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都是寂寞的心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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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答谢大家帮助寻找丹丹,苏新茶通知她所有的朋友,包括刘同学,星期天到她家吃饭。其实她还有一层意思,想借这个机会,把老古董正式地介绍给大家。
    至于刘同学,她也想就此理顺关系,工作的事问问他,行就行,不行就算了。
    苏新茶理了个菜单,八荤八素。鸭子火腿炖冬笋,东坡肘子,红烧狮子头,蛋黄蟹,酱爆蟮丝,清蒸桂鱼,香酥排骨,还有个贵州菜辣子鸡。她从头一天就开始准备了,该炖的先炖上,该备料的先备好料。女儿丹丹给她做助手。
    丹丹经历了这件事后,懂事了许多。苏新茶也想开了,同意她读商业学校的影视动画设计专业,带她去报了名。报名时苏新茶才知道,这个班俏得很,还不好报呢。幸好丹丹的文化课成绩和画画两样都不错,才报上。丹丹心愿实现,一高兴,就把上次去深圳时父亲给她的钱交全部给了苏新茶。原来那次去深圳时,她就跟父亲说了自己和母亲的矛盾,她父亲当时手头还比较宽余,就给了她办了一张卡,打进5 千元,说万一哪天和妈妈闹翻了,不许往别处跑,只准跑爸爸这儿来。苏新茶听了,心里还是很感激前夫,他似乎预见到了这一天,并采取了措施。否则不堪设想。丹丹说当那个司机敲诈她时,她就后悔害怕了,想给妈妈打电话。可又有些下不来台,还好碰见了刘叔叔。
    苏新茶把银行卡还给了丹丹,说由她自己掌握,那是爸爸的一片心意。
    母女俩的矛盾得到缓解,令苏新茶的心情大为好转。所以做起菜来也是心情愉快。昨天她还特意去染了头发,并且在理发师的劝说下加了一点颜色,一点棕红。
    头发花白是最显老态的,她劝老古董也染染,老古董说他就算了,他还觉得那样有风度呢。
    老古董一早就赶过来帮忙,还带了葡萄酒和鲜花。对于这次宴请,老古董比苏新茶还重视,还兴奋。他把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甚至还想好了要以什么样的态度与大家相处,那就是少言寡语、成熟稳重。他知道苏新茶很在意女友们的看法。
    老古董戴着老花镜,一边拔鸭毛,一边说些让苏新茶和丹丹开心的话。家里出现了很久都不曾有的快乐和温馨。苏新茶再次有了认命的感觉。
    第一个达到苏家的,是雷丽丽和郭亮,还有女儿茵茵。
    看见跟在雷丽丽身后的郭亮,苏新茶吃惊不小,虽然雷丽丽已在电话里跟她说了,她现在有了个" 跟班" ,就是上次从征婚里" 淘" 出来的那个转业军人。但一见之下,苏新茶心里还是隐隐有一些羡慕:你看看人家找的,那么年轻,那么精神。
    和老古董一比,简直就像两代人。看来雷丽丽这家伙还心存浪漫,没有老老实实地找个老伴儿。
    苏新茶心里想着,嘴上还是热情洋溢地握着郭亮的手说,解放军叔叔好!丽丽能和解放军叔叔成为一家人,我们全体同志都感到很放心。
    雷丽丽笑说,人家现在是警察叔叔了。
    苏新茶说,警察叔叔就更好了,日夜守卫在身边,我们就更放心了。
    郭亮只是不好意思地笑,回应不出什么话来。这是他第一次以家属的身份参加雷丽丽的活动,浑身不自在。他把手上的一袋东西交还给雷丽丽,雷丽丽一点也不体谅他的尴尬,说,你自己给人家嘛。又对苏新茶说,这是他特意给你们买的,电饭锅,看用得着不。苏新茶夸张地说,哎呀,正需要呢。今天就用它做饭。
    雷丽丽拉过女儿:茵茵,快叫苏阿姨。
    苏新茶亲过茵茵,就朝屋里喊自己的女儿:丹丹,快出来带妹妹玩儿。
    丹丹走出来,牵过茵茵的手,不好意思地叫了声叔叔阿姨。
    郭亮一看,原来那天找的是这么大个女儿,他还以为是和茵茵差不多的小姑娘呢。那天他陪着雷丽丽一起找,雷丽丽急得要哭了,他大为不解,说,第一那孩子只是离家出走而已,又没说已经出了意外,第二还是人家家的孩子。你这个样子以后怎么当领导噢?雷丽丽说,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别。跟你说不清。找到丹丹后,雷丽丽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茵茵谈话,她认真地说,以后无论妈妈有什么错,你也不能离家出走。妈妈绝不打骂你,咱们凡事都好好商量。茵茵不明白妈妈何以跟她说怎么严肃的话题。她只是缠着郭亮,要在郭亮的胳膊上荡秋千。郭亮就横起胳臂当大梁,让小丫头吊着玩儿。在一旁看着他们玩闹的雷丽丽想,看来嫁给他是对的。单是为女儿,自己也需要一个依靠。万一哪天女儿也和自己闹翻,她怎么受得了?别看现在那个小乖样,一到讨厌的年龄,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苏新茶这么跟她说。
    雷丽丽对苏新茶说,那天真吓死我了。我想要是这事摊到我头上,我肯定当场晕倒。
    苏新茶说,可不是嘛。我吓得腿发软,幸好有老董在我身边。说完很柔情的看了老古董一眼,老古董十分受用地笑笑。
    雷丽丽进厨房去帮忙,郭亮就和老古董坐到了一起。来之前雷丽丽已经把苏新茶和老古董的关系告诉了郭亮,郭亮一眼看去,觉得老古董很稳重,很有文化的样子,印象颇好。甚至比对苏新茶的印象好。可惜老古董不抽烟,他因此又受了雷丽丽一个白眼。不过他一点儿也不生气。这段时间与雷丽丽相处,还是甜蜜的成分多,毕竟他已多年没有正常的夫妻生活了,现在突然之间有了一个好好的妻子,还有个乖乖的女儿,他很满足。这种天伦之乐让他在心里暗暗感激着上天。当然,矛盾也是有的,他干的毕竟是刑警,有两次他们一家三口刚坐下准备吃饭,一个电话就把他叫走了,大半夜才回来。眼下雷丽丽倒是没说什么,估计时间长了会有牢骚。她自己也马上要上任当教务主任,一忙起来,那个脾气,可是够他们磨合的。郭亮已经想好了,根据毛泽东的游击战术,打不赢就走。等她气消了再回家。敌退我进,敌疲我打。
    老古董也不知该和郭亮说点啥,他没和军人警察打过交道。忽然灵机一动,问郭亮下不下棋?郭亮说他只会象棋,围棋什么的都不会。老古董说,象棋好啊,我也喜欢。遂拿出象棋,和郭亮杀开了,两人都有了着落。
    又一会儿,王晶、王树林及其儿子王大鹏到了。苏新茶兴奋地把他们迎进门。
    这一对重新和好的事,也是在电话里报告的,没见过真人。她上去就和王晶来了个大拥抱,接着是雷丽丽,也来了个大拥抱。两人都在王晶耳边小声说,这就对了。
    王晶只是笑。她还是一贯的休闲打扮,白色体恤,兰色牛仔裤,看上去神清气爽。王树林也很潇洒地穿了件黑色体恤,头发依然浓黑发亮,十分帅气。
    雷丽丽说,王帅哥,欢迎你回到我们姐妹中间。
    王树林笑说,也欢迎姐妹们回到我身边。
    王晶松了口气,她一直担心王树林与姐妹重新见面的尴尬,就这么自然地过去了。上次她和王树林从海南岛回来后,就住到一起了。也谈不上她对他重新燃起热情,只是觉得疲惫,无心再折腾了,想靠着谁歇歇。而王树林的一切都是她熟悉的,她和他在一起不动脑子也能过,而且谁也不会发恋人之间的小脾气。即使偶尔对王树林不满,也懒得说了。张开嘴又把它闭上,心想,你还好意思说三道四吗?就这么地吧。王树林对她,倒还是与过去一样关心,早上起床时,王树林已经给她煮好牛奶鸡蛋了。她坐在那儿吃现成饭时心想,你开小差溜出去到底是为了什么?放着这么舒服的日子不过瞎折腾?再往深说,你的生活理想到底是什么?追求爱情吗?
    它有吗?就算有,它也是世上变数最大的东西。
    王晶走进厨房,东闻闻西嗅嗅,捻起一片切好的卤牛肉放进嘴里,边嚼边说,好,这下你闲置已久的手艺终于找到用武之地了。苏新茶说,没良心的,我什么时候闲置过,你们这些嘴我也没少喂啊。王晶说,那不一样,做个家庭主妇是快乐的。
    很多名人都说,厨房是女人通向幸福的桥梁。苏新茶说,你自己呢?王晶说,我只好摆渡了,我不喜欢过桥。
    她忽然发现了苏新茶新染的头,故做大惊小怪地说,啊,好好漂亮噢!
    苏新茶不好意思地解释说,我那天因为丹丹的事,头发一下白了不少,像打了霜一样,我就去染了一下,也不能让我们老古董觉得娶了个老太婆呀。花了我一百多块呢。
    雷丽丽在一旁吃惊道:那么贵?
    苏新茶说,这不算贵,是中档的。
    雷丽丽瞪大了眼睛。王晶说,嗨,苏姐这不算什么,够节省的了。人家那些富婆,每周飞到香港去美容,飞到巴黎去购物,还飞到英国去打羊胎素呢。
    雷丽丽说,羊胎素是什么?
    苏新茶说,一种保持青春的高级针剂。当然,你不需要,你现在有人哪。
    王晶也调侃说,就是,那可比什么都针剂管用。那是保持青春的最好良药。
    雷丽丽脸通红,打了王晶一拳,说,别拿我开心,你们俩还不是一样的。
    苏新茶说,那还是不一样的噢。
    雷丽丽没再说什么,心里有几分甜蜜。
    乐了一阵,门铃又响了。王晶自告奋勇地去开,是尹湘兰到了。
    尹湘兰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女人,带进一股浓烈的香水味道。尹湘兰带进来给大家介绍说,这是我原来一个单位的同事,黎美丽。
    几个女人一听很吃惊,黎美丽,虽然不认识但名字可是太熟悉了,这不是湘兰曾经痛恨万分的那个女人吗?这不是抢走了她丈夫的那个女妖精吗?怎么会把她带来?湘兰是怎么啦?王晶瞪着她,但湘兰把头转开不看她。她也只好作罢。
    大家只好一阵瞎寒暄,夸夸衣服,夸夸气色。尹湘兰的打扮历来入时,今天是米色衬衣,咖啡色一步裙,像根双色冰激凌。黎美丽就更时髦了,葱绿色的无袖连衣裙,胸口开得很低。脖子上还勒了根鹅黄色丝巾,到底是年轻几岁。
    苏新茶打量了一下,在行地说,你这衣服什么牌子?宝姿吗?黎美丽很高兴这里有人识货,惬意地说,不是宝姿。是艾奈尔,法国的,这么件小衣服就花了我1千多呢。
    王晶撇嘴说,看不出来。我还以为就几十块呢。
    尹湘兰知道她是故意的,王晶自己也曾买过昂贵的宝姿职业套装,她像是解释又像是闲聊地说,美丽病了好些天,我拉她出来散散心。
    这么一说,大家发现黎美丽的脸色真的憔悴,黑眼圈十分明显。雷丽丽对黎美丽说,和我们这些人在一起,保证你嘻哈大笑,笑到病除。
    尹湘兰对黎美丽说,我这几个姐姐特别好,我跟她们在一起就开心。她们都对我特别好。
    王晶说,好有什么用,还不是给人欺负?湘兰是我们中最善良最老实的。
    黎美丽听了有些难堪,说要去一下洗手间。尹湘兰连忙带她过去,很熟悉地给她拉亮灯,并带上门。回过头来她对王晶说,你别再说那些了。她现在也不好过。
    王晶说怎么啦?也被抛弃了?尹湘兰点点头,说,那天我去她那儿时,她大醉,吐得一塌糊涂。我想都是女人,算了,既往不咎吧。王晶说,就你心软。尹湘兰说,你也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
    黎美丽从洗手间出来,脸上很滋润,显然是补了妆。之后又拿出手机,轻言细语地躲到了阳台上。尹湘兰想,看来她已经活过来了。
    她转头对王晶说,我听说你终于资本主义复辟了?
    王晶说,是啊,我又要吃二茬苦受二茬罪了。
    王树林听见了,凑过来说,你这叫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王晶把他推开,说,去去,不许参加我们妇女研讨会。找你们爷们聊天去。她把尹湘兰拉到一边,说,哎,你个小丫头,最近是不是私自行动没跟姐姐们汇报啊?
    尹湘兰不好意思笑笑,说,今天就是来汇报的。
    两个女人悄声密谈起来。
    又有人敲门。苏新茶估计着应该是刘同学,打开一看,果然是。刘同学穿了件蓝格子衬衣,西裤,很整洁。手上还拿了一大把黄月季花。看来对此次聚会蛮重视的。苏新茶接过花,朝他笑笑,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径直把他带进客厅。
    苏新茶走到下棋的老古董面前说,老董,我同学来了。那天就是他最后把丹丹给找着的。然后又给刘同学介绍:这是老董。不知为何,原先想好的那句话没说。
    原先她想说,这是老董,也算是我先生吧。
    刘同学彬彬有礼地和老古董握手。老古董倒没在意苏新茶的小心思,他完全是以自家人的热情口吻说,谢谢你谢谢你!那天找丹丹,可是把你麻烦得够戗。刘同学说,哪里,帮这点小忙,不足挂齿。我们是老同学了。
    苏新茶笑笑,又把他带去见几个女人,王晶和雷丽丽都是知道他的,不由地打量他一番。王晶说,原来是个老帅哥啊。刘同学倒很坦然,说,我老听晓晨说她有几个姐妹,个个都很出色,果然如此。尹湘兰说,哎呀,嘴真甜。王晶说,我们女人就是喜欢嘴甜的男人,有时明知是花言巧语,还百听不厌。
    刘同学一眼看见黎美丽,说,这位年轻小姐是谁呀?
    尹湘兰说,我来介绍,这是我的同事黎美丽。
    黎美丽腰枝一扭,伸出手来说,你好,认识你很高兴。
    天,语气嗲得吓人,一句普通的寒暄让她说得跟床上情话一样。两眼还扑闪扑闪的,伤口早以合拢,重新开出花来。
    刘同学顿时来了情绪,说,我知道不能问小姐的年龄,可还是忍不住好奇心,你大概还不到30岁吧?
    黎美丽咯咯一笑,说,现在有一个新的理论,说人类可以活一千年。那样的话,我还处在婴儿时期。王晶扑哧一下笑出了声。雷丽丽愕然地张了张嘴,看看尹湘兰。
    尹湘兰也缺乏思想准备,只好陪着傻笑。只有刘同学一付久经沙场的样子,沉着地说,怪不得康熙皇帝还想再活500 年,原来是为了等你啊。他500 岁应该进入青春期了吧?
    几个女人放肆地大笑起来。
    王晶回头朝郭亮喊,哎,郭亮,快来学着点儿。
    郭亮回头嘻嘻一笑,说,我们雷老师不爱听这些。雷丽丽说,谁说的?我爱听。
    好听话哪个女人不爱听?只怕你不说。郭亮拿一个卒子往前走了一步,抬起头一本正经地说,看啊,我就是你的马前卒,为了你宁可前进一步死,绝不后退半步生……
    雷丽丽连连摆手,说,打住打住,别让我当场晕倒。王晶大笑说,丽丽,没想到你也有怕的时候。尹湘兰回头看,发现刘同学和黎美丽竟然聊起来。她想,看来她是真的活过来了。不用再担心了。
    见人越来越多了,老古董和郭亮就收了棋盘。
    老古董对雷丽丽说,你们小郭下棋很厉害。不愧是警察。
    雷丽丽听了笑眯眯的。不过心里对这个" 小郭" 的叫法有些敏感。郭亮本来就小自己4 岁,人又长得精神,雷丽丽当初犹豫时这是一个重要原因。为了让自己与郭亮看上去相当,她现在已经很注意形象了,甚至开始悄悄节食,不想让自己太胖。
    在穿着上也比原来讲究些。尽管郭亮本人一再说,他不觉得雷丽丽年龄大,他觉得雷丽丽就像他妹妹。可别人就不一定这么看了。雷丽丽希望别人觉得他们很般配,尤其希望姐妹觉得他们很般配。
    苏新茶指挥着老古董把家里所有的凳子都调动出来了,还是不够。只好让几个孩子跟着丹丹,在另一间屋子里摆了个小桌子。
    最后进门的是白云白。苏新茶说,你怎么才来呀?就差你了。
    白云白抱怨说,塞车塞得一塌糊涂。我4 点多就出门了。
    王晶说,4 点还早啊。我们可是3 点就来了。
    雷丽丽说,我最早,被这个当兵的催的,没办法。你儿子呢?
    白云白说,人家不跟我了,宁可在家吃方便面。她一边说,一边被苏新茶拉上了饭桌,还完全来不及打量各位来宾。等她坐下,定了神,四下一扫,才发现她们这个团伙竟多了那么多人。再仔细一看,竟然有了三对!她顿时有种眼晕的感觉,好象原先的五朵金花忽然开成一片花海了,整个世界都变了样。
    白云白忽然之间涌出眼泪来。
    王晶紧张地说,云姐你怎么啦?
    白云白说,我高兴。
    王晶说,是不是看到这世界又少了3 个怨妇?
    白云白说,应该说少了6 颗寂寞的心。
    苏新茶说,高兴就好。来,举杯,这第一杯酒,是我和老董谢大家的!谢谢大家帮我找丹丹,也谢谢大家光临我们家!
    王晶有意逗她说,你们家是谁家呀?你和哪个们啊?
    苏新茶说,肯定是我和老古董呗,这么说吧,我已经决定入老古董的虎穴了。
    大家笑,纷纷举杯。老古董不善开玩笑,老实巴交地说,危难之时见真情啊。
    我跟晓晨说,你真是幸运,有这样一帮好朋友。
    雷丽丽调侃说,晓晨这也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她平时老请我们吃吃喝喝的。
    我们也不能白吃。
    大家又乐了。
    白云白看着苏新茶笑眯眯的样子,再看看雷丽丽脸上的红润,还有王晶那付无所用心的表情,就知道她们的感情都靠岸了。即使是尹湘兰,脸庞上的光泽也明显是爱情滋润的结果。只有自己还在这儿飘着,找不到港湾。尽管有个章赭……
    苏新茶在一旁碰碰她,说,你发什么楞呢?
    白云白赶紧回过神来,说,我在想,你以后有了老古董,不会忘了我们吧?
    一句话说的苏新茶心里发酸,她说,怎么会呢?我还害怕姐妹忘了我呢。
    老古董说,你放心,她就是忘了我也不会忘了你们。
    尹湘兰说,看来红花还是要有绿叶配啊,你看你们三个今天气色多好。
    白云白说,我提议,这第二杯,就由我和湘兰这两个苦瓜,敬你们三对相亲相爱的甜瓜。尹湘兰立即举杯响应,说,好,我赞成。
    黎美丽在一边嗲声嗲气地说,还有我呢。
    白云白有些意外地看看她,但还是接过话说,那就三个苦瓜,三对三,正好。
    坐在黎美丽旁边的刘同学说,既然黎小姐都算一个,那我也算一个。
    苏新茶看了他一眼说,你瞎凑什么呀,你不止是甜瓜,你都快成糖精了。她转而对众人说:那天我看见他带着老婆孩子购物,开着宝马,抱着北京犬,买了七七八八个袋子,像那个歌里唱的,我们的生活比呀比蜜甜。
    苏新茶说这话时,是下了决心把他推开了。
    刘同学说,那说明她们娘俩是糖精,我不是。
    黎美丽身子一扭,送出去一个媚眼儿,说,刘经理这样的男人是现在最吃香的男人,又有钱又顾家,还风度翩翩。让我们好受伤害噢。
    刘同学满脸是笑地说,黎小姐过奖了。其实我们这种人最苦,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
    黎美丽说,得了吧,一看你身上这件华伦天奴,就知道你的吃的不是草了。
    刘同学说,我这算什么,也就是你那根丝巾的价吧。别欺负我们不认识名牌噢。
    苏新茶吃惊道,至于吗?
    黎美丽说,哪里,他夸张了,我这丝巾虽然是爱马仕的,可也赶不上他那件衬衣贵啊。不过刘经理,那么好的衬衣怎么不配双好鞋啊?我看你的鞋很一般噢。
    刘同学说,黎小姐可真是好眼力。
    白云白听着心烦,赶紧打断他们的肉麻比赛,说,看来人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幸福。那就我们五个敬五个吧。平均主义。
    王树林说,白姐说得对,人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幸福。刚才王晶还说,资本主义终于复辟了,她要吃二茬苦受二茬罪了。
    尹湘兰说,她那是反话。她心里是想说,白雪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大家乐了。白云白问,哎,你们三家一起操办婚礼怎么样?
    雷丽丽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郭亮,说,我们已经办了。哇。大家发出一片惊诧声。雷丽丽越发不好意思了。还是老古董解围说,人家郭亮是解放军,不能像我们这样拖拖拉拉的。郭亮笑眯眯地说,我是想,自己也老大不小了,要赶紧把这些年造成的损失补回来。白云白没想到这郭亮还挺幽默的,调侃说,那已经补上多少日子了?雷丽丽说,6 月16日办的。一个月多点儿吧。白云白说,我说呢,你气色那么好,爱情真是滋润人。雷丽丽脸大红,说,别拿我开心了。
    她低下头,别的话一句也说不出了。原来的雷丽丽可是伶牙利齿的。而现在,白云白觉得她就像爆米花,因为爆开而变轻了,美丽而轻盈。也许女人就该如此?
    美丽而轻盈,而不是尖锐而厚重?白云白一时又走神了。
    郭亮大声武气地说,这杯酒,我代表雷丽丽敬大家,在我没出现之前,一直是大家在关照雷丽丽。谢谢了!苏新茶说,别雷丽丽雷丽丽的,要叫丽丽,或者丽。
    郭亮有点儿不好意思,看了雷丽丽一眼。雷丽丽解围说,人家解放军不兴那么黏糊,没加同志就不错了。王晶说,哎,解放军叔叔,既然你把她收编了,就要负责到底啊。不许半途而废。郭亮说,是!一饮而尽,喝掉了那杯酒。大家也跟着喝了。
    忽然传来手机的铃声,白云白敏感地听出是自己的,并敏感地意识到是章赭。
    那天他们喝到尽兴处就去了章赭的房间。白云白已经打算豁出去了,酒在身体里作怪,燃烧,令她非常渴望得到异性的爱抚,渴望疯狂一回。而章赭更是醉得厉害,进房间就把她抱了起来,一张满是酒气的嘴在她脸上乱吻,身体也歪歪倒倒的,可以确定他都不知道自己抱的是谁。于是在最后的时刻白云白推开了他。她想她不能这样,章赭是喝醉了,自己并没有醉,如果这个时候两人发生关系,她便是故意杀人,章赭最多是过失杀人。她可不想趁人之醉,让人负疚。她承担不起这个心理责任。
    但即使如此,毕竟已有了肌肤之亲。对白云白来说,和过去就完全不一样了。
    章赭走后,她心里的那种不舍超出了她的想象,思念的野草疯长。好在章赭每天都给她发一封邮件,从信息高速公路上源源不断地为她送来爱意,让她感到温暖和欣慰。她越来越希望听到他表白了,也愿意和他谈自己的心事。可以说,章赭眼下与她的密切程度已超过了叶博文。是不是因为感情危机,她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还是她把和她叶博文之间的感情危机转嫁到了他身上?她知道无论是哪种,对章赭都是不公平的,可她没办法。
    章赭要她暑假到北京去玩儿几天,意思是明显的,她有点儿动心。可是儿子这次期末考得不好,从班上的十多名降到了三十多名,20个同学插了他的队。儿子的成绩总是这样不稳定,白云白说他是波澜壮阔,一会儿飞上浪尖,在前5 名之内,一会跌入低谷,在30多名之外,让白云白的心跟着他上下忽悠。所以这个假期白云白打算哪儿也不去,在家里抓儿子的学习,给他报上5 个补习班,不然初三怎么办?
    白云白走到阳台上去接,果然是章赭。章赭说,想好没有?白云白知道他是问她去北京的事,回答说,不行,儿子丢不下。章赭说,他爸呢?白云白说,我不能指望他的。章赭有些失望,但还是理解地说,好吧再说吧。今天是周末,你什么安排?白云白说,我正在苏新茶家,今天我们几个女友大聚会。章赭说,那就好。我怕你一个人又寂寞。白云白心里很感动,嘴上却说,来了还不是寂寞,人家都有伴,就我是孤家寡人。章赭说,你就好比我和你在一起陪你呢。白云白说,谁要你陪呀。
    章赭没有说话。白云白说,我得进去了,他们在等我。章赭忽然说,我想你。白云白心里忽悠一下,一朵花慢慢绽开。章赭说,好好去玩儿吧,开心一点儿。
    白云白心花微放地回到桌边,发现王晶在看她。她笑笑,若无其事地说:
    哎,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办喜事啊?
    王晶说,我们老夫老妻的,就不办了。王树林说,对。我们不用办,就好比丹丹出走一样,新鲜一阵又回来了。王晶闻听此言不高兴地瞪了王树林一眼。王树林说,我说的不对吗?你就跟个任性的孩子。想走就走,幸好没走远。
    王晶的脸真的垮下来了。大家一时有些紧张。
    苏新茶忙抢过话头说,我们可是要办的,不办我怎么收彩礼呀。
    大家笑笑,暗地里依然关注着王晶。王晶虽然也跟着笑,但脸色还是难看。白云白说,晓晨你想要什么彩礼就直说吧,免得我们买的不合适,或者买重。我们办公室的小金结婚,一家伙收了5 个榨汁机6 套酒具,还有十几床被单。雷丽丽说,那可太浪费了。苏新茶说,这样吧,我先看看家里缺什么,再开个单子分配给你们。
    老古董说,你还真不客气啊。苏新茶说,我跟她们客气什么?我也送她们啊,图个开心呗。
    白云白说,对,不管办还是不办,三家的彩礼都送,图个喜气。她发现自己这会儿的情绪好多了,是因为章赭的电话吗?
    尹湘兰说,我同意。黎美丽附和说,也算我一个吧。刘同学说,如果你们不嫌我自做多情,那我也算一个。雷丽丽说,送就送,但有个规定,每份礼物不许超过一百元。苏新茶说,几十块钱能送什么?现在的钱。你今天送我的这个电饭锅就一百多吧。郭亮说,这另当别论,雷丽丽说她过去常上你这儿吃饭,我估计磨损了不少装备,先赔偿。王树林也说,是,苏姐这儿经常像个饭堂似的。王晶这才开口说,以后我们该怀念大锅饭了。苏新茶心满意足地说,既然这样,我会时不时地把大家叫回来,忆苦思甜的。
    大家笑,气氛总算缓和了。
    白云白看看雷丽丽和郭亮,又看看王晶和王树林,再看看苏新茶和老古董,在心里比较了一下,就现在的情形看,最幸福的是雷丽丽他们这一对。也许他们之间最有激情吧。这个郭亮还真不错,挺幽默;王晶和王树林虽然最年轻,但已然老夫老妻的样子,而且多少有些过去的疙瘩;至于苏新茶和老古董,俨然是" 老伴老伴老来伴" 的姿态了。但不管怎么说,她们都呈现出一种安详和满足。不像自己,须靠理性克制才能表现出高兴的样子来。
    那天遇见叶博文后,白云白一直没和叶博文联系,后来还是叶博文有事找他,她态度非常冷淡。叶博文感觉到了,问她怎么啦。她说没什么,怎么也没怎么。
    的确,她能抱怨什么?自己不也是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吗?再说了,他们是什么关系?既不是夫妻也不是恋人,他凭什么要对她忠诚呢?
    正想着,忽听苏新茶把矛头对准了她。苏新茶说,哎,同志们,今年我们的工作重点是把白云白嫁出去。雷丽丽马上说,白云白可不好嫁。她满意的男人还没生出来呢。王晶说,可不是,她满意的男人目前还只是个蓝图,等着上帝施工呢。白云白说,别这么打击我,我也向往幸福——白云白举起酒杯,说:拜托各位已经获得幸福的女士们先生们,跟缪斯打个招呼,关照关照我。
    黎美丽说,缪斯是谁啊?
    王晶坏笑说,你不认识的,我们报社领导。
    几个女人一起坏笑。尹湘兰不忍心,说,缪斯是爱神。
    黎美丽说,是吗?那也让她关照一下我吧,帮我也找个男人嫁出去。
    王晶说,你这种高危工程我们可不敢接。
    雷丽丽说,可不是,那么漂亮,还那么妩媚,嫁给谁都很危险。
    郭亮冒出一句:嫁给谁都是个事故苗子。
    女人们又笑了,这说法新鲜,让她们很开心。黎美丽娇嗔道,丽丽姐你老公好坏噢。
    老古董不十分明白她们在乐什么,但他有些不能接受黎美丽,不想搭理她。于是拣着刚才的话题劝说白云白,小白,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找个差不多的作伴儿吧。
    苏新茶说,喂,你说话怎么跟白云白的老妈一样,语重心长的?
    老古董说,这一帮人里就我年最长,就不兴我说得语重心长一点。
    郭亮也正经说,真的,你们这样简直是浪费生命。
    白云白说,可是和一个不喜欢的人过日子,更是浪费生命。还不如自己过,体味一下孤独不也是挺好的。
    郭亮摇摇头说,搞不懂。
    雷丽丽说,你当然搞不懂,这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
    郭亮说,哎,你们谁跟我说说,这个男人和女人的差别到底是什么?雷丽丽动不动就拿这个来说我,你不懂,这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别。
    白云白说,这可是个大题目,够写论文的。
    王晶说,简单说吧,男人理性,女人感性。
    白云白说,昨天我在电视上看到一个节目。一对新婚夫妇准备驾机参加特种飞行,有比较大的风险。临飞前记者采访他们。先问新郎,你想过没有,万一她出现意外怎么办?新郎说,想过。所以我压力很大,不但要面对她的家人,我的家人,还要面对社会的方方面面。记者又以同样的问题问新娘,你想过没有,万一他出现意外怎么办?新娘说,不会出的。记者坚持说,万一呢?新娘说,那我也不活了。
    我无法想象失去他的生活。你们发现没有,这事就很能说明男人和女人的差别。
    郭亮说,这么听上去还是女人可爱。雷丽丽说,正确,加十分。郭亮说,你怎么拾人牙慧?雷丽丽说,拾人牙慧也是爱学习的表现哪。白云白说,郭亮,你就别指望说过雷丽丽了,人家可是老师。郭亮说,她马上要成老师的领导了。
    趁机把雷丽丽当教务主任的事说了。
    大家都高兴地举起杯来向雷丽丽祝贺。黎美丽却不和大家保持一致,跳出来说,我觉得女人当领导没意思,权力是男人的春药,又不是女人的。女人就该恋爱。不断地恋爱,那样才能年轻美丽。
    尹湘兰忍不住了,说,美丽,你少说两句吧。
    黎美丽说,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刘经理?
    刘同学和稀泥说,当然有一定道理,只是场合不太对。
    郭亮不满地说,我还以为你们都是现代女性呢,没想到观念那么陈腐。
    王晶说,你们对漂亮的女人不要要求那么高嘛。来,我们再为雷丽丽举杯一次!
    大家重新举杯,乒乒乓乓地刚一碰完,郭亮的传呼响了。郭亮低头看了一眼,站起来说,对不起我得打个电话。雷丽丽还没站起来让,他就一纵身,从凳子上越了过去。
    白云白说,到底是解放军啊。雷丽丽说,人家侦察兵出身,现在还能翻墙上树呢。尹湘兰坏笑道,那个功夫也很过硬吧?雷丽丽一瞪眼:你竟敢跟姐姐说这样的话?尹湘兰说,我这不是希望你幸福吗?
    几个女人放肆大笑起来,反倒搞得老古董和王树林有些尴尬了。
    苏新茶见状赶紧说,吃饭吃饭,吃完了咱们打牌。
    郭亮打完电话回到桌边说,各位女士先生,对不起,我得先走一步了。
    雷丽丽问,上哪儿去?郭亮说,出差,10点的飞机。雷丽丽说,今晚10点?郭亮点点头。苏新茶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说,这都快8 点了,怎么才说?雷丽丽说,他的事情,要么不来,一来都是十万火急的。我早领教过了。
    雷丽丽一边说一边站起来,说,我和你一起走吧,帮你收拾收拾。郭亮说,不用,有什么可收拾的?你接着吃,别因为我一个人扫了大家的兴。雷丽丽说,没关系的,我和她们随时都可以聚。见雷丽丽坚持要走,大家也不好再拦。刘同学站起来说,我送送吧。我有车,郭亮同志也是为了保卫我们老百姓的安宁生活。苏新茶说,好啊,那你就替我送送他们。
    他们四个人一走,好象气球扎了个眼儿,大家的情绪都有些外泄。
    过了一会儿,尹湘兰和黎美丽也告辞了,接着是王晶夫妇,最后是白云白。
    白云白本想和王晶一起告辞的,又觉得不妥,跟着人家夫妻干吗。她又坐了一会儿,才离开。想到儿子一个人在家,她又心急起来。
    分手时苏新茶跟大家说,国庆节再上他们家来聚一次,就算办喜事了。
    一出苏新茶家的门,王晶的脸就拉下来。
    其实她一直都不高兴的,只是忍到现在。
    王树林看出来了,说,还生气呢?王晶说,你怎么能那样说呢?王树林说,开个玩笑嘛。王晶说,怎么能当着大家开这种玩笑呢?王树林说,好好,我以后不这样说就是了。
    但说完这话他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天很热,街上不止是热,还乱哄哄的,弄得王晶心里更烦了。儿子在身边,她不想再和他冲突。她说,打个的赶紧回去吧,太热了。儿子说,我想坐三轮。王树林虎着脸说,别闹!儿子不敢吭气了。王晶知道王树林舍不得坐出租,总爱坐公共汽车。她趁着没走到车站,看见出租就招了一辆。王树林没办法,只好跟上来。
    王晶想坐到前面,免得付钱时王树林又拉个脸。可儿子非要坐,她没办法,只好和王树林坐后面了。坐进去时她觉得很不情愿,这才意识到自己想坐前面不仅仅是为了付钱,就是想离王树林远点儿。咳,这才开始啊。她心里有些烦躁。
    车开了一会儿,车内响起嘀嘀两声。王晶没在意。王树林说,是你的手机吧,是不是有短消息?王晶说,不会吧?没有动。她想即使是,她也不想现在看。她怕陈挚突发其想地给她发什么短消息过来,惹麻烦。但王树林老盯着她,她只好拿出来看。
    一个陌生号码,王晶松了口气。可内容很奇怪:
    如果你觉得委屈,如果你觉得没人理解,如果你渴望倾诉,别忘了我,我随时为你敞开着大门。即使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忘了你,我也不会忘,会永远等待你。
    王晶觉得很奇怪,也没敢多看,就把手机关了。
    但王树林已经注意到了,说,写的什么呀?
    王晶只好给他看。
    王树林看了说,这是谁啊?这么情深意长的。王晶说,不知道,可能是发错的。
    王树林说,怎么会发错呢?王晶说,常有的事。我春节还收到一个呢,祝我新年这个那个的一大堆。我也不认识,还落了个全名,叫张什么国。我只好给他回了一个,同喜同福。王树林说,可这种话不像是发错的呀。王晶有些不快了,说,那你打一个过去问问他是谁好了。王树林说,你的朋友,我干吗打过去?王晶说,跟你说不认识,怎么又成我的朋友了?
    坐在前面的儿子转过头来,担忧地看着火药味儿渐浓的父母。王树林不说话了。
    回到家,两个人都不说话。王晶照料儿子睡觉后,看王树林仍是一付吃了什么亏的不高兴样子,心里也很别扭。要说现在的王树林和过去有多大的变化,那就是爱生气了。不是一般的爱,而是很爱。动不动就拉个脸,有话又不说出来,好象很委屈的样子。
    王晶想,过去他不这样。是自己出错,才造成他这个样子的,只有忍让了。她打开手机,把那个号码抄下来,再把自己的通讯录翻开,一个号码一个号码地对照,确定这个号码的确不是自己认识的人的。她就当着王树林的面,照着号码打过去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置身于一个很嘈杂的环境里。王晶迅速把手机递给王树林,说,你问他是谁吧。王树林接过去" 喂" 了一声,刚说" 请问你是哪位?" 对方就说,打错了。然后把电话关了。王树林手一摊,说,他一听见我的声音就关机了。
    那表情,就好象他已经把委屈吃进肚子里了。
    王晶说,你别那样好不好?我跟你说我不知道他是谁,我真的不认识他。
    王树林说,我又没怎么样,我说什么了吗?
    王晶没好气地,又把电话打过去,可对方不接了,任铃声一直响断都不接。王晶心里窝的火没处发,看看王树林那个冷眼旁观的样子,恨不能把电话扔了。她想了想,打开手机的信箱,给对方写了一条短消息:你是谁?为什么给我发那条短消息?是弄错了还是我的朋友?请回复我。
    短消息发出后,许久都没有回音。王晶折腾累了,只好关机。可她又不想看王树林那张脸,就声称还有篇稿子要写,让他先睡,自己进了书房。
    王晶打开电脑,什么也写不出来。怎么可能写嘛,忧伤可以写,心烦只能心烦。
    她喝了口茶,发现上午泡的茶已经寡淡得不行了,就索性倒掉,喝杯白开水。她想,她和王树林的感情大概就像这泡淡的茶吧,寡淡得让人难受。人喝白开水时因为没有任何期待,反倒能喝出点甜味来,可喝再淡的茶也因为是茶而有所期待,对其寡淡就特别不能容忍。
    越想越心烦,她索性上网玩儿起扑克来。没想到游戏室里依然拥挤,可见夜里睡不着的大有人在。他们都是为了什么?
    她给自己取的网名是男性化的,叫" 黑马王子636",加上她的胜率颇高,所以每次一上去,总有些女网友愿意和她搭档。她也就充当起英雄好汉来。
    今天这个与她搭档的叫" 粉嘟嘟80512". 王晶趁发牌的功夫对她说,对家,你怎么取这么个名字?有点儿恶心。" 粉嘟嘟80512"一点儿不生气,说,那是因为你黑啊!我们互补。王晶一下对她改变印象了。女人幽默是很难得的。王晶拿到一手好牌,心情愉快起来,她朝" 粉嘟嘟80512"眨眨眼。两人配合默契,上来就把对方打了个光头。对方十分小气,输了就跑。王晶继续和" 粉嘟嘟80512"一家,与另两个家伙战斗,仍是赢少输多。不一会儿就挣了7 分。
    王晶忍不住跟" 粉嘟嘟80512"聊天道:那句老话说的真对,情场失意,赌场得意。我今天跟我们那位吵了架所以老赢牌。" 粉嘟嘟80512"说,我们这不算赌,又没赢钱。王晶说,你是80年生的吗?" 粉嘟嘟80512"说,问这干吗?想和我谈朋友?
    王晶说,不是,我在猜想80512 是你的生日。" 粉嘟嘟80512"说,那636 是你的生日吗?王晶说,算是吧。" 粉嘟嘟80512"说,那我也算是吧。看来你是老大哥了。
    王晶说,为什么这么晚还不睡?" 粉嘟嘟80512"说,和你一样,失恋了。王晶吃了一惊,在她的感觉里,80年代生的人还是孩子,怎么也失恋了?再一想,哦,80年生的人也有20出头了。
    王晶忽然觉得自己很无聊,竟然和一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人在这儿玩牌。80年生,80年自己已经上高三了。几乎是两代人了。又赢了一把后,她退出了。
    回到卧室,王树林已经睡着了。王晶端详了一下他的脸,似乎还没消气,大概带进梦里去了。王晶叹口气,也关灯躺下。
    其实他们的矛盾是从去海南岛开始的。在从海口到三亚的长途汽车上,王晶因为晕车,就一个人坐到了前面靠窗的座位。中途停车方便时,她发现王树林已经和他同座的女孩儿聊得很熟了。王树林跟她解释说,那女孩子失恋了,所以一个人出来玩儿。他正在开导她呢。王晶也不好说什么。心里多少有些别扭。余下的路程虽然晕得厉害,还是忍不住回头观察,发现那女孩儿竟把头靠在王树林的肩上睡着了。
    王树林一付小心呵护的样子。王晶心里别扭得厉害了。到达目的地后,王树林还邀她和他们一起玩儿,女孩子看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看到了王晶的脸色,总算知趣,和他们分手了。分手后王树林一如既往地照顾着王晶,很体贴的样子。王晶不想因为这事别扭下去,但不说心里又堵得慌,就开玩笑说,行啊你,有点儿绅士风度嘛。王树林说,当然。我们这些人光明正大,要照顾女士也当着老婆照顾。王晶听出了他话里的话,有点儿生气,可回不出合适的话里,想来想去,忍了。
    但王晶明显感觉到,王树林心里有疙瘩,有阴影。两个人不闹矛盾时则罢,一但发生矛盾,那段往事就成了一把双刃剑,把两个人都刺得鲜血淋淋。这让王晶对复婚感到有些害怕。她真的要回到王树林身边去吗?从海南回来后,她很郑重地对王树林说,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事吧,不要轻易决定。我觉得我们在一起可能会有较多的磨擦。但王树林说,磨擦是难免的,热恋的人都还有磨擦呢。慢慢会好的。
    王树林还是坚持复婚。
    王晶内心总觉得有愧于王树林,所以看到他坚持复婚,也就同意了。在王树林心情好的时候,王晶跟他说,你能不能别那么小气?你不知道,男人小气起来,一点魅力都没有了,一付小媳妇受气的样子,可招人嫌呢。王树林说,好,我尽量注意。不过你也得注意,不能太计较。王晶说,我能计较什么呀。你还不了解我。
    但没想到住到一起的第一天,就冲突了。
    王树林洗澡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王晶觉得不便接。就走到卫生间门口喊了一声,说,你的电话——倘若是过去,她会毫不犹豫地接了。王树林开了个门缝,把电话拿了进去——倘若是过去,他会说,你帮我接一下。
    想到与过去的不同,王晶心里还是黯然神伤。她听见王树林说,我一会儿给你打过去。
    洗完澡出来,他催王晶去洗,自己就拿着手机去了阳台。王晶不想自寻烦恼,就进去去洗。可等她洗完出来,见王树林还站在阳台上打电话。她心里不对劲儿,又无计可施,以前她什么时候在意过王树林的电话啊。
    王树林终于讲完电话,进了卧室,也没作任何解释。王晶就忍着不问。但脸上的不快是明显的。王树林上来一下子抱住她,想和她亲热。她起先别扭着,身体有些僵硬。但经不住王树林的反复搓揉,终于也热起来。两个人做爱之后,王晶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她直截了当地问,刚才你跟谁讲电话呢,那么长时间?王树林含糊说,单位上的人。王晶半开玩笑地说,不是女的吧?王树林说,哪有什么女人啊。
    哪个女人会喜欢我啊?王晶说,我看海南岛那个女孩子就挺喜欢你。
    王晶这句话本想开个玩笑,她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意。她丝毫没想到王树林会发火。王树林突然就发火了,说你什么意思?还怀疑我?王晶连忙解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开个玩笑。王树林说,开玩笑?说老实话,我要也像你这样,那早就再婚了,我们根本不可能再和好的。
    这下王晶也来气了。王晶说,如果你觉得很委屈,我们就分开。我可不想让别人那么委屈地接受我。王树林缓和了一些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不是那种人。王晶说,我已经说过了,过去的事是我错,如果你愿意原谅我,那我们就一起过,如果觉得无法原谅,那就索性分开。我可不想老听你话里有话地说这些。王树林说,这么说还是我错了?还是你委屈了?
    王树林说完,气呼呼地穿上衣服去了客厅,把电视打开,王晶忽然觉得无望,这是个永远都吵不清楚的事情。她觉得委屈,王树林也觉得委屈,她想与其这样总被往事的阴影纠缠,那还不如彻底分开。可王树林又想和好,她若坚持分开必会再次伤害他。她又不忍。想着想着,眼泪就流出来,止不住地流。
    好一会儿,王晶走出去,站在王树林的面前说,树林,咱们两个都冷静些。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心里还是别扭,还是压抑,那咱们还是分开过吧,现在刚开始就吵吵吵,以后会更糟的。还有几十年的日子要过,我要求你忍受我,不朝我发气,对你也不公平。可你一发气,我又无法忍受,所以你下个决心吧,我听你的。要过就好好过,要不过就心平气和地彻底分开,不要再彼此伤害了。
    王树林没说话,手拿遥控板继续在那儿瞎换频道。后来斜了王晶一眼,终于把电视一关,说,其实我也没什么。就是莫名其妙地觉得心烦。以后我尽量注意行不行?
    王晶听他这么讲,没话可说了,只好不了了之。
    以后他们又冲突过几次。都是因为些小事。比如电话响了,王树林拿起来时断了,等王晶回来,他就会话里有话地说,今天有个电话,我一拿起来就断了。王晶说,你别这样好不好,我也遇到过拿起电话不说话的,我都没吭声。再比如,王晶的传呼响了,王晶没回,他就会说,你怎么不回啊?是不是我在家不方便啊?王晶解释,不用回,是天气预报。
    但反过来,王树林的手机响了,他总是回避王晶,到阳台上,或者到饭厅,总之是王晶听不见的地方去接。王晶若是有些疑问,他马上会很不耐烦地说,我都是工作,我只是不习惯当着人接电话。还说,夫妻间若是这么不信任就没意思了,王晶觉得不是自己多心,王树林的确与过去不同了,除了对自己多疑外,也的确有点儿问题,好象生活中比过去多了些内容,多了些不想让她知道的内容。过去的王树林绝对是以她为中心的。虽然眼下她什么也没发现。可女人的直是很准的。王晶在心里劝自己说,睁只眼闭只眼吧,全当上帝对自己的惩罚。
    没想到今天又发生了这挡事儿,一条莫名其妙的短信息,让王树林起了疑心。
    是哪个讨厌鬼干的?这下好,让王树林有话说了。真是冤枉。王晶还是心烦,睡不着,拉亮灯,随手抓起一本读者,翻开,第一篇文章叫《突如其来的浪漫》,王晶苦笑一下,自己可是突如其来的冤枉。过去她一看到这种煽情的文章马上就读,现在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了。她吃了一粒安定,重新睡下。
    早上王晶醒来时,王树林已经走了,儿子也去上学了。王晶见桌上摆着鸡蛋牛奶,知道是王树林给她准备的,便送进微波炉里热。
    她坐在那儿,看着新家也是旧家,想着王树林,有点儿无奈。忽然记起昨晚的事,又把那个号码找出来,用家里的座机打过去。一个男人接了电话,问:是哪位?
    王晶说,你是哪位?对方说,你打我的手机,怎么问我是哪位?王晶说,昨天我手机上收到你这个手机发的短消息,所以我想知道你是谁。对方很警惕地说,你的号码多少?王晶就报了自己的号码。对方过了一会忽然说,哎呀对不起,我打错了,我本来是想打137 的,打成138 了,你手机后面的数字都和我那个朋友的一样。对不起对不起,我按错了。王晶说,原来如此。心里想,你倒是简单,按错了,我可就倒霉了。对方说,哦,昨天你是不是给我回了一个短信息,问我是谁?王晶说,是啊,你也没给我回。对方说,哦,我关机了。王晶调侃道,我就估计是打错了。
    我说谁那么关心我呢。对方有些不好意思,说,看来我白抒情了。王晶说,哎拜托你,给我回一条,就说你昨天那条发错了。对方有些不解,说,为什么?王晶说,你就回吧,对我很重要。对方说,我明白了,有人吃醋了。好吧。
    王晶笑笑,正准备关机,对方忽然又说,哎,可以问问你的名字吗?也算我们有缘,互相认识一下好吗?王晶觉得他挺客气,也懂礼貌,而且发的那条短消息也感人,就说,好吧,认识一下。对方说,我叫聂北方。聂耳的聂,北方么,就是南方对面的那一方。王晶说,我叫王晶,三横王,三个日垒起来那个晶。聂北方说,哪天我请你喝茶吧。王晶说,好啊。
    把电话放了,王晶觉得心情好多了。事情弄明白了,还认识个朋友。她找出手机,打开等着。十分钟后,果然收到一条:王晶女士,对不起,我昨天那条信息发错了。聂北方。王晶哭笑不得,她原本想让他发过来,说自己发错了,好给王树林一个交代,可这个笨蛋还抬头落款一样不拉,这不更说不清了?王晶只好把它删掉。
    中午在报社食堂遇到白云白,王晶打好饭和她坐到一起,就把自己头天遇到的事情告诉了白云白。王晶说,我现在觉得很累,还不如一个人过呢。
    白云白笑笑,情绪似乎也不高。
    王晶说,你怎么啦?
    白云白说,没怎么,心情不太好。
    王晶问,是不是看见大家都有伴了,有些伤感?
    白云白说,可能吧。
    王晶说,你觉得章赭到底怎么样?有没有可能?如果你们真的相爱,那我去动员他离婚。反正他们也分开两年了。
    白云白说,千万别。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王晶说,可是章赭给我打电话,说他真的爱上你了,无法自拔。我听他口气,不像开玩笑,挺伤感的。是不是你已经拒绝他了?
    白云白明白这话。但她还是不愿说那天和章赭单独在一起发生的事,不愿说她和章赭现在的关系。即便是最好的朋友,这样的事也说不出口,何况章赭还是王晶的同学。
    王晶又说,那叶博文呢?
    白云白说,他?我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即便彼此相爱也不可能,何况现在相爱已成往事。那次我看见他和一个女人在一起,第二天忍不住给他打了个电话问他。
    他说,你怎么还会对我有这种误会?那是从北京来我们出版局公干的一个女同志。
    我说,既是工作,干嘛周末和她单独在一起吃饭?叶博文说,她提出要去湖滨公园玩儿,让我陪,我总不好意思说不陪,到了吃饭的时间,我总不能不请人家吃饭。
    王晶说,那是女同志对他有意思了?白云白说,是啊,我也是这样说的。他说什么有没有意思,都是结了婚的人了。聊聊天而已。王晶说,看来他对你是不如以前了。白云白说,是。我直截了当地说,你现在对我越来越淡漠了,他竟然没否认。
    你猜他怎么说?他说其实我也没有移情别恋,我也没爱上谁,说得坦率些,我是爱不动了,没那个干劲儿了。
    王晶很意外:是吗?你别说,他说的可能是实话。
    白云白说,正因为是实话,我才觉得难过,你说我们这是怎么啦?当初我曾觉得我们是世上最相爱的一对,最完美的一对,我们的感情会海枯石烂永不改变。
    王晶说,都一样,我当初还不是觉得我和姓陈的是最相爱的一对。
    白云白说,所以我害怕再和章赭发生什么感情,会不会到头来又是一种重复啊。
    王晶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我现在觉得单身有单身的好处,我不是为了劝你才这样说的。真的,你看我和王树林虽然重新走到一起了,感觉不太好,老是有磨擦。
    白云白说,有磨擦总比淡漠好。磨擦也是一种感情交流啊。
    王晶摇头叹息,说,他总是疑神疑鬼的,烦人。我现在已经很能忍了,放在过去我哪会这样忍气吞声?
    白云白说,也许为自己爱的人改变不是坏事。
    王晶说,只是不知道这样的状况有没有个头?不瞒你说,我心里有点儿灰。
    白云白说,我也是。只有工作还能让我感到一点乐趣。
    两个聊了了半天,只觉得更加沮丧,就分手了。
    晚上回到家,王树林不在。儿子自己在写作业。儿子说,妈妈,爸爸刚才打电话说他有事不回来吃晚饭了。王晶没有思想准备,打开冰箱,里面什么也没有。就跟儿子说,妈妈带你去吃豪客来怎么样?儿子立即欢呼雀跃。王晶知道,儿子和王树林在一起,是不可能上饭店吃饭的。王树林是个极为节约的人。
    吃饭的时候,王晶看儿子那么开心,心想,为了这个家,为了儿子,自己还是再忍忍吧。也许过一段时间会好的。
    到深夜11点多,王树林才回来。王晶已经上床看书了。
    王晶看他沉着脸,想,他是不是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啊,就主动汇报说,我已经找到发短信息那个家伙了,他的确是发错了,他想发137 ,发到我的138 上了,后面那8 位数我和他朋友的一样。王树林漫不经心地说,哦,这事啊,我都忘了。
    王晶说,嗨,你昨天生那么大气,害得我失眠。现在居然说忘了。
    王树林洗漱了进来,似乎有些忍不住了,问:你晚上出去了?王晶说,没有啊。
    王树林说,那我7 点多打电话家里怎么没人接?王晶说,7 点多?噢,我带儿子出去吃饭了。王树林没再说话。王晶说,你该打我的手机嘛,那不是就找到我了。王树林说,我又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打手机会不会方便。
    王晶一听,这叫什么话?遂有些不快地说,我和儿子在一起,你说能干什么?
    王树林哼了一声。
    王晶越想越觉得别扭,说,嗨,你11点回来我一句没问,你倒反查起我来了。
    王树林眼睛一瞪,说,你那么大声干什么?我不过是随便问问。
    王晶说,你这个疑神疑鬼的样子,还叫随便问问?王树林说,我疑神疑鬼又有什么用?该发生的还不是要发生。王晶说,你怎么又扯这些?不是说好就事论事的吗?王树林说,是你先扯的,你说我疑神疑鬼。王晶气得坐起来,说,你简直不讲道理。
    王树林不再接话了,倒头便睡。
    王晶一个人坐在那儿,发呆良久,眼泪默默地流下来。她有些绝望。分又分不开,过又过不好。生活怎么会搞成这样?有一瞬间,她觉得还不如死了的好。她忽然想起赫拉克里特那句著名的话:你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她为什么不早些想起这句话?她为什么要复婚呢?蠢哪!
    看看已是凌晨一点了,她强迫自己躺下。明天还得上班。这次报社调整把她调到了经济生活部,负责一个时尚生活版。她没什么兴趣,整天就是春天穿什么秋天搭配什么,夏天怎么防晒冬天怎么防干燥,反正一切为了臭美。可这样的版面谁看?
    男人不看,老人不看,孩子不看,就剩女人了。女人里,真正的美女不看,非美女也不看,富婆不看,劳动妇女更不看,剩下些二不挂五的,会瞟上两眼。但他们主任说,这个版是他们报纸上开的一朵花,色彩鲜艳,招人惹眼,能起这个作用就行。
    王晶不敢掉以轻心。在时尚方面,她自然不如办公室那些丫头,那些跟" 粉嘟嘟"差不多年龄的丫头,她得努力才能跟上。
    她发现自己毫无睡意,满脑门子官司。与陈挚在一起时,她深刻地痛苦着,现在与王树林在一起,她又平庸地苦恼着。哪一种都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永远生活在她想改变的生活里,永远生活在悖论里。她只好又拿出安定来吃。不能失眠,一失眠,她会把这辈子遇见的倒霉事全想起来,真正的吃二遍苦,受二茬罪。要免去这种自虐式的苦难,还是把自己弄昏,昏过一天算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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