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笑者

    
    因为现在只有文绍北有重大嫌疑，所以最后一天的时间里肯定要专攻他的一些疑点。而只要把外卖这最后一个问题解决掉，那文绍北就完全可以在送外卖的那几十秒里完成作案。到时候，指证文绍北无疑是最稳妥的决定。
    可如果无法解开这个问题，那文绍北就没有充分的作案时间，也就不可能在那段时间内杀死孟小阳。届时，张亦弛、莫测就要考虑时间来不来得及再寻找下一个嫌疑人了，没时间了的话只能放手一搏，挑现在现有的一位嫌疑人进行指证。
    第三日，即最后一天，张亦弛、莫测睡了四个小时就起床了。
    其实莫测还睡得正香，计划美美睡一觉等中午再起床，但是被张亦弛无情叫起，又投入紧张的破案中。
    他们没有去找文绍北，而是来到了案发现场。
    “你看，文绍北他上去送外卖的时候背着一个外卖箱，据他所说是当时还有几个要送的外卖，担心送外卖的时候别的被人偷走，所以要随身携带。但其实这也给他创造了携带作案工具上楼的条件，毕竟我们谁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他的外卖箱里不止有外卖。”楼下，张亦弛给莫测播放着案发时文绍北上楼的监控。
    “确实，这哥们儿疑点越来越大，现在真的是短兵相接了。如果他才是那个写了推理的作家，想在临死前创作一个完美的犯罪，动机也是很足的。”莫测道，“他通过换电脑，把推理的身份转嫁在了孟小阳身上，又把自己的杀人动机写成《完美的犯罪》，继续伪造成是孟小阳自杀。再加上刻意制造了自己和孟小阳死亡的时间差，让自己和案子撇清关系，绝了。”
    张亦弛思考起了可能性：“有没有可能是孟小阳早就吃过了那份饭，文绍北又带了一份相同的过去，制造孟小阳吃的是他带去的那份的假象，从而时间上无法获得解释。”
    “不可能。”莫测摇摇头，“订单会有记录的，而且监控显示那天除了文绍北，没有外卖员去过。最重要的是，看那顿饭的消化程度，肯定是七点十五分到七点二十之间吃下去的。”
    “而且外卖盒消失了，太奇怪了。”
    “可能我们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莫测思考道，“问题不过就是，文绍北怎么做到的让孟小阳在几十秒内吃完一顿饭，我们只要能做到几十秒吃完一顿饭，一切就都得到解释了。”
    张亦弛深受李响年的影响，实践是得到答案的最好办法：“我们去买两份咖喱饭。”
    为了严谨，他们去了孟小阳订饭的那家店，买了两份咖喱饭。
    “正好，咱们早上都没吃饭。”莫测咽了咽口水。
    “我们点这个是为了破案，别光顾着吃。”张亦弛无奈地提醒道。
    莫测理直气壮地辩解道：“我的意思是没吃饭正好可以模拟孟小阳的情况，按他的作息来看，他起码十二个小时没吃饭了！”
    “好好好，那想想怎么吃。”张亦弛思考起来。
    两个大男人在店里端正坐着，望着桌前的咖喱饭发呆。
    “量不多不少，给我两三分钟可能能吃完，但三四十秒的绝对不——”张亦弛正对着饭分析。
    而莫测已经打开手机点开了计时，开始狼吞虎咽地往嘴里扒拉饭。
    莫测不愧是莫测，大胃王不愧是大胃王，速度很快，四十多秒就干掉了大半碗饭，五十秒左右噎着了，喝了口水咽下去，最终花了一分二十多秒才将这份饭吃完。
    “咳咳……嗝儿……”莫测极短时间内吃完一整份咖喱饭后，整个人都恍惚了。
    “时间还是太长，而且恐怕最后花的时间还不到三十秒，因为文绍北得空留出时间杀死孟小阳，然后用他的血写字。”张亦弛摇摇头，否决了硬吃的可能性。连莫测这种奇葩都吃不下，更别说孟小阳了。
    莫测捂着肚子起身：“不行了，我先吐去。”
    边说着，莫测边干呕着跑去了卫生间。
    张亦弛盯着那份咖喱饭沉思。
    刚刚莫测主要的时间都浪费在了咀嚼吞咽上，如果能去除掉咀嚼的时间，三十秒未必不可。但是不咀嚼进行吞咽实在是太困难，张亦弛尝试了一下差点被没呛死。
    毕竟是饭，不像喝水一样简单。
    张亦弛眼睛一亮，他看向旁边的一杯水。
    如果孟小阳吃的不是纯粹的咖喱饭呢？而是加了水的咖喱饭，那就可以像粥一样直接进行吞咽了。
    说做就做。
    张亦弛将那杯水倒进了咖喱饭里，搅拌之后变成了类似粥的东西。
    “呼……”张亦弛打开手机计时，深吸了一口气。
    按下计时器！
    开始喝粥！
    “咕噜咕噜！”
    一秒、五秒、十秒、二十秒……
    越往后饱腹感越强，粥越来越难以吞咽下去，但张亦弛盯着手机的计时，还在拼尽全力喝。他想象着现在有人拿刀威胁着自己，逼迫自己必须喝完，不喝完就会被杀死。
    二十五秒、三十秒。
    咖喱饭快要见底。
    张亦弛实在喝不进去了，将碗放下。
    此时碗里还剩四分之一的咖喱饭。
    而他吃掉四分之三的咖喱饭，只用了三十秒。
    成了！
    那最后剩着的一点已经不重要了，四分之一并不会很明显的和完整的一顿咖喱饭有什么明显的差异，也就是吃了四分之三也会让人误以为是吃掉了全部的。
    外卖盒的思路也顿时豁然开朗。
    如果文绍北也是通过加水的方式，加快了孟小阳吃掉一碗饭的时间，那么外卖盒上一定会留有痕迹。因为咖喱饭是被水泡过的，不管孟小阳最后是吃掉了四分之三，还是全吃掉了，外卖盒上都会有些残存的痕迹。
    外卖盒要是被留在案发现场，他们一定会通过外卖盒上残存的饭渣判断出咖喱饭是被水泡过的，那么自然而然就能推断出这么做是为了让孟小阳加快吃饭的速度，再往后推，便能怀疑到文绍北的身上。
    所以，外卖盒为什么会被文绍北带离现场也已经得到了解释。
    并且张亦弛模拟的只是大致情况。
    文绍北若是把这份咖喱饭提前做成糊糊模样，像是被咀嚼简单消化过的样子，吃起来速度还会快上一点。
    “呼……”张亦弛长舒一口气。
    案子终于破了。
    等莫测吐完出来的时候，发现张亦弛的饭已经吃完了：“你也吃了？几分钟啊？”
    “三十秒。”张亦弛答道。
    “啊？！”
    ……
    文绍北再次被传唤至警局。
    伊队加大警力，全力在文绍北身上找寻线索，最终还是查找到了。
    他们找到了几本几年前出版的《媒体》、《家具杀人案》，这几本书上都有作者的签名，经过比对，确定了是文绍北的字迹。
    彻底证实了这几本书都是文绍北所著，他才是那个推理作家。
    一位老实巴交的清洁工将一部丢在垃圾桶里的笔记本电脑交给了警方，这本笔记本电脑上查出了孟小阳、文绍北的指纹，而这也正是那部被文绍北换过的笔记本电脑。
    几项证据，再加上张亦弛、莫测的完整推论，文绍北已经被证实就是凶手。
    最后，他也并没有藏着掖着，坦然承认了这一切。
    “没想到清洁工不把电脑拿回自己家用，反而上交给了警察。”文绍北微笑着摇头，很无奈自己会败在这一点上。
    “就算没上交，我们也掌握了其他充分的证据。”伊队将两本推理摆在文绍北面前。
    被拷着的文绍北笑容更盛：“终于有人在意起了我的。”
    “写得不错。”张亦弛道。
    “那你觉得《完美的犯罪》这个故事怎么样呢？”文绍北很好奇地问道。
    张亦弛见文绍北一脸期待，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你为了死前创作一部更好的推理，不惜杀一个人？”
    “如果你们想，我可以为你们献上一个够俗套的原因。”文绍北被抓后也并没有什么慌乱，他已经身患癌症，没有什么是比死更坏的结果，“我查出癌症晚期的时候，就开始考虑在死前再创作一部够完美的故事，也决定了我要亲自去做，让这个故事更加真实。孟小阳这个时候很不巧地闯进了我的视野，我看到他在路边把一个残疾乞丐的钱给抢走了。于是就想，嗯……那就把你杀掉吧。”
    文绍北说得太过于平淡，就像选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
    “没考虑过家人孩子么？”张亦弛又问。
    “我都快要死了，不能为自己而活一下，创造属于自己存在的意义吗？”文绍北反问，“我只能说，如果我什么都没做，等着病情恶化死掉，那样我并不会开心。但我做了这件事情，我人生最后的这一段时光过得非常幸福。”
    张亦弛叹了口气。
    莫测站在一旁双臂环胸：“其实人这种生物并不是通过一件事就能评价的，每个人都有善与恶两面。”
    “你是想说我不能通过那件事就把孟小阳定为一个坏人，不能把他杀掉？”
    “我可没说。”
    文绍北、莫测相视一笑。
    “好了，多说无益，我认罪。”文绍北平复下来，“事实证明并没有完美的犯罪，得到这个答案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无法评判你的做法，所以罪并不可以靠人来决定，要用冰冷无情的法律。”张亦弛沉默良久答道，“我尊重你想在生命结束前创造自己存在的意义，也尊重你惩恶扬善自圆其说的一套逻辑，同样的，我也尊重法律。”
    文绍北不说话了，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与张亦弛对视了几秒后：“我也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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