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时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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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刚才就没联系上妻子，这会打过去，妻子的电话倒是通了，可是没人接！
    这时候手机收到地震公告短信——广东省河源市下午四时三十六分出现5.5级地震……
    这时候妻子还是没有应答，真是让他要急死了，这时候一旁和别人说话的爽姐走过来，问：“你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你……”
    李辉沉甸甸地说：“我老婆在河源出差。”
    爽姐一惊，“现在呢？她？”
    李辉摇摇头，“电话通了，没人接。”
    爽姐有些抱歉地笑笑，“确实挺让人担心的，你继续联系吧，唉，上次好像也是河源地震，三点几级，真是可怕，这次是五点几级，估计不知道那里怎么样了，刚才主编已经开始安排机动部的过去了。”
    李辉点点头，连忙说，“我也要过去，我要去找她。”
    爽姐伸手搭在李辉肩膀说，有些担忧地说：“那里挺危险的，你知道她具体在哪里吗？”
    李辉：“联系不上她，不过我刚才微信问了她的一个同事，大概知道他们要去河源的那个厂在哪。”说完，他马上去了编辑办公室，说明了自己意图。
    带着手机，带着电脑包钱包，他匆匆出门。
    就在他上地铁之后，终于等到了妻子的回电。
    “喂，李辉……我没什么事，不过我有一个同事腿被从高楼掉下来的花盆砸到了身体，现在在医院呢。”
    “医院安全吗？”
    “恩……挺安全的吧，我没事不用担心，我反正只是刚刚怀嘛……”
    “唉，医院对你来说也不好，你最好就去公园啊那种大片的空地上呆着好不好？”
    “我……，唉，大家都在这里，你让我一个人怎么好跑到公园，再说，我也不了解这里，公园在哪里都不晓得。”
    “现在不是讲这些的时候，河源前几天那个三点几级的地震，到现在又发，我担心……”
    “恩，我知道的，老公，你不要担心我，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嘛，不过这里确实倒了好多房子，我们工厂也去不了了，里面有点危险了，这里乱哄哄的，不说了，我要和同事去买饭，待会联系吧，好吗？”
    “好，你最好一小时给我发一次消息，我现在也去河源的。”
    “你……你干嘛跑到这里来？多危险啊。”
    “没事的，我是工作。”
    说着两人都挂了，李辉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忽然觉得千斤重量卸下来了，这下子又觉得自己执意跑去河源也是有点发疯。
    毕竟地震期间采访记录都是很困难的，估计吃穿住用也不容易安排，不过已经出发了，也没办法，最好的就是找到妻子，这样安心。
    李辉的旅途都是在瞌睡之中度过，河源并不遥远，不过他出发时间是下午，刚刚到达之后，铁路就开始封锁，天色已暗黑一片。
    他并不知道在他打瞌睡的几个小时里，河源又发作了两到三次余震。
    李辉到达之后，才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了，赶紧接上移动电源，看到妻子中途给自己还是传来了两个消息，还打了五六通电话。
    他等到手机有了一点电赶紧给妻子打电话，这时候妻子的手机却关机了，怎么打都联系不上，他想或许是妻子手机没电了。
    他给妻子发了几条微信，希望她开机之后能赶紧和自己联系，也许是黑夜的关系，坐在的士车上的李辉打开车窗，看到地震影响很大，不少地方都封锁了，虽然没有断壁残垣到汶川地震那种地步，但几乎所有的房子都是人去楼空，的士司机告诉李辉已经死了好多人，具体数字谁也不知道。
    但是随着李辉联系上了报社同事之后，才了解地震的严重性，震中靠近惠州，因此受影响最大的地区是河源西部和惠州东部，据同事说，死亡人数已经过百了，河源东部房子都塌完了……
    等到李辉见到同事，目睹着眼前无数救援人员和伤亡惨重的人们，哀嚎声，机器挖掘的声音，他湿了眼眶，大灾难就在自己眼前。
    看着有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穿着一条脏兮兮的裙子，趴在受伤的妈妈跟前，什么也不懂，吃着沙琪玛，一会哭，一会用手玩地上的沙子，他上前把自己刚买的蛋糕给了她一块儿。
    她妈妈好像是腿脚受伤了，已经被人简易包扎了。
    他问：“怎么还坐在这里？后面不是有搭了帐篷吗？”
    女孩妈妈有些哽咽地说：“她爸爸……还在里面，不知死活，我要等他，他肯定没死，但受了重伤，他们还在想办法呢。”说着她看着不远处的搜救队。
    李辉点点头，转身眨了眨眼，抹掉泪，他口袋的手机开始震动。
    拿起手机，看到是郑薇打开的电话，他有些无力地接起来：“喂？”
    “你好，我是郑薇的同事小刘，郑薇这边出了事情你在哪里？”
    “啊？什么事？她怎么了？”
    “我们开车经过一个水厂的时候，那个水厂发生了事故，下车的时候，两个同事被大水和随之涌出来的金属板砸到了身体，郑薇头部受伤现在是昏迷状态。”
    “你们在哪里？”
    等到李辉看到自己妻子的时候，他的心痛得无法呼吸，因为她居然带着氧气罩，脸上一片苍白，面无表情，被砸中了头部……她的腿上似乎也有好几处伤口包扎的样子。
    坐在一旁的她的同事，也是浑身包扎着都是伤……
    他问同事，医生在哪里，同事们都说找不到医生了，医生给她紧急处理之后，不见了，医院到处都是地震受灾的人们，妻子看起来还不算很严重的样子，但她昏迷不醒，这让李辉恐慌极了。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等待前妻舒晓冉的那一段漫长的时光。
    不能让妻子这样躺着，这里地震没有医生可以理解，他要带妻子去安全的地方，去安全的医院诊断……说着他直接上去摘下妻子的氧气罩，然后要抱着妻子离开，他疯狂的举动引起了旁人的慌张。
    一边的同事纷纷起身阻止。
    “医生说暂时让她休息，她没有生命危险，你现在动她对她好吗？”
    “而且现在路封了，你确定我们好离开这里吗？铁轨都停运了！”
    “李辉，你别动她，她身上还有很多地方被玻璃扎伤了……”
    两个同事纷纷上前阻止，他不认识他们，他被他们阻拦，于是他又疯狂地大喊：“医生，医生在哪里？”
    无论他喊的多大声，也没人回应，因为实在还有太多无辜的病患需要这个医院的医生了。
    李辉红着眼睛说：“她怀着孩子啊，她是孕妇！草……”悲伤让李辉失去了理智，困在这个无数人哀嚎的医院，困在这个无法离开的创伤地，他感觉自己无能为力，感觉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看着眼前的妻子受苦。
    他就坐在妻子身边，陪伴了两天两夜，妻子也没有醒来，同事打电话来，他也不想接，虽然不想接，过了几个小时他又打回去，跟同事一一解释了自己的情况，然后就在他刚挂掉同事电话的时候。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电话打进来了，是舒晓冉的手机号。
    他接了，“喂？”
    “喂，李辉，是我。”舒晓冉的声音听起来好陌生。
    “怎么了？”
    “……呜呜呜……”
    舒晓冉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频频哭泣，哽咽，似乎有千万般的委屈。“你说话行不行，哭什么？”李辉本身情绪已经到了低谷，他无力安慰任何人。
    “我们在惠州惠东度假，地震了，我们在山里玩…忽然的地震…呜呜呜石头从上面砸下来，我抱着果果，被石头砸中了，我昏迷了，醒来之后发现……果果永远醒不过来了……啊……呜呜呜……”她甚至嚎啕大哭起来。
    “……”李辉听到这个消息是彻底傻了。
    如果说四十出头的李辉生命中有最珍爱的女人，恐怕第一就是现在怀孕了的妻子，另一个就是自己和前妻的女儿……
    这不同寻常的一天，他感觉自己一下子失去了两个最重要的人。
    他趴着睡在郑薇床边，第二天的早晨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郑薇的同事喊他一起下楼吃东西，他如同一个铁皮人，没有感觉，没有心跳地跟着别人一起走。
    一连几天，他都是行尸走肉。
    他先去参加了自己女儿的葬礼，见到坐在轮椅上的舒晓冉，他的心不再那么淡漠，这女人是孩子的妈妈，她唯一的女儿，也是自己目前唯一的女儿。
    舒晓冉哭的很伤心，看见李辉的到来，她更是无法自控……
    李辉做了一件事，见到舒晓冉的丈夫蔡毅的时候，直接上去打了他一拳。
    “她嫁给了你，她的女儿不就是你的女儿，你为什么不保护好？”
    那蔡毅被打的又愤怒又无奈，他有些百口莫辩，“这是天灾人祸，我走在后面，她们掉下去了，你以为我想这样吗？”
    旁人劝解也好，安慰也好，没有人能抚平死亡带来的伤痛。
    李辉望着自己女儿的照片，心里跟她说，“孩子，我对不起你，你这么小，我就和你母亲离婚了，我没有守住你，是我没有守住你，我没有守住自己的婚姻，也没有守护住你，总觉得你过上了更好的生活，其实真正关心你的人能有几个？我受到了惩罚，也许我这一生也不会再有这么可爱的孩子了……”
    再回到郑薇身边的时候，她已经醒了，但她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了，这个女人一下子空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