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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浓墨,黑得化不开的暗。
依然是山口之上,突出的断崖平地,温哲烈静静的居高临下而望,前去城中的云锦与柏清先后回来,云锦带回的消息,是皇上同意了他的计划。柏清则是连夜带了碧秋,喻笑雅两人回来,以免城中战事了后,会被人下毒手。
“王爷,这是皇上的回书,请王爷过目。”
云锦将回信拿出来,递过去给王爷,温哲烈接在手中,只看一眼,便面无表情的点头,收起道,“黎明时分,发动攻击。本王要让他纳兰城十万大军,有来无回!另,大周百万大军回援京都,你出去吩咐一下,让他们多带战马,轻车简行,必行快马加鞭,赶在天亮之前到达。”
至于带那么多战马做什么,温哲烈并没有说,云锦也没有多问,而是立时答应,转身而去,去依照王爷意思布下天罗地网,争取要将这十万叛军,一网打尽。
温哲烈依然白发墨衣立足山口断崖面,他幽幽望着天际的眸中,透着的是无尽的思念,以及那样遥不可及的悲鸣之意。
粮草被烧的后果,谁能想到是他也九死一生。若不是后来,有她开在邺城太平镇的客栈老板方掌柜的救了他,他早已经不知道死到那里去了。
客栈老板有个儿子,叫方岩,才几岁,他脖子挂着的上好玉扳指,是她给的。
由此也可以看得出,种善因得善果,若无从前她的善良,又岂会有他现在的平安无事?
只是这一头白发……似乎却永远去不掉了。
思及至此,心中便又能一些浅浅的叹息,不知她身在何方,又可否平安无事。
这一夜黎明,当雪花再度飘落,慢慢增大让人看不清路的时候,纳兰城从营帐里发出了攻城的命令,却没想到高高的城墙面上,一锅一锅烧得滚滚的热油泼出来,眼睁睁看着那些人的铁甲瞬间与血肉紧紧的粘合一起,刹那间便由之前的纪律严明,变幻得像是惨不忍睹的血色地狱。
看着下面的兵士哭着喊着,撕心裂肺的求救着,连柏清都动了恻隐之心的极为不忍,温哲烈半点都没有觉得残忍。
倒是碧秋与喻笑雅这两个女子天生就心肠软,见状实在不忍心看,可这个时候也是绝不会出言求情的。
叛国之人,人人得而诛之。
“笑雅,这地方山高风大,我们下去歇一歇。”
离了这山口,往山脚下去,还有他们的人,柏清倒也放心,便吩咐两人注意安全。这两个女人点点头,便由柏清手下的两名暗卫,细心的护着下去了。
王爷高高站着,看那滚油泼下,又是飞箭疾射,那些被滚油浇下的人,便再也射不过如蚂蝗一般的铁箭。看那如同死神镰刀的飞箭,无情的收割着将士的性命,纳兰城眼睛都红了。
他几乎是用尽了影门所有的积蓄,才将十万大军的粮草凑齐,继尔又进一步的收买了人心,却没想到……仅仅只是刚刚开战,便死数无数。
他不甘心,凭什么会是这样?
“一定是他回来了。温哲烈,除了他,没人能想到这样的办法!”
他温润如玉的容颜彻底扭曲,一把抓起桌上的配剑,怒火满炽的大步迈帐而进,营帐随风而起,地下被捆绑结实的那 对父女,彼此便对视一眼,幕容老头告诉她,“兰兰,你过一些,爹用嘴给你咬开。”
世间天下就没有不疼自己儿女的父母,若是放在从前,慕容老头一定还会唯他命是从,可现在……他真的已经看清楚了。
这么多年隐姓埋名九命一死为他忙里忙外,到头来,也不过是他眼中的一条狗。
不。
甚至连条狗都不如。
狗还会有吃有喝,有窝住,而他们父女……到了今天,几乎什么也不剩了。
丧家之犬。
“爹,你答应我,我们一起走……王妃,她是个好人,我们回去找她,我会求她原谅我,她一定会原谅我们的。”
慕容兰压抑又哭着,从前的一切,她真的都不愿意去想了。
最早最早的时候,烟老头与慕容老头那是邻家壁舍,两家来往还不错,谁知道那一年,两人就同时看上了东方灵,烟令秋最后得了东方灵的心,慕容老头气得吐血一场之后,大病不起,又差点死在那小山村里。
这之后,仇恨的种子便埋下了,直到现在,再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慕容老头又更是老泪纵横,告诉女儿道,“兰兰,爹有件事要告诉你。你不是爹亲生的……你是爹从村外的路边捡回来的啊!”
这一辈子,慕容老头从来都只喜欢东方灵一个人,为了她,他几乎是误了终生。
看爹哭得格外难受的脸,慕容兰怔怔,忽然又再度的泪流满面,想要大哭,却又压抑着撕心裂肺道,“不,不是这样的,这辈子,兰兰就是爹的女儿,兰兰永远是爹的女儿。”
她惶恐,她不安。这辈子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老天爷为什么还要这么残忍的再度夺走她的爹爹?
“这不可能。我不信,我不信!”
她突然就疯了般的站起来,大哭着跌跌撞撞往外走,原来她恨了这么多年的烟龙贞,到头来竟是这样的可笑。
只是因为年轻时的不甘心,就一直将这种恨埋到了现在……爹,你何其忍心啊!
为了爹的恨,这些年从小到大,她从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从君若航开始,烟龙贞喜欢一个,她就去抢一个,为了报仇雪恨,她出卖了自己的身体,也出卖了自己的灵魂,她唯独最最喜欢的那个人,却根本一个正眼都不给她。
那她活着,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就是一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
“哈哈哈。哈哈哈!老天啊,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 !”
迎着滚油飞箭,她跌跌撞撞疯了一样的跑出去,她哭着,大哭着,她不想活了,她想死了,她真的想死了。
“咻”
一支利箭和着风声穿过来,她披头散发又哭又笑的疯狂着,身后一道人影飞快的营帐之内跑出来,撕心裂肺的喊道,“兰兰,小心!”
重重的力量将她撞开,她翻滚着跌倒在地,地上死去的将士,鲜血梁红了她的衣裙,她哭得满脸是泪,扑倒她的人,却是爬着再也起不来身。
她颤颤巍巍的慢慢去看,怔忡过后,她猛的一口鲜血扑出,绝望的仰天怒吼,“不!”
爹!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滚油继续泼下,嘶杀声掩盖了她的哭喊,很快,又一波的箭雨,从高高的城墙之上疾飞而下,有人惊讶,想要去救回他们他们眼中的慕容神医。
可到底已是晚了。
随着“噗噗”的几声闷响,前胸后背已经扎满了尖尖的利器,慕容兰的哭喊声,在这一刻嘎然而止。
亡。
血色是她最后的意识,无边的疼痛,是她最后的感觉。
这是报应吗?
她想着,终是疼到再也没感觉的时候,重重的一头倒地,再也没有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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