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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公冶墨手中便握有暗卫,又有菩提门和乐正世家的援助,如今又是名正言顺的新皇,那些一直持观望态度以及效忠皇权的人,自然是要归心的。
此消彼长,相比之下,公冶凌与废太子公冶溪,虽然手中依然握有实权,却没有了争夺皇位的理由。
所以,纵然他们不甘心,打算破釜沉舟,殊死一搏,可是不管他们打出任何旗号,也不管结果如何,都一定会被人诟病。
也就是说,公冶墨已经占了正义的一方,那么反对方便是非正义的,所谓邪不胜正,这是民心所向,大势所趋。
但是,萧别离不同。
萧别离是大将军,手中握有三十万大军,为先皇所信赖,甚至还肩负了托孤之重任,那龙鳞短剑,当初便是被送进了将军府,如果他反对公冶墨,世人必然会对公冶墨的继承权有所怀疑,到时只要稍有谣言,对尚未大权独揽的公冶墨来说,必会构成致命的打击。
所以,同样是强敌,但孰轻孰重,已经非常明显。
夜雪猜到公冶墨一定有了对付公冶凌与公冶溪的办法,那么,萧别离这一方,就由她来解决。
越是接近皇宫,夜雪越是明白了此刻他们殊死一搏的决心,只见往日巍峨庄严的宫门,此刻俨然成了最残酷的战场,目之所及,全都是硝烟弥漫,尸骨成山的场景,就连结了薄冰的护城河,也被鲜血染红,随时都能看见随水缓慢漂流的残缺尸体。
夜雪看着江氏单薄的背影越过那些骇人的尸体,一点点向宫门靠近,然后被守门的侍卫拦住,那些人穿了大红战袍,正是萧别离的部属。
夜雪落后江氏不远,她耳力又好,所以隐约能听到江氏与侍卫的对话,只是江氏语无伦次,只嚷着要见萧别离,侍卫怎会细听她的话,便将手中长枪一横,作势要驱赶她。
夜雪见江氏被那侍卫推的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夜雪忙上前扶住江氏,清冷的声音含了压力,道:“大胆小卒,竟敢对夫人不敬!”
侍卫被夜雪说的一怔,转念一想,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必然不会是普通女子,又见夜雪绝色倾城,越发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但这个时候,也是个非常时期,几方混战,若真有个什么伤亡,也没有人能追查出什么来,于是那侍卫便又有了几分底气,但语气相比刚才,还是好了许多,道:“小的不知道什么夫人小姐,小的只知道这里是战场,女人不应该来,你们还是快走吧。”
夜雪冷漠的凤眸闪了闪,根本没有理会侍卫的劝诫,只冷淡道:“你去通禀将军,就说萧夜雪与娘亲求见。”
侍卫现出惊讶,显然是知道萧夜雪这个名字的,他左右看了看,见有带队巡逻的上官经过,便转身跑过去,对那上官说了几句话,那人往夜雪的方向看了看,便驱马走近,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夜雪与江氏,道:“你们自称是江氏夫人与二小姐?”
“是。”夜雪回答。
那人又上下打量了夜雪几眼,才又道:“你们等着,待本将前去通禀。”
江氏见那人驱马进了宫门,便不安的握住夜雪的手,道:“见了他,我该说些什么?”
“娘想说什么都行。”夜雪清冷的声音淡淡的安慰着。
江氏听到夜雪的声音,才忽然意识到什么,慌乱的视线定了定,转向夜雪,道:“你不在府里养着,跑来这里做什么?”
“我……自然是放心不下……”夜雪有些茫然,语气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嘲讽,道:“放心不下娘,也担心公冶墨……想……劝一劝将军。”
江氏拍了拍夜雪扶着她手臂的素手,叹了口气,却什么都没说。
夜雪唇角的嘲讽越发深了,她被成涤强暴,是失了贞洁;将公冶墨推上帝位,便失了爱情;与千面交往从未有过真心,算失了友谊;到最后,当她打算利用江氏的那一刻起,就连最后的亲情,她也舍弃了……
正当江氏与夜雪各自想着心事,前去通禀的人已经回来,道:“夫人,小姐,将军请你们进去。”
江氏听见萧别离叫他进去,反而踌躇起来,怔了怔,似乎想到什么,抬手理了理发髻,问夜雪道:“怎么样,发髻没有散吧?”又整理了一下衣服,道,“我应该换一件蓝色的衣服,将军说过,我穿蓝最好看。”
江氏刚才从墨王府一直跑到宫门,又心惊肉跳的穿过战场,也不知道是因为疲惫还是受了惊吓,脸色苍白的犹如白纸,发髻也散了,凌乱的碎发时不时被冷风吹到脸上,身上的衣服被勾破了好几处,月白的裙裾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迹,看上去真是好不狼狈。
可是,江氏生的美,她虽年过四十,却依然肌肤胜雪,只有在她笑起来时才能看到眼角的细纹。
此时,江氏的那双美目,闪烁着恐惧、担忧、犹豫等等的复杂情绪,再加上她一身的狼狈模样,竟叫人不由得心生怜惜,下意识的想要给予她温柔的安慰与保护。
夜雪抬手为她将被风吹到脸上的发丝理顺到耳后,清冷的声音轻轻道:“这样就很好。”
江氏拉住夜雪的手,稍稍稳了稳心神,便跟着前来通传之人,缓步走进宫门。
不管萧别离怎么嚣张,他终归是大照王朝的臣子,虽然命人用武力接管了午门,所宣扬的藉口也只是守卫皇宫,阻挡凌王与溪王的叛军,而他暗中调派的十万大军,也只驻扎在京城近郊,并不敢贸然进城。
夜雪陪伴江氏,跟在侍卫身后,一路进了午门,然后向右走不远,便是上城墙的青石阶梯,走上城墙,夜雪便看到在城墙上原地休息的士兵,放眼望去,竟有不下万人。
“两位这边请。”
夜雪收回视线,便扶着江氏跟在侍卫身后,向另一边走,又转了一个弯,便是一座城楼,这座城楼要比城门口的城楼高大,最顶层有十几个哨兵守卫,他们手中拿着各色小旗,显然是用来传达命令的。
月照城中有九处这样的城楼,被称为九门,掌管这九门的官员叫做九门卫,属于四品官,隶属御林军,却为皇帝直接掌管。
月照城的城墙建的异常高大,除了那些高来高去的武林高手,想要进出京城以及出入皇宫,都必然要经过城门,这就使得九门成了战略要塞,想要控制京城,必先控制九门,所以,担任九门卫的官员,必是皇帝的亲信。
夜雪知道那九门卫是个极刚正迂腐的人,对先皇忠心耿耿,如今,先皇崩逝,新皇确立,这九门卫本着效忠皇权的宗旨,也必然是支持公冶墨的。
大军压境,又强行控制了皇宫最重要的出入口,萧别离此次的所作所为异常高调,看来,他也要破釜沉舟,搏一搏了。
夜雪伴随江氏走进城楼,便是萧别离临时的议事大厅,此刻厅中只有几个守卫,见他们进来,坐在桌案后的萧别离向侍卫使了个手势,那些人便退了出去,走在最后的侍卫还回身将门关好。
萧别离面前的桌案上铺了一张图,紫毫饱蘸朱砂,然后落笔做了个标记,眼睑未抬,似是不经意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江氏原本便有些紧张,如今又见萧别离如此,越发手足无措起来,听见他问话,不免被吓的一颤,细小的声音吞吞吐吐道:“奴……奴家……”
连站在身边的夜雪都没有听清她说的什么,更何况相距十几步远的萧别离。
萧别离将手中的紫毫放置在笔架上,抬眸将视线转向江氏,声音有些不耐:“嗯?大点声。”
江氏低头,双手用力绞着衣襟,苍白的脸色瞬间绯红,也不知是着急还是羞愧,一双美眸竟含了隐隐的泪意。
夜雪从未见过江氏这副样子,今日见了,便有些明白萧别离为何只纳了她一房妾室,而萧别离的正妻张氏又为何对她百般算计,她这不经意显出的,受惊小鹿一般的样子,会令所有男人动心,也会令女人嫉妒。
萧别离的脸色果然缓和下来,随手将桌案上的图合上,起身绕过桌案,走到江氏面前,看着她静默了一会,道:“有些日子未见,你,清减了不少,在外面可是住的不习惯?”
江氏怔了怔,美眸中显出惊喜,头却垂的更低了,小声道:“多谢将军惦念,奴还好。”
夜雪微微皱了皱眉,江氏对萧别离是真的用了情,那自己将她与萧别离分开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萧别离淡淡的扫了夜雪一眼,又对江氏道:“既然还好,你来见本帅又是何道理?”
“这……我……”江氏如何敢在萧别离面前表明心迹,纵然心中对他百般爱恋,此时却也只是吞吞吐吐,不知如何表达。
夜雪轻轻一叹,清冷的声音淡淡道:“听说将军不顾皇命,擅自驻守午门,又暗中调集军队直逼京郊,虽表面无事,但我娘担心你近况堪虞,故前来一见。”
萧别离似是才发现夜雪,冷淡道:“那么你呢?你又来做什么?”
夜雪知道江氏的用心算是白费了,心中不免一冷,唇角勾起淡淡的嘲讽,反问道:“将军以为呢?”
萧别离对夜雪也不客气,冷“哼”一声,道:“你机关算尽,却落得孑然一身的下场,想必定是心有不甘,便打算利用本帅的力量达到某些目的吧。”语气顿了顿,扫了江氏一眼,又道,“你我父女缘尽,本帅不会遂了你的意。”
夜雪不置可否,将冷漠的视线转向别处,静默了一会,才淡淡道:“江山,终究是他们公冶家的江山,而你,终究只是公冶家的臣子,即便你夺了江山,也名不正言不顺。”
顿了顿,又道,“退一步讲,你想掌了权位,扶持公冶家的人做傀儡,那也要选一位好控制的,可是几位皇子,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岂是那么好掌控的,即便是那无作为的病秧子公冶汇,其睿智也不在你之下,只要稍有机会,定能反噬与你,难道,你要小心翼翼,处处防范一辈子么?”
“所谓的权倾朝野,定伴随着高处不胜寒的无奈,你已经年过半百,家中又有娇妻美妾,去过几日闲云野鹤的日子不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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