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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执杯,青花玉手相映成辉,在夕阳余晖下洒落在晋国夫人身上,如同笼罩了那一层金光似的,犹如拈花而笑的佛祖。
“她问过我,只是见我恼了就不再问了,如今可能有些怀疑吧。”不过,只要自己不承认,她就永远不会知道的。自己的女儿,晋国夫人很是清楚很是脾气。
楚清欢怔了一下,许久后才问道:“那夫人并不打算对她道出实情?”
晋国夫人执杯的手微微一颤,只是青花瓷杯里酒水已经下去了大半,所幸并没有溅出来。
“你觉得我应该告诉她实情?”她嫣然一笑,只是笑意中带着的却是苦涩,似乎还有醉意。
楚清欢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浅浅啄了一口那桂花酒,然后才抬眸看向晋国夫人,“他到底是有手段的,若是真的鱼死网破的话,只怕最后受到牵连的还是金莲姐姐,毕竟,她如今可是嫁到楚家了。”
晋国夫人一愣,她没想到楚清欢竟然会说出鱼死网破这个词,而且,那人的确是有手段的,“那……”
“薛宝钏,你给我出来!”
尖锐的声音划破了黄昏的静谧,还夹杂着丫环婆子的阻拦,只是那声音却是更加尖锐了,“薛宝钏,你别给我当缩头乌龟,信不信你不出来我把你当年的丑事全都抖露出去!”
晋国夫人的奶娘老嬷嬷曲氏早已经得到了丫环们的消息,匆匆赶来,只是看到那扬声吵闹的人的时候却是愣了一下,“薛清,你个贱婢,竟然还有脸出现!”
骤然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寿康伯的宠妾薛氏有些吃惊,只是待看到过来的是鸡皮鹤发的奶娘曲氏时,她冷笑道:“奶娘你还真是忠心耿耿呀,薛宝钏不敢露面,你就出来咬人,只是你年纪大了,牙口不好,还能咬得动吗?”
曲嬷嬷听到这话气得脸红,直咳嗽,小丫环连忙帮着顺气,薛氏见状又是冷笑一声,而后高声道:“薛宝钏,你个缩头乌龟,你给我出来!你再不出来,小心我把你……”
“二十年没见,薛清,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淡淡的带着嘲弄的女声响起,薛清看着出现的人眼中顿时闪过一丝火光。
这女人不是当初受了好几年的罪吗?为什么现在竟然还是这般青春美貌,而自己在伯府里这些年来养尊处优却还是显得老了几分。
这更加激发了她心中怒火,“薛宝钏,明杰再怎么不是也是你的外甥,你怎么能那样对他!”
示意曲嬷嬷和丫环婆子们离开,晋国夫人笑了起来,“外甥?那么堂妹,我是不是还要把我的财产都留给我的好外甥呢?”
薛清闻言脸色一变,红青一片,晋国夫人却是笑了起来,“当初你抢我未婚夫,将我薛家家产席卷而走的时候,你怎么不想一想,我可是你的堂姐,薛清,怎么现在想起来庄明杰是我外甥了?是不是有些可笑?”
“你就一个女儿又是嫁出去的,这家产不留给明杰留给谁?”
薛清半晌憋出这么一句,换来的却是晋国夫人的大笑,“留给他?那我还不如喂狗!”
自己的宝贝儿子在薛宝钏眼中竟然是连狗都不如,薛清顿时气大,“你不留给明杰?你就不怕我把你当年未婚先孕的丑事暴露出去,我倒是想要知道,大周的人知道他们所敬重的晋国夫人其实是一个举止不检点、放浪形骸的女人时,会是什么反应!”
薛清得意洋洋,她在勋贵圈子里将近二十年,自然知道这些人最害怕的是什么,而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最恐怖的又是什么。
尤其是,薛宝钏的女儿如今可是嫁给了金科状元的,若是有这样一个名声败坏的娘亲,她就等着被休弃吧!到时候,她倒是可以看在薛宝钏的万贯家财的份上,勉为其难让明杰纳薛金莲为妾。
想到最后薛宝钏的宝贝女儿要在自己手下讨生活,薛清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得意。
晋国夫人见状不由笑了起来,“薛清,你以为我怕吗?你以为这世人都像你这么卑鄙忘恩负义吗?你父母早丧,是我爹将你一个外人带进了薛家,给你好吃好穿,你呢,趁着我爹生意周转不利,竟是将我薛家家产席卷而空!当时庄似道已经和我谈婚论嫁,可是却也被你骗走,你夺我家产,夺我未婚夫,如今却又是想要让自己儿子夺走我的女儿,薛清,我问你,你眼里除了钱和权,你还剩下什么?”
过往之事尽数被揭露了出来,薛清脸上却是没有丝毫的尴尬之色,“明明庄似道当年和我情投意合,是你用钱财威逼他和你定婚,你有什么脸来说我?而且,当年你爹霸占了薛家财产,我只不过是拿走我应得的而已,你有什么立场来说我!”
“你应得的?”’晋国夫人笑了起来,“当初祖父将家产平分,甚至念在你父亲年幼份上多给了你二房一成,我爹什么都没说!可是你父亲呢,吃喝嫖赌无所不为,最后把自己害得家破人亡,是我爹念你年幼可怜将你接了回去,你从小吃穿用度又哪一点比我差了?因为你席卷了我薛家财产,我爹气火攻心一病不起,你害了从小疼你的伯父,现在还厚颜无耻的说拿回你应得的?薛清,你有何颜面这般大言不惭?”
薛清脸色又是一阵急剧变化,只是愧疚之色却是从来没有出现在她脸上,“薛宝钏,这些不过是你自以为的,寄人篱下的又不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当时的凄楚!”
晋国夫人闻言不由笑了起来,“你的凄楚?你把我爹娘给我打造的首饰夺走的时候,你是凄楚的?你抢走我最心爱的锦缎的时候,你是凄楚的?你说庄似道爱的人是你,那为何你不是寿康伯夫人,而不过是一个妾……呢!”
那“妾”字,她拖得长长的,几乎如魔音一般,薛清却是骤然间愤怒起来,“够了!薛宝钏,任你巧舌如簧我也不会上当,因为你的宝贝女儿,明杰的右手从此废了,你说你该怎么补偿吧。”
看着薛清那理所当然的模样,晋国夫人竟是不知道该如何说才是了,到底庄似道将眼前的女人宠爱成什么样子,才让她这般愚昧?
“你儿子大闹金莲的婚礼,竟然还敢问我要赔偿,薛清你脑子是被驴踢了,还是灌了水了?不可理喻!”
被晋国夫人嘲讽,薛清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就好像教训寿康伯府离那些对自己不尊敬的小妾,只是看着薛宝钏那一身气度,她却又是不敢了。
“你不给钱可以,只是别怪我把你的丑事都抖搂出去,到时候你女儿被楚文琛休妻,就算你求我让明杰纳她为妾,也休想!”
她刚说完,却是眼前闪过一道黑影似的,只听见“啪”的一声,薛清耳朵里都是一阵轰鸣,良久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是挨了一巴掌,脸上是火辣辣的疼!
“给我滚出去,薛清,你以为我来京城后为什么不去找你的事?还真以为我是怕你了不成?你儿子右手废了?那好呀,等过些天我把他整个人都废了,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哭!”
薛清不能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她捂着脸,声音都扭曲了几分,“薛宝钏,你想要干什么?”
适才,她明明是被自己的气势压迫的,为什么现在却是这般……这般盛气凌人,让自己从心底里感到恐惧呢?
“干什么?薛清,你恩将仇报将我害得这般田地,还不明白我想干什么?”晋国夫人闻言不由笑了起来,“我爹死不瞑目,说自己养了一个白眼狼,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呢?你知道的,我们陇西向来对付白眼狼的办法,莫不是找到狼窝,在母狼面前把那小狼崽子活剥了皮,怎么,薛清,离开陇西二十年,连这点规矩都不记得了吗?”
听到“活剥了皮”,薛清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你,你不可能!明杰他是寿康伯世子,你动不了他的!”
她声音中都是压抑不住的恐惧,晋国夫人听了只是冷笑不已。
“薛姨娘大概忘了,庄明杰的右手是怎么废了的。”楚清欢从粉墙后慢慢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笑意道:“不过是一个区区的寿康伯世子而已,难道还真的以为这世间没人处置得了他吗?何况……”
楚清欢走进瑟瑟发抖的薛清,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却越发显得她说出的话都是冰凉入骨的,“薛姨娘觉得庄明杰右手废了,还能继续当这个世子爷吗?我可记得,寿康伯可是有一个好端端的嫡子的。”
薛清闻言顿时一惊,只是看清楚了楚清欢的脸,她又是一惊,“你怎么在这里?”
楚清欢笑了一声,“我在这里,我什么时候来的,我听去了多少重要吗?对了,薛姨娘可能并不知道,庄明杰多多少少是因为我才会废了右手的,不过林慕言好歹下手也轻了些,要是我呀,我让他绝后!”
薛清闻言只觉得浑身一冷,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楚清欢说出这话的时候虽然是笑着的,可是那模样分明是告诉自己,她言出必行,绝不说谎!
“不可能,不可能的!”
她嘴里念念有词,只是她自己却都不知道,这不可能究竟是庄明杰世子之位岌岌可危会被宋灵雁的儿子庄秋生取而代之不可能,还是楚清欢所说的她会让庄明杰不能人道不可能。
气势汹汹而来的薛清几乎是跌跌撞撞稳不住身形离开的,晋国夫人看着那狼狈离去的身影,“今晚陪我喝酒吧。”
楚清欢没有拒绝,之前晋国夫人似乎早就料到了薛清会来闹事的,也并未让她回避,显然是没有把她当外人。
梨花树下,又一坛酒水被挖了出来,只是这次却并非是桂花酒。
楚清欢看着酒坛不由愣了一下,“女儿红?”
这是江南人家的传统,女儿出生的时候酿一坛黄酒,嫁女的时候则是将酒掘出来与客人共饮之。
只是这女儿红向来是父亲埋下来的,楚清欢不由抬眸看向晋国夫人,眼中带着几分疑惑,难道这酒竟然是……
“其实金莲不知道,自己曾经还有个姐姐,这女儿红我曾经埋下了两坛,只是那一坛,我却没能喝。”
女儿若是顺利出嫁,则是与宾客共饮;可女儿若是不幸夭折,则在女儿事后将酒取出,此时这酒却并不叫做女儿红,而唤作花雕。
“那孩子,是寿康伯的?”楚清欢小声问道,看着晋国夫人眼角滑过的泪水,她不知为何,觉得竟然和眼前这个女人有着共鸣。
同样是被情人抛弃,同样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只是自己没有晋国夫人坚强,因为她活了下来,依靠着自己的力量东山再起,能够让寿康伯和薛清夜不能寐。
而自己,却是死后重生。
只是她又比晋国夫人幸运,因为此那些贱男贱女们再也不能伤自己分毫。
“当时他们将薛家的财产席卷一空,父亲气急攻心没几日就去了,要债的都追上了门,我娘不堪这等屈辱也悬梁自尽了,只剩下我和奶娘两个人。偌大的宅子空荡荡的,我不知道如何是好,趁着奶娘打盹儿的工夫跑了出去,然后投河了。”
饶是知道晋国夫人并没有因此丧命,楚清欢也是忍不住心惊肉跳了一下。
那还是二十年前的旧事,那时候晋国夫人也不过是碧玉年华的少女,家破人亡都源于她,被堂妹背叛,被情人抛弃,这一切太过于沉重,又岂是一个少女能承担的起的?
晋国夫人饮了一杯那女儿红,旋即笑道:“你大概也猜出来了,当时救我的就是他,我当时并不知道他的身份,而他得知我的处境后,只是留给了我一枚玉佩,说让我先兑换些银子,好歹也要保住肚子里的孩子。我听他说保住孩子的时候,脑子几乎是一片空白的,怎么会呢?我怎么会有了身孕呢?可是这是事实,那孩子来的这般意外,我怀着对她父亲的恨,活了下来,当时想着的就是要生下这个孩子,将她养大,然后送到京城,送到庄似道的床上,让他一辈子都活在羞愧之中!”
她神色骤然间狠戾,那般歹毒的想法让她向来柔和的容颜都带着戾气,楚清欢却只是默默叹息,从当初的恨意十足到如今的深藏不漏,仇恨和爱情究竟把她怎样一番涅盘?
“只是我没想到,这孩子我到底没能保住,她出生的时候甚至连一声啼哭都没有,是个死胎。”晋国夫人笑着落泪,“清欢,你说是不是孩子都察觉到我的恨意,所以宁愿选择死,也不要在我膝下长大呢?”
这样的晋国夫人不是商场上纵横的巾帼英豪,也不是因为嫁女而伤心却又高兴的,而是一个悔恨的母亲而已。
“夫人,若是她活着的话,其实夫人是不舍得的,孩子都是母亲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即使您恨着庄似道,可是这孩子却到底是您的骨血,不是吗?”
就好像即使当初皇甫殊那般冷血无情地对待自己,可是那骨肉自己还不是视若性命一般珍贵?因为,那是自己孕育的孩子呀。
啜泣声低低沉沉的,良久之后才消失了,楚清欢看着倚在自己肩头眼皮红肿,显然已经睡了过去的晋国夫人,招呼着那边等待着的曲嬷嬷过来将她搀扶进去休息。
安置好了晋国夫人,曲嬷嬷特意去跟楚清欢道谢,“郡主,今天的事情多谢您了,往后您有什么吩咐,但凡是老奴能做到的,定然万死不辞。”
曲嬷嬷很是清楚,自家小姐那性子,能将掩埋在心底里的事情吐露出来,而且吐露给一个可以做她女儿的人,显然小姐是对楚清欢十分信任的。
到底是吐露了心声,她觉得小姐躺下都安稳了许多。
楚清欢将曲嬷嬷搀扶住,“嬷嬷哪里话?金莲姐姐是我好友,如今又是我堂嫂,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的,嬷嬷这么说可就是见外了的。”
曲嬷嬷笑着应下,“那郡主早点休息,老奴就不打扰了。”
客房早已经被收拾的妥妥帖帖,楚清欢躺在了床上,只觉得浑身都舒坦了许多。这两日她也真的累极了,能够好好歇一歇,很不容易。
只是楚清欢未能如愿,因为姬凤夜再度出现在她的床前。
看着来人,楚清欢终于问出了口,“这世间哪里是你去不得的?”
姬凤夜银眉一挑,笑意蔓延到眼底,“有你的地方,便是碧落黄泉,我也去的。”
这情话缠绵的,楚清欢只觉得浑身打了个激灵,姬凤夜见状不由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丫头,你们女人不都是喜欢听这甜言蜜语吗?”
楚清欢撇了撇嘴,“看来,千岁爷很是擅长?”
她扭过了身去,却是听到身后姬凤夜低低笑了起来,那声音低沉,却又是压抑不住,好像是琴曲的尾音一般,乱了她的心神。
“你笑什么!”
看着恼羞成怒的人儿,姬凤夜笑意更盛,“丫头,你刚才是吃醋了?”
见鬼的吃醋!楚清欢心底里谩骂道,她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虽然……这话也太不经过大闹了。
“你才吃醋呢!”只是楚清欢说这话的时候明显的底气不足,姬凤夜笑意更盛,沉沉的笑声充盈在楚清欢耳际,几乎让她无处遁逃。
她捂住了姬凤夜的嘴,“我不准你笑了!”
只是那丹凤眸中的笑意,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
因为这事而心情大好的八千岁委屈地点了点头,楚清欢一再确认下才松开手。
只是小指收回的慢了一下,竟是被姬凤夜含在了嘴里,楚清欢浑身一哆嗦,连忙抽了出来,“你没吃饭吗?”
姬凤夜似乎意犹未尽,舔了舔犹如玫瑰花色般的唇瓣,“没吃,我想吃你。”
这话格外露骨,楚清欢闻言皱起了眉头,看向姬凤夜的目光满是防备,却是没有一点娇羞的模样。
姬凤夜见好就收,也不再开这玩笑,“丫头,你是第一个。”
楚清欢蓦然回过头去,却见姬凤夜神色郑重,似乎在向自己保证什么,“也是最后一个。”
她不是没经历过情关,只是不知为何,听到姬凤夜这话还是忍不住心中微微激荡,只是脸上却不肯露出分毫,“你特意来就是为了说这些胡话?”
把自己的深情告白当做胡话?这世上也就楚清欢一人才会这般不珍惜自己的告白吧?好吧,本千岁爷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这小丫头计较,回头再找你一并算账!
“晋国夫人和庄似道那点过往都知道了?现在有什么想法?”
楚清欢闻言眉峰一挑,“想法?”她冷冷一笑,“你说庄似道要是知道薛清大闹晋国夫人府的事情,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姬凤夜也笑了起来,若是两人照镜子的话就会发现,此时此刻两人的笑意竟都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
“那不过是个老糊涂虫罢了,不过寿康伯府后面可是连着庄淑妃的,当初若非是薛清用那些银子给庄淑妃打点,你觉得凭她能到今天?”
生下皇子,位列四妃,得到帝王的敬重与宠爱。
“既然她也享用了这银子带来的好处,那自然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没有人能够安然地享受用别人的痛苦换来的欢乐,除非像自己这种从地狱而来的人,还有姬凤夜这没有人性、心狠手辣从来不相信鬼神的人。
“这边的事情,回头慕言会配合你行事,丫头,西凉那边出了点事情,我要去一趟。”
这才是他今晚不不惜来到晋国夫人府也要见楚清欢一面的缘由。
楚清欢闻言愣了一下,“西凉?”为什么姬凤夜对那里竟是这般重视?林慕言刚从西凉回来,他竟是又要去。
似乎看出了楚清欢的疑惑似的,姬凤夜薄唇轻轻点在了她的额际,“这事情你不用操心,待回头时机成熟,我自然会跟你说的。这段时间安安心心在云府里呆着,等我回来……”他顿了顿,然后继续道:“差不多时机成熟了,我就向云老太爷提亲。”
楚清欢顿时一惊,“你疯了!宣武帝那天还试探我要不要嫁给你,你若是提婚,我们两个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她一时间气急败坏,只是看到姬凤夜脸上瞬间变化了的几种神色,她后知后觉,“姬凤夜,你试探我?”
她一把推开了床边坐着的人,只是姬凤夜却是将她揽得更紧了几分,“我不试探,你什么时候会把这话告诉我?”
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儿郎,怎么能让自己的女人担惊受怕而自己却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呢?那样和庄明杰一流又有什么区别?
楚清欢挣脱不开这怀抱,最后却也是累了,干脆倚在了姬凤夜怀里,“他到底只是试探我罢了,不然我早就小命不保了。我隐瞒了你,可是你不照样瞒了我事情?”
她试探过姬凤夜,姬凤夜也说过,可以为她杀生诛佛,可是宣武帝在御书房对自己所言之事,尤其涉及自己的婚事那一部分,她谁也不曾说。
却不想,姬凤夜竟是这般突然起来的试探自己。
姬凤夜却是珍重地捧住了楚清欢的脑袋,“丫头,我说过你是我的女人,我会护你一生的。”
楚清欢笑了,姬凤夜看她的眼神直直的,似乎要让自己记住他一辈子似的。
“那么,你为什么会看中我?”楚清欢笑得淡然,只是这笑意背后隐藏着的却不容忽视的坚决。
没有等到姬凤夜的答案,楚清欢又道:“论身份,我当时不过是一个相府‘庶女’罢了,从云安城那偏僻地方回来的,一无所有。而样貌,我这长相便是连云安城知州大人家的小姐也不如,顶多称得上清秀罢了。千岁爷为何会相中我呢?”
姬凤夜笑而不语,他倒想知道这丫头的嘴里能蹦出什么词来。
楚清欢很是清楚,姬凤夜在等着自己说而已,她没有再去试探,而是直接说道:“不外乎是因为我的野心罢了,我们是同一类人,不是吗?”
大隐隐于朝,小隐隐于野,这无外乎是两种极致罢了。她初到京城,除了能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前世之事,一无所有。
锦衣卫的张狂让人恐惧,而这恐惧,拉大了距离感,谁也不敢去探测姬凤夜的心思,所以他越发张狂,越发让人捉摸不透。
姬凤夜轻声一笑,“丫头,那你可知道,为什么我那时就笃定你有野心呢?”
楚清欢愣了一下,的确,那时候自己还隐藏着锋芒,初到相府,一路上姬凤夜也不可能对自己了解太多,何况……
当初自己有段时间不在云安城,姬凤夜又是哪里探查自己的行踪的?
师父和师兄都不会是锦衣卫的人。
楚清欢越想越是惊诧,最后却还是一筹莫展。
姬凤夜舒展开那几乎皱到一起的眉头,笑着道:“等你什么时候弄明白,我什么时候就告诉你所有的事情。”
说实话,他也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希望他的丫头不要让他等待太久才是。
因为明天一早离开京城前往西凉,姬凤夜并未留下,只是楚清欢却是因为这个问题而辗转难眠,第二日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憔悴。
好在她昨日本就是有些疲倦的,曲嬷嬷一时间也没看出来什么,向晋国夫人告辞后楚清欢直接回了云府。
松鹤堂内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让她心中一惊,待看到她时,云老太爷却是勉力压下了咳嗽声,笑着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用过早饭了吗?”
楚清欢答应了一句,伸手接过了小厮手里的汤药,试了试温度道:“怎么咳得这么厉害?难道昨晚没有吃药吗?”
云老太爷连忙回答,“哪有,我按时吃了药的,就是刚起床呛着了而已,不信你问他们几个。”
几个小厮连忙点头如捣蒜,“小姐,老太爷是喝了药的,小的们不敢撒谎。”
楚清欢倒是宁愿他们撒谎,云老太爷喝了药病情还不见好转,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云老太爷的病情加重了。想到这里,楚清欢更是忧心,亲自伺候云老太爷用药后,看着老太爷又是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楚清欢脚步沉重地离开了松鹤堂。
回到芝兰院,楚清欢第一时间把苏绾唤到了书房,“这里有几处地方,你派人去找我师父他们。”
苏绾接过了楚清欢递过来的信封,到底有些惊讶,“小姐,这……”看到楚清欢心情似乎不是很好,身上还有隐约的药味,苏绾顿时明白了原因,“需不需要我把所有人手都派出去?”
楚清欢摇了摇头,如今不是人越多就越有希望的时候,若是这几个地点找不到师父他的行踪的话,只怕就算是人海战术,自己也找不到师父他们的。
“不用了,听天由命吧。”
楚清欢骤然的感慨让苏绾脸色一惊,小姐何曾这般没有底气过?只是事关云老太爷,便是自己劝说怕也是没用,还是尽快去吩咐找人才是。
姬凤夜果真离开京城去了西凉,而楚清欢过几天去了一趟晋国夫人府,薛清似乎被吓住了似的,偃旗息鼓没有任何动作,可是楚清欢清楚。
一个忘恩负义早就没心没肺的人怎么会忘了“报仇”呢,她所谓的安静,不过是因为还没有找对时机而已。
要是没猜错的话,薛清等待的时机应该是在庄明杰和柳采蓉大婚后。
因为那时,木已成舟,便是柳采蓉知道了再不满意庄明杰“废人一个”,却也无可奈何了。
楚清欢笑了笑,其实薛氏也是很聪明的。庄淑妃把寿康伯府看做自己的依仗,却不想这依仗却是有了贰心的。
毕竟,若是此时传出去庄明杰“右手废了”的消息,柳采蓉定然不会嫁给他的,而这样一来这门所谓的联姻也就不攻自破了。
可是薛清为了儿子的世子之位,决定放弃这个机会。
人呢,利益面前永远是自己最重要。薛清就是这么一个人,不是吗?
寿康伯府,薛清四处暗访名医为庄明杰治疗右手的事情并没有瞒住寿康伯。
昔年的丰富偏偏的公子哥如今岁月蹉跎已经见了老态,看到儿子昏睡不醒消瘦了几分,他眼神中带着几分阴鸷,“你前几天去她府上干什么?”
薛清看了庄似道一眼,眼中带着几分嘲笑,“老爷有贼心没贼胆,我自然是替老爷去看看旧情人如何的,说来她也算是我的堂姐,到底有几分血脉之亲的,不是吗?”
庄似道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尤其是听到“旧情人”一词的时候,薛清见状却是冷笑了两声,“怎么,心疼了?心疼了的话,老爷不妨求娶了她?毕竟有过那么一段露水姻缘,旧情复燃还不容易?”
薛清一句话比一句话歹毒,庄似道脸上一阵灰白,最后却是恼羞成怒的红,“薛清,你说够了没有,谁让你对我这般放肆的?还有没有半点规矩了?”
薛清闻言笑了起来,也不顾庄明杰正在昏睡,站起身来与寿康伯对视,眼中满是轻蔑,“没够!”
她当初一心托付的人,知道儿子受伤后却是来质问自己而不是询问儿子的病情!他怎么就不想想明杰究竟是为什么而受伤的,自己为什么去找薛宝钏那贱人的!
“你,你……”庄似道气得说不出话来,抬手就是一巴掌要落下,换来的却是薛清的不屑一顾,“你倒是打呀,如今我人老珠黄了,你庄似道就忘恩负义了,别忘了你寿康伯府之所以有今天,还不是因为我?当初,若不是我带走了薛家的家产,你们能东山再起?若不是我出了银子?庄媚兰能有钱打点宫里头的宫女太监,有今天的位置?庄似道,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庄似道原本手已经放了下去,只是听到最后却是忽的抬起了手,一巴掌挥了出去,“薛清,你给我闭嘴!”
养尊处优二十余年,薛清何曾受到过这般屈辱?脸颊是火辣辣的疼,而庄似道的眼神恨不得杀了自己一般,这让她觉得可笑,“闭嘴?你以为我闭嘴了那些事实就能摸去吗?庄似道,你还真是虚伪,我当初怎么就被你蛊惑了?”
“蛊惑?”似乎听到最可笑的事情似的,庄似道笑了起来,有些发福的脸都颤抖了起来,“你还真是会说,当初我和宝钏情投意合,是谁不知廉耻的自请枕席,是谁深更半夜来到我房间里求我一夜欢好?我蛊惑你?薛清你去看看你这张丑恶的嘴脸,又哪里值得我蛊惑你?”
最是不堪的过往被毫不留情的揭露,薛清脸上满是尴尬,而听到庄似道说自己丑恶的时候,她又满是恼怒,“庄似道,你说我丑恶?那你不是对薛宝钏说自己情比金坚吗?为什么最后还是抛弃了她?卷走薛家家财的时候,你哪里又愧疚了一点?”
她是不知廉耻,是嘴脸丑恶,是忘恩负义又如何?可是庄似道你以为自己干净了几分吗?真是可笑!
互相揭了对方的短,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而门口却是传来低低的声音,“爹爹,娘,你们……”
是庄明华那花容失色的俏颜,脸色惨白,似乎看到了这世间最恐怖的事情似的。
薛清看了过去不由愣了一下,“明,明华你怎么来了?”她向来在女儿面前是端庄持重的,可是看明华这样子,分明是听到了自己和庄似道适才的争吵。
让女儿听到了自己的丑事,薛清恨不得将适才说过的话尽数都收回肚子里,可是却终究是覆水难收。
“爹爹,娘,你们适才说的话都是真的吗?”庄明华几乎在牙齿打颤,可是却还是磕磕绊绊地说了出来。
其实她知道,自己问与不问没什么区别,因为她已经是相信了的。
没有什么理由能让两个人无缘无故地争吵,何况他们素来在自己面前都是恩爱的模样。
虽然娘不过是一个妾氏而已,可是比母亲却是更受宠爱与尊敬的。
庄明华素来称薛氏为娘,唤宋灵雁为母亲。若是在其他府中这定是坏了规矩的,可是寿康伯却是从没有过问此事,也不打算过问,便任由庄明华喜好来了。
而宋灵雁也从不说什么,所以便任由着这怪异持续下去,便是庄明杰亦是如此。
寿康伯府的家丁丫环婆子却是都知道,府里一位坐着的寿康伯夫人,安平侯府的大小姐宋灵雁,一位站着的寿康伯夫人,寿康伯的宠妾薛氏薛姨娘。
薛清听到这话脸色惨白,而庄似道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眼神躲闪,竟是不敢去看自己女儿的脸。
无声的答案,庄明华看着神色各异的两人,眼泪如珍珠一般流淌了出来,“我没有你们这样的爹娘!”
她哭着跑了出去,薛清见状连忙去追,庄似道也吩咐人连忙去追。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躺在床上的庄明杰却是缓缓睁开了眼睛,眼中透露出的情绪与适才庄明华的如出一辙。
惊恐,慌张,还有内疚,悔恨。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和薛金莲原来竟是相距那么多。
自己,从出生开始就与薛金莲注定无缘。
这中间夹杂着恨,自己又怎么能期待晋国夫人的接受呢?她之前之所以从开始就拒绝自己,就是因为恨着父亲和娘的缘故吧?
右臂是有力的,庄明杰缓缓抬了起来,可是右手却是软绵绵地耷拉在那里,每动一分他就觉得所有的疼痛都齐齐冲向了脑门,顿时额头上满是冷汗。
“金莲,这一只手,算是我替他们赔给你的。”
庄明华是哭着跑了出去的,途中撞到了宋灵雁,看着素来端庄的母亲脸上那淡淡的不解,她只说了一句话,“母亲,我不想让他们找到我。”
宋灵雁抓住了庄明华的手,后面薛清的声音已经近了许多,“你娘会担心你的。”
庄明华却是狠狠挣脱了宋灵雁的手,“她才不会,你帮了我,往后她再也不敢找你的麻烦。”
宋灵雁闻言脸色先是一变,旋即却又是笑着道:“明华,你还真是和你娘一个样子。”
庄明华却是没空去想宋灵雁这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感觉宋灵雁答应了自己,她便跑开了去。
薛清已经看到了女儿在和宋灵雁说话,她不知道庄明华究竟跟宋灵雁说了什么,或者说宋灵雁究竟是如何蛊惑了明华的,看到女儿跑了开,而宋灵雁脸上带着古怪的笑意,薛清只觉得不妙。
“你究竟跟明华说了什么?宋灵雁我警告你,若是你敢胡说八道,我薛清定不饶……”最后一个字还没有清晰的说出,脸上却是响起了清脆的声音。
宋灵雁这一巴掌很是用力,几乎将薛清打倒在地。
若非是薛清身后的丫环眼疾手快扶住了主子,只怕是薛清不止是挨了巴掌,还要丢更大的人。
只是这一巴掌已经让薛清难以忍受了,一把推开了搀扶的丫环,她怒气冲冲地走到了宋灵雁面前,伸手就是要回敬过去,“宋灵雁,你竟然敢打我?”
只是那手却是被人抓住了。
薛清顿时脸色一变,看向宋灵雁的眼神满是愤怒和恼火。
“薛姨娘,做妾氏就要有妾氏的规矩,对主母不敬,若是按照勋贵人家的规矩来的话,可是要挨板子的。”
宋灵雁轻声一笑,左右紧紧箍住薛清的手腕,却是毫不费力似的。
“我呸!”薛清一口唾沫吐在了宋灵雁脸上,后者皱了皱眉头,脸上满是厌恶,薛清却是猖狂地笑了起来,“你竟然跟我拿什么主母的姿态?宋灵雁你配吗?你还真以为你是什么高贵出身不成?不过是个克母克夫又爹不疼祖母不爱的丑女人罢了,你看看你,比我还小呢,可是你早已经人老珠黄……”
恶毒的话语从薛清口中一句句蹦了出来,宋灵雁脸上却是慢慢浮起了一丝笑意,薛清见状只觉得惶恐,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宋灵雁,以往,自己一旦脸沉了下来,宋灵雁都会转身离去的,不是吗?
“薛清,就凭你这些话,就足以死十遍了,你知道吗?”
宋灵雁手腕轻轻一动,薛清只觉得右手手腕似乎断了似的,顿时是杀猪般的嚎叫声,刺破了后院里的安静。
匆匆赶来的寿康伯见状不由皱起了眉头,“你这是干什么,还不放手?”
宋灵雁却是笑了起来,“老爷,这是后院的事情,您还是别干涉的好。”
寿康伯没想到宋灵雁竟是连自己的话都不听,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她好歹是你姐姐,怎么能这样动手动脚?还不放手?”
虽然与薛清吵翻了天,可是庄似道到底还是在人前留着薛清几分颜面的。谁都知道,薛清是他的宠妾,若是让宋灵雁教训了,岂不是把自己的脸都丢尽了?这个脸,他丢不起!
“姐姐?”宋灵雁忽然大笑起来,“她算是哪门子的姐姐?老爷,能让我喊姐姐的那人现在可是连骨头都化的没有了,牌位在好端端地放在伯府的祠堂里,难道要我请来给你看看吗?”
宋灵雁骤然的变化出乎寿康伯的预料,看着一脸平静说出这话来的宋灵雁,他竟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而薛清缓过劲来,脸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汗水,强撑着最后的清明大声道:“宋灵雁你疯了,竟然敢对老爷不敬!”
回答她的是宋灵雁的手腕扭动,薛清只觉得自己右手手腕“咔擦”一响,继而是被狠狠的一甩,她竟是身体不受控制地跌倒在地上。
这次丫环们没能眼疾手快,因为谁也不知道宋灵雁会突然发难,这般的不留情面,而薛清再度发出的杀猪似的嚎叫几乎刺破了每个人的耳膜,谁又敢去靠近她呢?
寿康伯最先反应过来,看着跌倒在地的薛清,不知道哪来的底气似的,对着宋灵雁大声道:“宋灵雁,你干了什么!”
寿康伯虽然对她很是冷淡,可是却也不曾这般对她发怒过,只是这怒火,自己又岂会害怕?
“没干什么,只是教训教训她罢了,让她知道什么是尊卑有序,什么才是正统!老爷若是不满,大可以请淑妃娘娘明辨是非,不过我可是提醒老爷一句,听说世子的右手可是再也好不了了,再过些天就是世子和承恩侯府小姐的婚事,老爷可是要好好打算打算才是。”
她转身离去,寿康伯却是拉住了她的手,“你说什么?什么叫明杰的手好不了了?”
他一脸的慌张,更显得那脸上的褶子不堪入目几分。宋灵雁却是定定望着寿康伯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是说世子他因为打扰薛小姐和楚状元的婚事而被锦衣卫的林同知教训了一顿,右手被废了,只怕是往后再也不能拉弓引弦,哦,不对,应该是不能提笔写字了,老爷最好有心理准备,万一被柳采蓉知道自己的丈夫竟然是个废物,岂不是要到皇后娘娘那里告状?皇后娘娘可就她一个妹妹,怎么着都会十分宠爱的。不过若是现在拒婚,我只怕柳采蓉面子上也是过不去,皇后娘娘依旧是凤颜大怒,不止是世子前途堪忧,便是淑妃娘娘在宫里也会很不好过的。老爷,您觉得呢?”
她轻飘飘地挣脱了寿康伯的手,看着因为疼痛而昏倒在地的薛清,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薛清,这人只有笑到最后才是赢家,你还真是愚不可及,难怪晋国夫人回京多时,却依旧不曾出手动你,因为你根本不配!
庄似道没有看地上呼天抢地的丫环婆子一眼,甚至看薛清的眼神都恨不得杀而快之!他晃晃悠悠地转身离开,早已经忘了自己来这边初衷是为了追到女儿庄明华的。
却说庄明华不顾礼节地跑出了寿康伯府,因为她觉得自己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就会窒息而死的。可是走在大街上,她才发现,自己竟是无处可去。
路上行人看她的目光形形色色,她感到一阵惶恐连忙跑开了,最后停下脚步却发现自己竟是到了晋国夫人府门前。
她忽然想起,当初自己第一次来这里参加宴会,在那梅园,碰到晋国夫人气质高雅,和自己温声说话,自己当时还在想她要是自己的娘亲该多好。
“去通禀你们夫人,就说寿康伯府庄明华前来拜见!”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庄明华高声说道。
庄明华没有等太久就见到了晋国夫人。
只是她今日见到的晋国夫人,却是没有想到,初见时气质华贵,一派浑然天成的晋国夫人如今竟也是形容间有些憔悴,她竟是张目结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怎么,庄小姐来这里,就是为了看着我不说话吗?”
这个孩子,其实并不是十分像她的母亲,除了一些喜好而已。
庄明华没想到,明明是自己前来质询的,可是到最后却是被晋国夫人呛了一顿,她正了正脸色,却不想自己对上的是久经商海的老手,她的这套几乎相当于幼稚。
“夫人,您当初纵容薛小姐和我哥哥,难道就是为了报复我娘和我爹爹?”
小姑娘开口就是开门见山,又是和薛清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过薛清的开门见山往往却是质问和咒骂,好在这孩子并不是十分尽然地和她母亲一样。
“庄小姐,纵容这个词,我想用在你身上更为合适。”晋国夫人笑了笑,看着小姑娘脸上挂着的张慌神色,她甚至有些怜悯了。
薛清和庄似道造的孽,可是却要一个孩子来偿还。
但是父债子偿不是天经地义吗?不然,怎么对得起他们兄妹这十多二十年来享受的荣华富贵呢?
“何况,当初你兄长来提亲的时候,我早已经拒绝了,是他死缠烂打,难道我还能多手管到你们寿康伯府不成?子不教,父之过,我想庄小姐若真是来质问的话,未免却是找错了人。”
庄明华为之一噎,的确。哥哥虽然不曾对自己说过什么,可是她也知道在这场追逐中,一直不肯放手的其实是自己兄长,根本不关薛金莲或者说晋国夫人什么事。
可是想到父母之间的争吵,想到自己向来英武的哥哥竟是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庄明华还是忍不住的气愤,“分明是你居心叵测,你就是因为当年我爹爹始乱终弃而挟私报复的!”
说出口的话犹如泼出了铜盆里的清水,再也收不回来了,庄明华有瞬间的害怕,害怕晋国夫人恼火,将自己处置了去。她瑟缩了一下,只是看到的却是晋国夫人脸上浅浅的笑意,带着几分讽刺。
“其实我早就该明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薛清那性子,庄似道那般小人行径,又怎么能教导出什么大家闺秀呢?”她适才那一瞬间的同情可还真是讽刺。
看着根本遮掩不住自己情绪的庄明华,只是瞬间,晋国夫人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既然你知道过去的事情,那么庄小姐就这般对我这个长辈说话吗?”
庄明华恼火的很,“有你这样的长辈吗?说我不像是大家闺秀,可是薛金莲就算是吗?险些和我哥哥有了姻缘,那样岂不是乱伦?难道这就是你想看到的?”
“乱伦?”晋国夫人笑了起来,“抢了堂姐的未婚夫算是什么?我想提醒庄小姐一句,你年纪小我不与你计较,不过如今莲儿可是状元夫人,你若是再这般出口无状,我只怕锦衣卫的林同知知道了,就算是面对的是你,也会毫不犹豫地把你这聒噪的舌头割了去的!”
庄明华只觉得舌根处一阵恶寒,好像自己的舌头一下子就被人割去了似的,可是明明又是好端端的在嘴里,很是安稳。
“你不用吓我,我不怕他。”只是她的声音却是将她彻彻底底的出卖。
晋国夫人笑了笑,转身离去,“你怕不怕他与我何关?送客。”
她怎么能对这样一个是非不分的小丫头抱有幻想呢?还真是心软了。
“我还没说完呢,你怎么能赶我走?”庄明华连忙要去追晋国夫人,只是却不想几个丫环婆子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大小姐脾气顿时发作,“你们想要干什么,还不给我让开?”
曲嬷嬷看着庄明华眉眼中竟是带着当初薛清的几分神情,顿时冷笑道:“明华小姐固然是寿康伯府的小姐又如何?这里可不是寿康伯府的后院,晋国夫人府岂是你能撒泼的地方?明华小姐要是自己走也就罢了,不然可别怪老婆子辣手无情把你扭送到锦衣卫的诏狱里去!”
晋国夫人府的安危并不由京城顺天府管辖,而是直接由锦衣卫保护。也正是因为此,当初不少人猜测宣武帝是否有意让宠臣姬凤夜与晋国夫人府联姻。
直到后来楚文琛和薛金莲的婚约传了出来,这谣言才不攻而破。
庄明华看着早已看不见了的晋国夫人,顿时气得跺了跺脚,“你们都欺负我,我,我恨你们!”
看着哭着跑开的人,曲嬷嬷满是沧桑的脸上带着几分冷意,这就叫欺负吗?那当年你娘薛清那贱人对小姐做过的又算是什么?
恨,也只有你这向来养在温室里的娇花才会恨得这般轻而易举,恨得这般可笑!
跑出晋国夫人府,庄明华才恍然觉得自己是别无去处的,她原本是想要去找晋国夫人理论,可是却轻飘飘地被她打发了。甚至还用强权来威胁自己。
庄明华气恼,更是愤怒。寿康伯府,她十多年来生活的地方,她不想回去,那里那般肮脏,她不愿意被那空气污染了。
可是她却也不想想,既然自己知道寿康伯府是一摊淤泥,是那么的肮脏,又有什么立场去指责晋国夫人?
“对,我,我去找灵珊,不是说她已经好多了吗?她一定会收留我的。”
犹如拨开云雾见明月,庄明华转头就往安平侯府去,只是却不想自己转过头去却是看到了一高一矮两个大汉,莫不是形容猥琐之人。
两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好像是猫儿看到了鱼,狗儿看到了肉,这让庄明华心中一阵惶恐,声音颤抖着问道:“你,你们想要干什么?”
两个猥琐男对视了一眼,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笑了起来,“小姐看样子像是迷路了,不如让我带小姐去消遣消遣?”
庄明华连连摇头,“我不去,你们给我让路,我可告诉你们,我是寿康伯府的小姐,你们给我滚远点!”她想要借着寿康伯府的名头将两人吓走,只是却不料两人听了之后却是大笑了起来。
“寿康伯府的小姐?”八字胡对身旁高个子大汉道:“六子,听到了没?咱们竟然遇到了寿康伯府的小姐?你说寿康伯府的小姐和那些窑姐儿上起来,滋味有什么不同?”
庄明华虽然是闺阁中的小姐,可是却也知道窑姐儿指的是什么,听到这猥琐男这般话,她顿时花容失色,却是听那大高个子道:“你不能动她,我们还要抓她给洪妈妈交差。”
说着,高个子一个上前就把庄明华堵在了墙角里,高个子的阴影笼罩在庄明华的身上,“你,你们放我走,我把这簪子,还有这玉镯都给你们。”
她连忙拔下了头上的金簪和手腕上的玉镯,八字胡一把夺了过去,庄明华心中一安,刚想要离开却见八字胡脸上满是猥琐的笑意,“你就算是把这一身衣裳脱下来,老子也不会放人的。”
她心中一惊,只觉得后脑勺一疼,却是什么都不知道了,模模糊糊中感觉到马车的晃动,最后醒来的时候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了。
却说寿康伯府内一阵骚乱,竟是没有一人去寻找庄明华。寿康伯庄似道一直在不安中等待着淑妃的召见,而薛清却是因为遭受了与儿子一样的命运,还昏睡在自己的倾心院里,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被人拐卖走了。
而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却是翻遍了整个京城也找不到庄明华的下落了,而彼时京城已经是六月天气几分炎热难耐,庄明杰和柳采蓉的婚事也近在眼前了。
薛清却是无心顾及儿子的婚事了,“给我继续去找,我就不信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明华一定是被什么人藏起来了!她不想见我这个当娘的!”
心腹丫环看着主子这般,小心翼翼上前道:“夫人,奴婢已经派人四处找了,只是……”私下里,薛清总是让丫环婆子唤自己夫人,弥补当初自己与寿康伯夫人失之交臂的遗憾。
“只是什么?分明是你们不用心,明华肯定就在京城!”薛清大吼了一句,想要给这不用心的丫环一巴掌,只是刚一抬起右手,却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心腹丫环连忙拿冰块给她镇痛,见主子脸色缓和了些才慢慢道:“有人说小姐去了晋国夫人府上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奴婢想,小姐会不会是被晋国夫人拘了起来了?”
薛清脸上满是震惊,“她去招惹薛宝钏那贱人干什么?你给我带人去那里找,找不到明华就别给我回来!”
心腹丫环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头,很是为难道:“夫人,晋国夫人府是被锦衣卫保护的,奴婢们进不去的。”
薛清闻言脸上却是闪过一丝厉色,将她保养得宜的脸扭曲的不成人样,“薛宝钏,你竟然敢藏匿我的女儿,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你们进不去,自然有人进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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