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芽儿挺着已经满七个月的大肚子,忙进忙出的为夜雪真理行装,退去稚嫩的嗓音有一搭没一搭道:“王爷也真是的,发了罪己诏还不算完,竟还要自行贬黜离京,也不说去哪里,只说什么周游天下,小姐这一走,芽儿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小姐。”
夜雪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清冷的声音淡淡道:“总是要走的,去哪里不都是一样,再说,我这又不会要与你永别,你们都在这里,我总还要回来的。”
芽儿习惯性的抚摸着肚子,走到夜雪身边,叹了口气道:“夫人走时交代芽儿要照顾小姐,可是小姐要走了,芽儿却不能随侍左右,总是不放心。”
夜雪将手中的书放下,扶着芽儿让她坐在身边,唇角漾起浅浅的笑容,道:“你怀着孩子,行动不方便,有事大可叫李全写信给我。”
“话虽如此……”
“启禀王妃,韵姑娘求见。”
小侍女燕儿的通禀打断了两人的话,芽儿皱了皱眉,道:“她还没走么?自己说要去陪伴溪王殿下,却赖在咱们这不肯走,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说溪王殿下疯了,就想改变主意。”
夜雪拍了拍芽儿的手,却对燕儿道:“请她进来吧。”
燕儿将韵姑娘请进来,便被芽儿唤进房间收拾衣物去了。
夜雪清冷的凤眸静静的看着铅华尽退的韵姑娘给自己行礼,唇角勾了勾,淡淡道:“你找我可是还有话要说?”
韵姑娘抬眸看了夜雪一眼,忙又垂下眸子,上前将自己怀里紧抱着的一个布包放在桌子上,一边打开,一边道:“王妃娘娘,奴这些日子不肯离去,并非是因为听说溪王殿下疯了,就生了反悔之意,相反的,奴听到这个消息,越发想早日到他身边去。”
夜雪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韵姑娘将布包向夜雪推了推,道:“奴是为了这个。”
夜雪看着布包中两双做工极精美的鞋子,不解其意。
韵姑娘道:“王爷与王妃待奴的大恩大德,奴无以为报,奴思来想去,知道自己这一入溪王府,怕是再难与王爷王妃相见,奴身无长物,唯有这制鞋的手艺,还算过得去,便用心做了这样两双鞋子,送于王爷王妃,以聊表寸心,还望王妃莫要嫌弃奴这双手粗鄙。”
夜雪略怔了怔,唇角缓缓勾起,抬手拿起鞋子,一只一只的端详,道:“其实,送什么都容易,唯独这量身定做的东西不易,你既然用了这份心,又何来粗鄙之说,你的心意,我领了。”
韵姑娘面露喜色,道:“承蒙王妃不弃。”顿了顿,又福身下去,续道,“奴与王妃就此别过,奴在溪王府邸,会日日为王妃祈祷,祝愿王妃与王爷事事随顺,长乐安宁。”
夜雪起身扶起韵姑娘,唇角勾起笑容,道:“多谢,也愿你与溪王两心相悦,从此后闲庭落花,岁月静好。”
送走韵姑娘,夜雪觉得心里莫名高兴起来,走到桌前,拿起韵姑娘做的鞋子,细细把玩着,侍女燕儿捧着一套白衣上前,询问:“王妃,这套衣服要带着么?”
夜雪看了一眼那套衣服,唇角的笑意僵了僵,漠然道:“拿出去扔了。”
“是。”
燕儿领命,拿着衣服正要出门,却与走到房门口的柯唯撞见,柯唯看见燕儿手中的衣服,问道:“这是……”
燕儿低头侧身在旁,等着柯唯过去,见问,便答道:“王妃娘娘不要的衣服,命奴婢扔了。”
柯唯却将那衣服拿了去,道:“这衣服扔不得,我去与王妃讲,你去吧。”
夜雪听见柯唯进来,便放下手中的书,淡淡道:“一件衣服而已,有什么扔不得?”
柯唯知道她听到了自己在门外说的话,先向夜雪行了礼,沉稳的声音才答道:“王妃,这是月露冰丝裙,是与齐家的天蚕羽衣齐名的宝物。”
“那又如何?”
柯唯将月露冰丝裙放在桌子上,又道:“王妃有所不知,在大照王朝,月露冰丝裙与暗月指环,是暗卫首领的象征。”
夜雪沉默不语,可握着书的手却因为太用力而有些发白。
柯唯看了夜雪一眼,续道:“暗月指环可以号令所有暗卫,而月露冰丝裙,则表示暗卫首领作为暗卫,可以有除了主子之外的可珍视之人。”
“属下以为,这衣服既已经赠与王妃,王妃也必然猜到了首领的用意。”
夜雪清冷的凤眸闪过冷漠,她看了一眼月露冰丝裙,冷淡道:“我不想领这份情,可以么?”
柯唯怔了怔,从左手食指上摘下一枚漆黑的指环,递到夜雪面前,道:“这是暗月指环。”
夜雪看了一眼那枚指环,只一眼,便觉得自己的视线仿佛要被那小小的戒面吸了去,那戒面像极了一只墨黑的瞳孔,里面泛着凛凛的杀气。
夜雪移开视线,看着柯唯道:“你想告诉我什么?”
柯唯默了默,复又抬眸看着夜雪,道:“我如今已是暗卫首领,月露冰丝裙,理应归我所有。”
夜雪点了点头,道:“的确。”
柯唯上前,站在夜雪面前,抬手将桌子上的月露冰丝裙向夜雪推了推,道:“我将它,赠与你。”
夜雪骤然抬头,正对上柯唯深邃的双眸,却只见他眸光潋滟,暗含深情,千般心事,最后却只是张了张嘴,又抿了抿唇。
夜雪将视线转向一边,放在桌子上的手握了握,淡然道:“多谢,可是,我也不能领你的情。”
柯唯走后,夜雪看着桌子上的月露冰丝裙,微微皱眉,抬手揉了揉额角,自言自语道:“真叫人头痛。”
“依我说,小雪儿还是收下吧。”白衣胜雪,面容隽秀,却偏偏玩世不恭,一身纨绔的乐正染痕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他靠着门框,手中把玩着一把桐骨折扇,不羁的眸子看着门外,声音里含了几分慵懒,又道,“你压箱底也好,做抹布也好,哪怕以后裁了给孩子做尿布,只不要告诉他,毕竟只是个暗卫,朝不保夕,生死也由不得自己,多少给人家留个念想,也算件功德了。”
夜雪又看了一会那件月露冰丝裙,轻轻吐了口气,叫芽儿收起来,走到门口,微微皱眉道:“你这一身酒气,莫不是又去惜舞姑娘那讨美酒了?”
语气顿了顿,又道:“惜舞姑娘跟你也有些日子了,难道你没想过给人家一个名分?”
乐正染痕垂眸掩住不经意露出的哀伤,慵懒的转了个身,靠着门框席地而坐,透过桂花枝子射下来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只听他道:“你觉得我该给她个什么名分,我尚未有正妻,不如娶她做乐正家的主母如何?”
乐正染痕说着,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又道:“惜舞贤淑,以后我若再有几十房侍妾,她倒也能替我安排周详。”
夜雪在乐正染痕身边的门槛上落座,仰头望着满天花树,淡然道:“世间哪有真正贤淑的女子,不过是人前欢笑人后愁,你若不是真心,便不要害了人家。”
乐正染痕“嗤”的一笑,利落起身,夜雪以为他要走了,却不想他竟突然扔了一枚小小的玉坠给她。
乐正染痕“啪”的打开折扇摇着,也不看夜雪,声音不含任何情绪,道:“你留着也好,扔了也好,哪怕生气砸成粉末,只不要告诉我,这于我来说,多少也是个……念想。”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芽儿看着乐正染痕离去的背影,再看看拿着玉坠若有所思的夜雪,笑了笑,道:“这么多人都珍视着小姐,小姐应该觉得幸福呀。”
夜雪听了芽儿的话,唇角不觉漾起淡淡的笑容,道:“是呢。”
夜雪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将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根雕琢精致的紫木莲花簪,她看了一会,又轻轻合上,道:“芽儿,能不能帮我把这个送去清王府,交给公冶清。”
夜雪不知道紫木莲花簪是不是芽儿亲自送去的,只是芽儿回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夜雪没有问芽儿发生了什么,因为她感觉到芽儿周身都环绕着平静的气息。
不过,芽儿也带回了一个精美的木盒子,只是那个木盒子,是公冶清要交给公冶墨的,他告诉芽儿,说那盒子与乐正染梅有关。
傍晚,夜雪将盒子转交给公冶墨,他什么都没说,只随手放在了书桌上,看似不经意,但夜雪却知道,他彻夜难眠,在天快亮的时候,终于起身去打开了那个盒子。
夜雪在公冶墨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淡淡道:“这个时候,韵姑娘应该知道公冶溪是装疯吧。”
公冶墨把玩着夜雪柔软的发,不经意道:“疯癫之说不过是对外有个交代,只要他安分,过几年皇上自会给他自由。”
夜雪道:“想不到,皇上为笼络右丞相尹燕翔,下旨令溪王妃与溪王和离,倒是成全了韵姑娘。”
“成全她的人,是你。”
夜雪轻轻笑了笑,又道:“更想不到,慕鱼竟改名换姓,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而她母亲张月影,竟是真的疯了。”
公冶墨道:“我也想不到,萧将军竟会临阵挂印,带着江夫人悄然离去,他一世威名,最后倒也保全了。”
夜雪唇角的笑意更深,道:“清更加令人诧异,明明也执着过皇位,最后却轻易放手,他可知道,他放弃的,可是万里锦绣的大好河山。”
公冶墨笑了笑,将视线转向车窗外,若有所思,道:“皇位非他所求,他只是心结难解,既放弃了皇位,便说明他已无牵挂,他本就是率性之人,从此后,只怕海阔天空,想见他却也不易。”
“你,不也是如此。”夜雪顿了顿,又道,“只是,乐正染梅……”
公冶墨收回视线,落在夜雪身上,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宠溺的笑道:“饶了这么大圈子,终于问到正题了么?”
夜雪一怔,低头靠在公冶墨胸口,淡淡道:“是的,我要问,你对她,可愿意放手了?”
公冶墨揽住夜雪,嗅着她发间的清香,沉冷的声音含着浅浅醉意,道:“你说呢……”
全文完。
第201章 坐看云起时(番外一)
乌莲疾风车越是向前走,天气便越是寒冷,这种情况,让夜雪想起三年前离开雪山时的情景。
抬手挑开墨锦云缎的厚帘子,清冷的视线望向辽阔的天空,那时,看到这片天空,她在想些什么呢?
收回视线,转眸却落在马车角落的暗格上,抬手将机关打开,里面放着一个精致的白瓷药盒,夜雪将药盒取出,轻轻打开,盒子里放了一张已经有些泛黄的药方,看着药方上苍劲的笔触,夜雪轻轻勾起了唇角,淡淡的自言自语道:“做大夫的,都喜欢将药方写的像鬼画符一般么。”
坐在车外的公冶墨听见,冷寂的赤眸掠过淡淡的黯然,起身进到车厢,见夜雪看着手中的药盒发呆,神情微微敛了敛,却还是柔声道:“不再睡一会么?”
夜雪抬眸见公冶墨进来,便向旁边让了让,公冶墨顺势坐在她身边,又道:“齐无病的药盒你一直留在身边,难道就不怕我生气么?”
夜雪慵懒的换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公冶墨怀里,不经意道:“你不也留着那盒子,我的心情,就像你看到盒子里的东西时的心情一样,如此,你还要生气么?”
公冶墨冷寂的唇角勾起温柔,抬手宠溺的抚着夜雪隆起的腹部,另一只手握住夜雪的手,放在唇畔轻轻一吻,道:“夜儿,听你这样说,我更想将这药盒毁掉了。”
两人自从离开月照城,也曾游历了一些地方,在夜雪怀孕后,两人才在青州的别院安顿下来,但是六个月后,公冶墨竟突然要去北方,还一定要夜雪同行。
夜雪不忍让他失望,虽然怀孕越来越辛苦,却还是稍作准备陪着他上了路。
一路上走走停停,终于还是在一个半月后,到达了极北的雪山山脉。
公冶墨早在山脚下的城镇准备了一处小院,夜雪来到的时候,房间早已经整理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服侍的人不多,却各个伶俐干练,伺候的很是周道。
夜雪舒舒服服的泡了热水澡,还没洗完便在浴盆中睡着了,剩下的事,自然有公冶墨帮她完成。
自从两人离开月照城后,夜雪便成了公冶墨生活的重心,他几乎每天都守着她,从衣食住行到细微情绪,全都照顾的无微不至,短短三年,夜雪便被他惯坏了,只要一刻离了他,就会弄得一团糟。
有时,夜雪也很担心自己的这种变化,但是后来想想,反正她是决定一辈子和他在一起的,多依赖他些,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但是看着公冶墨只为她一个人,夜雪也曾担心他们的经济来源,她还曾很正经的问过公冶墨这个问题,记得当时,公冶墨不但没有回答,还很好笑的看着她,似乎不敢相信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后来,夜雪才发现,原来公冶墨是在她睡着之后才工作的,无论什么重要的事,全都排在了她之后,这件事,弥补了夜雪前世的遗憾,从那天开始,她才真正明白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着,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夜雪一夜酣睡,次日醒来,便看见公冶墨正一手撑着头,侧身躺在她身边,冷寂的赤眸蓄满笑意,静静的看着她。
夜雪伸手攀住公冶墨的颈项,小脸在他胸口蹭了蹭,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道:“墨,有你真好。”
公冶墨勾起唇角,小心拥住夜雪臃肿的腰身,沉冷的声音温柔道:“不,遇到夜儿,才是我的幸运。”
你一定不知道,你一直都是我的救赎。
夜雪清冷的唇畔勾起浅浅的笑意,柔软的唇瓣刚好擦过公冶墨松开的衣襟露出的肌肤,夜雪便贴上去亲了亲。
公冶墨健硕的身子一僵,呼吸便有些乱了,忍不住低头吻住她粉润的唇,却又不敢深吻,饶是这样浅尝辄止,还是引出了身体里一直被他控制的**,最后只得迅速起身,狼狈的逃出房间。
夜雪看着公冶墨逃走的背影,清冷的凤眸缓缓蓄满了笑意。
不过,在夜雪收拾起身后,公冶墨还是叫人准备了精致可口的早膳,两人一起用过早膳,公冶墨便叫人拿了狐裘披风给夜雪穿戴整齐,道:“陪本王去一个地方。”
夜雪怀孕已经七个半月,身子本就笨重,却更不想扫了公冶墨的兴致,饶是有些犯懒,还是跟着公冶墨出了门。
下了乌莲疾风车,巍峨的雪山便屹立于眼前,夜雪仰头看着山巅反射着刺眼光芒的雪峰,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的过往,只觉得心中哀痛,双眸便有些酸涩。
公冶墨上前揽住夜雪,沉冷的声音问道:“要不要去祭拜一下。”
夜雪清冷的视线转向公冶墨,静默了一会,道:“你明明那么在意,却为何还要……”
公冶墨弯腰将夜雪打横抱起,一步步向山上走,沉冷的声音道:“因为本王不想让他永远都在夜儿的心底。”
可是,即便是祭拜了,她还是无法解脱,毕竟齐无病的死,是她此生最大的遗憾。
夜雪将臻首靠在公冶墨的胸口,缓缓合上凤眸,那句话,她无法说出口。
夜雪没有想到,多年前自己替齐无病立的衣冠冢,竟被人打理的很好,甚至还被精心修葺过。
夜雪将公冶墨准备的香烛祭品一一摆好,诚心上香,双手合十,凤眸缓缓合上,可是脑中却一片空白,最后只从唇边溢出一句:“无病,对不起,请原谅我。”
公冶墨看着夜雪的样子,心中莫名的一痛,上前拥住夜雪,将她按在自己的胸口,沉冷的声音道:“如果这里躺的是我,你也会这样将我记在心里么?”
夜雪依偎在公冶墨怀里,听他这样说,微微皱了皱眉,道:“不会。”感觉到公冶墨的身子一僵,夜雪抬手环住公冶墨的腰,又道:“如果那样的话,我定是躺在了你身边。”
公冶墨的只觉得胸口涌起一股暖意,那暖意几乎让他感动的流下泪来,不觉越发用力的抱着夜雪,口中轻唤道:“夜儿……”
祭拜后,公冶墨又陪着夜雪走进了那个温泉洞,一进洞中,夜雪只觉得自己的心猛地一跳,眼前的场景让她万没想到。
只见之前被破坏殆尽的一切,竟然全都恢复了原样,所谓的原样,那是曾经齐无病在的时候的样子,就算是夜雪,也无法将这里还原到一分不差,可是现在……
夜雪将视线转向公冶墨,这个男人,竟然真的做到了这一步,她无法想象,他在做这一切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心情?
夜雪努力收敛自己的神情,她不想将自己此刻的情绪在公冶墨面前展露出一分,因为她越是感激,越是感动,就说明她越是在意,而公冶墨也会越伤,她不能再伤他,可是她却少有的控制不住,只觉得眼睛酸涩的厉害,一转开视线,眼泪便流了下来。
夜雪转身跑出了山洞,也不看路,便向山下走。
公冶墨紧跟在她身后,却有意保持着一步远的距离。
“爹爹,爹爹,你快看,斐儿堆得雪人。”突然一个孩童稚嫩的声音传来,夜雪脚步一顿。
“嗯,好漂亮的雪人,斐儿真棒。”一个温和的声音含着宠溺,轻轻说道。
夜雪整个人便僵住了,这是……
公冶墨上前,扶住夜雪,薄唇附在夜雪耳边,鼓励道:“去吧。”
“不对不对,这个是娘亲,这个才是爹爹。”孩子稚嫩的声音带着欢笑,又响了起来。
“原来这个是爹爹。”
温和的声音也再次传来,夜雪这才如梦初醒,深呼吸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便抬步上前,从大石后缓缓转了出来。
只见,夕阳下的雪坡,染上了暖暖的橘红颜色,一个两岁多的孩童,正围绕着一位坐轮椅的男子唱着童谣,那男子一袭青色素衫,气度雍华,沉稳内敛,此时正看着那孩童,唇角挂着温和的笑意。
夜雪用手捂住嘴,让自己不至于失声痛哭,可是脑中回荡的,却只有:“无病还活着。”这五个字。
“斐儿,不许闹爹爹。”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
只见背对着光线缓步走来一人,夜雪擦去眼泪,认出来人,她正是“玄武之乱”后失踪的晶珠,想不到她竟然会跟齐无病生活在一起。
“才没有呢,斐儿在为爹爹唱歌,娘亲不讲道理。”被唤作斐儿的孩童双手叉腰,做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指责道。
齐无病轻轻一笑,抬手拂去斐儿发间的雪花,温和道:“你倒是说说,娘亲哪里不讲道理了?爹爹可不曾说要听斐儿唱歌。”说完便与晶珠相视一笑。
晶珠上前将手中的毯子为齐无病盖在膝头,柔声道:“有些凉了,我们回去吧。”
齐无病点了点头,转向一脸纠结的斐儿,道:“斐儿,我们回家吧。”
夜雪看着一家三口伴随着笑声缓缓走下雪坡,终于双腿一软,倒在公冶墨怀里,夜雪一把抓住公冶墨的衣服,低声抽泣道:“墨,太好了,他还活着,真的……太好了。”
第202章 圆满(番外二)
雪坡下,一白衣男子迎着夕阳负手而立,他脸上的银色面具被落日染上明亮的橘色,一双波澜不兴的眸子,从面具的暗影中,痴痴地看着天边落日,似乎陷入了回忆。
斐儿一看见他便欢快的跑过来,小短腿在厚厚的积雪上迈着大步,留下一个又一个雪窝窝,脸上却带着无邪的笑,撒娇的叫道:“爹爹,爹爹……”
白衣男子弯下腰,伸开双臂等着斐儿扑过来,露出的薄唇勾勒出浅浅的笑意,道:“斐儿玩的开心么?”
斐儿重重的撞进男子怀中,抬起小脸嬉笑道:“斐儿堆了雪人,有爹爹,有娘亲,还有义父和桐姨。”
白衣男子宠溺的摸了摸斐儿的头,夸奖道:“斐儿真棒。”
“凌……”晶珠看着公冶凌只顾着逗孩子,便开口问道:“你不想让她知道你还活着么?”
公冶凌隐在暗影中的眸子闪了闪,唇角的笑意越发柔和,抱着公冶斐起身,道:“如此,就好。”
她与他,最美好的时刻,便是在那片火海之中,她对他唯一不设防的刹那,他知道,只有在那一刻死去,她才能永远记住他。
齐无病脸上温和的笑意早已消失,他淡漠的看着天边斜阳,若不是欠了公冶墨一份莫大的人情,他才不会去演那样一出戏。
不过……
齐无病唇角缓缓勾起一抹释然,淡然道:“放手……也好。”
夜雪靠在公冶墨怀中沉睡,长长的睫毛还带着未干的泪水,可是唇角,却勾着一抹暖暖的笑意。
公冶墨低头亲吻她泪湿的眼角,轻声道:“从此后,你的心里,便只有我一个男人了吧,就像我对你一样……”
想不到,任由公冶墨带路,竟能走到这样一个地方。
夜雪放眼望去,只见水天相接处,仿佛有祥云腾起,水面如镜,平静无波,天空如穹顶,湛蓝耀眼。
夜雪含着笑意,自言自语道:“莫非这便是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想了想,又道:“那是一份真正的洒脱,这世间,怕也只有无病才能做到吧。”
夜雪从袖子里拿出那个精致的白瓷药盒,又看了一眼,便伸手到水面上,松手,药盒落进水中,发出轻微的声响,夜雪看着白瓷药盒缓缓消失在水中,唇角却勾了起来。
“夜儿,你在做什么?”公冶墨两只手各抱了一个婴孩,缓步走到夜雪身边,和她一起看着这片水域,道:“若喜欢这里?我们一家四口可以在这定居。”
夜雪伸手从公冶墨怀里接过一个孩子,为孩子拉了拉襁褓,挡住他肉肉的肩胛骨上的翅膀胎记,道:“刚才,我将无病的药盒沉到了水中。”
公冶墨脸上的神情显出欣喜,却又立刻掩住,抱着孩子亲了亲,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居住吧。”
夜雪明了,却笑而不答,默了一默,转了话题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这两个孩子是翼人后裔。”
公冶墨冷寂的赤眸闪过萧杀,脸色立刻黑了下来,道:“他们分明是我的孩子。”
夜雪笑了笑,道:“他们当然是你的孩子。”语气顿了顿,视线转向海天相接的地方,又道:“可是,那一日,为了取得生命之泉,我曾与翼人定下契约,那便是诞下翼人守护之神的转世。”
夜雪抚过婴孩后背的翅膀形的胎记,又道:“他们是守护一个时空神明,因为自己所守护的时空消失,便也注定了消亡,但是他们的臣民却不甘心就此消失,便用自己的魂魄为祭品,支撑了那时空许久,直到你我前去,才结束了他们的使命。”
“所以,以生命之泉为交换,你我便被选作了神明转生的媒介。”
公冶墨听了夜雪的话,看着怀里咿呀懵懂的孩子,突然唇角一勾,道:“神明转生成我公冶墨的孩子,倒也配得。”
夜雪怔了怔,却在看清公冶墨眸底的骄傲时,勾唇浅笑,又想起自己先前无缘的孩子,轻声道:“正是因为这个契约,我们才会失去那个孩子。”
公冶墨上前,拥住夜雪,沉冷的声音道:“不,我若早些发现,便不会发生那样的事,夜儿已经尽了全力想要保住孩子,可是我却……”
夜雪听公冶墨这样说,心里总算完全释然,清冷的声音道:“墨,我觉得那孩子,很快就会回到我们身边。”
双子入睡后,便叫奶娘抱他们去别的帐篷,夜雪在自己的帐篷里收拾着孩子的衣物,却不巧看见了那个木盒。
这是公冶清给公冶墨的盒子,夜雪拿在手中看了看,便转身将盒子放在了一旁,却不想手却被人拉住,接着公冶墨健硕的身子便贴了上来。
夜雪任由他拥着自己,不经意问道:“什么时候进来的?”
公冶墨拉住夜雪的手,轻轻吻了吻她的指尖,薄唇蹭着她耳侧敏感的肌肤,轻声道:“想不想知道那盒子里放了什么?”
夜雪被他逗得有些心猿意马,叹了口气,道:“唔……不过是些旧物,有什么好看的。”
公冶墨在夜雪身后一点点吻着她的颈项,双手却绕到她的腰间,熟练的解开她的腰带,伸手手探进她的衣襟内,在她细嫩的肌肤上缓缓游走着。
夜雪被他逗的身子娇软,难以支撑的瘫倒在他怀中,柔润的唇间溢出轻轻的呼唤:“墨……”
“嗯。”公冶墨应着,抬手扣住她小巧的下颌,薄唇便覆上了她诱人的粉唇……
夜雪摸不到枕边人,疲惫的睁开眼睛,却见公冶墨正坐在灯下,夜雪慵懒的起身,竟看见他甚是爱惜的抚摸着那个盒子。
盒子虽然是紫檀雕成,做工精致漂亮,却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他这样爱惜,无非是因为盒子中放了他所珍视的东西。
夜雪皱了皱眉,扯过一旁的睡衣裹住身子,走到公冶墨身边,纤手搭在他的肩头,清冷的声音淡淡道:“若真的放不下,便去看她吧。”
公冶握住夜雪的手,拉着她坐在自己怀里,道:“夜儿,你真的让我去看望染梅?”
夜雪点头,道:“你是我的丈夫,我希望你爱我,爱孩子,可是我更希望你没有任何遗憾,这一生都可以过得圆满。”
公冶墨亲了亲夜雪的脸颊,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一起打开盒子,沉冷的声音道:“可是……有你,我已经圆满了。”
夜雪没有想到,盒子里放的,竟是这些东西。
水下,她曾用那瓦片割断绳索逃生,醉后,她曾遗落那只五彩游凤赤金步摇,她曾用一张白纸引他前去捉内奸,还曾在第一次与他欢爱时遗忘了肚兜,还有她写的凉茶药方,用过的匕首,甚至还有没用完的小半包迷药……
夜雪将盒子合起,曾经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唇角缓缓勾起,道:“有你,我也圆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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