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到天荒地老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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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我是答应那个学长呢？还是不答应呢？”她举着它，对着灯光，似乎能看到里面有波光，“要是答应，你就闪一闪，要是不同意呢，你就不要闪。”
    恍惚中，似乎有光芒，凉时歪着头，“是要我答应吗？可是我没看清啊？这样吧，要是不同意的话，就闪一闪。”
    似乎还是有光芒。
    她泄气，“哎，答应也会闪，不答应也要闪。”
    应该真的只是个东西吧，为什么还要傻乎乎地以为它有生命似的。
    终于熬到小长假完了，拎起没装什么东西的小行李箱，凉时从翡翠的车上走下来，扬手催促，“快走吧。”
    学校在半山区，翡翠的车停在山脚下，凉时不想让自己的同学看见翡翠，因为她们最初都以为翡翠是她男朋友，凉时也是解释了很久才让她们放下这个想法的，但是她们又想让她帮忙牵线，因为翡翠长得很帅气嘛，既然不是她的男朋友，那么介绍一下也是可以的啦。
    “我哥哥有女朋友的，”凉时经常和女同学解释，有时候是同班同学，有时候是外班的。
    她拉着行李箱，走在半山路上，想着翡翠和薄九，一个是话唠，一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字来的主儿，不知道怎么就纠缠到一起了。
    凉时也是半夜口渴起来喝水的时候，发现翡翠和一个高个子女孩子搂在一起看午夜电影的，在客厅里，她结结巴巴，“我，我就是下来接杯水。”
    女孩子看她的眼神很奇怪，但还是客气道：“我叫薄九。”
    “那个，我，我朋友，女，女朋友。”翡翠好像比她还紧张，还结巴。
    但是她明显能看到薄九看翡翠的眼神，像把埋了多年突然见光的老匕首，翡翠偷偷地打薄九的手，薄九的眼神才慢慢变得柔和一些，“嗯。”
    凉时端着杯子跑上楼，只觉身后一阵刀光剑影。
    奇怪的关系。
    她摸了摸口袋，亲手缝制的小布囊老老实实地收着，里面装着她的宝贝。
    还是不放心，拿出来看看吧，举着黑色的巴掌大小的东西，放在眼前，放在鼻尖，有股海水样清冽的味道，她闭上眼，有初秋的风从脸颊上拂过。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东西飞走了。
    凉时睁开眼，见到那个东西像蝴蝶一样在空中飞舞着远去，她呆了一呆，才“啊！”的一声大叫着追去。
    黑色的蝴蝶飞进半山路上一旁的小树林里，凉时抬头看着它，没注意脚下的路，一下子绊倒，扑在地上，摔得没有很疼，却眼冒金星，她挣扎着爬起来，看到一个穿白衬衣牛仔裤的高大男生站在眼前，手里拿着她的宝贝，定定地看着她。
    “啊，不好意思，”凉时拍拍身上的土，“那个，还给我吧，是我的。”
    男生向她走了两步，将东西递给她，她忙不迭地接过来，宝贝似的护在胸前，“谢谢，谢谢。”
    呃，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啊，长得……好漂亮。
    可是，男生的话，用漂亮这个词……虽然不太合适，但是真的很好看啊。
    “不用谢，”男生的眼睛像深邃的大海，凉时有一种就要融化在海水里的感觉。
    “嗯……你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吗？”
    如果是的话就好了，但是以前没有见到过，也没有听说过学校里有这么帅气的男生啊？长得这个样子，都可以成为传奇了。
    “是，”男生伸出手。
    凉时看着他修长的手伸到自己的头顶，轻轻的若有似无的碰触让她的心里一颤。
    男生的手收回去，手里拿着一片初秋的落叶，他对着凉时笑起来，“我是从国外刚刚转学回来的，我叫林小雨。”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下来，光线斑驳。小树林里空气清新，带着甜甜的青草味道。
    “凉时！”白清的声音忽然从远处传来，她转头看去，真的是白清。
    “快来，过来！”白清像是要是有什么急事似的，她“哦”了一声就往小树林外面跑，跑了几步才想起来没有和刚才那位同学道别，回头再看时，人已经不见了。
    “怎么啦？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找我吗？发生什么事啦？”
    不知为什么心情特别好，也许是因为遇到了帅哥，她小跑着过去，稍微有些气喘地弯下腰。
    “没什么，我……”
    白清的表情很僵硬，“我啊，我从一本书里看到一个故事，我……”
    “什么故事？你好奇怪哦？”
    凉时走了几步，拉起刚才丢在这里的行李箱，“看到什么故事了突然来找我？你的小囡囡呢？白纯姐姐看着呢？”
    “我觉得我应该是得了一种病，就是产前抑郁症，不是，是产后。”
    白清忽然泫然欲泣，挽住凉时的手臂，跟着她向学校方向走去，“我不想活了，我觉得这个念头很可怕，你不能不管我。”
    “我的天，怎么会这样，这可不行，你看医生了吗？寒棠知道吗？”
    “没有，你是第一个知道的，我不想告诉别人，你要帮我，我真的很痛苦。”
    凉时拉住白清的手紧了紧，“等我把东西放好，我们就去医院看医生吧，今天还不是正式开课，我会陪你的，不要紧张。”
    ……
    云甸山庄的别墅里，林霂的房间。
    凉时安静地躺在床上，白清坐在床边握着她稍微有些凉的手。
    翡翠和叶子宴站在一旁看着，看了很久，白清才小心翼翼地松开凉时的手，站起来，看了另外两人一眼，三人互相对视，心照不宣地顺序走出房间，下楼来到客厅。
    自打从十万大山回来之后，凉时很努力地和南韬国君以及织影王妃过了几天开心的团圆生活，在知道安初是自己的亲姐姐时更是开心得不得了。
    大家都不敢提林霂的名字，因为知道她装得很辛苦。
    等南韬国君和织影王妃离开城市返回昆仑山之后，凉时就陷入了沉睡，翡翠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刚开始还以为她心情不好，所以闭门不出，大家都是妖，所以不觉得她会饿死。
    所以没人去打扰她，一直以为过几天她应该会缓过来一些，但是翡翠在房间里发现了一个空药瓶。
    “我也不知道她吃的是什么，应该就是她自己配的。”
    翡翠把所有人都叫了来，一个劲儿地哀求，“白小姐，咱们公主和你关系匪浅，你可不能不管啊。”
    叫不醒，谁都没办法。
    白清施展梦魇术进入到凉时的梦中，发现她在梦里开始了新生活。
    如果这样可以缓解她的痛苦，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方法。
    但是白清问叶子宴的时候，叶子宴提出了一个可怕的设想，那就是如果凉时自己创造了梦境，而且在梦境里幸福地生活下去，可能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不知道她给自己吃了什么，我们不能冒险帮助她在梦境中活下去，而且……”
    叶子宴说出了一个天大的惊喜，那就是林霂的灵魂碎片终于凑齐了，唯独剩下凉时手中的这一片。
    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带入了梦境。
    “你们记不记得那个传说中的彤霖？”叶子宴又说出一个令人震惊的秘密，“我也是刚刚知道的，彤霖女仙很久之前就从建木树中脱离了出来，原来是她让桑阙把自己封印入建木树的，因为余连要毁灭十万大山，所以她舍身入建木树中，具体情况她只是和我师父密谈了一番，我知道的只是这些，她前几日来到山中，说最近一直在收集霂殿的碎片，虽说还差一片，但已经可以将魂魄聚集在一处。”
    “天呐！”白清惊讶地捂住嘴，“那么说，刚才我在凉时梦里见到的那个男生不是凉时自己幻想出来的？”
    “见到了谁？”
    大家都很奇怪，那个人的名字几乎呼之欲出。
    “是大殿下啊，我害怕是凉时自己的梦魔，便赶紧将她注意力转移了，还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鬼话，我的天，我怎么可以，我竟然把大殿下的魂魄赶走了。”
    “也许……”陆婧婉一直坐在一边没有说话，见到温澜神情有些激动，这才说道：“我在想，凉时将霂殿的鳞片带进梦里也是一件好事，她带着霂殿的东西，这样可以吸引霂殿的魂魄去找她。”
    ……
    大学生活因为有了林小雨的到来而变得丰富多彩。
    同在一个诗歌社团，林小雨很快成为了社团的主力。他是个阳光青春活力四射的男生，和同学们打成一片，每个人都想和他交朋友，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想和他多说上几句话。
    凉时总是握着自己兜里的东西，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虽然有时候也想拨开旁人，挤进人群的中心去和他讲话，但却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一群男生打篮球的时候，她坐在大树底下看书，但视线其实是一直围着他转的。
    就这样看着他，也觉得很幸福。很舒服，很安坦。
    但是，他为什么向这边走过来了？林小雨，向她的方向走过来了。
    凉时慌张地站起身，想要逃跑，可是抱着的书本落到地上，她紧张地捡着，最后一本凑巧就被林小雨捡到了。
    仔细地将书上的土拍干净，林小雨将书递给凉时，“你怎么不爱说话了？”
    凉时面红耳赤，心跳加速，根本没有考究这句话的深刻意思，什么都没说接过书就跑了。
    晚上躺在宿舍的床上，她才翻来覆去地想这句话的意思，“怎么不爱说话了？”
    我以前很爱讲话吗？
    我一直都不爱讲话的啊？
    下铺的方璇吵吵道：“凉时你在摊煎饼吗？平均一分钟翻身一次，不让我睡觉啦？”
    “那个，方璇，”凉时翻身坐起，扒着栏杆往下看，“我记得我们在高中的时候是同学吧？”
    “哇塞，这个你都忘啦？”方璇将头向上仰着，“我们是闺蜜好不好，真要被你气死。”
    “那个，我以前很爱讲话吗？”
    “对外人不是啦，对我可是个话唠的，哇啦哇啦讲个不停，不熟悉你的人一直都觉得你很高冷，只有我知道你是个神经病。”
    “这样啊……”凉时脑海里一直回想着林小雨的话，不由自主喃喃道：“难道我们以前也很熟悉吗?”
    “啊，凉时，我要杀了你。”方璇在下面咆哮。
    ……
    十月后的天气开始转凉，周末的早上下雨淅淅沥沥地开始下起来。
    凉时靠在窗前，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海薰茶，这是临来的时候翡翠塞给她的，说是新收上来的海茶，同宿舍的女生们都不爱喝，唯独她天天都离不了。
    窗外偶尔走过打着伞的同学，伞下隐约可见把衣服裹得紧紧的，天气应该很冷吧，但是也有什么雨具都没带的男生，手里拎着豆浆和油条湿淋淋地跑过。
    “小雨小雨林小雨。”
    同宿舍的还有一个女孩叫林娆，是个非常美丽的女生，自信而优雅，她很喜欢林小雨，每天都把他的名字挂在嘴边。
    此时她就在宿舍里，从衣柜里翻找着衣服。
    万圣节马上就要来了，她说要在万圣节那天和林小雨同学的关系有一个飞跃的发展。
    “就是说，你要表白咯？”方璇坐在凉时对面，吸溜着方便面，白了林娆一眼。
    凉时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如果自己也能像林娆这么积极又大胆该有多好，明明她是整个学校里第一个认识林小雨的人，最起码她是这么认为的。
    他朗诵诗歌时看着她的眼睛，就像大海上空的星辰。虽然男生打完篮球身上都会有汗臭味，但是他却没有，因为他总是在大汗淋漓的时候跑到她身边要水喝。
    不是没有女生像她一样假装在树底下或者凉亭里看书学习，但他每次都会准确地找到她的位置，所以她总是随身带一瓶水。
    离得很近，没有汗臭味，而是清洌洌的带一点咸的海水味道。
    “在看什么书？可以借我看吗？”他每次都像是在没话找话。
    因为她很沉默。
    “哦。”她只说了一个字，然后把才看了一半的书递过去。
    他脸有些僵硬，接过书却又递还给她，“还是算了，等你看完吧，过几天我再找你借。”
    她每天晚上都在为自己的愚蠢而懊恼，但也有些淡淡的喜悦，毕竟还能说上一句两句话的，尽管是个“哦”。
    “欸？那不是林小雨吗？”方璇歪着身子看向窗外。
    凉时心里一抖，果然，站在楼下的正是林小雨，他打着一把蓝色的大伞，仰头在招手。
    “他找你？”方璇问凉时。
    “不是吧？”凉时不敢相信，不知道这种天气他站在楼下要做什么。
    林小雨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对着她们扬了扬，凉时一眼看出那是她亲手缝制的小布袋。里面装着她的宝贝的。
    她吓了一跳，转身跑到床上，掀开枕头，小布袋真的没了。
    为什么又跑到他手里去了，记得刚认识的时候，那东西就莫名其妙跑到他手里去了的。
    她从床上爬下来的时候，听见林娆大叫起来，“他是来找我的，啊天呐，我的天呐……”
    凉时转过身的时候，见到林娆打开窗子，对着外面摆手，“等我一下，我马上就下去。”
    然后林娆就兴冲冲地跑下去了。
    “什么嘛？”方璇扒拉了两口方便面，“我怎么觉得他是来找你的？”
    凉时站在房间里，看着被林娆大开的门，再看看大开窗子，秋风带着湿湿的雨气灌进房间，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雨过天晴之后，林小雨同学再也没有在操场上树荫下凉亭外见到过凉时。
    万圣节是西方的节日，但是学校允许学生在礼堂里举办化装舞会。
    因为林娆的原因，凉时并没有可以打扮，但是当她走进礼堂的时候，她真的有些后悔了。
    因为林小雨同学真的是太耀眼了。
    如果有这样一个男朋友，又帅气，又阳光，最重要的是性格很好，和蔼可亲又热情洋溢，如果有这样一个男朋友，是有多幸福呀。
    想成为他心里面很特别的那个人，与众不同的那个人，与其他女生保持着不同态度的那个人。
    但是，好像这样的想法，每个人女生都有，所以，他就像太阳一样，身边围绕着许多的星星和月亮。
    而她，像是宇宙中最远的那一颗。
    “砰”的一声，满天的彩带从天空中将落下来，落到林小雨的头上，身上，众人欢呼着，林娆出现在人群中间，“林小雨同学，我喜欢你，请和我恋爱吧！”
    欢呼声掌声四起。
    凉时转身走出了礼堂。
    为什么站在那里表白的不是我？
    她以前是个活泼开朗的女生，这种评价是方璇讲的。不知道现在为什么会变得这么阴郁忧愁又沉默寡言。
    像她这样的性格和那样阳光的男生确实是不搭调的，她回头看看灯火通明并传出欢声笑语的礼堂，深秋的冷风扫着她湿湿的脸颊。
    她抹一把脸，转身吓了一跳。
    林小雨站在离她几步远的路灯下，正安静地看着她。
    她慌张地向后退了两步，回头看看礼堂，再转回头来，林小雨已经站到了她面前。
    “我一直没有说那样的话是怕会吓到你，但是我觉得今天不说的话，会让你伤心的。”
    “什么，什么话？”
    忽然意识到自己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泪水，她想转身却被林小雨拉住。
    凉凉的手指摸上她的脸，温柔地将泪水擦去，路灯下他低头看着她，她抬头看着他。
    “在我心里，你是我想要一起天荒地老的爱人。”
    “啊……”凉时呆呆地看着他，脑海里忽然闪过很多奇怪的画面。
    “你不要紧张，也不用马上回应，”林小雨抱住凉时的双肩，“我只是告诉你，我不会喜欢其他人的，我只喜欢你。”
    “可是，为什么？我们，好像总共也没有说过几句话。”
    林小雨脸上又出现凉时经常看到的那种失落，他好像很小心地对待着她，像对一个一碰即碎的美丽泡沫。
    “可是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只是你把我藏在了记忆最深处，我不说是因为怕吓到你。”
    “我们，以前就认识？”
    确实啊，连方璇都说她是自己高中时的闺蜜自己也忘记了，那么这个人又是自己的什么人呢？
    “好像是在做梦……”凉时喃喃着，“好乱。”
    “不管这是不是一个梦，我都是你的爱人，”他捧起她的脸，深深地凝望着她，“不管是梦里还是梦外，我都会守护者你，如果你不愿醒来，就让我陪着你一起梦下去。”
    凉时被他抱在怀里，温暖而安坦，她抬头看看夜空，月华如练，星光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