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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宫湦的目光从虢石父的面上缓慢的离开,投到了桌面上的竹简上,一封一封的翻动着这些竹简,而后微微的从嘴角透出了一个诡异莫测的笑意,“虢上卿可曾参与祭公与尹大夫的审讯?”
“吕上卿以避嫌的原则不让微臣参与其中!”虢石父说道,说起此事他就觉得颇为不满,这个案子中涉及到的大多数人都和他有着密切的往来,这叫这位上卿觉得周王十之八九是在对付自己,只是不留痕迹而已,若是将朝中这些派系的人一网打尽,虢石父便会一夜之间成为一个什么也不是的上卿,此事叫他惶惶不安,“祭公若是再不释放,只怕无人担任司徒一职会影响朝中大小事务!”
“虢上卿难道不好奇,为何所有有嫌疑的人都和你走的比较近吗?”姬宫湦看着虢石父问道,这语气刁钻的口吻叫虢石父心中一惊,看着姬宫湦感到自己的脑海中霎时间一片空白,这是周王要和他摊牌的语气,若是将他们之间的这层窗户纸彻底的撕破,虢石父的一条命也就攥在姬宫湦的手中了,他感到颤颤巍巍,带着十分不确定的口吻硬着头皮问道,“微臣不知!”
“哦?”姬宫湦反问道,“虢上卿竟然不知?一开始寡人调查的是司马雍稹,而后第一批揪出来的人与虢上卿走得近并没有什么不妥,毕竟司马雍稹与虢上卿向来往来密切!”
“微臣从未有过二心,绝不敢背叛大王,还请大王明鉴!”虢石父听见姬宫湦这话就“咚”的一声给跪了下去,不停的向周王叩着响头,额头一片青紫,他的心中惴惴不安,生怕姬宫湦会借此要了自己的性命,曾经这位上卿是怎样的不可一世,以为凭借自己手中握有的权利能够和姬宫湦分庭抗礼,如今被人从天上推入地狱,只觉得万劫不复之苦。
“寡人的话还没有说完,虢上卿也不必这么紧张,这么多年来你在寡人身边竭诚尽忠,寡人怎么会怀疑你有二心?”姬宫湦笑道,语气温和了起来,像是抚平燥热的一抹秋日里凉爽的风,叫虢石父跳的很快的心渐渐的缓和了下来,继续听姬宫湦说下去,“一开始调查的人便是和虢上卿走的近的人,自然深挖下去,这些人也只会供出和自己走的近的人,结果调查来、调查去,便是你们这一派系的人。”
“虢某从未结党营私,还请大王明鉴!”虢石父又急着表达自己的立场了。
“从未?”姬宫湦冷笑了一声,“你虢石父一派在朝中占据着怎样重要的地位,你以为寡人不知吗?只是因为你虢石父一派的力量能够和当年申侯一派抗衡,寡人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是申侯辞官之后,你丝毫没有收敛,反倒是变本加厉……”
“微臣知错!”虢石父赶紧说道,态度十分诚恳,姬宫湦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虢石父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此时此刻才知道这么卑躬屈膝的求自己饶他的性命,那么当日何必还要咄咄逼人,人啊……总在自己处于高位的时候就忘记了自己过往的不堪,也不会设想自己从这高位上跌下去的痛苦。
“寡人这不是还什么都没有说吗?”姬宫湦对虢石父屡次打断自己的话表示了一些不满,“你在朝中结党营私,虽然偶尔有些过分,可寡人若不是默许,只怕你也不能有今时今日这地位,这些人被抓入牢中,经过吕上卿的审问,最后能供出来的不过还是你们这个小圈子的人物,毕竟申侯派与你从来都是势不两立的,你们便是想要揭发申侯派的人,也是不易的!祭公和尹大夫或许与司马雍稹通敌叛国的盘子没什么关联,可是……”姬宫湦咳嗽了两声,从桌案上挑出了几卷奏章,“他们被揭发的事情也不少,虢上卿要看看吗?”他口中虽然是询问的口气,可是却已经将这卷轴抛到了虢石父的面前,“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的都是二人的罪行,这叫虢石父深深的吸了口气,他忽略了牢中的人一个咬一个能供出来的信息量的庞大程度。
姬宫湦敲打着桌面,“现在虢上卿还觉得祭公和尹大夫二人应该放走了吗?”
“微臣对这二人的罪行实在不知,平日里竟然被这两人蒙在鼓里,实在是有违大王的信任!”虢石父煞有介事的说道,心中揣测只怕是牢中也有不少人已经将自己供了出来,姬宫湦这番表态还叫虢石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位周王到底要做的是什么?
“虢上卿觉得,既然有这么多人揭发祭公与尹球二人,揭发你的难道会少吗?”姬宫湦开诚布公的问道,虢石父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自己面颊的汗水,颤颤巍巍的站直了自己的身体,“微臣不敢想象!”
“既然如此,虢上卿就该收敛些,此案吕章既然能从其中全身而退,不叫你参与调查本案也是合情合理之事!”姬宫湦说道。
“还请大王明鉴,微臣忠心耿耿,虽偶有行差踏错,可对大王始终忠心不二!”虢石父向姬宫湦表明忠心,心中对自己此时此刻的处境还是有所顾忌的。
“若非如此,你以为寡人还能容你到现在?”姬宫湦冷笑一声,挥了挥手,“下去吧!做好你自己上卿之职,余下的事情,还是留着该谁来处置就由谁来处置吧!雍稹的叛国通敌的案子虽然还未告罄,但是文朔的暗自却有了些进展,尽然调查到了大夫说文朔是遭人设计陷害的,连设计陷害的人寡人都已经追查到了,只可惜啊……这人死的太早了,话都没有说清楚!”
虢石父此刻面上冷汗涔涔,到底是这个死得太早的人没有来得及将整件事情说清楚,还是姬宫湦早就知道了整件事情,碍于和自己的情面、碍于眼前事情发展的态势而不和虢石父说,虢石父的心中还是有一杆称在衡量的,他什么都不敢多说,只能姬宫湦说什么是什么……从当日文朔被人陷害,姬宫湦将此事全部假手虢石父处理开始,他就已经在这里设好了局等着虢石父的入瓮,雍稹的走也是一开始就被姬宫湦算计到的,只是虢石父到现在都不明白这件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如今这个态势。
就像是捕鸟,你将捕鸟的笼子架好了,用小竹竿撑起来,等着鸟进去的时候讲竹竿拉掉,鸟被笼子罩起来,总得要在这笼子里撒些小麦才是,总不能光秃秃的等着笨鸟飞来吧?这件事情褒姒看得清,除了她便再也无人发现姬宫湦一早就布好的这盘棋了,原本虢石父气冲冲的前来还准备质问姬宫湦为什么审问的都是他这一派的人,就没人从郑伯友的身上下功夫,此时此刻……他也没法开口问了,还是选择缄默最为合适。
姬宫湦在虢石父进来之前在看的其实是郑伯友刚刚回传的消息,已经联络到了一直隐匿在晋北的晋国二公子,郑伯友与这位二公子成师相商,周王若是愿意暗中相助成师夺得晋国诸侯之位,成师也就愿意割让城池归还大周,此事全部谈妥,郑伯友前往晋北也是为了替此事谋划,将原本驻扎在晋北的大周之师改造为暂时随这位二公子调遣的一路死士。这件事情姬宫湦只放心叫郑伯友前去处理,否则若是提前泄露了先机,只怕是会让自己陷入被动当中。
可是眼下有一件事情叫姬宫湦犯难了,到底要不要将郑伯友从边缘之地召回来?伯服和褒姒一行显然失去投靠郑伯友的,当日姬宫湦追上伯服而后再离开,其实心中是存了一丝侥幸的,希望褒姒从昏迷中清醒过来,能够带着伯服回到镐京城中,可时间过去了这么久,褒姒和伯服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这叫姬宫湦等的绝望了,猜测或许是褒姒也对自己失去了信心,才会一走了之的,伯服不过是个幌子,从了褒姒真正的心愿。
如果事情真的如此,将郑伯友从晋北召回,只会令褒姒觉得心烦和为难的,他不想这么做……可是放着郑伯友在晋北,又不是当日姬宫湦的规划,原本他就是想借着办司马雍稹的案子给文朔平凡的,而后吕章任司徒、文朔任司马、郑伯友则担任太宰上卿一职,可现在褒姒和伯服的下落竟然给自己当初的设想平白无故的填了这么多的障碍,他举着棋、却不知道该落在何处?
送走了虢石父的姬宫湦一个人坐在显德殿的书房中看着手中的卷轴左右为难,郑伯友发来信函应该是半月前的时候,那时候褒姒与伯服也不过是刚刚离宫,此刻姬宫湦若是回了书信,再传到郑伯友的手中,褒姒与伯服应该已经到晋北,也已经找到郑伯友了。他若是召回郑伯友,褒姒与伯服也许会认为姬宫湦的此举是针对自己的……他咬着牙摇摇头,思前想后都做不出一个决定来。
日落之后,天色渐渐陷入昏黄当中,悉人从屋子外面急匆匆的冲了进来,忘记了一切的礼数,“不好了,大王,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姬宫湦微微的皱了皱眉。
“郑夫人她……她……”悉人指着门外向姬宫湦说道,这句话叫姬宫湦的心蓦地被提到了嗓子眼,整个人从桌案前站起来问道,“郑夫人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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