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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之轮不停地旋转着。现代女子尤曼做了秀女入宫,而霂儿却阴差阳错被一阵龙卷风刮到了当初差些拜堂的痴呆儿左少爷旁边。
一
翌日,霂儿一早找左宇常说话,说要他带自己进城,左宇常立即鸡啄米地点头,牵着她的手说,铭儿,我带你走。
说罢就像模像样地牵马,这时候被伺候他的随从发现了,就叫了老太太。
左宇常一直嘴里叫她铭儿,老太太感觉十分奇怪,因为她记得铭儿,可是自己亲侄女的小女儿,十八年前,来左府玩的时候,失足落水,吓得大病一场,之后回乡,次年便因被贼人拐带时跌落山崖,从此杳无音信。而左宇常也是那天被枕木所伤,从此浑浑噩噩,神仙难治。
想不到,他竟然,在十八年后念叨这个名字。
自己的孙子自己清楚,他从小过目不忘,聪慧异常,本是个天生的栋梁之才。
“常儿,你来。”老太太拉住他的手,已经二十四的常儿,思想依然停留在无知少年之间。她认真地低声道:“你可确定眼前的姑娘,是铭儿妹妹?”
常儿点头,呵呵笑。
“铭儿回来了,铭儿不哭了。她喜欢虫儿飞飞……”
“常儿。”老太太的双眼泛着泪光,孙儿或许有机会能好呢。“好,那你陪着铭儿去城里玩吧。不过你要听话,在天黑前带她回家,妹妹怕黑,知道吗?”
“常儿知道!”
戴府。
戴知豪立下了汗马功劳,高高兴兴地回府来。听闻皇上今日选秀,也想起了阿莲娜,就连戴绩的问话也没听进去。
“知豪!我问你话呢!你不但协助关将军击退了叛匪阿穆尔,还抓了扰乱尼布楚边界的匪领田森,皇上有没有传什么时候觐见?”
“哦……叔叔……知豪还没接到旨意。不过,听闻皇上今日选秀,恐怕还有些时间。再说昨日皇上已经赏赐了侄儿一座大园子及白银黄金……”
“哎,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在当今朝廷有所作为啊!”
“是,侄儿知道。”
戴绩呵呵笑起来:“既然你这么快就得了如此皇恩,看来,做叔叔的,也该为你做点事情才好!”
“叔叔说的什么话!”
“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婶婶说,该为你成家啦!”
戴知豪笑起来,也不忘记抱拳:“多谢叔叔婶婶的爱护!”
霂儿同左宇常走到大街上,左宇常身后一个不言语的看起来很凶的随从一分钟都不离开他们身旁,霂儿走哪里,看哪里,左宇常也走哪里看哪里,俨然就像妇唱夫随,霂儿沿着不太熟悉的街道,沿途往司马绸庄的位置去。
弘昌大清早从里出来,还没上马,便看见左宇常跟着霂儿在那边给要饭的老少送吃的。他见到霂儿,便有了兴趣,这女孩生得眉清目秀,娇小玲珑,一双清澈的眼神纯真聪慧,笑脸甜美动人,左府这位少爷很小就成了呆子,几乎京城人人都知道。
霂儿看见小男孩的手破了,流血的地方结痂很厚,似乎有些化脓,于是问侍从能否给他包扎伤口。
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进他们耳朵:“好一位善良的姑娘,哎,不如让我来帮忙吧?”
霂儿抬眼看了看他,一时没想起来,不过看他神情,总觉得不是什么善人。
左宇常忙说:“我会包扎,木头,拿金疮药,我会包扎!”
那叫木头的侍从从怀里掏出金疮药,主动为小男孩消毒上药包扎……霂儿使劲地想着眼前衣着华丽的公子爷:“公子要帮他的忙,不如施舍些银两吧?”
左宇常一听,立即就从腰上解下装银两的袋子递给霂儿:“我有,我有……铭儿,这些都给他吧!”
霂儿叹了口气,弘昌哈哈大笑起来:“左家这位,真是豪迈人士。不过,我银子没有,倒是可以请你们去我家里吃一顿,不知道姑娘赏脸否?”
霂儿还是没想起这个人来:“我是叫你救济这些穷人,不是要你请我,公子你弄错了吧?”
“哎,姑娘你是好心,不过,这天下乞丐如云,你能帮几个呢?姑娘,在下也是个缺少关爱的乞丐,姑娘何不安抚一下在下的心。”
他如此调戏之言一出,侍从也恼了:“弘昌贝勒,这位姑娘乃是我家的客人,还请自重!”
“什么?你家客人?不知道,是你家哪里来的客人呢?”
左宇常笑起来:“她是我的新娘子。”
霂儿吃惊地看着他:“左公子,你不要在外面乱说啊!”
“哈哈哈哈……看来,她不想做你的娘子哦!哎,左公子,不如,把你家娘子换给我吧?我送你十个八个娘子陪你玩捉萤火虫?”
此言一出,左宇常立即就生气起来:“我不要!”
“哼,她也不是你的娘子,不喜欢你……”
霂儿终于知道他是谁了,这个就是不久前,她看见的强抢民女的弘昌贝勒。他正要继续纠缠,一辆华丽的马车辘辘赶来,车夫躬身道:“贝勒爷,理亲王有请您过府上一趟。”
“姑娘,本贝勒爷,下次再请你吃喝玩乐。别忘记了哦!”
贝勒爷淫笑着跳上马车,冲她眨眨双眼,她愤怒地盯着他,低声骂道:“死淫贼,看我哪天不好好收拾你!”
左宇常安静地听着,她生气的样子也挺让他害怕的。
“铭儿……”他弱弱地喊着她的名字,让她收起了刚才的愤怒,眼前的成年男子,却有着小孩子性情,不免有些可怜。
“行了。”她把钱袋还给他,“我要去司马丝绸庄,木头,你知道在哪条街吗?”
叫木头的侍从想了想,左宇常却抓住她的手:“我知道,我带你去吧,铭儿妹妹,我给你选漂亮的衣服。”
没多久,司马世恒刚要走出丝绸庄,迎面就看见霂儿东张西望地往这里走来,司马世恒倒抽了口凉气。冉霂儿也看到了他,两个人结结实实地发了半天的呆。
“世恒哥!”
“霂儿!”
霂儿不知道为什么,刚一笑便觉得鼻子发酸,好像把司马世恒当成了哥哥冉衡,一见到他,也不管旁边有谁,就扑过去歪着脑袋哭了起来。
他紧紧地抱住她,拍拍她的背:“霂儿,没事了没事了,你回家了,有我在。霂儿……回来就好了。现在风平浪静了,知道吗?”
霂儿点点头。
左宇常呆呆地看着他们,霂儿哭得好伤心,他的脑子一阵刺痛,有一些画面闪过来,他看见铭儿妹妹跌了一跤,坐在地上哭,他扶起她,给她擦眼泪,然后铭儿看到了黄昏的树丛里闪闪发光的虫子飞来飞去,呵呵笑了。
他站在原地发呆。司马世恒看着左宇常。
这时鲁掌柜走过来在他耳边道:“少爷,那是左府的少爷左宇常!”
霂儿抬起脸,司马世恒给她擦了眼泪,左宇常突然冲了过来,拉着霂儿的胳膊:“铭儿,走吧,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
二
霂儿摇摇头,泪眼红红地看着他:“你自己回家吧,左少爷,我不是铭儿,我不是你说的新娘子,你认错人了。”说着又回头对木头道,“木头,回去以后请你替我告诉老夫人,谢谢她这两天收留我,现在我找到了我的哥哥,也回了家,劳烦你带左少爷回去。”
谁知道左宇常一股脑儿地往旁边一坐:“铭儿不走,我也不走,我哪儿也不去!”
司马世恒见他耍小孩子脾气,便道:“好吧,不如两位先进里屋休息一下!”
管家带两个人进去,霂儿也进屋,说起前天刮大风的事情。
司马世恒也说了禹德良去皇宫的事,末了还道:“如今秀女都进了宫,事情也跟你没关系了,霂儿,你不必再为此烦恼了!”
霂儿还记得自己以前被逼学琴棋书画的时候给他信中发的牢骚,如今,听到这消息,却根本没有释怀的感觉,反而……很失落,很失落。难道他就这么轻易,放弃了我,不再想见我了吗?就因为我私自跑了出来,他就这样不再如从前说的那样爱我了吗?
想到这里,霂儿伤心了。她点点头,眼泪滚落出来,司马世恒不太明白地看着她。
“没事啦,我很高兴!”她笑着流泪说,“真的好高兴,不用再进宫了,不用被圈起来了。”她擦去眼泪,端起茶杯喝水。
在隔壁房间一直张望霂儿的左宇常一刻都没消停过。
“那左少爷,想不到不是外人说的恶人。”司马世恒道,“不过,想想你的身份……”他分析道,“禹德良大人如果真是你的生父,那么,左宇常是没有认错你的。霂儿,对吗?”
“世恒哥,你的意思是说,都是真的?”
“我听说他有个过目不忘的本事,一直也不相信。不如我去试试他。”
“世恒哥。”
“霂儿,你不想知道真正的身世吗?”
“可是,我十八年前的样子,跟现在怎么会一样呢?”
“总有些样貌,是年月无法改变的。一个人深刻地记着另一个人,总有一些原因。”
司马世恒去了客厅,霂儿远远地看着他同左宇常打招呼。
司马世恒随手拿起茶桌旁的一本诗集,翻到中间一页:“左少爷,你会认字吗?”
左宇常点头:“我会,我什么字都能认,爹请老夫子一直教我来着,我还会三十六计哦!”
“这本书读过吗?”
“这本……”他老实地摇头。
“来,这里一段,可以背下吗?”
左宇常点点头,抬头看了看里屋吃糕点的霂儿,自己也拿起旁边的绿豆糕吃了一块,看了一会儿,接着低着脑袋盯着地板看了,然后张嘴就念:“吾今日不才,有词两段,请少子一同斟酌,一曰:清夏有幸遇华年,素节未知……”
司马世恒看了看那木头,依然是抄手站在一旁,言语不出,没有表情。他自己,倒是十分惊骇。
不多久,霂儿看到司马世恒进来,一脸的震惊。
“霂儿,他果然如传言说的,过目不忘!”
这时候左宇常跑了过来:“铭儿妹妹,我饿了。我们回家用膳吧。奶奶说,今儿有你爱吃的古老肉……”
“呃,谢谢你……不如,这样吧,你先回去好吗?”
“铭儿妹妹,你叫我宇哥哥啊。”
“哦……宇哥哥,你先跟木头回去,我还要去见我爹。”
“那我也跟铭儿一起去见铭儿的爹!”
他很固执,大家都互相看着,不知道怎么办好。
“哦……”霂儿皱着眉头,他还是笑着站在旁边,“我以后,不会离开铭儿,铭儿就不会摔跤了。”
“世恒哥!”霂儿苦恼地看着他,他忍俊不禁。她嗔怪道,你还笑!
司马世恒想了想,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于是霂儿才点头。
“那好吧,宇哥哥,你跟我去见见我爹。如果我真是铭儿,你也认得我爹的,是不是?”
左宇常连连点头说好。这样他们就上了司马世恒安排的马车……人刚上了车,后面怡亲王的轿子就停下来了。怡亲王这几天没事做,想司马世恒该回京来了,就过来看看,进了门就跟管家打听。
“刚才出去的莫非是世恒?”
“王爷,您知道我们少爷出门都不乘轿子的啊!刚才那是冉姑娘呢。”
怡亲王一听,吓了一跳:“什么!找到她了?”
“是啊,也是刚巧回来了。王爷,您请上座,我去请我家少爷出来。”
怡亲王的额头一大堆问号,连忙拉住管家:“霂儿姑娘是要去哪里?她不进宫了?”
“王爷,您也知道这事啊?她自然是去程府了。哎,天意哪。没赶上选秀,倒也好,至少皇上他不追究,还撤去了冉姑娘的名单呢。”
皇宫里,户部司官同内务总管太监来,将初选的秀女名单呈送到皇帝手里,完全没心情看秀女的乾隆摆手道:“明儿个,请皇太后阅吧,朕还有事要忙。退了。”
于是,盼星星盼月亮想要盼来皇上的众位女子,都落空了。
尤曼今天特地给自己化了一个“特别素妆”,这本身是让她紧张的第一次见面,她担心自己过得了皇上那关,过不了皇太后的关,自古这些女人其实根本就不喜欢长得漂亮的女子做儿媳,反而喜欢朴素却能生养的端庄内敛女子。所以通常皇后都不是皇帝最爱的女人。
皇太后等人在太监伺候下阅了一圈,看完了二十来个女子以后,皇太后在第一排的一个女子身前停住,道:“抬起头来!”
女孩子乖乖地抬起脸,眼睛却依然只能俯视地面。
“你是哪家的?多大啦。”
“回皇太后,镶黄旗满洲、纳喇映佳,14岁。”
“嗯,小时候见过你几次,想不到现在女大十八变。”
随后几位小太监轮流拱手托起盛了八块牌子的御盘。皇太后抬起她戴了祖母绿宝石戒指的手,把那上面写有“映佳”的牌子拿了起来。
然后看了看其他的名字,随手撂了几个牌子。
……
皇太后等人就这么走了。
这是选秀的第三天。
阳光明媚,还没有完全熟悉古代皇宫生活的尤曼一早起来,想不到庭院里站着发怔的一名美丽少女。这少女扯着花瓣嘟着嘴巴,似乎在追忆什么。没一会儿,同车的一个叫庆喜的少女笑着跑出来,手里端着盛了糕点的盘子,见到她们就道:“你们为什么一个个都不开心呀?莫非也不喜欢留在这里?”
尤曼微微转头,看着她:“你为什么这么开心呢?”
“因为在哪里都好玩儿啊!反正我的牌子被太后撂翻啦,我也不会做皇帝的妃子了,所以我很开心呢。”
“有什么开心的?进来了却做不了主子,莫非你想一辈子做个丫鬟?”随后开门过来的女子撇嘴,“娘亲说了,要是我不能做主子,将来的日子会很惨的!”
“你们想的不要这么多,一切随遇而安吧。”又一个淡然的女子,她是属于那种耐看型的古典淑女。
三
“福菱,你跟映佳都被太后问话了,笑眯眯的。你们呀,晋升是早晚的。”庆喜笑眯眯地道,“对了,还有前面这位姐姐。”她看着尤曼,又看看那边一言不发的少女,热情地道:“你叫什么呢?我看你好像一点都不开心。”
少女淡淡地吐了两个字:“依依。”
“哦?依依?嗯,你被撂牌子了吗?”
依依冷冷地低声道:“那样挺好。”
“别担心,我也被撂牌子了。”庆喜说。
“你怎么知道是撂你的牌子了?尽乱猜。”
“我这么粗鲁,他们一定不会要的。再说了,后宫佳丽嫔妃,最重要的,可是‘宽仁、孝慈、温恭、淑慎’,我嘛,不温恭,也不淑慎,不闯祸已经很好了!”
尧依依想念的依然是她别了数日犹如三秋的司马世恒。
司马世恒送走了秀亭,想起了霂儿。
此刻霂儿正在程府里欢快地吃着餐后糕点。大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倒是也为她躲过一劫表示欣慰,尤其是老太太。至于左宇常,果然如司马世恒所言,竟然认出了禹德良,他还叫他伯伯,大家听霂儿说起他救了自己,都感叹缘分神奇,霂儿撅着嘴低声对禹德良说他认自己是新娘子云云。禹德良也明白其中的关系,于是道:“爹会帮你送他回去。”
左宇常还是很尊重长辈,禹德良给他说了几句,他很乖地点头,跟木头走了。走前还跑来跟霂儿说:“铭儿,改日你还来我家里玩吧,我会捉好多萤火虫陪你跳舞。”
霂儿没说话,他走了,她倒有些心酸。
如果一切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左宇常这个样子,多少也跟自己有些关系。她觉得有些愧疚。
“少爷!”鲁掌柜手里拿着没签阅的账本多时了,司马世恒还拿着毛笔发呆,鲁掌柜于是道:“少爷,是冉姑娘……”
“什么?霂儿怎么了?”
“少爷。”鲁掌柜慈爱地笑起来,“这霂儿姑娘,被除了名,也未必是好事。您这么关心她,不如去程府探望,老奴还有许多礼品,明日备好,您一并带去。”
“看霂儿?鲁掌柜……你……你意思是?”
“是啊,少爷,这时间也不早了呀。该提亲啦!早点儿定下,省得那左府的……”
司马世恒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转念又道:“却不知道她意下如何……”
秀亭是个心里有事都藏不住的人,一知道霂儿回府上的消息,就赶紧地又奔了金銮殿。果然,还在勤政的皇帝一见了他,表情仿佛拨开云雾见晴天一般。
“你倒来得不早。说吧,今天有什么事要说的?”
“皇上,您今儿个没有阅选,莫非真是军机处那什么事让您烦着了?”
“碍你什么事?有话就说。”
“那还是算了,还是秀亭陪您下盘棋吧。”
皇上看了看他,那神情,跟上次一样的有些自鸣得意。
下棋时,秀亭便间或鸣唱一句诗经……下到半晌,乾隆冷冷地盯着他:“你倒是有什么就说。”
“皇上今天落子燥、心浮,好吧……秀亭就说了,给您再加一把火吧。我今天见到冉姑娘了……”
“这跟朕有什么关系?”
“是吗?哦,对,您已经将她除名了。不过,可有人一早就巴不得呢。估摸着,出不了十天半个月,她也该出阁了吧。”
“秀亭!”
乾隆顿住,之后把棋子往盘里一放:“这棋下次落吧。”然后起身背着手走了。
太监端来绿头牌,乾隆抬手正要翻,想起了什么,又收了手,之后,对李肆道:“去给朕把那西洋人的玩意儿拿来,朕想起这个新鲜的玩意儿,也给怡亲王过过眼吧。”
不多会儿,当皇上从一块御用丝帕里拿起还在滴滴答答走动的银色怀表时,秀亭的注意力即刻被完完全全占据了。
霂儿往绸庄去,是想跟司马世恒道别的,司马世恒却被秀亭请进了怡亲王府。
鲁掌柜跟丫鬟都留住她等。一个时辰后终于听到了司马世恒回来的脚步声。看到霂儿,司马世恒欲言又止。倒是霂儿微笑着上前去,感觉不对,于是询问。
“世恒哥遇到什么事了?不开心吗?”
“霂儿,我想问你,你的家传怀表,可是银色的、圆形的?”
“是的。”
“可是上面系了一条银色链子?”
“对啊。”
“还刻了几个奇怪的符号?”
霂儿狐疑地盯住他:“世恒哥,你……”她随后喜上眉梢:“你看到了?”
司马世恒摇摇头:“不是我看到了,是秀亭见到了,刚才还问我有没有见过那西洋人的玩意儿。”
“啊!在秀亭那里呀?太好了,我要去……”霂儿激动得话也不听明白就要起身往外走。
“霂儿,不是在他那儿。”司马世恒顿了下,声调提高又降下来,“在当今皇上手里。”
霂儿脱口而出:“不可能啊!”
“皇上还对秀亭说,这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从西洋人手里恐怕也买不到的独一无二的。秀亭想借来研究下,皇上断然拒绝。听口气,除了他自己,是无人敢拿的。”
霂儿站起来又坐下去,胳膊支起脑袋:“完了!怎么落入虎口啦!”
“霂儿……又胡说了。”司马世恒提示她,“你说话可要小心,你不知道自己已经开罪了当今皇上吗?”
“什么啊?我怎么会……哎……我本来就不想进宫当秀女啊!”霂儿再次站了起来,然后木然往外走,司马世恒立即走过去拉住她,柔声道:“你要去哪里?”
“我要进宫!”
“霂儿……”他搞不懂,为什么一块物件比什么都重要,“霂儿。”
“我要拿回怀表。”
“你恐怕是进不去了。”司马世恒沉重地说,“皇上金口一出,是不可能改的。霂儿,你可不要太天真了啊。”
“是啊!那么,叫秀亭带我去可以吗?”
“霂儿。”他认真地拉她对着自己,“我想很认真地问你一句话,可否放弃寻回那只表跟我一起走?”
霂儿沉默了良久,他知道他的眼神表达着什么,他的温暖的手紧握传递着什么,他对自己充满爱意,一刻都不会消失,她觉得跟他走真的很温暖、很安全,会感觉有完全自由的新生活。但是,霂儿咬着嘴唇,轻轻地抽离了手,望着窗外阳光下的花草树木。
“有些人走了,有些事也已经无法挽回了。我也想过放弃,有时候觉得这样很辛苦。世恒哥……”她掉过头来,已经泪眼汪汪,楚楚可怜。
司马世恒却没有放弃:“霂儿,走的已经走了,就不必回头;无法挽回就重新开始,珍惜眼前的一切。既然这么辛苦,就放开一些吧。霂儿,人生没有几件如意之事。只是看你想要怎样活着……”
霂儿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矛盾的心情。
四
“对不起,世恒哥,我……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知道你对我好,我知道……”她想说无数感激的话来表达内心的愧疚。司马世恒却一把把她揽住,情深意重:“霂儿,我只是想给你幸福,陪你走过以后的每一个春夏秋冬。”
霂儿哭得更伤心了,她摇头:“对不起,世恒哥,一切都迟了……”
“那今天就先休息吧,明天一早再去见怡亲王,好吗?好好考虑一下,我不想你冲动行事。”
霂儿点点头:“我知道了。”
此刻,两个戴着帽子的姐弟牵着马刚刚进了京城正找客栈落脚。
翌日。
左宇常像往常一样,天蒙蒙亮就起来,吃了几口东西就往门外窜,后面的丫鬟家丁无法阻止,只好远远地跟着。左宇常似乎有着超常的直觉,他刚上了街,就见戴着顶帽子的霂儿一身公子爷打扮往怡亲王府前进。
左宇常兴高采烈地跟着她。
霂儿来到王府门口,叩叩大门,没人应,她再叩叩,还是没有人应。接着第三声叩下去,霂儿听到大门后面有了声音,于是整理了一下帽子,跟着,展开笑容,门开了,几个家丁弓着身子低着头恭送着一顶华丽的轿子从门口出来。
见到她,却无人理会。
“哎!你好,还记得我吗?我……对了,请问轿子里面是不是怡亲王呀?是秀亭吗?我是霂儿……”霂儿激动地对着轿子喊,没注意到身后的李肆,李肆哎哟一声,霂儿也呆住了,神经一下反应过来,跟掀开轿子窗帘的皇上四目相视,两个人都傻了。
霂儿跟皇上就这样对视了差不多半分钟之久,直到轿子缓缓下去,霂儿的心跳从来没有如此狂烈过,可是,她也同时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后面出来的秀亭哎呀一下,手举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
“铭儿、铭儿……”左宇常不知道怎么的跑了过来,笑嘻嘻地冲上台阶跟霂儿打招呼。这时候,小莲跟小丫鬟也追了出来,一见是亲王府,立即就站在台阶外不敢动弹。
霂儿回过头,惊讶地看着左宇常:“是你啊!”
皇上咬着腮帮子,后面的人居然不追上来,他有些生气,更加失落,最后在轿子就要离开霂儿视线范围之时,他低声喝着停轿。
“皇上!”李肆低声进了帘子,道,“奴才看清了,真是霂儿姑娘呢。”
“她怔在那儿干吗呢?”
“她……她怕是麻烦缠身了。”
只见那认出霂儿的小莲捂着嘴巴,尖叫起来:“新少奶奶……”
霂儿一怔,小莲也不管别的冲了上来,打量着霂儿:“你……你就是……你就是……曲家小姐吗?”
霂儿一愣,立即摇头:“我不是,我不是。”
小丫鬟也点头:“莲姐姐,她是然儿呢,我家少爷救过她,少爷好像特别喜欢她,老把她认作娘子……”
“是娘子。”左宇常伸手牵着霂儿的衣角,恋恋地道,“铭儿娘子,跟我回家吧。”
怡亲王挑起眉头,清清嗓子走出大门槛:“哎,你们是什么人?”
“奴婢见过王爷!奴婢是左府的丫鬟……这位是咱家少爷。”
“你们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哦,怡亲王,您还认得霂儿吗?”霂儿微笑着问。
怡亲王没说话,皇上在那儿,他敢认也不敢说。霂儿愣着,这时候李肆小跑了过来。
“怡亲王,咱宝四爷说,要您过会儿去他府上下棋。”
李肆说完就小跑着走了,之前还刻意地朝霂儿笑了笑。霂儿才想起自己来干什么的,立即追下去,但是轿子已经往前去了数十米远,霂儿在后头追着。
“等等,宝四爷,等等……”
无论她怎么喊,里头的人就是不应,轿子也不停,霂儿喘息着站在原地,李肆回头看了看她,摇摇头跟着轿子一同去了。
霂儿一回头,傻乎乎笑的常儿又出现了:“铭儿。”
“再胡乱喊,我跟你翻脸喽。还有,我不是你娘子哦。别胡说了好不好?”
常儿立即拉下脸来,伤心的样子,可怜呆呆的。小莲跑上来,生气地看着她:“我记得很清楚,你明明就是那天打晕我们的曲家小姐!”
“我说了,不是!不信去曲府问!”霂儿生气地跺脚,“我爹姓禹不姓曲!”霂儿说了便回头,王爷已经回了院子,但门还开着,家丁见到她,出来道:“姑娘,王爷有请。”
见霂儿进去,左宇常抬脚也要跟进去,但门却轰然合上,他吃了闭门羹,用力拍打着大门,没有回应。
他一跺脚,生气地抱着膝盖往地下坐,还自言自语地说,我要等铭儿出来。
此刻就在怡亲王府外,一男一女戴着草帽悄悄在那儿等待着。
男孩看了刚才的情形,低声道:“姐姐,咱们这回有机会取她头颅了吗?”
“当然有,只要她出这道门,姐姐就能拿到她的脑袋。”
“咱们这么辛苦用了这么久才打探到她在京师,如今总算对师傅有交代了。”
“不知为何,师傅消失几个月了,我沿途留下暗号标记,她也不回应。”
此刻,任凭家丁丫鬟怎么拉也拉不动左宇常,丫鬟无奈,就叫家丁跑腿通知老爷去了。
进了怡亲王府客堂,怡亲王微微有些严肃却也有些担忧地开口道:“霂儿,你今天怎么想起找我来了呢?”
“哦,我……是来找你的吗?哦,是的。”霂儿敲敲脑袋,“秀亭……我听世恒哥说,你是不是见过一只银色的怀表?”
“是啊。”
“那个,是在哪里见的呢?”她想确认一下。
“皇上那儿呢。”怡亲王知道这次皇帝的计划成功了,利用他来传话。
“啊,是吗?可是,你能给他借出来吗?”霂儿抱着一点点的希望问。
“不能!哎,不过皇上说了,找西洋传教士给我也弄一块去呢。你也喜欢吗?那我也给你留一块吧?”
“哦,不、不用了。”霂儿摇头,“我不要别的。”
“对了,霂儿姐姐,你在这里好生做客,我要奉命进宫了呢!”
“啊?”
“怎么了?”
“那个,秀亭……”
秀亭就等着她说,你能带我也进宫吗。然后,她就这么说了,说完以后,却没任何感到高兴的感觉,不知道为何。
门开了,左宇常跳起脚跟着轿子边嚷边跑,侍卫知道他是左府少爷,也不敢得罪,于是便任由他在外头声嘶力竭。
只见那傻癫癫的左宇常跟着前头那顶轿子一直跑一直喊,就在轿子经过僻静的巷道口时,一个戴着帽子的少年突然骑着马横冲直撞过来,惊得轿夫紧急停步,前后跟着的侍卫连忙举刀在左右保护。想那马儿受了惊,马背上的少年惊惧地呼喊:“不得了了,大爷,马儿失心疯了,快帮帮我,救命……”
这声音一喊,侍卫都愣住了,反应快的立即就踩着墙壁一路飞奔过去,在马儿即将撞住轿子的时候,跳上了马背,少年翻身跌倒下来,马儿还在疯狂地乱跑,坐在轿子里的怡亲王和霂儿都掀开了门帘,这让暗中的少女明白,霂儿是坐在后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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