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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清欢闻言脸色一变,只是旋即却是淡然了下来,只是苏绾听到却是猛地抬起了头,看向林慕言,“林……”
楚清欢紧紧抓住了她的手,手指的吃痛让苏绾醒过神来,闭口不语。
雷总管却好像后知后觉似的,看到楚清欢诧异了一句,“咦,清欢郡主怎么来了这诏狱?什么时候诏狱竟是寻常什么人都能随便进去的了?”
雷总管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脸上的横肉几乎都张扬着得意。
“林大人,往后可要加强警惕才是,毕竟诏狱可是重地。”
雷总管分明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若是寻常,谁会将这么一个皇后身边的走狗放在眼中?可是现在,苏绾一想起来适才听到的话不由一惊,千岁爷怎么了,为什么会是里通外国勾结大昭,这不和当初楚思远的罪名一样吗?
“雷总管说的是,我记得当初刘公公可不就是死在了诏狱?当年刘公公可也是纵横一时的。”
楚清欢脸上带着几分浅笑,只是目光却满是不屑,分明是嘲弄。
这话就是说他雷总管和当年的刘喜一个模样,飞扬跋扈,最终下场自然也是一样的,莫不是……惨死诏狱之中!
因为刘喜之死,宫里的太监无论大小从不曾踏足诏狱,雷总管不想楚清欢明明没了靠山,竟还是这般放肆,顿时气得火不打一出来。
“郡主说话小心,可别闪了舌头!”
“放肆,你一个内宫太监,就是这般对当朝郡主说话的?”
呵斥声骤然传来,雷总管听到这声音不由一惊,太子殿下,他怎么来这里了?
他连滚带爬的下了马,跪倒在地恭迎太子大驾,只是皇甫镜却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不长眼的奴才而已,你别放在心上。”
楚清欢闻言轻声一笑,却是迎上了皇甫镜的目光,“拜见太子殿下。”
楚清欢礼节得体,只是皇甫镜看到却是觉得无比的疏远,他想要伸手搀扶楚清欢起来,可是她的胳膊却是轻轻一挪动,避开了自己的搀扶。
“不必多礼。”
“殿下怎么来了这里?难道是来诏狱视察吗?”
看着楚清欢笑语盈盈,皇甫镜却是心中一阵甜蜜,可是这甜蜜中却又是伴随着苦涩。
他怎么能说?他听说云府里来了一位神医能够救治云老太爷,他关心楚清欢前去云府,却不想楚清欢却是去了诏狱。
他原本打算回宫,却是得到姬凤夜里通外国的消息。
皇甫镜脑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只有两个字,“荒谬!”
太傅虽然言行不羁,可是又怎么会里通外国呢?他一瞬间的慌乱却是想明白了这前因后果。
所谓的里通外国也许只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目的却是为了把太傅的权利架空,甚至将锦衣卫收归己用。
而象征着锦衣卫独一无二地位的诏狱,那必然是雷总管会前往耀武扬威的地方!
楚清欢堪堪去了诏狱!
想到这里,皇甫镜几乎是纵马赶往诏狱的,看到雷总管竟是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为难楚清欢,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母后说什么是为了自己好,雷总管是她的心腹,难道会不明白自己的心思?既然明白自己的心思,竟然还为难楚清欢,这却又是什么道理?
一时间皇甫镜除了恼火还是恼火!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却也是不给雷总管半点颜面。
只是这些,却都不能跟楚清欢说。
“我只是顺路而已。”
半晌,皇甫镜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楚清欢闻言却是面色不变,“那我就不打扰太子殿下了,告辞。”
皇甫镜怔怔地看着伊人离去,眼中热度逐渐凉了下来。
雷总管却依旧是跪倒在那里,也是看着楚清欢离开,只是眼中却满是凶狠。
“小姐,大……太子是特意来帮你的?”若是顺路的话,怎么会气息不稳呢?而且适才那马匹速度可是没有半点顺路的样子。
楚清欢笑了笑,“你没看出来吗?柳皇后和皇甫镜闹翻了。”
苏绾愣了一下,“是吗?”只是旋即她却是问了一个自己更为关心的问题,“小姐,千岁爷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里通外国了呢?他和大昭有什么好勾结的,而且,为什么如今林大哥掌控锦衣卫?”
果然是关心则乱,楚清欢摇了摇头,“你那么多问题,要我先回答哪一个?”
苏绾这才发觉自己实在是太过于着急了,只是脸色和眼中的神色却是都无法平静下来,“如今皇甫镜监国,距离那龙椅只是一步之遥罢了,明白吗?”
“可是皇上又不是不会醒来!”苏绾反驳道:“而且,这与千岁爷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呢,要是宣武帝永远醒不过来,皇甫镜就是理所应当的继承皇位了。你可别忘了,姬凤夜可是宣武帝最为宠信的臣子,若是帝王忽然间驾崩,万一他质疑,那么朝堂会怎么样?这帝王之位,皇甫镜可能否坐得稳?”
苏绾聪明人,关心则乱没有想那么多,一听楚清欢解释顿时明了,“那刚才皇甫镜却又是为何救小姐?”
她刚问出口却又是后悔了,皇甫镜对小姐有爱慕之心并非一两日的事情了,他固然不喜欢千岁爷,想要置千岁爷于死地,可是却也不会害了小姐的。
楚清欢却好像浑不在意似的,低声说道:“其实这次动手的并非是皇甫镜,是柳皇后坐不住了。”
“不是太子?”苏绾很是不相信这个说法,虽然皇甫镜救了小姐,可是雷总管不过是个狐假虎威的而已,自己想要教训他还不是小姐一声令下吗?就算不用皇甫镜出面,小姐也不会有事的。
似乎看出来苏绾的不以为意,楚清欢幽幽道:“皇甫镜虽然喜欢我,却也不会做出这小人之事的。”看苏绾听了这话有些气恼模样,楚清欢摇了摇头。
“苏绾,你也说了,皇甫镜来的急匆匆的,而且他大庭广众落了雷总管的面子,若真是为了一场戏,未免不值得,你要知道,雷总管代表的可是柳皇后。”
苏绾脸上有些动容,“那不是太子,难道还是皇上不成?”
楚清欢讽刺一笑,“太子监国,可是太子可也是有个年富力强野心勃勃的母后,甚至还有个壮心不已的外祖父的。”
苏绾闻言脸色一变,“小姐,你是说皇后和承恩侯他们……他们构陷的千岁爷?”
“除了这两人,别无他人。”楚清欢斩钉截铁道。
“至于为何是林慕言,你可别忘了,锦衣卫是宣武帝的亲兵,若是贸然用一个外人替换了去,这成千上万的锦衣卫儿郎是否同意?徐徐图之,先让林慕言代为掌权,然后逐渐渗透自己的势力,最后将林慕言拔出了便是。”
“活该他出卖千岁爷!”
想起林慕言竟是鞍前马后地跟随着雷总管那不阴不阳的人,苏绾唾了一口。
楚清欢苦笑了一声,“他也是情非得已,你别忘了,雷总管适才说了什么,保家卫国。想必,柳皇后是用四妹一家要挟了林慕言,所以他才不得不屈服的。”
苏绾却是依旧不能原谅,“他从进锦衣卫第一天起就应该知道,这辈子都要对千岁爷忠心不二的,被人拿捏住软肋,这又算什么?算什么英雄。”
林慕言的形象在苏绾心中轰然倒塌,楚清欢知道这事情并不能强求,毕竟锦衣卫和自己不同,她不过是个寻常人而已。
而他们锦衣卫,很多都已经失去了亲人。就像是苏绾,无父无母,不曾有牵挂的。
“别硬碰硬便是了,将心比心,若是柳皇后拿捏住了画眉,要你替她办事,或者说抓了我,你又该怎么办?”
苏绾面色一僵,却是嘟嘟囔囔答不上来,半晌才说道:“小姐才不会被那老巫婆拿捏住。”
只是语气里却到底是有几分松动的。楚清欢唇角微微弯了起来,“等着吧,京城又是风云聚变,只是却不知道这次会是什么结果。”
苏绾看着看向车外的人,心里有话想要问,只是看着那恬淡的容颜,她却又不知道该问什么好了。
她担心千岁爷的安危,她想问问小姐,你是不是也在担心千岁爷?毕竟,千岁爷已经很久没联络她们了。而且,若不是柳皇后下了黑手,她不觉得柳皇后会给千岁爷按上那里通外国的罪名。
毕竟,千岁爷一旦秋后算账,便是她皇后之尊,也难保她体面。
可是,看着楚清欢那安然的面孔,苏绾犹豫了。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回云府的路上,几乎大街小巷都在议论姬凤夜,甚至有人编了歌谣,街头巷尾的传唱。
议论之声不绝于耳,苏绾脸色越来越难看,再度听到那“八千岁,十宗罪”的时候,她一把撩开车帘就是要下马车,却是被楚清欢唤住了。
“若去了就不要再回来。”
苏绾的手紧紧握住那竹帘,似乎在犹豫,颤抖表明了她此时此刻的心境。
“那不过是一群孩子,甚至都不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你若是去了,我身边再无你容身之地。”
而且,一旦表明了立场,不止是苏绾要被牵连,便是楚清欢也是难以周全。
苏绾一手甩开了竹帘,显然是心中愤愤不平。
“你何时见过姬凤夜对旁人的疯言疯语在意过?”楚清欢笑得风轻云淡,“若真是这般,他这辈子却也是成不了大器的。”
“可……”这道理她不是不明白,可是听到这些人这般诋毁千岁爷,她还是忍不住的气愤。
千岁爷滥杀无辜?要真是滥杀无辜的话,你们还会活着?
千岁爷诛杀贤良?那陈道勇被诛,难道还真是因为千岁爷的缘故?他贪墨军饷,最后自己做了替罪羔羊罢了,分明是死有余辜!
“人活着,是活给自己的,而不是活给别人看的。”楚清欢声音轻轻的,可是却又分量十足,如同磐石一般落到了苏绾的心中。
她终究是忍不住了,“小姐,您不担心千岁爷吗?”
“担心?”楚清欢笑了笑,“我相信,这世间除了姬凤夜自己,没有人能杀得了他。你说姬凤夜会杀了他自己吗?”
答案显而易见。所以,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苏绾闻言愣在了那里,半晌才道:“难怪千岁爷对小姐青睐有加。”
单是这份信任,少有人能及。
楚清欢唇角微动。
她嘴上说着不担心,可是心中却又是担忧着的,如今这大周、大昭和突厥竟然都齐齐牵涉到战火之中,姬凤夜偏生又在此时下落不明,她怎么会不担心呢。
宣武帝的病情依旧是没有好转,昏昏沉沉躺在病榻上沉睡多日,直到宫里头杜德全亲自来请唐隐。
楚清欢料到了,只是却不想柳皇后竟是没能再拖延几日,毕竟拖得越久,对她越是有利,不是吗?
“我陪先生一同进宫去,正好也看望长公主。”
杜德全连忙答应下来,毕竟唐隐住在云府一段时日,楚清欢和他颇是熟稔,一同进宫是百利而无一害。
长公主并没有在养心殿,而是回了栖梧殿休息。
自从帝王病倒后,一直都是长公主近身伺候,所以冷落了许久的栖梧殿突然间有了人气似的,只是却也不过是寥寥数人而已。
正值午后,栖梧殿里的几个丫环也都是昏昏沉睡,楚清欢不由皱眉,她一路进去,却并没有一人醒来。
只是她刚踏入正殿大门之时,却是感觉身后一阵冰凉袭来,楚清欢不由一惊,指缝间金针一触即发,可是下一刻她却又是收了回去。
“丫头,一身杀气,好生厉害,难道要谋杀亲夫不成?”
任由着姬凤夜将自己携卷到偏殿,甚至还未等自己看清他便是冰凉的吻落在了唇齿间,她想要闪避,只是一双大手却是按住了她的脑袋。
姬凤夜笑吟吟地看着她,唇与齿却是最尖锐的武器,攻击着她的壁垒。
看着那眉眼间不复存在的张扬恣意,楚清欢忽然间心头一笑,就是一愣神的工夫,已被迫与姬凤夜一道纠缠。
呼吸都纠缠在一起,良久之后她才被放开,大口的喘息。
“看来本督往后可是要好生督促你才是。”他不在的这段时日,这丫头竟是退步了这么多。不过,真好。
楚清欢笑了笑,“如今你可是丧家之犬,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怎么,要我金屋藏娇?”
即使脸上没有那曼珠沙华的妖娆纠缠,没有那银眉铁划,即使这张脸稍稍休整后变了模样,甚至是普通的而已,可是即便如此,人群中楚清欢还是能第一眼认出来姬凤夜。
那勾魂摄魄的丹凤眼,抑郁其中的气势,她一辈子也不可能忘记的。
“本督貌美如花,要我的丫头挣钱养家?”姬凤夜调侃起来,将楚清欢横抱在怀里,脸上带着几分轻佻的笑意,“倒是个不错的建议。”
倒说得是这么个道理,毕竟就算是楚锦绣当初全盛的时候却也是及不上姬凤夜的三分神采。
“千岁爷这般长途跋涉的,难道就是走投无路,让我金屋藏娇的不成?”
看着那清秀小脸上的淡淡的嘲弄,姬凤夜唇角一扬,“丫头你说呢?”
又把问题抛给了自己。
楚清欢眉头微微一拧,只是旋即却是感觉到一只手轻轻覆在了自己的眉眼上,似乎想要把自己皱到一起的眉头舒展开似的。
“回头我让卫三去你身边,苏绾有时候太冲动。”
楚清欢闻言挑起了眉梢,“你要去哪里?”
京城,姬凤夜是呆不住的。除非宣武帝当即醒来。
可是就算是宣武帝醒来,朝堂上如今被承恩侯掌控,帝王大病初愈,又有几分把握能掌控局势呢?
而且,柳皇后的野心已经暴露,宣武帝若是要除掉柳皇后,势必会牵扯到姬凤夜,而姬凤夜做了帝王的爪牙,到底是枕边人和亲生子嗣,将来若是秋后算账,只怕是姬凤夜在劫难逃。
若是宣武帝任由着皇甫镜承继皇位,那柳皇后只会对姬凤夜斩尽杀绝的,甚至对自己也不会手下留情。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所以,京城,并非是姬凤夜的上选。
楚清欢脑中清明,瞬间就想通了这些,甚至想到了姬凤夜下一步的去向,“你打算去西凉?”
不愧是他看中的人,果然是聪明的很,一下子就猜中了自己的想法。
“自然是哪里跌倒的哪里爬起来。”姬凤夜玩笑着说道。
楚清欢闻言却是一笑,“难不成,你还能躺在地上换个别的地方爬起来不成?”那也是不现实的。
“本督倒是没想到,丫头现在这般聪慧了,竟然敢和本督开起玩笑来了,信不信本督让你爬都爬不起来呢?”
楚清欢不是没经过人事,之前又是被姬凤夜百般调戏,自然是清楚这“爬都爬不起来”的含义。饶是两世为人,她依旧是忍不住脸微微一红,而且姬凤夜身体的反应她瞬间就感觉到了,好像是火烧屁股似的,楚清欢一下子逃开了,甚至离开了栖梧殿。
“为什么不告诉她?”长公主不知何时到来,看着姬凤夜悠闲地坐在那里,脸上却是平静无波的。
姬凤夜闻言一笑,即使是平平无奇的眉却也带着几分生动,“她没问,不是吗?”
长公主闻言竟是一愣,旋即却是苦笑道:“你们两个,还真是天生一对。”
姬凤夜闻言一笑,“这句话,我喜欢,那就等此间事了之后,请皇姐为我们主持婚事。”
听到这一句皇姐,长公主脸上微微动容,“阿夜,你可是有把握?”
姬凤夜笑了起来,“皇姐何时见我做过没有把握的事情?”
长公主看着骤然消失的人,耳边却还是姬凤夜那带着几分狷狂的话。
栖梧殿里依旧是盛夏七月的昏昏沉沉,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走到太液池边,楚清欢才骤然反应过来自己去栖梧殿是要去找长公主的。
只是现下,却又是让她怎么回得去呢?
楚清欢犹豫的瞬间,却是感觉脚步声接近,她闻声望了过去,却是陈贵妃缓步向自己走来。
“参加贵妃娘娘。”楚清欢盈盈一礼,陈贵妃却是良久并不唤她起身。
似乎时间都凝滞了一般。
“看本宫看清欢郡主画一般的人物都发愣了,快些起身吧。”
画一般的人物?可是从没有人这般赞扬过自己,楚清欢对自己的相貌自然是清楚的很,也从不在意这些。
只是陈贵妃说这话,却又是打着什么算盘呢?
如今后宫是柳皇后独大,前朝是承恩侯作威作福,皇甫殊因为楚锦绣大病需要悉心照料,更是多日不曾上朝。陈贵妃这个时候忽然间难为自己,却又是何用意?
“多谢贵妃娘娘。”
楚清欢暗暗思考之际,陈贵妃却也是在打量着楚清欢。
一个从不慌乱的人儿。
这是她能给楚清欢的最高评价。
宋湘云苛责时稳稳还击,楚锦绣刁难时以牙还牙,柳采薇算计时从容逃脱,宣武帝龙霆大怒时却也是振振有词。
一个从不曾慌乱的人,甚至比她们这些经历了兴衰荣辱的都要淡然了几分。此时此刻,陈贵妃对楚清欢忽然间很是欣赏起来,她有些明白,为什么殊儿那么个眼高于顶的,却也是对楚清欢有几分倾心了。
饶是楚锦绣是数得着的美人,可是却也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以色事人,能得几时好呢?
“听说唐神医被请到宫里来给皇上看病了?清欢为何不早些推荐呢?这样,也许皇上能早些醒来不是?”
楚清欢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无奈,陈贵妃这是在试探她。自己成功了,也许她就有下一步打算,若是失败了,便可以治自己的罪,甚至拿自己向柳皇后邀功。
“回贵妃娘娘的话,先生闲云野鹤惯了的,向来都是稀奇古怪的治病办法,只怕是就算请进宫来,也会被轰出去的。到时候清欢丢了脸面没什么,若是被什么有心人猜忌说是有心谋害帝王,清欢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人儿!
不但跳过了自己挖的坑,还嘲讽了自己,那什么有心人,说的不就是自己吗?
只是陈贵妃却是神色泰然,“倒也是这个道理,只是皇上病情的确让人忧心,不然太后也不会派遣杜总管去请唐神医了。”
太后让杜德全去请的师父?难怪便是连柳皇后也阻拦不住了。
楚清欢笑意还未完全展开,却是听陈贵妃道:“清欢也二八年华了,说来也是不小了,本宫做主为你赐一门婚事,如何?”
楚清欢笑意僵硬了一下,旋即却又是笑了起来,这笑意让陈贵妃秀眉一皱,“怎么,你不乐意?”
“娘娘赐婚清欢本该感激不尽,只是……”直直迎上了陈贵妃的目光,楚清欢一脸为难道:“只是如今清欢俗务缠身,怕是要辜负贵妃娘娘的美意了。”
陈贵妃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
“俗务缠身?你是说云家的产业?”
她问的直接,问罢才恍然自己似乎问的格外出格,只是楚清欢却好像没有察觉似的。
“回娘娘的话,云家产业固然是一部分,只是清欢曾在菩萨前许愿,只怕是如今还不能嫁。”
信口开河!陈贵妃心中微微恼火,楚清欢摆明了是在拖延而已,“你许了什么愿,难道菩萨还能坏人姻缘不成?”
楚清欢羞涩一笑,“清欢怕是说出来辜负了贵妃娘娘的一番美意。”
陈贵妃宫里什么风浪没见过?看楚清欢这般神色只觉得她是在故弄玄虚,“你要是说的在理,本宫还能怪罪了你不成?”
楚清欢闻言蓦然睁大了眼睛,似乎得到保障似的,然后轻声说道:“那还请贵妃娘娘见谅,清欢当初在菩萨面前许愿,除非外祖父病愈,或是有人甘愿入赘云家,将来子嗣冠之以云氏姓氏,否则,清欢绝不言嫁。”
她说的斩钉截铁,陈贵妃脸色却像是从酱坛子里捞出来似的,看着楚清欢的神色越发带着几分凝重了。
偏生楚清欢还那副坚决模样,陈贵妃语调瞬间冰凉,“菩萨面前可是不能妄言的,否则便是将来死了,只怕是都没有哪一殿的阎王敢收你。”
楚清欢笑意不变,直直迎着陈贵妃那带着几分怒意的眼神,她这次可是狠狠落了陈贵妃的面子的,只是,那又如何?
“贵妃娘娘,清欢虽然年幼,可是却也知道一诺千金这四个字怎么写,自然不会食言而肥的。还请贵妃娘娘不要怪罪清欢无礼才是。”
楚清欢到底会不会食言而肥,她管她呢!可是如今这般对自己,分明是没有把自己放在眼中。
陈贵妃越发的气不打一处来,适才她还想着将楚清欢婚配给德彰,却不想楚清欢竟是跟自己来这么一出。
“怎……”
“贵妃姐姐这是在和清欢说什么呢,那么高兴?”
贤妃的骤然到来打断了陈贵妃的话,看着脸上没有半点阴霾的贤妃,陈贵妃眼中跃过一丝怒意。
她哪里高兴了?而且,如今帝王病榻上昏迷不醒,自己若是兴高采烈的与楚清欢谈论婚事,岂不是会被柳采薇抓住把柄?
宋凝岚,你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见过贤妃娘娘,适才贵妃娘娘说是要给我说一门婚事,结果清欢怕是恼了贵妃娘娘,还望贤妃娘娘能帮清欢说一两句好话。”
陈贵妃没想到楚清欢竟是三两句话全部都抖落出来了,她不由皱眉,刚想要辩驳,却不想贤妃却是轻声一笑道:“婚事?莫非贵妃姐姐是要撮合清欢和姐姐的侄儿吗?”
除此之外,贤妃想不出陈贵妃还能有什么打算。
“姐姐的侄儿固然是好的,只是榜眼之才,配上清欢怕是有些不足了。”
这话分明是在说陈德彰配不上楚清欢!
这到底是在帮楚清欢还是在害她,陈贵妃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却见贤妃摇头说道:“毕竟,当初陛下可是有意要把清欢许配给八千岁的,只是……”
“妹妹还是噤言的好,姬凤夜图谋不轨,所以的封号不都被剥夺了吗?”陈贵妃冷冷地打断了贤妃的话,眼中带着几分嘲弄。
“若是被皇后娘娘得知妹妹竟还是对姬凤夜敬畏,却不知皇后娘娘却是何想法。”陈贵妃语气中带着几分要挟,贤妃闻言却没有半点紧张神色。
“是妹妹失言了,只是陛下如今还龙体欠安,姐姐便是一片好心,却也有些不妥当,清欢,云锦这些日子倒是想念你的很,不如随本宫去漪兰殿看看她?”
楚清欢点头应道:“那清欢先告辞。”
陈贵妃被冷落在树荫下,玉手挥过,那一片花红柳绿尽数被摧残了一遍。
“娘娘,您别在意,楚清欢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郡主罢了,怎么配得上三公子呢?”三公子,正是陈德彰。
陈贵妃冷冷看了心腹宫女柳儿一眼,“徒有虚名?她若是徒有虚名,谁又是名副其实的?云家家大业大,若是有她襄助,何愁殊儿不能登上大宝?”
柳儿闻言不由不解,“既然如此,那就让三皇子纳楚清欢为侧妃便是。”
“蠢货!”陈贵妃冷声道:“你以为侧妃是随便能纳的吗?刘凝芝能进府是因为她本来就有意殊儿,而且又是殊儿救了她,太子妃变成了三皇子侧妃,如今京城里怎么议论的?若是楚清欢再成了三皇子侧妃,殊儿只怕是连命都难保。毕竟,皇甫镜可是对楚清欢一往情深。”
柳儿被教训了一顿有些悻悻,只是一想起太子殿下对所有的女人都不屑一顾,偏生竟是对楚清欢这般着魔,她不由有些不解以及吃味,“真不知道给太子殿下下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能让太子喜欢她。”
分明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陈贵妃轻蔑一笑,算了,本来也不指望她能成大气,自以为有几分姿色就能一步登天吗?
胸大无脑的女人,后宫里却又是几个能存活的?
“走吧。”看着楚清欢和贤妃早已经不见了踪影,陈贵妃语气中带着几分怅惘,戳破了这层玻璃纸不要紧,只怕是往后和楚清欢便是真的没有半点缓和的余地了。
贤妃,坏她好事,总有一日,也要让你悔不今日!
“娘娘怎么会来这边的?”不过是几天不见,阴霾已经从贤妃脸上剥落了。楚清欢眼中带着几分打量,然后却是缓缓收回了目光。
“散散心罢了。你说得对,与其是活在悲恸之中,倒是不如给云锦寻找到保障,今天就算是还了欠你的人情,往后,你好自为之。”
倒还真是决绝,难怪能在后宫得宠二十余年屹立不倒。
看着贤妃离去的背影,楚清欢缓步回了养心殿,刚巧碰到师父出来,杜德全在一旁跟随着。
“唐先生,难道除了那放血之法,陛下的病就再无他法了吗?”
杜德全也好像苍老了几岁,身形佝偻,一脸的期待神色。
“这是最简单的办法,不然便是将养着,只是到底何时会醒来,那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唐隐的话让杜德全脸色骤然一变,怔愣着站在那里,便是连楚清欢到来都不知道。
“干爹,干爹,你怎么了?”
小卓子小心上前,又是呼唤了几声杜德全才如梦方醒回过神来。
“唐先生呢?”
小卓子闻言轻声说道:“刚才清欢郡主过来,已经将唐神医接走了?干爹有急事找他?皇上的病有治了吗?”
最后一句让杜德全脸色一变,“不该问的别问那么多!”
小卓子委屈地皱着脸,看杜德全再度折回了养心殿,不由做了个鬼脸。他还不是担心吗?如今听说承恩侯把持朝政,把朝廷里的官员都换成了七八成了,只怕再过些日子,便是他们这些后宫的小太监们也都朝不保夕了。
“师父,你不想给皇上治病?”
宣武帝的病情看似凶猛,其实却并不严重,只是他向来身强体壮从未病过,所以这骤然一病才让所有的人都傻了眼而已。
师父到来,本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为何却是舍弃了这个病人?
“他过几日便是能醒来,有没有我都一样。”唐隐笑了笑,看透世事的眼中带着几分落寞,“我曾说过不给帝王看病,如今来了这宫里已经是坏了规矩的。”
不给帝王看病?楚清欢闻言皱了皱眉,为什么她从未听云剑英说过这事。
只是师父这么做她倒是也明白,若是真的治好了宣武帝,只怕是师父便不得不留在京城,或者说留在宫里了。
帝王若是任性起来,可是谁也阻拦不住的。那时候师父不能恣意江湖红尘,便不是她的师父了。
“师兄哪里去了?”
唐隐闻言一笑,脸上带着几分打趣,“我还以为若是我不提,你都不会问了。放心,你哥哥很好,他比你有天分,有你师兄照料,是不会出事的。”
楚清欢心中一块大石头放下,她这些日子似乎一直在忙忙碌碌,可是究竟在做些什么却也是不知道。师父不曾主动提及哥哥的事情,她也害怕竟是没敢去问。
好在没事。
“哥哥心性单纯,学东西自然是比我快的多。”楚清欢低声一叹,若是能解了那毒药,也许哥哥也能像沈潜那样文章斐然,像云剑英那样武功卓绝,是翩翩佳公子的。
“现在这样对他最好,你不必耿耿于怀。”从楚清欢那骤然落寞了的眼神中,唐隐就猜出了自己的小徒弟究竟在想些什么。
楚清欢闻言一笑,刚想要说什么,大街上却是一阵怒喝声,“什么东西,竟然敢当我们承恩侯府的路,还不赶紧让开?”
唐隐闻言不由皱眉,“承恩侯府,地位很高?”
楚清欢唇角玩味一丝嘲弄,“算是吧,丁留停车,看看热闹。”
“好嘞。”丁留脆声应了下来,有热闹不看可是罪过的很,他可是从来不喜欢当罪人。
承恩侯府的马车被那小商贩的小推车拦住,心中越发着急却越是躲避不开,只急的那小商贩一头大汗淋漓。
“还磨磨蹭蹭的,给我滚开!”
侯府车夫一鞭子挥了出去,马车车厢内的阻拦声显然是晚了一步,“六福,不得……”
果然是她。楚清欢脸上露出一丝了然。
唐隐见状不由皱眉道:“你认识?”
楚清欢笑了笑,“承恩侯世子夫人,楚常乐,师父说我认识不认识。原本还在想她会不会回来,现在倒是真的回来了。”
车辕上的泥斑点点,车夫骄纵却又是带着几分新奇隐约着疲倦的模样,若是承恩侯府出来的,又岂会是这般神色?
想来便是刚进了京城的。
承恩侯府算是人丁稀薄,刚进京城的,除了楚常乐,又还能有谁呢?只是楚常乐眼下来京城,难道是……
承恩侯府的马车车帘始终是严严实实的挂在那里,根本看不清里面究竟是什么模样。
只是车夫六福的鞭子没有落在那小商贩的身上。
“你是哪里来的,竟然敢找承恩侯府的麻烦?”
一身天蓝色锦绸的男人闻言一笑,“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承恩侯府竟然在京城横行霸道了?”
宋成述!
楚清欢没想到,宋成述竟然会此时此刻回京!
看着许久不见的人,她倒是心情平静了许多。宋湘云已经死了,楚锦绣也离死不远了,她们母女和自己的仇与怨基本上算了个干净。
她也不会无理取闹之人,宋成述不曾害过她,而且还算是对她有救命之恩,她自然不会恩将仇报的。
只是,宋成述此时此刻回京却又是为何?
车夫六福想要把马鞭收回来,奈何那马鞭好像是长在这男人手中了似的,他竟是一丝一毫都不能撼动。
“你,你知道是承恩侯府的马车竟然还敢惊扰?”
六福已然是强弩之末,脸红脖子粗的模样不过是在勉强支撑罢了。
“下人无状,让公子见笑了,六福还不跟这位公子道歉?”
楚常乐声音低低的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只是依旧没有露出庐山面目。
六福岂会甘心?他好不容易从庄子里来到京城,怎么会一进京城就给人低头下跪?这岂不是丢了他的颜面?
“夫人,分明是这男人找……”
马鞭清脆的响声打断了六福的恶人告状,鞭梢刚巧不巧地打在了他下巴上。
六福只觉得整个脑袋似乎被人锤了一通似的,他刚要说话,却感觉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硌着了自己,一阵的黏稠。
看着吐出来的牙齿和鲜血,六福双眼通红,恨不得把眼前的男人打死一般!
“尼……砸……唔……”
口齿不清,六福一开口就引得众人一阵笑声。
承恩侯府嚣张跋扈,如今有人竟是出头狠狠教训一顿,实在是大快人心。
只是,如今承恩侯府风头正盛,得罪了侯府,只怕这位公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楚清欢将众人目光纳入眼底,也是,宋成述在京城可算是个生面孔,只怕是没几个人能认得出来的。
只是,她倒是想知道,宋成述今天这般打承恩侯府的脸,究竟是路见不平,还是……有意为之呢?
“世子夫人,您这位下人可是险些害了一条人命的,一句无状也未免太风轻云淡了?还是您富贵荣华在身,并不把寻常人的性命看在眼中?”
楚常乐顿时认出了这声音的主人,她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宋成述这言辞可是有心的很,若这些围着的百姓真的要计较的话,只怕是自己难以逃脱。
侯府如今名声本就是被糟践的不成样子了,便是这小小车夫也草菅人命。楚常乐一阵忧心,看着奶娘抱在怀里安稳入睡的孩子更是眉头皱起。
只是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宋二公子不也是出身安平侯府?你常在江湖,难道身上还能少了血腥不成?”
楚常乐的反驳看似将宋成述拉下了水,其实却没有一点威力。
“便是朝廷也不过问江湖事,看来承恩侯倒是野心不小呢。”宋成述一击取胜,楚常乐脸上再没有那一丝恬淡了。
偏生车夫六福却是委屈十足,竟是下了马车要找那小商贩麻烦。他也是看出来了,宋成述他惹不起,可是这小商贩,他可是打得起的。
只是六福却是忘了,这小商贩这次可是有宋成述出面保护的,又岂会任人宰割?
小商贩原本就是做个小本生意求生存的,可是没想到惹上这飞来横祸,眼看着那承恩侯府的车夫竟是要自己的命,顿时也扯着嗓子大吼道:“承恩侯府胡乱杀人了!”
围观的百姓看着这一出戏到这里却是变了好几次调调,有纯粹看热闹的依旧在看热闹,倒是有几个其他小本生意买卖人想起这几日自己被那些自称是承恩侯府亲戚的地痞流氓敲诈了多次,一时间也是义愤填膺,“国丈难道就能目无王法?还请公子为我们做主呀!”
这一闹竟是闹大发了,围观的百姓竟是将楚常乐的马车团团围住。直到顺天府和锦衣卫的人来了还迟迟不曾散去。
民情沸腾,便是顺天府也不得不将楚常乐的马车一同请进了衙门里。
而引起这一连串变故的宋成述却是没事人似的走到了楚清欢的马车前,“热闹看够了,不知道能不能看在我辛苦一场的份上,捎带我一程?”
楚清欢笑了笑,“二公子不回家?”
宋成述却是旁若无人的上了马车,“回家。”看到唐隐的时候,宋成述很是恭敬的行了礼。
“阔别重逢,难道没什么想要问我的?”马车里的安静是宋成述打破的。
楚清欢唇角一扬,“二公子怎么忽然间回来了?这次这般刁难承恩侯府是路见不平呢,还是要教训教训国丈爷?这是我问了,这些问题二公子会回答吗?”
楚清欢笑语殷殷,可是却没有一点善意。宋成述闻言眼神不由黯淡了一下,“丫头,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龌龊不堪的人吗?好歹我也算是你的表兄。”
楚清欢笑了起来,“可是论起血亲,似乎二公子和我没有什么干系吧?”
宋成述闻言一笑,“是吗?你就这么肯定?”
他脸上笑意古怪,楚清欢见状愣了一下,最后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宋成述当初离开京城时说是要去散心,可是如今看来,这心情似乎并没有怎么变化。
倒是唐隐,看着宋成述的目光带着几分打量,“怎么,唐先生可是看出了我患什么隐疾?”
宋成述一副调侃的语气,楚清欢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有这么诅咒自己的吗?”
宋成述却是得到了关怀似的,反而是大笑了起来。
只是唐隐忽然开口说出的话却是让他笑声戛然而止,“倒是看你几分眼熟。”
眼熟?楚清欢笑了起来,“能不眼熟吗?宋成洛,赵洛成可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
只是唐隐却依旧是摇了摇头,“不是,而是像另一个人。”
楚清欢闻言愣了一下,师父这话什么意思,像另一个人。再去看宋成述的神色,却是在那里缄默不语,好像在思考什么似的。
宋成述并没有下马车,反倒是随着楚清欢一同回了云府。
“怎么?难道不欢迎我?”宋成述话音未落,门房上的人却是快步迎了出来。
“小姐,唐先生,公子,你们回来了。”
楚清欢闻言更是心中一惊,什么时候宋成述倒是成了云府的上宾?自己不过是随着师父进宫几个时辰罢了,难道还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成?
宋成述一脸笑意的随在楚清欢身后一同进府。
云詹看到两人时,不由笑着道:“你这孩子,还真是被你找到了,清欢,这是你二哥,往后要是谁要是欺负了你,尽管找他帮你出气就是了。”
饶是楚清欢向来脑袋清明,如今听到云詹这般说辞的时候不由脑袋一懵。一旁宋成述却是笑着道:“叔父这般说,怕是吓着清欢了。”
一声叔父更是让楚清欢只觉得如坠云里雾里,只觉得脑袋浑浑噩噩的,半晌也没反应过来。
宋成述,什么时候竟是成了云家的人。
原本的安平侯府二公子,摇身一变成了云府的二公子,是不是自己还和宋湘云拐外抹角地带着几分血亲?
因为有事处理,云詹又是急匆匆地离开了,楚清欢心魂不定地走出了书房准备去松鹤堂看望云老太爷,而宋成述却是阴魂不散的跟着。
“宋成述,你究竟在玩什么鬼把戏!”
楚清欢蓦然回头,目光炯炯中带着几分凶狠。
宋成述闻言却是一笑,“丫头,你这般说为兄可是伤心的很,好歹我也算是你表兄,你怎么能这般对我?”
楚清欢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表兄?当初你是安平侯府二少爷的时候还声称是我表兄呢!她一把抓住宋成述的衣襟,“若是让我知道你图谋不轨,宋成述,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宋成述看着恶狠狠要挟自己的人,眼眸中却都是带着几分笑意,“丫头,你觉得所有的人都会骗你不成?”
宋成述的质问并不见得多么有力,只是却足以让楚清欢放下盔甲。
云詹不会无缘无故的害了自己的,宋成述武功高强,是个杀伤力极大的,将这么一个隐患埋在自己身边?这并不像是云詹的作风。
那若是排除了嫌疑,唯一的解释便只能是……宋成述真的是自己的表兄,只是却不曾有血缘关系罢了,毕竟母亲是外祖父收养的。
“说来也是可笑,你说天下之大,倒是什么样子的事情都有,我幼时浑浑噩噩不曾记事,记事之后却又是被人李代桃僵做了十多年的安平侯府二公子。丫头,你说因缘际会,难道便是这般误打误撞不成?”
宋成述言语里只流露出一星半点的真相,可是足以让楚清欢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代桃僵,偷龙转凤。
“因果罢了。”既然宋成述是云家人,她自然不会再刁难,何况……
“还好你当初没有帮楚锦绣,不然……”楚清欢小嘴一撇,“看我不让外祖父把你揍得起不了床!”
宋成述闻言一笑,“哈哈,老太爷还真是宠你。”
宋成述的事情云老太爷已经听云詹提及,等真的见到了宋成述的时候,云老太爷依旧是忍不住的老泪纵横。
当初因为自己娶妻不贤,将云家害得跌入了谷底,便是无辜的孩子也遭到了株连。
好在,如今已经找到了一个,他将来也不至于无颜面对自己死去多年的胞弟。
“外祖父这般哭啼,该喝药的也要喝药。”
楚清欢的调侃让云老太爷破涕为笑,“你这丫头,古灵精怪的,认了你二哥没有?”
看着宋成述摆明了等着自己喊二哥的样子,楚清欢不情不愿地皱起了眉头,最后却是道:“那也等着外祖父赐名才是。”
宋成述现在可是顶着安平侯府二公子的名讳,要自己喊他二哥?休想!
云老太爷闻言愣了一下,最后却是道:“你祖父当年说过,他文不成武不就,儿子也没能成才,这辈子最大的希望便是寄托在他的孙子身上了,所以一早就给你们定下了名字,云文,云武。”
楚清欢听了这名字不由笑了起来,“允文允武,都是好名字,只可惜二……二哥怕是辜负了老人家的期望。”
终于听到楚清欢唤自己一声二哥,宋成述笑了笑,“我读书少,丫头你还是嘴下留情的好。”
读书少,可你也是个嘴巴狠毒的。楚清欢侧着头躲过了宋成述的手,她不习惯和别人这般接触,哪怕是自己的表哥。
云老太爷看着这兄妹两人其乐融融模样,也不由乐开了怀,“没事,咱们云家本就是武将起身的,祖辈上追溯过去也是赳赳武夫,成述你倒是拾起了咱们云家老祖宗的营生。”
云老太爷一句话,却是没有将宋成述改换了姓名。楚清欢闻言一笑,“外祖父你这般偏向,小心回头他越发张狂了。”
看着楚清欢恶人先告状的模样,云老太爷更是笑了起来,晚膳的时候,云詹也是特意赶了回来。
担心楚清欢有所误会,云詹特意唤她过去跟她解释了其中的缘由,“这是你外祖父弟弟的孙子,因为当初云家家宅不宁,所以他们兄弟俩一出生就被送了出去,只是却不想路上遇上了变故,你这两位表兄都失去了音讯。我派人四处打探才知道弟弟被一户农家收养,后来送到山上学艺,只是后来却是好端端的没了。”
楚清欢闻言神色一变,想起宋成述之前的话不由问道:“二……二哥说李代桃僵,难道他正是和原本的安平侯府二公子一起学艺的?”
云詹闻言点了点头,“没错,我派去的那人得知这消息后,原本真的以为弟弟死了,却不想却是听那山上一个积年的老厨子说起了一段往事,这才知道原来当初安平侯府的二公子因为贪玩,自己坠下了悬崖。可是山上的人却哪里敢将真相告知安平侯?便是让你二哥取而代之,毕竟他只是庄户人家的孩子罢了。这事原本知道的人就不多,后来那些人死的死,没的没,便是少有人知。便是你二哥,当时年幼,也并不很是清楚。那老厨子却是因为山上唯一厨子,所以才清楚这回事的。”
楚清欢闻言只觉得这事情实在是太过于荒唐。
生怕宋江元震怒,却是用这李代桃僵之计,最后苦了的岂不是那庄户人家?
云詹看楚清欢那恼火十分鲜明,不由苦笑一声,“后来我那属下去找当年的庄户人家,只是那户人家早就因为养子去世而死去了。”
便是他有心报恩,却也是无能为力了。
楚清欢闻言心中恼火更甚,“那二哥如今回到云府,宋江元那边,舅舅打算如何交代?”
云詹摇了摇头,“这事,我想要你二哥自己决定。”
楚清欢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冒失了,毕竟宋成述不是三两岁的孩子,他比自己还要大许多,很多事情早已经有了主见。
何况,他既然已经认下了云家,自然也已经想好了对策的。
舅甥两人前往松鹤堂陪云老太爷用膳,云詹却是忽然间说道:“丫头,我和你外祖父将成述找来,只是为了解决你后顾之忧。云家家业……”
楚清欢笑了笑道:“舅舅,云家无论在谁手中都只会蒸蒸日上,舅舅的苦心,清欢明白。”
当初云詹寻找二房的那两个兄弟的时候应该没想到,遗落在外的兄弟竟也是成才了。他原本怕是只为了找一个可塑之才而已,毕竟这样也方便自己掌控。
只是宋成述何止是可塑之才,分明是一个难以掌控的人。
可是一旦宋成述收归己用,楚清欢清楚,那是非常有利的。
所以云詹宁愿冒着这个危险,也要将宋成述认下。
看楚清欢眼中分明,云詹点了点头,“只希望能找到你另一个表兄,只是人海茫茫,他却是一点行踪都没有。”
楚清欢不由皱眉,“那位表兄,和二哥应该是几分相像的,舅舅为何不按照这个线索去找?”
云詹苦笑一声,“他们是双胞胎兄弟,可是长得却是一点都不像。也不知道那孩子如今可否还活在世上。”
楚清欢闻言不由神色黯淡了一分,当年抱养了宋成述的农户已经过世,只怕是想从那里得到一丝半点的消息都不可能了。
寻找另一个表兄,还真是人海茫茫,无处下手。
松鹤堂里,宋成述正在和云老太爷说话,不知为何引得云老太爷大笑。
云詹闻言不由一阵宽慰,他不是不知道宋成述的江湖声名,只是如今他竟然能够陪父亲说笑,何愁不能帮清欢呢?
宋成述第二日交代了一声便离开了,楚清欢知道,他是去了安平侯府,毕竟很多时候一些事情却也是要做些了断的。
宋成述终究不是自己,不会埋藏在安平侯府,而只是会断的彻彻底底,干干净净罢了。
一如楚清欢猜想,宋成述的归来让安平侯府掀起了轩然大波。
田老太太看到这个向来不服管教的孙子的时候,脸上满是恼火,“还知道回来?”
宋成洛消失不见,宋成平大军出征,宋家明明三个优秀的儿孙,可是却是没有一个人娶妻成亲,一想起这件事田老太太就气不打一处来。
“祖母,二哥好不容易回来,您别生气。”宋灵月已经好了很多,只是却是决口不提回临平侯府的事情,任是柳文佩怎么说她都是坚定了决心似的。
而且,临平侯府也从不曾派人来请。柳文佩一方面希望女儿回临平侯府,绝了这京城的流言,另一方面却又不希望女儿回去,毕竟那里可是造成了女儿一辈子的痛楚的。
几乎是里外不是人的柳文佩不知道如何是好,承恩侯府却是因为太子监国而水涨船高,而她身为柳氏一族的嫡女自然也是身份尊贵了些,偏生贤妃丧子,田老太太每日里在府中指桑骂槐,却是让柳文佩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宋成述的到来只让她觉得如释重负。
田老太太这次该是把枪头瞄向宋成述了吧?
宋灵月的劝阻也不能让田老太太脸色缓和一星半点。
看着根本不曾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孙子,田老太太只恨不得一顿竹笋肉下去,“侯爷还没回来?”
感觉到宋成述目光是落在自己身上的,连忙答道:“快回来了,侯……”她后知后觉宋成述的用词,却见宋成述已经转身离开了。
“不孝子!”竟然是从进门就不曾给自己行礼!田老太太气得把手中的茶碗狠狠甩了出去,六安瓜茶被摔了一地,溅起的黄汤打湿了柳文佩的裙摆。
宋成述听到身后的咒骂声却是唇角一扬,抬头却是看见宋江元竟是往这边来。
“你这是去哪里?”看到许久不见的儿子,宋江元顿时脸色沉了下来。
宋成述却是轻轻笑道:“正好找侯爷有些事要商量。”
宋江元敏锐地感觉到次子的称呼,脸色不由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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