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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另外有几个男人,作商人打扮,但气势龙腾虎威,更像权势中薰染过。
为首的男子看似随意的坐着,但坐姿端正,无形中带出来威慑之气。
缓声开口:“太师孙女,宇文天之女,平王之妻,那就从她身上下手。”又是两个字:“要快。”
丁夫人苦恼:“父亲,咱们在京里的人手不多。行刺,只怕反暴露咱们。最好的办法是让平王妃自己与平王生分,从而引出宇文家对明家的不满,等他们动起手,造谣言也方便,更进一步也方便。”
被她称为父亲的那个人流露不满意:“这要多少日子?”
“咱们能坚持多少天?”丁夫人反问道。
男子看向左侧稍年青的男人:“外省王爷进京的日子定在哪一天?”年青男人说了个日子给她。丁夫人不用看他们催促的眼神,也有一团烧灼的火在在心里蒸腾。自语道:“这么近?”
两个男人异口同声:“不近了,初一元旦朝贺,年二十九总得到京里。”那团蒸腾丁夫人的火焰同时也到他们身上,急迫的神情看得丁夫人接近喘不过气,他们自己也粗声的呼吸着。
丁夫人让这扑面的焦虑压得嗓音都变了腔调,咬牙道:“好吧,我再快些。今天已算认得平王妃,明儿我就往明家会她。”
......
风雪疾飞,蜿蜒的官道好似沉睡的怪兽,沉静的接近死寂。让马蹄声踏破,也似乎没有半点惊动。
远路而来的王旗之下,云昭王、汉曲王、永吉王停下马,往远处再看一看,还是飞雪连天而无动静。
路边可以看到长亭,上面刻的有提示行人的字样,离京里只有五十里路。如果没有雪迷茫,眺望京都不成问题。
“人呢?”
云昭王呆呆地问驿站里接驾并陪同过来的官员。
汉曲王的世子面皮抽动,随时大发雷霆模样,他说的更清楚些:“迎接我们的人呢!”
王爷们进京,虽然勤王没有出大力气,但好歹也要给个颜面,五十里处难道没有个官员等候?
驿站官员满脸懵懂,对着雪深处瞧瞧,再瞧瞧王爷们,这种一看他也不清楚的神色哪有满意回答。话支支吾吾:“下官,下官,下官.......我吩咐人往前面看看.......”
“不用了,”汉曲王抬起手制止,对他的世子和颜悦色:“今天的风雪大,咱们走的就慢,前来迎接的大人们也是一样。走吧,横竖到了城门一定见得到。”
到了城门才见,这对于王驾进京难道不算个笑话?数位王爷和世子发出笑声。
汉曲王世子的怒色下去好些,欠一欠身子:“父亲说的是,天气冷,人人都有畏寒的心。咱们怕冷,京里的大人们也是一样。”
这话中气十足,跟着北风一字不漏的落到驿站官员耳朵里。有一个小官员凑近为首的官儿,低声道:“大人,这等桀骜不驯的话要是传到京里,这不是生事情吗?”
为首的官儿淡淡冷笑:“勤王他们不露脸儿,朝贺却想摆足架子。平王殿下迟迟不到,安知不是给他们下马威。”
“迎接他们的是平王?”小官儿竭力的想从这话里多想出些什么:“平王可是皇上的心腹,他的怠慢岂不是皇上的怠慢?”
“所以咱们别管他们说什么,咱们的责任是把他们送到京里,城门一进,咱们的差使就算结束。桀骜也好,无礼也好,跟咱们再没有关连。”
“是是,大人高见。”小官儿答应着,不能总是交头接耳,驱马退后一步,恢复刚才的行列。
又一个十里长亭过去,没有人。
三十里长亭过去,这种天气如果不是一定要出来,连个行人都难得见到。
二十里长亭上,一只鸟也没有。
十里长亭出现在眼前,几位王爷和世子忍不住的停下马,有的人是好笑,有的人是讥笑。
不知哪一位说着:“看来还真的在城门迎接咱们。”话音刚落,风雪里多出一种动静。
“的的的”,疾驰打在冰硬雪地上,好似铁器敲击着地面。
一小队人越来越近,因为快而带着箭矢般的尖锐,让风裹着杀气连天的过了来。
几位世子面色大变,谁敢保证这是好意思?往左右摆手长呼:“列队,列队.......”
“慢着,”汉曲王狠瞪世子们一眼,大声中并没有欢欣,面上却摆出笑容:“不要慌张,接咱们的人来了。”
小队人离的只有十数步时,一勒马缰,十数匹马整整齐齐的原地扬蹄,冰雪地不可能不滑,但马长长的嘶鸣着,嘎然止步。
如果有人说这不叫显威风,可能他眼神儿不好,耳朵也不好。那风中长长的一声,示威之意汹涌澎湃。
汉曲王的笑半僵在面上,世子们纷纷流露出怒容。
来的人只是一队小兵,哪管他们神色好与不好。跪下来高声回话:“平王殿下奉王命,于城门迎接各位王爷。”
他还真的在城门迎接,开了本朝前无古人的先例。来的是王爵,又不是你家穷亲戚。纵然是穷亲戚,事先知道信儿,在长亭迎接也是恭敬中的一种。
几位王爷忍气模样,世子们眼睛都快瞪出来。已经走到这里,还有十里路,不可能说转身就走。汉曲王面无表情让小队的人前面带路,一行人默然的跟上。
见到城门巍峨时,同时看到平王的王驾仪仗。一排排旗帜摆开来,仪刀护卫、清道护卫、弓箭护卫......虎目圆睁。红曲柄伞下面一把座椅,镶金裹银红锦垫,上面坐着一个鲛珠宝玉般的年青男子。
风掬起他的冰寒,也把他年青近似于少年的容颜送到众人眼前。
天然的冰雪晶莹夺目,常让人不自觉的羞愧。是因为人和天地相比,永远难比天地之威。
好似这会儿来的人见到平王的肌肤,雪一般的白,桃花一般的微晕。让诸王和世子们也暗生羞愧。人生于天地之中,为什么他生的这般好,别人都似罗刹鬼。
有两个是色中饿鬼,目不转睛中就差流下口水。之所以没有流下来,是平王除了一把子好颜色以外,还有通身不弱于风雪寒的杀气。
没有人诧异平王出身于朱门却全无纨绔味道,都知道平江南之乱他是主使人,也都在猜测文大帅是他与宇文家争功劳以后,协商的结果。
诸王们在文大帅的难民里安插的都有奸细,都知道平乱后的那年文大帅一十四岁,还没到二八年华。天才是有的,天才出现在自己身边,大多的人不会承认。
他们肯承认的结果,就是平王和宇文家才是主要出力的人,文大帅不过是个迷人眼睛的幌子。
此时,对着平王不怒而威不笑而妍,诸王和世子们收起口水,也没带出多余的惊吓,都只有一个心思。
他竟然敢如此大模大样?
有哪一家的主人迎客,会安坐不动的跟见下人似的。
这个时候,诸王和世子们想到了,原来平王跟他们一样,在爵位上平等,谁也不低于谁。
这个下马威摆的都没有想到。诸王和世子们认为朝廷会发难,但没有想到这一位不要脸面的迎接只在城门口---诸王朝贺,记录上总会有一笔,他倒不怕后世的人见到笑话。而且他还是坐着迎客----后世的人评论起来,一定会说这是哪份儿礼仪上的待客之道?
雪是冰硬的,骑在马上的诸王和坐在大好座椅上的平王之间也冰硬。
双方神色都冷冷,碰撞着迸出什么,重新接着碰撞。
应该有人说些什么,但驿站的官员们也奸滑。送到这里就算交卸差使,平王哪怕抡刀劈砍呢,也与驿站官员们无关。他们不但不说句缓和话,相反的眯起眼,等着看笑话的神态。
平王不说话,诸王们不知道他的用意,怕开口就错,还是沉默的好。嗓音若一寸刀剑一寸寒的自鞘中抽出时,已是双方凝视足有盏茶时分。
“来者何人?”
突兀的,把诸王们吓了一跳。随后听明白话音,汉曲王世子差点暴跳:“小儿,你敢这样对我们......”
“住口!”汉曲王及时把他拦下来。王爷也满心的不悦随时爆发,但硬着头皮忍下来。笑,自然挤不出来。僵着脸回话:“敢问这是哪位?”
后面有个旗,打的是平王殿下是不是?汉曲王不老花,之所以问这句,他的后面也打着旗帜,打的是汉曲王、云昭王和永吉王。
你装着看不到我们,我们也装看不见你。这事儿不算服输,一起眼神儿不好也罢。
明逸后面大步出列一个人,“啪啪”两声,垂手顿足笔直站定,亮开洪亮嗓门:“平王殿下在此!”
又是一句:“来者何人!”
汉曲王世子打马向前,吼道:“汉曲王殿下,世子殿下在此!”
云昭王世子打马向前,咆哮:“云昭王殿下,世子殿下在此!”
永吉王世子打马向前,他的个子不高,嗓音儿偏尖,跟锐器摩擦石块那种,让人听着难过:“永吉王殿下,世子殿下在此!”
明逸腾的站了起来,负起手,不慌不忙地对着诸王们走来。边走边问:“是攻打汪家,本王屡屡去信而不予理会的汉曲王?是收复江南,本王屡派信使而不予见面的云昭王?是收复岭南,本王亲自前往而屡吃闭门之羹的永吉王?”
怒喝一声:“是你们吗!”
这会儿估计是中气大显摆,明逸一嗓子也不弱于别人。别看他是出了名的姣好如女子,但这一声以后,风雪仿佛在原地顿止,呜声没了,周围也静下来,诸王和世子的面色唰的一白。
其实呢,风依然在吹,雪依然在飘。在这里的人只是没心情在意风雪,都全神贯注在平王的质问之中。
江南之乱诸王袖手,迟早要发难。但平王一点儿情面也不给,拦在京门就剥面皮,对于刚经过战乱的朝廷来说,是件大胆事情。
诸王和世子沿途的傲气存留不住,不知哪一个先下马跪了下来:“臣特来请罪。”
“臣特来请罪。”余下的人由不得的也跪下来。
大雪似乎加重,哗哗有声的落了一大层。落到诸王背上薄薄的一层白,有点儿像负荆之下的光脊梁。
明逸见好就收,倒没有接着苛责。请他们进城,城内人人门前摆香案,最不济的也有几炷香,看上去倒有个欢迎气象。送到最好的驿馆内,茶水招待上也没有再轻慢过。先到的南商王来相见,明逸陪着坐了片刻,留下负责陪同的官员,他有大把的公事,就此辞过,头一个去的地方,自然是往宫中回话。
......
三殿下听过大觉得解气:“表弟,办得好。”
......
丁夫人仓皇的回到客栈,闯的姿势进到房里,里面的人齐齐吃了一惊。
“不好,平王好生厉害,他在城门上摆威风,当着百姓们问罪。汉曲王他们就在雪地里请了罪。”
为首的男子眸现阴霾:“不好,咱们的时间越来越少。初一那天当殿问罪的话,只怕他们招架不住。”对女儿板起脸:“还是没见到平王妃?”
丁夫人气的骂出来:“自从城外赏梅认上一面,第二天请安她不见我,第三天她不出门,她居然不出来了。”
为首的男子紧锁双眉:“再想别的法子,一定要把她弄出来,不管怎么下手,得她出来才行。”
......
文无忧看着丁夫人对自己走来,笑意悄悄的深了深。几天不出家门,等着结交平王妃的贴子不会少,来自外地商人的也不止一张,但是这一位格外的有嫌疑。
她自己就没有注意到,除去她的一举一动不像商家妇人以外,她带来的固然有真的商人,但夹杂着几个龙行虎步的男子,想让人不怀疑她都难。
无忧收到爹爹宇文天的传话,她的香料只怕不简单。爹爹是怎么知道的,无忧没有细问。在无忧心里,她的父母什么都知道。
此时的屋角,悄悄的燃起一炉香。这里是京中最大的衣料铺子,继珍宝阁开张以后,这间铺子不早不晚的选在大年三十开门营业,这是个往年关门的日子。
丁夫人来的毫无怀疑,一间铺子几年都没有开门过,急等着开门的心情可以理解。
在这里的女眷就相对的少。
当家的媳妇们,大年三十格外的忙。不当家的媳妇们,在这个日子也让抓差,也有做不完的事情。如平王妃和武安郡王妃耿氏这样悠闲出门,不知道是不打算办年,还是年已经办好的人,数一数,不超过二十个。
十几个里还有一些是不用当家的娇姑娘们,她们中最显眼的,是荣王府上的郡主小青。
人不多的原因,文无忧对丁夫人表示出格外的亲切,并不让丁夫人前思后想。
“请坐,今天来的人太少了,”
丁夫人受宠若惊模样,坐在隔一个案几远的地方,离那炉香也就近些。应声道:“我们那里的规矩,三十轻易不出门。谁像王妃和郡王妃似的,还可以自在的逛铺子。”
耿氏也是受到过明道的叮咛,陪着三弟妹出门,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明白三弟妹王妃的身份,却让商人妇坐在身边,耿氏只回一笑,就端起茶碗呷茶。
多多的喝茶水,是文无忧下车的时候说过。
茶,由春草站在厅堂门口接下来,亲手送到每个人面前。文无忧有,丁夫人也有。
那炉香袅袅继续燃烧着,在这个房里很难闻出来。十几个女眷的头油和脂粉、香囊等味道混合在一个房间里,哪怕这地方不小,也随便一闻,就只有头油和脂粉香。
丁夫人嗅到一丝与众不同的香气时,以为找到好话题。她虽然不是真的香料商人,却嗜好香料而精通。
“王妃用的是什么香?我竟然从没有闻到过。”
文无忧心想凭你闻过世上所有的香,也不会知道我的香出自哪里。那是父母亲手制,每一年添加不同的东西进去,每一年都不一样。把顾氏母女薰的香喷喷,是宇文大公子的嗜好。
也因为这个香,屋角那炉香可以随意的烧。文无忧曾想过对面这一位,说不好真的是位香料商人。用香算计她,可就不能出错。只有父母亲手制的最信得过。
就告诉她:“这是自己做出来。”
“难怪,王妃可以给我看看吗,这样请求不应该,但是我从小就这样,见到没闻过的香就走不动。”
文无忧倒不太计较的模样,摘下自己佩戴的香荷包,丁夫人接过,放到鼻子前面闻上一闻,露出欣喜若狂:“从没有想过还会有这样的香,”哀求的面容:“我知道太大胆,不过真的想知道这是怎么弄出来。”
平王妃显然心情不错,嫣然道:“这有什么难的,为香可以成知己,你不嫌弃我们不会弄,下回造香时,请你过来指点一二。”
说着话,文无忧又喝下一碗茶。春草来添茶,对她嘻嘻地笑。
是时候了。
春草是这个意思。
文无忧对爹爹永远有信心,柔声问道:“夫人,你闺名叫什么?”
丁夫人柔顺的回:“宣华。”
另一个角落,和几个姑娘们装着欣赏衣料的小青震动一下,怕打扰,黑亮的眼神对着文无忧闪一闪。
拿不准香的效用,文无忧在出来以前,就说过大家到了以后不要随意走动,特别是在她说话时。就示意小青先坐着,她先问完话再说。
知会丁夫人消息,和陪着她来的,还是梅夫人。梅夫人见到这一幕,心底有寒气升上来。本来是按照吩咐一动不动,现在是寒生惊吓一动不动。
文无忧接着问下去:“夫人几时嫁的人?”
丁夫人格格一笑:“嫁人?那多无趣,我喜欢养面首。”
耿氏想也不想的就啐一口,再才想到大家不可以乱动这句话,忍着原地继续呷茶。
文无忧从这句回话里摸到问的关键,丁夫人既然不是受丈夫指使,那就问娘家。含笑再问:“你的父亲叫什么?”
“我的父亲是南商王。”
小青在一旁松口气。文无忧也好,耿氏也好,对外省的郡主知道不多。小青也许因为实为郡主却没有封诰,无意中都记下来。
听到宣华,就想到她的身份不是商家妇人,应该是南商王的女儿。
文无忧大约能捕捉到什么,接着问下去:“南商王现在哪里?”
“就在京里。”
“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
“你们怎么见面?”
“父亲要见我,他会和哥哥一起来找我。”
......
宇文天把香交给女儿时,对她说过,香点燃以后,问话约在半炷香之间。也就是当事人让迷惑需要三分之一的香,最后还要留些给她清醒后的回忆。
春草把香炉高高举起,里面只剩下一小截香头,文无忧问的话,转为制香薰香和衣料上面。
小青和几个姑娘们吱吱喳喳的,说着这个衣料好,那个衣料不喜欢。掌柜的在旁边陪笑,说他的每一块衣料都上好。
丁夫人醒了过来,两耳朵里不是香就是衣料。春草重新给她换上茶,她也没有喝出来。梅夫人送她出去,分手的时候又用心端详,这个人还是没有异样,可见没有发觉。
梅夫人暗生骄傲,毕竟宇文大公子是京里的人,毕竟她如今为宇文大公子办事。大公子算计你,你怎么躲得开?
想想这个人命不好,有权有势的郡主不去享受,往京里算计人也不是不行,为什么一定要招惹大公子的独女。
梅夫人心里看丁夫人已经是个死人。
......
“南商王的女儿?”
大年三十,新任权臣明逸本是抽不开身早回家,但说有要事,他借故可以早回来,内心不能说不高兴。
进门就听到这个消息,好似一盆雪水浇头上。
案几上摆着几大盒的香料,文无忧指一指:“这是她几天里借着请安送来的,她自己说出来,用过以后人慢慢的疯癫,稍微一挑唆,就会说些出格的言语。”
明逸冷笑:“她想让你和我生分。”
“是啊,你们俩个有一点儿不和,在外人眼里将影响宇文家和明家。”这是大长公主的正房,大长公主夫妻、明道夫妻和明达夫妻都在这里。大长公主说着话,流露出不屑:“这些人原本就是冲着我家而来。拿太师做文章不过是障眼法。”
这就是万安驸马和宇文靖出京说服诸王时,收到诸王对太师的“臣服”,大怒不止的主要原因。
这会儿,驸马说的也是这些:“从表面上看,他们挤兑的是太师。其实呢,即使你和无忧没有成亲,他们针对的也是我明家。”
明道明达也心如明镜:“皇上对太师的信任远不如我明家,诸王们勤王不得力,惧怕的固然有太师,但主要还是我明家。”
旧权臣宇文太师,素来压制外省的王爷们,是他们的眼中之钉。新权臣明府,是皇上登基的主要助力。针对明家以后摆布的将是谁,不言而喻。
“这是一石二鸟的好计,明眼人都知道,郭村造反因为受太师挤兑,认真的追究起来,太师旧年里有不少错处。这个时候把太师推出来,太师自然避嫌告老。如果我没有和无忧成亲,只怕已挑唆到我面前,由我下手除去太师。太师为官数十年,朝中有忠心的门生故旧。我明家从此是宇文家的大仇人。两虎相争,就可以得利。所以他们装着听话的进了京,所以他们要先对无忧下手。”
明逸说到这里,脑海中电光火石般一闪,沉声道:“我知道了,驿站里的南商王、汉曲王、云昭王、永吉王,只怕是替身。宣华郡主可以装成商人妇,别的人也可以假扮王爷。”
“哦?”房里的人都听了进去,随后,万安驸马越想越有道理:“难怪他们敢进京,难怪他们公然的把太师高高置起。难怪.......”
明达摇一摇头:“不会个个都是假的吧?”
明逸是见他们最多的人,仔细回想一下:“世子应该是真的,有一到两位的王爷应该是真的。”
万安长公早就怒形与色,冷冷道:“太大胆了!他们背后有什么倚仗敢这样做!”
“不是改换朝廷,就是分庭抗礼,母亲您想,平乱的那几年他们可没有出一兵和一马,也没有出粮草。数年的乱里咱们没收多少粮食,他们却一年一年的收满仓库。这是早有准备,这是早有蓄谋!”
明逸铿锵有力的抨击过,恼的全身起了轻轻的战栗。
“这是看准了刚乱过,国库不能算充盈,外省不能算顺服。岭南一地需要安抚,皇上打算封新的岭南王,使臣们怕冷,不愿意冬天过来,明年夏天才能到。这半年里出点儿什么事情都可能。”
万安驸马说到这里,房里的人都起了一阵战栗,最不谙政事的耿氏和任氏也在哆嗦。
万安公主眸底阴沉的随时可以取出来写大字:“外患不能算平,粮草不能算足,再玩一手儿好计,让京里官员人心不平,几年之乱将重新出来。”
“到那个时候,朝廷的人马疲劳能战,这几位王爷倒还是精兵良将。皇上哪有立足之地!”明逸说的沉痛。
这是万安公主万万不能答应的,三殿下不但是她扶持,在孙皇后去世以后,也算是大长公主一手带大。还有疼爱她的先太上皇,她为先太上皇维持皇家不衰,不允许出现任何觊觎。
风暴聚集在大长公主面上,“砰”地一声,她拍了案几,一字一句地道:“有我明家一天,就容不下这等豺狼虎豹!”
......
文无忧又成了大功臣,这话是公婆亲口所说。回房去换衣裳准备参加家宴,明逸把妻子好好的“疼爱”一番。
“放开我,天好早晚了,该过去了。”文无忧好不容易夺回说话的权利,赶紧做个提醒。
“唔唔,”又让堵上。
又是一阵难分难舍的交战,分开来,明逸先说了话:“父亲夸你,母亲夸你,这个,算我夸你。”
“唔唔”,文大帅这一轮没捡到话说,又让堵上。
大帅不是白叫的,总是有主意。下一轮分开来,她不说提醒的话,面前这个疯狂的人她提醒不了,她选择打醒他。
喘着气道:“香是爹爹给我,爹爹最厉害......”
正要扑上来的明逸有了幽怨,仿佛在问这种时候哪能提起那不省心的岳父。亲近的心顿时下去一小半儿。
抓住机会,文无忧笑嘻嘻接着说:“是不是,再没有比爹爹更厉害的人儿......”
明逸扑了上去。
“唔唔”,好半天分开后,明逸满面火气:“换衣裳,家里人一定等着我们。”转身,头一个走去衣架前,这一回老实更衣。
夫妻随时会亲热,又没有通房,此时房里没有丫头。明逸自己换,文无忧也自己换。边换,边对着那个人偷笑,惹出来一堆的好白眼儿。
甚至往正厅去,明逸还在深深的醋意里。
有人会在你侬我侬的时候提到岳父吗?特别是女婿名叫不讨喜时的岳父。应该提吗?
明逸有满满的哀怨,明显到微服在这里吃年夜饭的新皇也看出来。
鉴于小夫妻换个衣裳磨蹭小半天,皇帝有足够的钟点听完新出来的“故事”。皇帝以为明逸为新故事不高兴,看一看,为了说话方便,这里只有明家的人、自己与皇后。
没有外人,他这就安慰明逸:“看出端倪是好事情,平王妃能当大帅还能审案子,你应该高兴。”
明逸憋着气回话:“这是泰王的功劳,有劳他配的好香。”他闷到现在也没有可以反驳的话,在这里忽然出来一句。对着妻子很高兴地道:“无忧,岳父的好香拿出来,明天上金殿,给王爷们闻一闻。”
文无忧悄悄的扁扁嘴儿,这个小心眼子的人。细声细气地回他:“不能呢,解香用的是茶,在金殿上点,都闻得到,又不能送茶上去。金殿有多大,得点多少香也不知道。点少了,效用不好。”
京里最大的衣料铺子居然有自家爹爹的股份,身为娇女,无忧也是准备对付丁夫人,寻个好地方时,才从自家爹爹嘴里听到。
地方是放心的,掌柜的和侍候不多的伙计也是放心的人。
宣华郡主虽然不弱,却是外地人。强龙不压地头蛇这话,自古有之。梅夫人贪图她的好香料,为了控制她以后往来京里只由梅家经济,梅夫人对丁夫人进京后认得的人无一不知。
十几个女眷,妇人们中间除去文无忧和耿氏,另外是顾氏及宇文家的女眷。宇文家近来势败,女眷很少出门,随便装扮一下,丁夫人一个也不认得。
姑娘们中除去小青以外,由宇文家的姑娘们装扮而成,丁夫人也不可能认得。
去铺子里看衣料,人人手里可以捧上茶。丁夫人的茶也是特制的,帮着她更好的闻那香味道。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别说用在金殿上不可能,就是用在驿站里都不太可能。几位王爷既然敢诡计,互相之间应该有照应。把一个人拘在房里问话,余下的人说不好就闯进去,随意一打扰,这事儿就暴露。把所有的人全拘在房里问话,一个人回答,别的人听到,这事儿也暴露。
明逸当然知道不可能,他问这话的目的就是让无忧说出来不可能。平王殿下面上有不多的一点儿得色,尽力装出来轻描淡写:“原来不可能啊,那这香也不算最厉害。”
“扑哧,吭吭吭,”皇帝明白过来,瞬间笑呛住,一迭连声的咳着。
大家七手八脚帮他收拾,皇帝的眸光只望向三表弟。笑意盎然中只有一句话,表弟也算能耐,就只一件不好。成亲有数月,还是没有讨到岳父的欢心。
看他那不甘心的小模样,皇帝刚止住笑,又大笑出声。
......
当天晚上,小夫妻不用说也得有个理论。
一把骰子掷下去,文无忧对着碗欢快的嚷着:“六,六,全给我六,”欢呼:“我有三个六呢,”
手边放着果子,抓一个咬上一口,笑眯眯:“我的点数又大了,该我说话,爹爹最厉害。”
明逸不慌不忙,抓起骰子念念有词,还放到唇边吹一口气,一把掷下去,文无忧最忙,面庞把碗盖住叫嚷:“一,一,全给他一。”
骰子不再清脆的响时,嗓音有些可怜:“为什么你有四个六?”
明逸耸耸肩头:“这是让我说话的意思,”坏坏地笑着:“我的点数大,跟着我说话,三爷最厉害。”
回答他的是“卡嚓”一声,文无忧又咬一口果子。在明逸不依不饶的注视下,含糊的说着:“......最厉害。”
“谁?”三爷追问。
“好吧,你最厉害。”文无忧放下果子抱起碗:“我再掷,我的点数大,还是依着我说话。”
“哗啦”,有欢快声。
“哗啦”,不甘心。
“哗啦”.......红烛慢慢的摇晃着,沙漏显示三更将近,三更过去......小夫妻成亲后的第一个守岁,在你争我抢中过去。
......
这是皇帝返京后的第一次元旦朝贺,留心看的话,宫中还能找到刀剑痕迹。通往金殿的玉阶上,哪怕五更的雪天,也明显的有没修补之处。
那一年京中的动荡,从伤痕斑驳中能看出来。
汉曲王一步步走上去,望着那大开的殿门内深邃直达的宝座,耳边有金戈铁马声呼啸而过。
九五至尊的位子至高无上,深居宫中的是天下第一人。原本他是敬仰的,愿意臣服直至子子孙孙。一场动乱把光华的外衣剥落下来,皇帝也不过是个凡人,一个太监就能让他东奔西逃终日无宁。
他龟缩在北方,而由宇文家和明家共同主持收复失地。注视了几年的汉曲王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这等一无是处把国运糟蹋的人也能当皇帝,那么他也能。他的血脉虽然薄弱,但也是先帝的血。是哪一任的先帝倒不重要。
金钟响御鼓鸣,汉曲王在乐声里热血沸腾。他似能看到引导太监的后面,走来的是他,那个人是他。
高高的赞礼声让他清醒并且随众跪下来,心中有浓浓的委屈。他有良将百员,精兵不下十万,上面坐的人他有什么。满口的礼义仁德能当兵马用吗?郭村和杨泰保可以,汉曲王又一回对自己道,我也可以。
皇帝坐在龙椅上俯视跪地的官员。
他没有单独看外省的王爷们,这是他正式登基后的第一次元旦正岁,他看的是百官。
他终于回到做梦也回来过的地方,他终于按姑母大长公主的意思成了皇帝。
难题也同样出来,他要怎么样当一个皇帝,才能让这四海升平,万众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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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万更,仔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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