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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苏安希就被安排在了去往望留县巡诊的队伍里。
望留县距离方泉市有一百多公里, 路不好走, 除了公路还有山路, 土路, 搓板路, 刚巧这段时间雨水多, 不到百公里的路足足走了有小半天。
中午抵达连队, 用餐, 休息,下午两点开始为连队官兵和家属们开设普通和特色门诊, 针对不同的情况进行诊疗。
晚上, 苏安希以自己的急诊专业和临床经验, 配合日常情况,为连队官兵进行知识讲座和现场急救模拟训练。
第二天奔赴哨所, 做相同的事情。
每天不是在诊疗检查,就是在去诊疗检查的路上,队员们要经受住长途跋涉,要挨的过水土不服。
工作量虽然看似比不上急诊,但是加上前者各种硬性条件,算起来可比在急诊最累的时候还要辛苦。
一连三天过去了,苏安希也没等来徐彧的电话。
此刻正准备打道回府,苏安希靠窗而坐, 纤细的手指掂量着手机, 来回的把玩, 那双带着疲态却依然澄澈的双眼看向车窗外。
骤然之间,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苏安希下意识的坐直回头举起手机一看,略显激动的神情一瞬间转化为失落。
“好玩吗?”
她瞪了一眼刚坐在自己身边的廖志平,把接通的手机置于耳边,语气冷嗤讥讽。
廖志平调整了一下坐姿,对着手机不由的笑道:“看你最近精神一天不如一天,真快成望夫石了,人家不打来你就不知道打过去啊?”
苏安希果断的挂断通话,关了静音,将手机往包里一塞,白了一眼廖志平,闭眸睡觉。
耳边是男人无奈的叹气声。
汽车发动引擎,在路上颠簸,颠的人肝儿疼,连苏安希这种睡神都睡不踏实,更别说其他人了。
苏安希歪着头慢慢的睁开眼,眼及之处让她睡意全无。
车窗外是云脉连山,日月交接连成一线,云舒云卷映彩如画,在渝江永远无法看到眼前这番景象。
望着远方天边渺小的倦鸟归巢,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大雁南飞,鸟鸣声声那个黄昏。
那会儿好像是小学四年级还是五年级,隔壁大院的雪雪跟徐彧表白,刚巧撞上放学回来的苏安希。
于是顶着一张小正太脸的徐彧,直端端的指着苏安希拒绝了雪雪:“可我喜欢她。”
那一刻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状况之外的苏安希。
很快,小丫头双手扶着书包带子往前一带,朝雪雪甜美的一笑,斩钉截铁的说:“我不喜欢他。”
说完脚步生风,头顶刚好群雁飞过,似在给她欢呼。
她不喜欢徐彧,因为他成绩不好还总是欺负她。
徐彧追上她,生气的问她:“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苏安希那阵喜欢看天文地理书,所以就用了比喻。
她看着徐彧回答的特别义正言辞,“因为太阳和月亮永远不会同时出现在天上,就像我俩一样。”
后来,徐彧变本加厉的欺负她,在学校却甩都不甩她。
再后来她初中跟母亲搬出了大院,也转了学,三年里没再见过那个小霸王。
……
儿童时代的插曲,到今天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才蓦然忆起。
或许,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喜欢她了,而她不懂。
不知道,她没问过,他也没提过,就像是被抹去了的记忆,到今天记忆之门刹然而开,她才恍然大悟。
手机震动从包里传了出来,苏安希暗自咬咬牙,转头剜了廖志平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廖志平,你幼不幼稚。”
“我玩个连连看也叫幼稚?”廖志平哭笑不得,“苏安希你住海边啊你。”
苏安希一瞧廖志平的手机屏幕真的是连连看,这才从包里摸出手机。
屏幕上的那一串数字她再熟悉不过,他没换过号,而跟这个手机号码只相差一位数的情侣号码,她早就注销了。
后来再想用回来,已经被别人占用了。
“喂……”她接通出声,伴随着颠簸和心跳。
“今天有空吗?请你吃饭。”徐彧低沉的嗓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从听筒里传来。
“我现在不在方泉。”苏安希回答。
“那算了。”那边顿了顿说道。
苏安希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随即说道:“我在回方泉的路上,如果你不怕晚的话……”
“几点能到?”徐彧打断苏安希,问道。
“七八点左右。”苏安希估摸着时间,说了个大概。
“八点,我把地址发你。”
“好。”
徐彧淡淡的‘嗯’了一声,补了一句:“对了,顺便叫上廖志平。”
苏安希一听看了眼廖志平,半响回了句:“我告诉他。”
“成,就这样,挂了。”
苏安希挂了电话,信息就来了,她看了眼就锁了屏,脸上没什么表情。
耳边却蓦地传来廖志平暧昧丛生的声音:“徐彧啊?约你吃饭啦?”
“对。”苏安希皮笑肉不笑的看向廖志平,补了一句:“让我顺便通知你,一起。”
廖志平一脸的惊吓,他去不就是电灯泡吗?不能去,不能去。
“我身体不舒服,舟车劳顿,就不去了,你跟人家就慢慢吃,慢慢聊。”
苏安希伸手指着廖志平,一字一句的说:“你,必须去。”
廖志平瞧着苏安希的样子,突发一种小命不保的错觉。
算上他?到底算是个什么事啊?
……
回到方泉市已经临近七点半了,一副天黑色等暴雨的暗哑沉闷,看来是真的又要下雨了。
车子停在武警医院后面的宿舍楼,几人拿起自己的东西一一下车,上的上楼,进的进房,都没心思多啰嗦一句话。
苏安希回到宿舍把医药箱一放,便迫不及待的去打开行李箱翻找起来。
不一会儿,她拎起一条裙子,勾唇一笑,幸好当时整理行李箱的时候没把本来装在里面的便装清出来。
没一会儿,门被敲响,廖志平的声音同时响起:“苏安希,你还没好,快到八点了。”
“马上。”屋内是苏安希干脆的回应。
女人的马上总是让人恍恍惚惚,捉摸不定。
十分钟后,门打开了,廖志平刚好结束一把游戏,抬头看去,吹了个口哨,却很尴尬的……没吹响。
读书那会儿穿校服,工作后军装,偶尔私底下见面也都是大方简单的休闲装束,穿成眼前这样女人味儿十足的模样,印象中一个手指都能数的过来。
眼前的苏安希穿着杏色的V领露肩小衬衫,笔直的颈脖下锁骨线条刚好横拉出来,完美的刚刚好。
下面穿着一条雾霾蓝的不规则半身裙,扎着衬衫,那小细腰盈盈一握的,长腿白皙细长笔直。
苏安希关上门,伸手从美人尖处往后缕了一把长发,趾高气扬的像一只高贵优雅的白天鹅。
“好看?”她问。
“女神。”廖志平伸手点赞,然后凑到苏安希跟前调侃道:“我替我媳妇儿感受到了一丝的危机感。”
“放心,我没把你当过男人。”苏安希说完背着包转身下楼。
身后,廖志平一边跟上一边叨叨:“你这么说话可就伤感情了啊!”
……
下了出租车,苏安希冷的搓着手臂,往对面的饭馆走去。
在她身后下车的廖志平瞧着苏安希冷滋滋的模样,暗自‘啧啧’两声,跟着走也没再说什么。
别看她这么些年来看似对人对事满不在乎,事事圆滑,其实骨子里那股好强的劲儿根深蒂固,从未散去。
而最能激发出她那股劲儿的人,就是徐彧。
进了餐馆,一眼就看到了靠墙那边卡座上的男人,一身黑衣便装,手上夹着烟有一口无一口的抽着,弧度好看的薄唇吞吐着烟雾,让整个俊朗而凌厉的五官都柔和了许多。
似是心灵感应,他蓦地抬头,剑眉星目英朗正气,那双沉静的双眸自上而下的打量着她,目光不闪不躲。
老板上前询问:“美女,请问几位。”
只见徐彧拄灭了烟头,朝门口走来,目光一转,对老板笑了一笑。
“老蔡,不用招呼,我朋友。”
“不好意思。”廖志平笑容满面的朝着徐彧指了指身后:“人有三急,久等了。”
苏安希暗自剜了廖志平一眼,听见徐彧招呼他俩入座,语气平平,客气又生疏。
“过去坐。”
说完,徐彧便转身领头往刚才他所坐的卡座位置走去。
苏安希朝着廖志平撂下一句‘懒人懒马屎尿多’,便抬步跟上了徐彧的脚步,在他身后两步远。
廖志平那个无辜啊,那个无奈啊,全部化作一抹苦涩的笑容,也跟了上去。
苏安希的眼睛一直黏在徐彧的后背,以前就觉得他高,跟他说话斗嘴吵架都费劲儿,经常被他拎小鸡崽儿似的毫无反击之力。
现在,瞧他身形颀长,背脊笔挺板正,行走如风,像一棵傲然孤立的参天大树,直耸云端,感觉又长高了一截。
老蔡望着这仨人一前一后的走过去,走到柜台拿菜单,被压着柜台伸长脖子往某个方向看的媳妇儿拉住。
“小徐那什么情况?”老蔡媳妇询问。
女人都有一颗八卦的心,更何况开店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么标志的姑娘,还是万年老光棍徐彧的朋友,自当好奇。
“我觉着吧……”老蔡瞅着自己媳妇儿一张肉脸笑的跟弥勒佛似的,手臂撑着柜面扬扬下巴看向同一个地方,这才不疾不徐的说完下半句:“像老相好。”
老蔡媳妇儿一听腾地瞪大眼睛,“真的假的?”
老蔡以一副过来人的思维给自家媳妇儿捯捯理:“你看啊,徐彧这么些年来什么时候约过姑娘吃饭?什么时候正眼瞧过一个姑娘?又什么时坐半个多小时耐心的等过人?”
老蔡媳妇儿一个劲儿的点头,“你别说,还真是,他们那些战友吃饭,小徐永远是最晚到的那一个,给他介绍女朋友,也总是放人鸽子。”
“我刚刚问了是不是女朋友,他说是朋友。”老蔡拎着菜单朝媳妇儿挑挑眉,继续:“真是普通朋友这晚上大冷天的,那姑娘能穿成那样?”
“等等,那也有可能是新交的女朋友啊!”老蔡媳妇儿不服老蔡的推测。
老蔡本来都要过去了,谁知道媳妇质疑自己的专业,必须再说明白点,“你见过新交的女朋友还带个男电灯泡的?而且一看那姑娘就是大城市来的,相信你老公我,没错的。”
说完老蔡就走了过去,身后的老蔡媳妇儿支着双下巴眼睛笑成一条缝,突然觉得自家老公这会儿简直帅呆了。
……
徐彧给苏安希和廖志平倒茶,一边倒茶一边对对面的两人说道:“这是这边本地的茶叶,在渝江喝不到,尝尝。”
苏安希本来就冷,这会喝了一口热茶,手捧着茶杯,方感暖和了不少。
再喝一口,入口甘苦,滑进喉咙后却又回甜,齿颊留香,确实不错。
廖志平一饮而尽,盯着茶杯里的一片茶叶,发表感言:“还真挺好喝的。”
徐彧看向苏安希,问道:“觉得怎么样?”
苏安希点了点头,对上徐彧的俊脸,点评:“不错。”
徐彧提起茶壶给苏安希的茶杯重新添满,“不错就多喝点儿。”
苏安希盯着徐彧给自己斟茶,不由得笑了一笑,略带讥诮:“让我多喝点儿,是怕我把你吃穷了?”
“有本事吃穷我再说吧。”
徐彧抬眼觑了一眼苏安希,语气带着淡淡的调侃,随即转手又给廖志平续上,放下茶壶,自己也拿起杯子呷了一口,老蔡便过来了。
“吃点儿什么?”老蔡问。
徐彧抬了抬手,看向对面两人,“你们点。”
老蔡把菜单递给廖志平和苏安希,含笑看了眼靠着那儿恣意喝茶的徐彧,随即又看回另外两人。
廖志平和苏安希一人点了一个菜,把菜单递给徐彧让他点,徐彧又加了几个菜,看向两人:“喝酒吗?”
“不了。”苏安希率先开口,“明天还有工作。”
“少喝点儿呗,干吃多无聊啊!”廖志平一听酒,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狡黠。
“拿瓶白的。”徐彧说完,把菜单还给老蔡说:“菜里别搁香菜。”
“蒸牛腩得放些才好吃,你不是每次都要……”
“老蔡。”徐彧看向老蔡打断他,指了指门口那桌,“那边叫你买单。”
老蔡转身回了句‘来了’,就迈步过去了。
苏安希全程看着徐彧,半响才慢慢弯起了嘴唇,“你还记得我不吃香菜。”
徐彧掀眸看了眼苏安希,又垂眸勾唇,伸手去把桌边的烟盒,就着盒下方在手背上敲了敲,薄唇顺着含了一支叼在嘴上,垂垂欲坠的烟卷上下晃动,伴随着男人低沉的嗓音。
“突然想起了。”他似玩笑似认真的回答道。
蓦地,他抬眼看向廖志平,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支烟递给他,“对了,你要吗?”
廖志平笑着摆摆手拒绝了句‘我不抽烟’,心里却暗自腹诽:你俩眉来眼去了半天才想起老子。
徐彧淡笑着把烟扔桌子上,开始找打火机,摸了一圈没摸着,微微皱了眉头,又舒展开来。
苏安希一撇眼,看到她这边桌角被纸巾盒挡住的打火机,伸手拿起来递给徐彧,看了眼烟灰缸里的烟头,不由得说道:“你现在烟瘾挺大的。”
“嗯。”
徐彧接过打火机,大拇指刚刚摁在打火处,想了一想又松开,伸手从嘴里将烟拽掉,就着打火机往桌角边一放,又是仰身一靠,哪知道桌下那无处安放的大长腿无意撞了苏安希光裸的小腿。
被布料突如其来的一碰,苏安希像是触电了一般双脚腾地往后一缩,抬起头看向徐彧,没说话。
“不好意思。”徐彧也微微收回自己的双腿,抱歉的相当坦然。
“怎么了?”状况外的廖志平看了看两人,问道。
“没事。”回答他的是身边和对面两人默契的异口同声。
“哦。”廖志平点点头,酒来了。
廖志平来劲儿了给三个人倒上,举起酒杯说起了开场白:“走一个,为我们能在这儿重逢,也感谢老同学的招待。”
苏安希端起酒杯一抬眼,刚好对上了徐彧的双眸,她没躲开,他也没移走,杯盏推撞,一饮而尽。
菜来了,三人边吃边聊,边聊边喝,说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彼此的工作,工作上遇到的一些事情等等。
聊得也算是波澜不惊,不尴不尬,仅此而已。
廖志平要酒其实是打算灌徐彧套点话的,谁知道喝着喝着人徐彧面不改色,他自己开始晕乎乎的了。
“徐彧,苏安希。”廖志平一手举着杯子看向两人,红红的脸蛋,迷离的眼神,另一只手在桌子上敲啊敲的。
“难得你俩都在,也这么多年了,你们就告诉我你们当年到底在一起过没有?”他喝了一半又继续:“当初你们都那么好了,没道理不在一起啊!”
苏安希去抢廖志平的酒杯,一边抢一边对他说:“行了行了,你喝多了,别喝了。”
廖志平呵呵一笑,喝多了的人力气极大,他摇摇头,就着苏安希的手把剩下的半杯酒都喝了下去,继续叨叨:“如果你们真在一起过,为什么要分手?”
“廖志平,你发什么酒疯。”
越说越离谱,苏安希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反观徐彧一脸淡定的坐在对面看着他们两人,像看戏似的。
“苏安希啊,作为朋友,我是真心疼你啊!”廖志平突然面向苏安希,扶着她的双肩,继续一脸叹息:“徐彧那混蛋都走了那么多年了,音讯全无,你还等他干什么?”
“够了。”苏安希一声呵斥,连忙捂住廖志平的嘴,这才看向徐彧,有些抱歉的对他说:“他喝醉了胡说八道,我送他回去,谢谢你今天请客。”
说着苏安希暗自一咬牙,起身拽廖志平起来,谁知道肩上力道突然一松,廖志平被徐彧单手扶起来。
他微微弯腰,另一只手将座位上的外套拿起来,丢给苏安希,朝她歪歪头,说:“穿上,我送你们。”
昨晚饭后,方泉武警医院的院长和主任们带领着医疗队的专家团队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对于此次的义诊巡诊任务进行了一个大概的阐述和规划。
五点半,医疗队伍整装出发,医护人员们兵分两路,一路在边防某团文化活动中心,为官兵们做检查。
另一路在医院为官兵家属进行门诊,而后八点半出发至望留县连队和哨所进行巡诊。
而苏安希就被安排在了去往望留县巡诊的队伍里。
望留县距离方泉市有一百多公里,路不好走,除了公路还有山路,土路,搓板路,刚巧这段时间雨水多,不到百公里的路足足走了有小半天。
中午抵达连队,用餐,休息,下午两点开始为连队官兵和家属们开设普通和特色门诊,针对不同的情况进行诊疗。
晚上,苏安希以自己的急诊专业和临床经验,配合日常情况,为连队官兵进行知识讲座和现场急救模拟训练。
第二天奔赴哨所,做相同的事情。
每天不是在诊疗检查,就是在去诊疗检查的路上,队员们要经受住长途跋涉,要挨的过水土不服。
工作量虽然看似比不上急诊,但是加上前者各种硬性条件,算起来可比在急诊最累的时候还要辛苦。
一连三天过去了,苏安希也没等来徐彧的电话。
此刻正准备打道回府,苏安希靠窗而坐,纤细的手指掂量着手机,来回的把玩,那双带着疲态却依然澄澈的双眼看向车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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