌阮清,你还是太年轻了。”
“我才不信,哼,就算不能撼动,她如今一样是个平民,皇上还不是将她赶出了皇宫。”
凌少恒抬眸冷冷凝视向她:“太子依然是太子。”不冷不热提醒,意思不言而喻。
凌阮清深吸口气瞪着眼睛,满满都是不甘。
柳忆霜往下面看了眼,与凌少恒正好接触到低垂下去,半晌又道:“其实,本来就有很简单的办法,交出你的东西,与少恒真正联手,将来,别说是她童玲要看你脸色,就是云瑶,都只配跪在你脚下哀求。”
这番话一出口,凌阮清呼吸慢了下来,人也逐渐平静。
凌少恒轻叹:“东西你守着也没用,凌阮清,本王答应你的要求,待登基之时绝对不杀凌君胤,让他任你处置。”
“你确定?”凌阮清抬起下巴有些怀疑。
凌少恒轻笑:“到那种时候,他死不死本王都不介意了,不过,你们可能一辈子都只能守在江淮那个地方,永世不得入京。”
当然,等他得了天下,凌阮清也就再无利用价值。
凌阮清半眯起眼睛,扯动嘴角:“好,我答应你。”
万寿殿。
“太后,你冷静点,已经没什么大事了,老奴觉得这种结果未必不好,您就不要跟着上火了。”
允秋水眼睛布满血丝,抓着万嬷嬷的胳膊:“你说,她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以前小时候还是很听话,很乖巧的,也是会为了小动物受伤而难过的一个孩子,可现在…现在就这么丧心病狂。”
最后几个字用吼得喊出来,眼泪在眼眶出现。
万嬷嬷见她动怒心里头不是滋味,只能安抚:“索性还是有人能看得明白的,皇上这一次到是难得没有糊涂将皇贵妃发落,否则,必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哼!”允秋水表情愤怒,“昨天若不是你非要拦着哀家,君胤又说了那样的话,哀家怎么也要出面主持公道,别说这件事不是皇贵妃做的,就是她做的,那不过是死个奴婢,难不成,还要杀了皇贵妃偿命才行?皇上简直糊涂。”
“皇上确实糊涂,但是太后应该庆幸,他心眼里还是偏着皇贵妃和太子,否则,这件事怎么也要将皇贵妃打入冷宫,不过现在也好,皇贵妃搬去太子府也能落个安宁,这个地方,真的太伤人。”万嬷嬷叹息。
允秋水眼中闪过失落还有痛惜,确实呐,这个地方真的太伤人了,当被那顶轿子抬入那宏伟的高墙,厚重的宫门,谁又能料到,一入宫门深似海,便是人的一辈子。
太子府,不及皇宫那么大那么宏伟,但是一家人住足够了。
一大早云瑶就去了前堂主院,陈嬷嬷就那么死了,云瑶打算找个靠谱的人跟在童玲身边伺候,只是一时间,没什么合适的。
一进门,粉衣快速迎上前:“太子妃,皇…”粉衣这话头刚打开就停住,埋着头稍显紧张,“奴婢的意思是,夫人已经起来好一会儿了,太子妃可以直接进去。”
云瑶轻笑:“不过是个称呼罢了,你们怎么叫顺口就怎么来,娘也不会计较这些的。”
“是。”
云瑶带着人进了正房,掀起帘子,童玲坐在椅子上发呆。
“娘!”
听到呼唤,童玲醒神,看向门口进来的人莞尔一笑,对着她招了招手:“你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这有了身子应该是很容易犯困的,没事就多睡一会儿,我这里不需要总是惦记着。”
云瑶轻笑在她跟前已经坐下了:“我这并没有多少嗜睡的毛病,这早上的空气也很好,起来早些,多动动。”
童玲听着欣慰,下人奉上热茶,她满脸慈爱瞧着身边的云瑶。
云瑶转头看向她:“娘,可是有什么事?”
“哎。”童玲叹息,踌躇了一小会儿道,“这以前吧,想尽了办法去争,去抢,去斗,突然一下子就什么都放弃了,这一放弃才发现,不争不抢不斗是这么的安逸,那时候,就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替君胤守住太子的位置,如今看看,这个位置,并不是那么的好。”
“娘!”云瑶放下茶杯,“君胤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也知道该怎么去做,我们能做的便是照顾好自己,让他可以无后顾之忧。”
“对!”童玲轻笑赞同。
云瑶抿了抿嘴:“所以,以后都有我陪着娘亲,娘亲不需要再想其它的,外面的事情,就让君胤去做。”
三王爷府,书房。
慕容靖斜靠在椅子上脸色铁青充满病态。
凌少恒皱眉看了他一眼心生不悦,屈指在桌面上磕了磕:“为了一个女人要死不活,她那种货色值得吗?”
慕容靖动了动身子,自知现在他这样确实很没用,低下头。
凌少恒移开视线冷冷道:“如今,我们要开始有大的举动,你给本王打起精神,只可成功不许失败,你知道的,这一场,我们输不起。”
“是。”慕容靖抬头,“三王爷放心,下官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出乱子。”
凌少恒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磕打,发出唔唔唔的节奏,猩红薄唇弯起充满得意:“就是不知道,本王那了不起的大皇兄可能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侯爵府,灯笼高挂,府苑相比过去冷清了太多太多。
云战双手背后在院子无聊的溜达,走到了琉璃院门外,直直看着里面昏暗的环境发呆。
“爹爹,你看瑶儿的木棉花又长高了。”
“呀爹爹,你用的是瑶儿绣的香囊,这个一点都不好看,待瑶儿手艺好了,再给爹爹一个更好看的。”
“爹,娘,你们能不能守着瑶儿,瑶儿一个人晚上害怕。”
深吸口气,云战从回忆中退出,眼眶发红,自嘲的笑了笑低下头,真是年纪越大越喜欢往回看,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回忆过去。
一转身,走上青石小路,向另一个方向前进。
不多时,进入水墨轩的位置,自从秦梦岚死后,他很少再进入这个院子,疼…连呼吸都是疼的。
站在拱门前半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石化了。
身后靠过来一人,将披风落在他后背:“老爷,夜深了,这么站着总是要吃凉的。”
轻轻柔柔的声音充满担心,桃花在云战身后出现。
云战低下头并没有第一时间转身,半晌笑道:“一转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是呢,大小姐都快要当娘了。”
云战转头,看着桃花眉眼尽显怜惜:“这些年,苦了你,也感激你。”
“老爷!”桃花一下子红了眼睛,用力摇头,“不要这么说,桃花本来就什么都没有,被人卖来卖去,索性遇到了一个好的主子,是大小姐,是大小姐看的起我,给了我这么好的一个家,是桃花应该感激,用这辈子都还不完。”
“别哭!”云战赶紧给人擦眼泪。
他是真觉得挺对不起桃花的,自从这个女人进了这个府,从来不争不抢也是小心翼翼,甚至,他心里还装着另一个人,她也不问不妒。
桃花轻笑:“知道老爷心里有着夫人,桃花不介意的,这是情,无可厚非,桃花更是相信,老爷如此重感情,自不会亏待了桃花。”
云战颤了颤唇瓣,多余的不需要再说。
“回院子吧。”交代声,带着桃花离开。
这深更半夜,整个汉东都被死寂包裹,月光下,耸立入云的宫殿更像是一只蛰伏在黑夜下的猛兽。
咣啷一声,御书房的大门被人撞击开,挺拔身影背着黑夜而来,嘴角弧度上扬目光阴冷,步伐沉重缓慢,暗含杀机。
张公公吓了一跳抬头看去,皱眉闪烁不安。
案桌后,凌帝抬头看过来,眼中的情绪动了动,半晌平静道:“老三,你这是要做什么?”
“儿臣只是来跟父皇商议一下,这天下最尊贵的位置父皇似乎坐的很久了,父皇应该换个人了,您觉得呢?”凌少恒在中央站定,似笑非笑看着上方。
凌帝只觉得这个人疯了,冷冷一笑:“不要在这里跟朕胡言乱语发神经,这次,朕只当是你一时冲动犯了糊涂,回去吧。”抬手整了整面前的东西说道。
凌少恒仰头哈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从眼角溢出来了,身子乱颤,声音穿透力极强,穿过了大殿屋顶,余音绕梁,穿过凌帝耳膜。
凌帝骤然抬头直直看向下方,锐利的眼里情绪复杂。
凌少恒的笑声也是诧然而止,张开双手面对凌帝,笑容与往常的任何时候都不一样,转了一圈观望着整个御书房。
“父皇便是如此,从本王出生就知道一个道理,那便是不能得罪皇贵妃与大皇兄,嗯,毕竟父皇是那么的偏心,任何时候都会向着太子和皇贵妃,就算,母妃统领后宫执掌凤印也没能改变了什么。”一转身抬头,笑看着凌帝,“父皇,你觉得儿臣说的对吗?”
凌帝不语,放在膝盖上的一只手已经开始发抖,这是气的。
凌少恒再笑:“无所谓,这些儿臣都不在意了,儿臣从那时候就明白,想要什么就一定要靠自己双手去争取,依靠别人施舍,就活该成为被舍弃的那一个,不想被人永远地踩在脚下,就要挺直腰杆站在最高的地方。”
“哈哈,父皇呢?先帝惨死,全场就只有大皇兄在,父皇果然是没让本王失望,一剑刺穿大皇兄,啧啧,只是可惜了,差那么一点点才能刺穿心脏,让他逃过一劫。所以说,父皇还是偏心的,就是那种情况还能手下留情,后来更不用说,索性也包庇起这个‘凶手’。赶去江淮?父皇,若是这件事当初换在本王身上,那把剑,一定是刺穿心脏吧。”眯着的眼冷意森森毫无笑意,更是充满痛恨与不甘。
最后的一句话声音变得沙哑,更不是疑问。
凌帝的双手都开始颤抖,嘴角抽搐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下方中央的男人,半晌一字一顿:“你想做什么?造反吗?”
“哈哈哈,父皇果真是老糊涂了,都这么长时间了才反应过来。”凌少恒无所畏惧的大笑,撇嘴移开视线,“这个天下父皇也管理很长时间了,如今,本王可不稀罕什么太子之位了,更想要的,是这帝王之位。”
天才刚刚亮,太子府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撞击,伴随着嘶吼,下一瞬,轰隆声大门破开,外面领头之人正是慕容靖,森冷的眼,张狂的笑,抬手一挥。
“给本官将太子府包围起来,一个都不许放过。”
“是。”
后方众军听令,一窝蜂涌进了太子府,就在这么一个清爽的早晨太子府沦陷,全府上下主子带下人一共116人全部入狱,童玲和云瑶被打入天牢,只可惜,他们翻遍了太子府都不曾发现凌君胤。
黑暗的空间,到处充斥着发霉的味道,还夹杂着不算很浓烈的腥臭。
云瑶抓着牢门往外面看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看到就转过身走到里面,找个稻草最厚的地方坐下。
“你能撑得住吗?”童玲往她跟前靠了靠,很担心的询问道。
云瑶看上去很放松,摇了摇头:“别担心娘,我没有那么虚弱的。”
这个地方除去她们还有九妈和八斤。
八斤赶忙过来将手搭在云瑶手腕上,童玲紧张的看向八斤。
过了会儿八斤抬头笑着安抚:“放心吧皇贵妃,太子妃的脉象强而有力,咱们世子爷精神着呢。”
“那就好。”童玲总算松了口气。
云瑶稳稳当当的坐着,眉头紧促:“这凌少恒还真是大胆,居然逼宫造反。”话落像是想到了什么,“他难道东西到手了?”
回头看向童玲眼中满是担忧,童玲此时也担心的是这个,若是凌少恒真的拿到那样东西,那么,就真的完了。
云瑶冷静下来,抿着薄唇坚定道:“我信君胤,他突然离开定是有突破口,他也绝对不会看着汉东就这样落入凌少恒手中,更不会看着我们受难。”
“对。”童玲与她双手相握。
这种时候,她们婆媳二人便是彼此最坚固的依靠,她们绝对不能让敌人打倒。
皇宫中,乌云笼罩,彻底变天了,周围所有禁卫军换上了新面孔,皇上早朝都不曾出面,凌少恒出现告知大臣,皇上突然恶疾缠身,疑似中毒,乃太子爷所为,如今,太子府被抄,全城通缉叛逃太子。
凤鸾宫。
凌阮清风风火火冲了进来,高处,柳忆霜心情很好的挑拣着盘子上的首饰,见有人进来只是随意瞥了眼就没打算再理。
凌阮清怒吼:“你们到底什么意思?凌少恒呢,让他给我滚出来。”
“你放肆。”柳忆霜面色一沉看向她斥责,冷冷道,“你是什么身份?少恒什么身份?一次两次本宫念你不懂事迁就着你,可别得寸进尺,这往后,汉东的皇帝便是少恒,就是本宫都未必能对他大呼小叫,你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有什么资格?”
凌阮清听得目瞪口呆,翻脸不认人了?哆嗦着唇瓣抬起手来,指着柳忆霜:“如果没有我凌阮清,他凌少恒有什么资格做皇帝?没有我,他只是太子哥哥手下败将,没有我,他凌少恒这辈子就只能做个没能耐的王爷,苟延残喘。”
“够了!”自己儿子哪能被人如此羞辱,柳忆霜面色沉冷,“凌阮清,你在本宫这里发疯就别怪本宫对你问罪,将你拖出去掌嘴。”话落,慢慢平静,脸上依旧冷着,“没什么事就回你的东宫待着吧,你放心,少恒也会兑现对你的承诺,保你下半辈子富贵无忧。”
凌阮清被人摆了一道,此时心里如何能够平静,咬牙切齿满眼血丝瞪着柳忆霜,悠尔冷冷一笑转身就走,速度很快。
“皇后。”官嬷嬷有点忧心的出声。
柳忆霜继续挑拣面前金贵的头面,斜昵向对方冷冷道:“呵,不用那么担心,她如今可没什么能够威胁到我们的,少恒已经掌控所有局面,军令在手,太子府那两个贱人也已经打入天牢,太子呢?呵呵,成了一只丧家犬四处躲避,你觉得,本宫还要给她脸吗?”
官嬷嬷听罢面色缓和点了点头,跟着符合:“皇后说的是,这凌阮清也嚣张了多少年了,依老奴看,更不需要给她什么好脸色,那么喜欢太子,不如就让她随着太子一起去了。”一眯眼,笑容恶毒。
天牢。
九妈将稻草铺的厚厚的:“皇贵妃和太子妃这两天就要辛苦一点了,不过所幸好的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忍受,那三王爷以前看着就不太像是个好相与的,这往后,我们必定是要与他对抗下去,你们两人不能有半分闪失。”
云瑶看向对面的人轻笑,童玲与她对视上也同时一笑。
童玲转过头,看向黑暗的天牢走廊:“其实,这辈子也是很丰富多彩,做过千金小姐,做过太子侧妃,最后做到了皇贵妃,如今,又到了这天牢中做囚犯,可能,迄今为止我还是头一个。”
“嗯,妾身差不多!”云瑶失笑。
九妈看着这婆媳两个人,大概,也只有她们在面对这种境界还能这么不在乎的开玩笑。
突然响起脚步声,接着,从远远的地方往这里传过来,很快,听到压低的沙哑声交代:“这些都是给兄弟们拿去喝酒的。”
“谢谢侧妃,谢谢侧妃。”
牢门里,云瑶几个人相拥坐在一起,目光直直看着声音来源处,半晌之后,那说话人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黑色的一身斗篷将她包裹着,其实是谁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见对方站定也都没有要开腔的意思。
来人,掀了围帽,漏出下方容颜。
“真想不到,你们到了这种地方还能如此开心,知道吗?你们没有几天活头了。”凌阮清痛快的看着牢门里面的几个人。
云瑶歪着头笑容不变:“凌阮清,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悲吗?”
凌阮清目光瞬间狰狞,很快,恢复平静笑了笑:“云瑶,你不用刺激我,我也不会再上你的当,哈哈,可悲?要说可悲谁能跟你云瑶比,啧啧,凡是你在乎的人可是一个不剩,云瑶,你若是聪明就告知我太子哥哥的下落,我也许还能救他一命。”
“就你?”云瑶讽刺,冷漠的移开视线。
凌阮清最受不了的就是她轻蔑的眼神,一步向前抓住牢门:“云瑶,你还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嚣张自大?你不是太子妃了,如今,整个朝堂都在三王爷掌控之下,你可不能那么自私呀,怎么?你去死还非要太子哥哥替你陪葬吗?云瑶,如果你真的爱他就告诉我,他到底在哪里?”最后一句是咆哮出来的。
云瑶皱眉看向对方,那表情应该不是作假,那就是说,凌少恒一行人也都没有找到凌君胤,突然就松了一口气,心,落回原位。
“你本事那么大自己去找喽。”云瑶不痛不痒的笑道。
凌阮清抓着牢门一阵摇晃:“云瑶,你真是个贱人,你怎么能这么自私,你凭什么到现在还要霸占着太子哥哥,你能给他什么?你能给他什么?你给他的只有灾难,我…我才是最爱他的,只有我才是。”
云瑶讥讽的看着在门外冲她目呲欲裂叫喊的人,对她所说只有嗤之以鼻。
“凌阮清,不要再口口声声说爱他,你的爱是什么?哈,真是可笑极了,用你所谓的爱做尽伤害他的事情,还妄想君胤心中有你?你配吗?如今凌少恒壮势不就是你一手促成的吗?你又跑来我们这里说这些,有意思吗?你才是贱人。”云瑶一字一顿冷冽如霜,盯着门外的凌阮清蔑视道。
凌阮清已经泪流满面,听言唇瓣动着不停地喃喃,双手一松后退两步摇着头:“不…不是这样的,我爱他,我爱他,我一直都爱他,是他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我给过他很多次机会,我给过的,是他不要,是他不要。”
凌阮清退无可退,贴着身后冰冷的墙声嘶力竭的哭喊,这番话,不知道是骗别人还是骗自己。
云瑶嗤笑,默默移开双眼不做理会,只在心中道:君胤,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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