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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道观的墙也并不是一天就筑高的。
许仪之轻车熟路得地翻墙落地直奔六音阁旁边的小阁院,当许仪之疾驰的黑影从正觉女冠的窗棂外一扫而过时,正觉女冠寝室的灯“咻”一下就熄了。
“就等着这兔崽子来,他不来,老道我都不敢睡...”
正觉女冠怀揣着楼上另外一只鞋子终于掉下来了的心态,拽紧被子终于放心睡下。
檀生喝完热烘烘的红豆年糕汤刚放下碗便见许仪之从槐树上哗啦下来,一来就仰头喝光桌上摆好的茶水,从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擦石凳方才坐下。
这纨绔习气,大概是一辈子也改不了了。
檀生问,“可吃了夜饭?”
许仪之摇头,“北疆班师回朝受封,金吾卫和巡城营备司上下都要安顿妥帖,信昌侯紧盯金吾卫,暗影想尽数安插进去没那么简单。”许仪之顺手拿起檀生用过的碗自己舀了两勺年糕汤喝,“一天都在城南城北四处跑,哪顾得上吃饭啊。”
“别吃多了,糯米溏心。”檀生顺嘴回道,“官妈妈劳你去煎盘饺子来。”
官妈妈应声而去。
许仪之一听便笑,一边喝一边笑。
檀生也不懂他在笑什么,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烧得慌,赶紧转了话题,“今儿陈太后的侄孙女来过道观。”
许仪之点头,“我知道,昌盛县主虽机敏却性情淡泊,不需要很警惕。”
噢,对。
许仪之也算是皇亲国戚,跟昌盛县主自然从小认识,等等,那这岂不算是青梅竹马?
昌盛县主那张惊艳绝伦的脸顿时化身一碗年糕汤溏在了檀生胸口。
许仪之眼风一瞥,再笑,“人昌盛一心求圣贤书,之前陈太后想把昌盛指给阿玠,人小姑娘嫌弃阿玠没文化,是宁死不从,在太极宫哭哭啼啼半个月。阿玠那半个月日日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天天追着翁佼问自个儿是不是长丑了。”
嗯...既然阿玠公子,人昌盛县主都没看上...
檀生眼神一耷拉瞥了瞥身边这位作风纨绔的二世祖,暗地里拍拍胸脯,还好还好,这死纨绔,昌盛县主是铁定瞧不上眼的。
檀生松口气让许仪之顿时有种莫名的屈辱感。
许仪之甩甩脑袋,索性不想了,咽了口年糕再道,“她来游说你了?”
“拿白家舅舅堂堂正正回京的好处游说我”,檀生加重语调,“说以后会再来。”
许仪之碗一放,哼笑一声,“陈家这消息倒还灵光。我就晚了这一步让暗影清理广安和北疆白家的行迹,陈家就找个空挡。既然嗅觉这么灵,当初又何苦让信昌侯轻易上位,白给他人做嫁衣。”
檀生蹙眉,“白给他人做嫁衣?”
许仪之看夜黑风高,四周寂静无声,手曲于口中吹了个哨,山林里便有三五暗影人头攒动奔向各处,辐原半里站岗放哨。
“陈太后和皇帝不亲。”许仪之轻声道,“皇帝出生时腿脚不便,又身体孱弱,先帝便让天师静圆主持合算八卦后,把当今圣上托给一位生辰八字旺实却位卑无宠的妾妃抚养至六岁,期间陈太后先后产下长公主和已逝的福王,故而纵然圣上六岁之后回到陈太后身边,陈太后的重心与喜好自然偏向与她朝夕相处的一双儿女身上。”
噢...
迷信原来是家学渊博啊...
先帝信奉天师,皇帝信奉国师。
啊。
这可真是神棍的春天,秃驴的旺季呀。
把自己儿子让给一个位卑且无宠的妾室抚育,六岁诶,六岁啥都知道了,知道自己是跛子所以亲娘不要自己了,知道亲娘还有一双完美健康的儿女住在更大更明亮的宫殿,知道自己从出生起就是被遗忘的对象...这样长大的小孩,能正常才怪。
檀生突然明白上辈子昭德帝为啥在陈太后生前漠不关心,任由人磋磨,而在她死后大办丧事,还非得让人哭,不哭不让走。
这分明是在宣泄压抑已久的情绪啊!
这皇室秘辛,啧啧啧。
檀生:“啧啧啧。”
许仪之看了一眼,仿佛看到了认真听八卦的美貌版翁佼。
以后少让翁佼和自家姑娘接触,没得都被带傻了!
许仪之这样想道。
“福王在时倒还好,自从福王去世、当今圣上登基后,陈太后紧锁宫门,不迈足一步,也从不置喙宫中诸事。圣上便将以前抚养过他的那位妾妃加封为太皇贵妃,狠狠扇了陈太后一巴掌。”许仪之也算是宫里长大的,说起这些事儿很是唏嘘,“以前高淑妃没得宠时,内宫就是太皇贵妃说了算,连太极宫的俸禄都要太皇贵妃点了头才敢发。高淑妃得了宠,皇帝就把内宫的权柄分了一部分到高淑妃手里,太极宫的日子才好过点儿,也是那个时候陈太后提出希望把陈家的侄孙女接到宫里来陪伴她。”
檀生总觉得陈太后在下一步大棋。
可想了想上辈子,陈太后自始至终都没出什么大动作啊...
“那这么说来,陈太后和高淑妃的关系并不僵啊。如今高淑妃前脚才召了我,陈太后后脚就派昌盛县主来游说我,岂不是赤裸裸地挑衅高淑妃?高淑妃能咽下这口气?”檀生蹙眉。
“富贵险中求,如今皇帝是把道家玄学信到骨子里去了,阿俏你自己想想,这满定京还有谁比你更合适和龚国师打擂台?”官妈妈的饺子煎出锅了,许仪之讲究食不言,吃饭的时候绝不说话,教养很好,埋着头就着小米粥吃煎饺。
檀生有点愣。
哇哦。
她好值钱噢。
竟然能让陈太后不惜与高淑妃撕破脸。
许仪之吃相好,但吃得快,饿慌了一口气吃了十来个,抬起头看自家姑娘楞呼呼的,便笑,“想什么呢?”
檀生回了神,“我在想,既然我这么抢手,那我得把一卦三千两调到一卦五千两了...东岳观的香油钱也该涨了...一盏灯起码得收五十两银子了....”
檀生越想,眼神越油亮亮。
真的不能让阿俏再和翁佼有接触了。
连抠都学会了!
死翁佼,害人精,跟着他,学不好!
许仪之暗下决心。
远在市井坊间买大买小赌钱输钱的翁大郎君莫名其妙连打三个“阿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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