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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声方才落下,一道暴怒的人影便冲了进来,那模样简直是要吃人。
皇贵太妃皱了眉头。
长生却是笑着,低头看着明显被吓了一跳的福寿小郡主,“你瞧你父王,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得,不高兴了便大声吼人,央央可别被他这模样给骗你了,他就纸老虎一个,纸老虎知道不?便是……”
“秦长生,你放开央央——”
“阳儿。”皇贵妃太妃沉声开口,“央央还在呢!”
秦阳便是恨不得将眼前的女人给撕了,可女儿还在她的怀中,也不得不压下怒火,也断不能为了这个女人吓到自己的女儿!“央央,过来父王这里!”
福寿小郡主的的确确是被父亲那一吼给吓着了,即便是现在见了父亲的脸也都还有些心有余悸,不过也就是犹豫了一下,然后便仰头对姑姑道:“姑姑,父王来了,我要去抱抱父王。”
“抱抱父王?”
“嗯。”小郡主点头,“父王生气了,央央去抱抱他,他便会好的。”说完,便自个儿动身子,从长生的怀中下来了,有些笨拙地穿了鞋子,便快步走到了父亲的面前,伸手抱着他的腿,仰头笑道:“父王是在生央央的气吗?”
秦阳哪里会生女儿的气?“父王怎么会生央央的气?”他弯腰将女儿抱了起来,即便温柔的有些生硬,可一片慈父之心是拳拳可见的,尤其是那势要护着她的态度,“父王不生气。”
“真的?”小郡主问道。
秦阳点头:“父王自然不会骗央央!”
“那就好。”小郡主松了口气,“我就怕父王生气,生气对身子不好,央央不喜欢父王生气,也不想父王生病!父王,不要生气……”说着,双手抱着他的脖子,依赖而又亲近,“父王最疼央央了……”
这般的话哪一个父亲受的了?
秦阳冷硬的眉眼也柔和了下来,“嗯,父王最疼央央。”说完,便抬头看向皇贵太妃,“母妃,时候不早了,儿臣带央央先回府。”
皇贵太妃却看向了长生。
长生搁下了手中的茶盏,便在两人父女情深的时候,她优哉游哉地喝着茶,似乎根本没有挟持人家女儿来威胁人家似得,而如今,说出来的话也都是温和的跟闲话家常一般,“恐怕不成。”她没看向秦阳,而是笑着对皇贵太妃道:“我也好些年没见着央央了,便留她在宫里面住几天,我也好方便日日来看看,再说八皇兄现在怕也没空照看央央,还是留在皇贵太妃这里好。”
“母妃与本王一并出宫!”
“若是我不允呢?”长生转身看向他,笑道。
秦阳戾气横生。
小孩子最敏感了,尤其是小郡主现在这般年纪也算是知事了,她抬起头来,怯生生地看着两人,“父王……”
秦阳抱紧了她,安抚道:“没事,你先和你祖母……”
“不必了。”长生打断了他的话,“近来本宫不喜欢别人忤逆本宫的安排,既然八皇兄不想跟央央分开,那便一起留下吧。”
“你敢!”
“时至今日,本宫还有什么不敢?”长生笑了,恣意而张扬,“况且,本宫不是早便说了,本宫既然敢说便不怕别人来毁。”
秦阳满目冷戾。
“好了。”皇贵太妃见情况不妙,便开口斡旋,“央央便留在我这里几日,大长公主说的也没错,如今外边乱的很,衡王府也未必安全。”
秦阳目光噬人。
“父王……”小郡主抬头道,“央央愿意留下来陪祖母,父王便让央央留下来吧。”她不知道姑姑为什么要让她留下,父王又为什么要生气,但是她看得出来,父王跟姑姑在生气……她不想他们吵架甚至可能会打架……“父王,央央好些日子没见祖母了……”
“好。”长生起步走到了小郡主的面前,笑着抚着她的头,“央央真孝顺。”似乎丝毫没察觉秦阳那噬人的目光一般。
秦阳知道自己只能受制于她!
这便是她有恃无恐的原因!
秦长生,你对得起阿绮!
连央央你都算计,你还有什么资格称之为阿绮的朋友!
秦长生,你该死——
“你觉得本宫该死吗?”从皇姑太妃处出来,长生依旧觉得周边萦绕着秦阳的戾气,“如今,似乎没有什么是本宫不能做或者做不出来的。”
凌光皱眉,“公主……”
“本宫不过是发发牢骚罢了。”长生没等她说完便又笑道,双手扶着冰凉的白玉栏杆,“这些日子,过的实在是有些憋屈!”
不过,有些事情的确急不来。
“太子还在灵前守着?”
“是。”
长生笑了笑,寒风之中稍稍有些暖意,“是个孝顺的孩子,不过身为太子,未来的皇帝,心肠太软了,不是好事。”
所以,他便好好地看着这一切吧,看着该如何当好这个皇帝,看看,他父皇到底错在哪里!
……
余太后从病床上爬起来了,也毕竟是当了几年的太后,身边到底还是有些亲信的,即便不多,可这时候只要有一个愿意帮她卖命,便足矣。
秦慎冷眼看着趴在地上浑身颤抖的宫女,“你说太后要见我?”
“是……太后娘娘……快不行了……她说……她说临终之前……想见太子最后一面……她说……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太子说……”
秦慎一个字也不信,若是她真的不行了,来禀报他的人绝对不会是她身边的人,不过还是去慈宁宫,因为他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母亲在这般情况之下还要作妖!即便她不是有心害死父皇,可父皇的确死于她手,更何况她原本要杀的人是他的母后!他实在想不到如今她想见他到底意欲何为!?更何况,父皇驾崩之后,慈宁宫已经被重兵把手,一个小小的宫女怎么可能跑得出来,还顺利跑到他面前!
她是想让他去,对吗?
好!
他便去看看!
……
余太后看着终于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秦慎,她的孙子!她也不是一开始便不喜欢这个孙子的,就算他的出世害她又与儿子离心,可她还是喜欢这个期待多时的孙子,但是——钱氏那个贱人一直不让她接近,一直防着她,似乎只要她会害自己的亲孙子一般!这般多年来,她一直不给他们祖孙亲近的机会,她恼恨钱氏,对这个孙子自然也就淡了下来了,而几年之后,便也亲近不起来了,如今——
若是牺牲了这般一个不讨喜的孙子便可以将秦长生那个贱人置之死地,还可以让钱氏痛不欲生,那她为什么不做?!
太子?
钱氏的儿子有什么资格当太子?!
靖儿死了,钱氏凭什么还能够活着?她不是宣称自己对靖儿以往精神的话?靖儿死了,她也该陪葬才是!凭什么她这个太后当的憋屈,她却能够风风光光舒心快活?!
她该是!
她们都该是——
“你父皇是被秦长生害死的——”余太后双手撑着床榻,便是不再奄奄一息了,可垮了的身子也不可能恢复过来,现在支撑她的不过是一口怨气罢了,“你要为他报仇——你一定要为他报仇——慎儿……”她有些不是很熟地叫着这个不亲近的孙子的名字,“你一定要为你父皇报仇——”
秦慎握紧了拳头,面色冰凉,“那太后认为我该如何为父皇报仇?”
“当然是杀了那个贱人——”余太后喝道。
秦慎继续道:“可是父皇临终之前却是将我与江山托付给了她。”
余太后眼睛睁的大大的,一副果然没有猜错的样子,她给了他机会的!她还念着他是她孙子的,可是他却早就忘了她是他祖母,甚至忘了他父皇死的有多惨!这样的太子有什么资格继承皇位?!好在……好在靖儿还有别的儿子,就算惠妃她也不喜欢,但是总好过钱氏心肠歹毒,二皇子也总比眼前这个冷血无情的逆子强!“你过来……”她喘着气,目光冰冷刺骨。
秦慎没有动。
“你不想知道你父皇是怎么被她害死的吗?!”余太后怒道,“你连这个也不想知道吗?!为了当太子为了继承皇位,你良心都被狗吃了吗?!你父皇多疼你,他多么疼你——咳咳……咳咳……”急促的咳嗽成了这森森寂然的宫殿中唯一的声音。
秦慎目光冷漠,不过四岁的孩子却有着便是成。人也没有的冷漠,他在以常人无法企及的速度成长,“您是想说,父皇之所以会误喝了您为我母后准备的羹汤是长生大长公主暗中下的手脚?还是想告诉我,您没有想要置我母后于死地?”
“你过来我便告诉你!”余太后睁大眼睛道,眼中有着越来越明显的癫狂,“你过来……过来……”
秦慎依旧没有动:“我知道我母后一直被她软禁着。”
余太后一怔。
“我也恨她,不会比您少多少!”秦慎继续道:“但是,她是父皇临终之前托付之人,我不信任何人,不信您,不信母后,更不信她!但是,我信父皇!我的一切包括我的性命都是父皇给的,他既然将我托付给了她,那即便她是豺狼虎豹,我亦会与她站在一起!这便是我现在将来该做的!”
“你——”他竟然认贼作父?!果然是钱氏那个贱人的儿子,果然是贱人生贱种!
秦慎握紧了拳头,不让自己受她眼底的厌恶与怨恨影响,即便不亲,可是,她终究是他的祖母,父皇很孝顺的祖母,没有人知道他有多羡慕衡王叔府中的福寿,羡慕她与皇贵太妃的祖孙之情,“她不会要你性命,孙儿更会让您安享晚年,但是,父皇已然去了,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毫无保留地对您好,更不会有人即便被您所害依旧毫无怨言地以德报怨!太后娘娘,往后请您便在这慈宁宫中安享晚年吧!”
见到了人,便知道自己先前所思所想是多么的可笑。
有什么好问?
在他还未来的世上的时候起,她便已经是这样子了,父皇改变不了她,他更不可能!
“您知道吗?父皇临终之前,未曾提及你一字。”
余太后眼睛陡然又睁大了许多,眼珠子都似乎要蹦出来一般,脸庞也因为过度的扭曲而狰狞的宛如恶鬼。
秦慎心底突然间涌出了一股快意。
“我杀了你——”余太后陡然暴起,手持着一把匕首直接朝着秦慎刺了过去,那目光、那神色,便像是在诛杀仇人一般,丝毫没有半点祖孙之情,她将人叫来,便是为了这最后的一击,这才是她最终的目的。
秦慎惊愕不已,没有恐惧,但心还是撕裂般的难受,她找人叫他过来,不是为了让他为父皇报仇,不是要怂恿他与长生大长公主作对,甚至杀了她,而是……而是……她的匕首一直藏在了身下,她方才一直叫他走过去便是为了此时此刻的这件事!
她要杀了他!
他的亲祖母,要杀他!
处心积虑!
噔——
他被一股冲力推的后退了几步,便是很努力地想要稳住身子,但是最终也没有成功,狼狈地跌倒在地上。
余太后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手中的匕首已经被掷的远远的,而她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抬起了头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秦慎,便又狰狞着欲扑过去,只是很可惜,方才那一击已然是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的挣扎,换来的不过是一口滚烫的血罢了,“你过来……过来……”她依旧不放心,赤红的眼眶癫狂地喊着,“秦慎……你过来……只要你死了……所有人都不会放过……秦长生那个贱人……只要你死了……你过来……靖儿……母亲要为你报仇……母亲一定会为你报仇的……靖儿……”
秦慎明白了。
原来如此。
原来这便是她要杀他的理由。
如此说来的话,她也不是不可原谅,也不过是一片慈母之心罢了。
可以这样想吗?
他这样想了,可是,却依旧没有丝毫的觉得好受些。
“或许……这便是父皇临终之前不提你一字一句的原因……因为……父皇比谁都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
父皇,您是不想让我也如你一般为难吧?
对母后狠心,也是如此吧?
父皇……
秦慎爬起来,现在他最想做的便是回去继续守着他的父皇,在这最后为数不多的日子里,再守守他……
“大皇兄……”
秦慎急切地回到了太极殿灵堂,可才到了太极殿的殿门,还没进去,便看到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筠公主居然跑来了,“你……怎么来了?”
他们并不亲近。
筠公主身子瑟瑟发抖,脸色也青白的。
秦慎方才注意到她身上只穿着一身寝衣,身边也没有其他的宫人陪伴,该死自己一个人跑出来的。
“太……太子……”
秦慎压下了心中翻滚的情绪,一把牵住了她已然冰冷的手,“走,跟我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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