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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菩萨唱了一道情意绵绵的歌:“……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这歌,出自于《诗经·郑风·子衿》。
多情的女子在城阙等候着情人,望眼欲穿,就是不见情人的踪影,她着急地来回走动,不但埋怨情人不赴约会,更埋怨他连音信也不曾传替。
高菩萨唱到那句“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极是动情,望向冯润的目光,有说不出的柔情似水,似乎眼中还蒙上一层雾。但他眨了一下眼睛,那层雾就没了,回复了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神情。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意思是说,一天不见,就像过了三个月那么漫长。
歌曲动听,旋律美妙悦耳。
一曲完毕,冯润不禁击掌,夸道:“高菩萨,认识你二十年,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你唱歌挺不错的。”
高菩萨咧嘴,露出了两排雪白的牙齿:“过奖过奖。”他眼睛一溜,歪着嘴巴笑,揄喻:“比起你的唱的歌来,我的歌声好了那么一点点儿。”
冯润踢了他一脚,笑骂:“好啊,你嘲笑我!”
高菩萨嬉笑;“不敢!不敢!”
冯润又再踢了他一脚:“还说不敢!刚才你分明是嘲笑我!”尽管嘴里骂着,可眼角眉梢全是笑意,一张娇俏的脸就像一朵盛开的芙蓉花一样。
高菩萨望向她的眼神,也是甜得蜜里调油那种。
随即两人“哈哈”大笑。
同时举起酒杯,喝起酒来。两人有说不出的默契,连低头喝酒的姿势,拿杯子的动作,什么时候喝,什么时候停,不约而同一致。喝着喝着,冯润无意之中就把头抬起来,望向高菩萨,刚好高菩萨也把头抬起来,也望向她。
两人又再笑了起来。
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顾忌的打情骂俏,眉目传情,一旁的内监侍婢也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倒是一旁伺候的思烟,垂下眼睛,不怀好意的阴森一笑。
寒香耍了一段九节鞭。
这段日子来,高菩萨严格训练寒香九节鞭。这使寒香飞速进步,一根九节鞭挥舞得上下翻飞,收放自如。抡起似车轮,舞起似钢棍,收回一团,放击一片,抡、打、扫、挂、撩……花样百出,变化多端。
令人看得眼花缭乱。
思烟张大嘴巴,手中的杯子不觉掉到地上。顿觉失态,涨红了脸,赶紧把杯子自地上捡了起来,还好众人都看着寒香,不曾注意。
思烟暗中长吁了一口气。
翌日是大年初一。一大早元恪领着众皇子众公主到懿祥宫来行礼贺岁,众嫔妃也到了,齐齐向冯润拜年。
冯润心情极好,给了打赏。
热热闹闹了一番后,众皇子众公主终散去。
之后冯润带着众嫔妃出宫,到城南报恩寺为太皇太后上香。请求太皇太后在天之灵保佑,保佑北魏国家兴盛,千秋万代,战无不胜!保佑元宏生命无忧,龙体安康,早日回到洛阳。
跪拜一番后,冯润到东厢歇了一会。
之后和众嫔妃到殿堂内静坐听住持高僧诵经。
众嫔妃不知道,在殿堂内静坐听住持高僧诵经的那个冯润,不是冯润本人,而是由夜蓝假扮。夜蓝身高跟冯润相似,由高菩萨给她易容,化装成冯润的样子,只要她不说话,没人知道是假。
为了预防万一,由寒香和双蒙紧紧相伴在左右,随机应变。
冯润浑身上下盖了严严实实,和高菩萨从西门溜了出去,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
尽管太皇太后去世多年,但冯润对她的恨意并不减,大年初一到报恩寺为她上香,见不得是诚心诚意。她之所以到来,不外是因为落依住在城南郊外,想着此机,去看看她。
冯润终归放不下落依,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落依和卫励住在城南郊外五里坡,原来破旧的房屋已重新修建过,焕然一新。地方不大,不外是一个小小的院落。
却也干净明亮,很温馨。
冯润想起她小时候,调皮捣蛋,野得像个假小子,常常惹是生非,她爹爹冯熙三头两日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往往将她训一顿后,便是罚抄。为了偷懒,冯润逼落依读书识字,让她模仿她的字迹,落依也聪明,一手字写得跟冯润一模一样,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之后每逢冯润被罚抄,多是落依暗中代劳。
也因为如此,落依成了识字之人,也跟着冯润读了好些书。真是机遇巧合,嫁了卫励这个教书先生,两人也算得上是情投意合。
此时落依的娘亲和哥嫂已从冯府出来,不再是奴役。他们住不惯洛阳,带着孩子回平城去了。落依把冯润给她的嫁妆取一半出来给他们,让他们在平城买房屋和田地,把妹妹一家子赎出来,从此过着男耕女织的平民老百姓日子。
见到冯润高菩萨的到来,落依和卫励极惊喜。
热情款待。
卫励要杀鸡杀鸭,冯润笑道:“大年初一不宜杀生,还是别折腾了。再说了,我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也不差在这一餐。”
鸡鸭鱼肉吃多了也会腻。粗食淡饭,糙米糙面,几个山野小菜,倒也让冯润喜欢。她也不摆皇后的架子,不用落依站立在身边伺候,让她和卫励一齐上桌子吃饭。
冯润道:“这又不是在宫中,何必要这么多礼数?”
落依和卫励推辞不过,只得坐下了。
落依没吃上几口,忽然一阵恶心。到底是坚持不了,捂了嘴巴,跑到院子外面,吐了个天昏地暗。
卫励一脸紧张,跟着跑了出去,扶了她,一迭声问:“娘子你怎么啦?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他的焦虑倒不是装出来的,直急得手足无措,可见他是真心的喜欢落依。
落依吐得脸青口唇白,有气无力的道:“我没事。估计是早上的时候一时贪嘴,多吃了两只橘子,引发胃不舒而已。”
冯润和高菩萨也走到院子外。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
高菩萨上前,抓了落依的手腕给她把脉。然后抬起头来,笑着对卫励道:“恭喜卫郎,你准备要当爹爹了。”
“什么?”卫励一时反应不过来,张口结舌。
“落依有喜了。”高菩萨道。
卫励张大嘴巴,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脸上的忧虑一扫而光,兴奋得一张脸通红,抱了落依,大声嚷嚷:“娘子,你有喜了,我们有孩儿了!哈哈哈,我就要当爹爹了!想不到这辈子,我还可以拥有自己的孩儿。”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起来,喜极而泣。
落依青白的脸有了血色。眼中全是笑意,看到高菩萨和冯润站在旁边,羞赧地推开了卫励。
冯润满心欢喜:“落依,恭喜你了。以后你也要像秋儿那样,生七个孩儿,儿女成群。”
落依拉着卫励,双双走到她跟前跪下。落依哽咽道:“奴才谢过主子。主子对奴婢的大恩大德,奴婢永生难忘。这辈子奴婢无以为报,下辈子定当做牛做马,偿还主子的恩情。”
冯润笑:“你跟卫励过得好,白头到老,幸福美满,就是报答我了。”
时候不早,冯润和高菩萨也没久留。
回到报恩寺,住持高僧还在诵经。高菩萨在殿堂窗口一晃,双蒙和寒香也会意。没一会儿,高僧诵经结束了,寒香搀扶着夜蓝出来,借着上涸藩,恢复了原貌,换回衣服。
冯润溜出报恩寺之事,神不知鬼不觉。
二月还没到来,元宏终于风尘仆仆回到洛阳。
此时,他离开洛阳已有一年零五个月。回到洛阳之后,元宏到了金墉城的含温室。
白整奉元宏之令,到懿祥宫来给冯润传话:“皇后娘娘,主上说,路途劳累,身心疲惫,回到洛阳后先是要好好疗养身体,待养足精神之后,过些天再跟皇后娘娘见面。”
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心虚,冯润也没问,只是道:“知道了。”
白整离开后,冯润瘫坐在椅子上,心如乱麻。不安之感笼罩在心头,只觉得脊柱僵直,冷汗“嗖嗖”而下,而手心却很冰凉,冰凉得让她不自觉的把手掌蜷成两团,指甲死死地抠住掌心。
这么久没见到元宏,说不想是假的。
可她又害怕见到他,不知如何面对他。——归根结底,她还是爱元宏的。正如高菩萨所说,她爱元宏,终归是比爱他多。
冯润心中极是纠结。
如果给她选,她到底是选元宏,还是选高菩萨?元宏是她爱的人,高菩萨是爱她的人,她最希望跟谁在一起?
高菩萨是一个让她感到安全和温暖的男人。一个男人,能给一个女人安全和温暖,这是很难得。而元宏,是一个胸怀宏图大志的君王,要成就王霸之业的国家大计,无瑕顾及不儿女私情,冯润再爱他,也不外是水中望月。
冯润觉得她很贪心,元宏和高菩萨,两人她都不想失去。
但她是女人啊!
还是君王的女人,她不能左拥右抱。
冯润想,如果元宏知道了高菩萨的身份,知道她跟高菩萨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那怎么办?到时候她和高菩萨,是不是要人头落地?
冯润不知道。
因为她根本猜不透元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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