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美人膝

239|腾笼换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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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防盗章  程素素心里有疙瘩, 听说要禀了赵氏请郎中,虚弱地制止道:“我喝了生水, 歇一会儿就好啦。”
    卢氏道:“那怎么行?”她的心里,刚白日见鬼,怎么小心都不为过的。驱了邪, 再多看看郎中,也是应该的。小青一个劲儿地点头:“就是!就是!”
    程素素道:“大哥过来了,有事跟爹娘说呢。”
    卢氏打门缝里往外一瞧,庭院里干干净净。待要去上房,便听到一声瓷器落地的脆响,接着, 房门打开, 程犀走了出来。过不数息, 上房里隐约赵氏呜咽的声音。
    她又将头缩了回来。发愁地道:“好像是不大方便, 这可怎么办?”
    程素素也隐约听着了声音, 裹着小被子, 含糊地道:“就再等等呗。”
    卢氏道:“姐儿懂事儿是好事, 可身子的事不能含糊!我先去厨下给姐儿要碗粥去!青儿, 你侍候好姐儿。”
    小青清清脆脆答应了一声:“哎。”给程素素又掖了一下被子。
    卢氏匆匆去往厨下, 不多会儿,提着只竹篮回来, 揭开盖子,取出一碗冒着热气的粥来,笑道:“大郎已经吩咐厨下做了粥了。”
    程素素正闹别扭, 看这粥也不太顺眼了起来,只是觉得胃凉,勉强吃了几口。
    几口热粥下肚,程素素胃里暖起来,人也舒服了许多。推推碗,对卢氏道:“还有么?给小青姐吃罢。”说完,仿佛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哎,等等。”
    卢氏道:“姐儿还想吃来?不凉不烫,正好的。”说着就要喂她。
    程素素摇摇头:“这碗我吃过啦,给小青姐换碗新的吧。”
    卢氏与小青都笑着说:“这有什么?好好的鸡茸粥,哪用再做?就吃姐儿剩下的,正好。”
    程素素心里堵得厉害,胡乱点点头。
    细细想来,赵氏所为,也不是没有理由。世情如此,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长幼有序,尊卑有别。赵氏是母亲,所以有权裁决子女的未来。小青是女仆,便自觉吃剩饭也不算什么。而自己,以前也没有这么鲜明地认为让小青吃剩饭并不那么理直气壮的。
    七年不识愁滋味,是时候筹划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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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小青无声地吃完粥,收拾了碗筷预备送回厨下。甫一开门,便见到程犀站在门外,后面是小厮阿彪。小青先退一步,给程犀让路,叫一声:“大郎。”又管阿彪叫了一声“哥。”他俩的母亲是堂姐妹。
    程犀一手举着三只粘在长竹签子上的糖画,有蝴蝶也有蜻蜓,另有一只桃子模样的,皆诩诩如生。顺手将桃子模样的递给小青,对阿彪使个眼色,阿彪便接了小青的篮子,替她送还。
    进了门,程犀寻了只小瓶子,将糖画插瓶子里,放到床边的矮几上:“幺妹,糖画来了。”
    程素素翻了个身儿,背地着他。程犀轻拍了她一下,程素素依旧不动。程犀眉头微皱:“三娘,她依旧不舒服么?”
    卢氏忙将程素素回来如何不舒服,如何粥也吃得少了说了一通:“大郎,上房大娘子有些不方便,我没敢禀。现下得给姐儿请个郎中来。”
    程犀对卢氏使了个眼色,卢氏点点头。等程素素回过味儿来,觉得自己不该再使脾气时,两人已经离开了。程素素不禁哑然,忽然生出一股“这家没法儿呆了”的沮丧之感。
    屋外,程犀却尽职尽责地吩咐卢氏:“幺妹安好便罢,要是惊悸不安,妈妈就告诉她,是朱大娘子欠了别人的债,这债,要朱大娘子还,与旁人没有干系的。”
    “债?”
    程犀从容颔首:“命债。这个,就不用跟她说了,妈妈随便编个物件儿。”
    卢氏深吸一口气,亦觉有理:“不错不错,是这个理儿。”
    阿彪恰好回来,程犀吩咐他去请郎中,陪着郎中看诊,又命人抓药,煎药。其后,赵氏、程玄,另两个哥哥也都来看她,弄得程素素又尴尬了起来。
    此后,家中的气氛一直尴尬了数日。赵氏却翻箱倒柜,拣了好些好料子,又拿出几块金子,要给程素素裁新衣,打镯子。弄得程素素一惊一乍,颇为不安,生怕被她卖给了朱家。
    卢氏见状,以为她害怕,便将程犀的话,一一说与程素素听。程素素疑心更重,然而再问,卢氏也答不出来。
    数日之后,家里的氛围又忽地好了起来。也不见有人再提外面的事情,一切仿佛又回到了过去。
    又过半月,一个深夜,程素素才睡下,便听着有人拍正房的门。外床卢氏披衣起来,将门开了一道缝儿,程素素也悄悄下床。只见正房多喜出来开门,与拍门的婆子说了几句话,便进房去禀报。
    不多时,婆子被唤了进去。卢氏悄悄走出去,与守在房外的多喜套话。
    多喜轻声道:“朱大秀才的儿子落水死了,朱大娘子要给儿子配阴婚。他家许出三百贯钱来!要挑合适的女孩儿,还要合八字。城里都知道咱家五行观灵验,咱家官人是半个神仙,有穷疯了想得这一注钱的人家,敲门来求官人帮忙,许了事成后给官人五十贯钱。”
    两人叽叽喳喳,不知道程素素正悄悄缀在卢氏后面,将这话听了个真切。
    程素素第一个念头便是:大哥究竟做了什么?让朱大娘子这么还债?他不是这么手辣的人呀!
    接着,她用七秒的时间作了一个决定:她要授箓,做女冠!活着要担心不小心被配错人,连死了都不能幸免!不如出家!
    府学授课比起私塾强了不止一点半点,与其说差距,不如说是差异。好比说到吃食,一个只吃过粗茶淡食的,与一个尝遍珍馐的,在谈美味。
    两相对比,程犀更坚定了弟弟妹妹一定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教导的念头!
    自己处芝兰之室,弟弟妹妹在荒草中间,程犀很是着急!越早掰,对他们越好!则旬日之假,尤显可贵。
    兴冲冲回到家里,先拜见父母,再教训弟妹。父亲依旧万事不挑剔,母亲关心他身体,倒叫他少操心,张罗厨下给他□□吃的,还催他休息。
    程犀哪里坐得住?看一眼妹妹精神还不错,先唤过来二弟程珪、三弟程羽,要考较他们的功课。
    每当这个时候,不服道一都不行,弟兄仨的功课,果然是从上往下排的。程珪的功课优于程羽多矣,背完书,答完题,问道:“怎样?明年能考中秀才吗?”
    程犀嘴角一抽:“排个末尾,也是可以的。”
    比起程犀的端正,程珪就清俊不少,闻言露出一个憋屈的表情:“真这么差?”
    程犀道:“差?你明年十三,知道多少人三十岁还没中秀才吗?”
    程珪一撇嘴:“那我明年不考了,先温书到后年。不信考不好!”
    有志气,是好事情嘛!程犀赞同地道:“不错,考得排名在前些,才好进府学。再不济,也要进县学……你在干什么?!”
    程羽一哆嗦,险些坐在地上:“干、干嘛吓人呀?!”
    程犀揉揉额角:“正要说你!”
    “我……我也背书了!”
    “光背书,是不行的!”想一想幼弟的脾气,又怕说私塾不如府学,他上课时一个不忿,嚷出去,可就不好了。得让他学会保密才行,程犀心里又记了一笔。不过对二弟,还是可以讲的。
    程犀对程珪道:“以后,你多看着他点儿。”
    程珪毫无异议地道:“好!”
    程羽不干了:“凭什么?!”
    程珪瞥了他一眼,目光里满是鄙视:“我是你哥。”
    程羽气咻咻地别过头去。
    程犀道:“今天算你过关,玩去吧,二郎,我还有事要说与你。”
    程羽乐了,对程珪扮个鬼脸,大声说:“你快听你哥的训吧!”
    程珪所敬畏者,唯道一与程犀,也力图模仿他们。此时故作轻描淡写:“明天我会把大哥的教训,连你二哥我对你的教训,一块儿给你的。”
    程羽跺脚跑了。
    程犀道:“来,有要紧的话要告诉你……”低声将自己旬日所悟,告诉程珪。程珪听了,频频点头:“不错不错,是这个意思。”他这装大人的样子,将程犀逗乐了:“饭该好了,去阿娘那儿用饭吧。饭后我得看看幺妹。”
    “唔唔,我们天天上学,她倒在家里啦,比以前见得少多了,娘还不让我们引逗她出去玩,说怕玩野了,长大不好收心。怪可怜的。”
    弟兄俩到得上房,只见赵氏盘膝坐在矮榻上,左边坐着程素素,右边是程羽伏在她的膝上。
    程珪见便道:“跟娘撒娇!是不是还要告状?”个小不要脸的!
    程羽对他扮了个鬼脸。
    三个儿子里,赵氏最看重者,无疑是长子,若说偏爱,则是幼子无疑。程羽生得极好看,有一种超出性别的精致漂亮,一对帅气的剑眉,又不会让人认错他的性别。小小年纪,长得就很讨人喜欢了。淘气一些,也因“幼子”,得到许多宽容。
    然而赵氏却有一样好处,对待儿子们,她十分清楚“妇道人家,丈夫不大理事,还是要长兄管教的”,虽宠爱幼子,年长儿子说出道理来,她还是支持的。轻推幼子:“你哥哥来了,你还这样坐着,不是道理!”
    程羽才要攀扯妹妹,只见程素素早已经乖巧地站在地上了!
    程羽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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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过饭,程犀也顾不得休息,又将妹妹提到了书房里。天色已晚,书房里点着一支蜡烛,烛火摇曳,很有意境。
    程素素掰着指头算了一下,大哥这次回家,就一天假。今天下午放学回来,次日一天,再转天一早就得准时到府学上课。从踏进家门,就没停下来过。明天还得见见朋友吧?得过问家务吧?还要给自己授半天课。
    有点不想告诉他赵氏都做什么了呢。
    程犀也在观察妹妹,不知是否是心有所思,所以越看越像,总觉得妹妹沉稳许多。问道:“这几天在家里,都做什么了?”
    程素素心想,你时间也不宽裕,有什么说什么,再商议对策得了,反正这个亲娘,我也应付得来。一五一十将赵氏如何做,自己如何应对,如今半天跟赵氏学,半天自学一一说了。
    程犀眼前一黑!
    “我说怎么总觉得忘了什么事儿!原来是这事儿!”原来,记着妹妹功课的,不只有自己一个,还有母亲!听程珪所言,还以为母亲只是将妹妹拘在家里,其实静心练字,安心读经史,也是不错的。
    万万没想到,母亲爱女心切,欲将周身的本事传授给妹妹。
    程素素见状,也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了,忙说:“别慌别慌!你十四中秀才头名,阿娘三十五了还困在内宅,我知道该听谁的。”
    程犀右手按在左胸上,掌下心跳得厉害,有些虚弱地问:“你背《女诫》,都有什么想法?”
    程素素胸有成竹,才说一句:“很有趣,那是一本……”笑容便僵在了脸上,额上也出汗了。心里狂骂:差点要露馅儿了!
    她本想说,这不就是一本兵法么?完全是教斗争策略的好伐?主要目标是老公,整不了老公,就把他父母弟妹全拿下,包围他,让他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类的。
    忽然想起来,她七岁,“兵法”两个字怎么写,她是知道的,讲的什么,她“不应该”知道。
    程犀心跳得更厉害了:“嗯?一本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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