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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苏念薇被锦儿催促着起身,转眼已是初秋,晨间的露水沾湿了门口的石板路,太阳刚刚露出头来,温柔的光辉从沈临渊身后浸润开来,苏念薇愣了愣神,但见今日沈临渊褪去了一身黑色劲装,虽是一身富家公子的装扮,却毫无纨绔之气,只犹如山间翠竹般的清新冷傲。
“若是走得快,傍晚应就能到达幽州了。”见她发呆,沈临渊拉了她一把将她塞入马车,道:“不知苏姑娘的相公在幽州何处?”
“我……”苏念薇思索了下,抬头看向沈临渊波澜不惊的目光,“他在宋长书宋将军麾下,却不知道宋将军军营在何处。”
“这好办。”沈临渊一笑,不是欢喜不是嘲弄,又是初见时那股轻蔑意味。
苏念薇眼睁睁的看着帘子被放下,对他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颇有些不安。
幽州地处西南,因地势较低,且毗邻乌江,每到雨季便时常洪灾泛滥。又因属拜都边陲,与新凉小国接壤,逢灾害则更易出乱子,导致幽州一直以来百姓穷苦,流匪横行。此次洪灾已有不少难民拖家带口逃亡别处,自晋州入幽州,一路走来尽是衣衫褴褛的难民。苏念薇一整天都闷坐在马车上,除了咳得厉害,倒也渐渐习惯了路途的颠簸。
傍晚十分马车在城外停了下来,苏念薇掀开帘子,正看见沈临渊探过来的脸,“宋长书的军队就驻扎在不远处。”
苏念薇下了马,路边的荒草没过膝盖,不远处的营地门外站着守卫,人说近乡情更怯,苏念薇半响都没敢走上前,倒是沈临渊毫不避嫌的拉过她的手,道:“走,我送你过去。”
那守卫见一男一女朝这边走来,戒备道:“来者何人,胆敢擅闯军营重地!”
苏念薇为难的看了一眼沈临渊,到底是不想在他面前泄露了自己的身份,只道:“我找宋将军,就说……就说我姓苏。”
“将军?”守卫疑惑的看了一眼苏念薇,道:“将军不在军营中。”
“那……”苏念薇下意识的回头看向沈临渊。
“等吧。”他说着,退开来重新走回马车边上,轻松一跳坐在木板上,闭着眼睛微微仰着头,落日的余晖一点点的在隐没,很快的消失在山的那头。
军营中篝火点亮了空地,远处一阵马蹄声渐渐逼近,苏念薇一眼就看见打头的正是宋长书,忙三两步跑至马前叫道:“宋大哥!”
她这一声叫唤分明带着惊喜的意味,可是宋长书见了她,脸上的表情除了起初的惊讶,很快归于平淡,下马却只行礼,道:“公主殿下,微臣实不敢当你这一声‘大哥’,望殿下以后切勿如此称呼。”
苏念薇愣了一下,没料到宋长书会直接挑明她的身份,她下意识的回头看向沈临渊,他背对着他们二人,所以苏念薇无法查看他的表情,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宋长书冰冷的声音一点点的灭了下去,低声道:“我知道了。”
“公主殿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可知皇上派了人一直在寻找公主殿下?”宋长书说着,从袖子里抽出一卷旨意抖了抖,“我刚从幽州巡抚处回来,”说话间,又朝着沈临渊的背影道:“这位是?”
苏念薇刚想开口,沈临渊已转过身面对着宋长书道:“宋将军,别来无恙?”
宋长书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震惊?或者说惊骇,甚至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又看了一眼苏念薇,“你们……”
沈临渊打断他的话,道:“故人来访,宋将军不请我喝杯茶?”
苏念薇极为不安的在宋长书给她安排的军帐中来回踱步,沈临渊和宋长书居然认识,而她不仅隐瞒身份,还恬不知耻的说是来找“夫君”的,不知道这一切在沈临渊看来是不是一个笑话。而且,沈临渊进到宋长书的帐中已经一炷香功夫了,她已经让锦儿守在外面查看了,至今未回,说明沈临渊还没有走,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思绪繁杂不堪,他们扎营这地虽然开阔可杂草丛生湿气重,虽然已入秋可蚊虫仍然很多,咬得她不堪其扰。正胡乱的挥舞着袖子,宋长书掀开帐帘走了进来,油灯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脸色十分难看,“他走了。”
苏念薇一时摸不准沈临渊都和他说了些什么,讪讪答:“哦。”便等着听他的下文。
“我父亲已经救了回来,且已经命人送回京中,估计也快到了。现下洪灾已经控制住,百姓也已安顿得差不多了,我过几日就回京,你,是跟我一起走,还是明日我派人送你先回去?”
“宋大……宋将军,不必那么麻烦了,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也是,”宋长书一笑,几分无奈几分苦涩,“你既追到幽州,必然不能半途而废。”
“宋大哥,我不是……”
“公主殿下,”宋长书打断她的话,“那人你知道底细么?”
“你是说沈临渊?”苏念薇挠头,“不是十分清楚,宋……”见宋长书头来一瞥,苏念薇提醒自己改口,“宋将军与他是旧识?”
“知道而已。”他说着,环顾了一圈军帐,“军中生活艰苦,公主若执意与微臣一同回京恐怕还要受累几日。一会我让人过来用艾草熏一下,多少能驱一下蚊虫。”
说罢转身要走,苏念薇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宋将军,我真的不是有意要隐瞒身份,而且我也不知道淮王的意图,你……”
不过是半个来月,眼前这人却忽然变成了另一个人,苏念薇只觉心下既委屈又酸楚,轻轻的松开了他的袖子,道:“我只是担心你才来的。”这一路走来种种艰险与不易,原本以为该扎在他怀里哭一场才算圆满,谁知见了不如不见。一如她原本在自己的世界里活得虽然微小,却也自得,莫名其妙的穿越到这个年代,只为了梦中一个缥缈的身影,前路不清,悲喜不明。
宋长书不是没看到她眉目间委屈的神色,楚楚可怜,心里有一根弦仿佛被拨动,脸上却越发的冷了,想起沈临渊轻描淡写之下明显带着威胁的话语,叹了口气,“早些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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