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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定京的人都在打听贞贤郡主和赵显的近况。
他们还活着吗?
什么?还活着?这对奸夫**怎么还没上吊啊——人们大抵心里都在这么咆哮。
京城的赌坊盯准商机再次开盘,赌的是“贞贤郡主会黯然神伤地剃度为尼”和“贞贤郡主会在月圆之夜身着红衣上吊自尽,然后变成厉鬼弄死赵显”,许多赌徒都表示这两个选项都很有诱惑力,实在左右为难。
实则贞贤郡主在哪儿?在做什么?预备做什么?
谁都不知道。
这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
热潮来得快去得也快,贞贤郡主彻底消失在了人们的眼前,同样,慢慢地也彻底消失在了人们的口中。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秋倒是还早。
这兵荒马乱的春天过得快,一不留神夏天就冒出了头儿,檀生换上了靛青单衣道袍,单插了支自己砍的木簪,脚踏黑碗口布鞋,素面朝天地背上背篓跟着青书师姐去采蘑菇,还带了个拖油瓶。
该拖油瓶姓翁,名笺。
翁笺小姑娘自上回来了东岳观,表达了一番对田园生活的向往,握拳表示一定要说通平阳县主允准她来度夏。
檀生呵呵呵呵,表示这根本就是一桩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平阳县主怎么可能把一只乖乖的大家闺秀随便放到这山野乡村来?不怕被狼给叼走了?
“…我跟我祖母说,东岳观有许多南来北往的贵家太太。”翁笺小姑娘狡黠眨眼。
这个逻辑,檀生不太懂。
所以呢?
“所以,万一哪户贵家太太把我看上了呢呵呵呵呵呵呵!”翁笺笑得一脸奸诈,“还有姑母在旁边帮忙说项,祖母一番权衡后就果断地把我放出来了。”
是了…这姑娘的婚事还没有着落...
翁笺小姑娘真是时运不好,如此好的家世该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奈何小时定亲的两人都夭折了,平白落了个克夫的名声,再加之定京城里贵女多、郎君少,狼少粥多,剩啊剩的就剩到了这时候,还有那该死的翁大妈太过纨绔,连累自家小妹婚事无人问津,京里的纨绔们生怕被这顶级的纨绔大舅子给吞了。
如今,平阳县主恨不得赶紧来只狼赶紧把翁笺叼走得了!
檀生抹了把额,翁笺看着憨,对她奶的命脉倒是把得很准呀。
林中三两点光,三个小姑娘打草惊蛇慢慢走。
许仪之这些时日忙得见不着人影,倒是时常写信来,可信里诸如“吾思如瀚辰,如星芒,如长河”之类酸不溜秋的见不得人的情话,正经事一样没说,檀生消息闭塞只好开口问翁笺,“京里都还好?”
翁笺专心打草,随口道,“天儿还是那个天儿…”转了口想起一件事来,“那贞贤郡主先是被秘密送到了长乐观,紧跟着又被秘密接进了宫。”翁笺低下声音,“皇上一直很喜欢这个侄女,一定舍不下她古佛青灯、孤苦一生的。”
这点,檀生是知道的。上辈子,所有节气宫里都有贞贤的赏赐下来,或是指头大的东珠串,或是开得正盛的芍药花,这些个赏赐一看就是尽了心的,绝不是靠内务府随手定下的。
这就是看得见的恩宠。
这看不见的恩宠,就落在了袁家。
虽然袁家只有一个袁修拿得出手,可皇帝要捧着,中秋家宴都要给上不了台面的袁家留个位子,为的是啥?还不是给贞贤脸面!
因为有皇帝的喜欢,贞贤才能为所欲为。
只是檀生一直没闹明白,当今圣上心信教身不信,后宫美人众多,子嗣也多,单是公主就有十来个,对侄女比对亲闺女还喜欢,真是叫人费解。
檀生蹙眉道,“皇上一向这么喜欢这个侄女?”
翁笺点头,看四下无人方轻声道,“说是皇上算了八字,贞贤郡主的八字旺宗室。”
旺...旺个屁旺!
***!涉嫌谋杀!***!
哪一项放在寻常女子身上都是一个死字!
就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放在贞贤身上,却像什么也没发生。
翁笺低声再道,“等贞贤郡主缓过来,怕是会…”
会狂沙席卷式地对她进行报复吧。
檀生布鞋踩在泥上,软软绵绵的。
只不过,能让贞贤郡主再次缓过来的契机只有一个,那就是再找个人嫁了,只有这样她才能名正言顺地重回定京社交圈,光明正大地站在阳光下。
而这个人选只有一个,便是赵显。
等此事热度稍稍浅了些,赵显过了妻丧期,二人狼狈为奸一合计,索性顺水推舟,把亲给结了,一来赵显能趁势重回官场,二来贞贤郡主能重新出现在世人眼前,双赢局面,这两人应该想得到。
就看他们会不会这么做了。
檀生若有所思,翁笺拿着木头拐杖四处逗猫惹狗,青书师姐跑得飞快,转过头来眉飞色舞地朝她们招呼,“快来呀!人来了!人来了!”
翁笺瞬时甩掉拐杖,红着一张脸,如一支离弦的箭一冲而上。
檀生脚下生根,心里默念了三遍许仪之的名字,算了…她都是有主的人了…偷看猎户洗澡什么的还是让年轻小姑娘去做好了...
檀生看着翁笺趴在大石后撅起屁股的样子,心情有点复杂。
啊。
甚是对不住平阳县主啊。
啊。
檀生没等来贞贤郡主铺天盖地式的报复,却等来了一个邀请,与其说是邀请,不如说是命令。
来传令的是一位五品太监,年岁不大却神容倨傲,手上戴了只水头极好的翡翠扳指。
“奉淑妃娘娘之命请合真道长进宫看相,后日会有车轿来接道长,还望道长沐浴焚香,以待贵人。”
正觉女冠笑着塞了只香囊袋子,“这宫中贵人看相素来都由长乐观与国师掌眼,东岳观小小道观不足挂齿,恐扰了淑妃娘娘清净。”
那内监看这香囊袋子觉得好笑,手一推,正觉女冠也没拿稳,袋子就掉到了地上,太监似笑非笑,“这大餐吃惯了,谁还不喜欢用点山野小菜清清口呀?您观里这合真道长势头正猛,前不久不才出了那大个风头吗?淑妃娘娘想请她过个眼,是抬举。女冠您塞钱给咱家是看不上淑妃娘娘的抬举呢?还是觉着咱家眼皮子薄,这辈子都没见过钱呀?”
阉人说话阴阳怪气且来势汹汹。
正觉女冠头一回受这闲气。
檀生弯腰捡起那香囊袋子,随手递给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姑子,“诺,这公公不要,给你买糖吃得了。”
那太监脸色登时不太好。
檀生直起身子来,笑眯眯地看着那太监,“既是淑妃娘娘来请,那本道长便也托回大。”檀生顿了一顿,“来接本道长的车轿得提前一天熏上檀木香,车中的茶汤需山泉水冲泡的秀芽茶,看相算卦赌的是心诚,还望淑妃娘娘这两日记得沐浴焚香、供奉天尊,这样算出来的卦才灵验。”
檀生看那太监脸色越变越差,再好心提醒一句,“公公,您最好拿只笔记一记。若是漏了啥,算不灵验了,那可全是您的罪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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