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娱之幻梦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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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后人证明他的清白了……”
    家康突然扭过脸去,大大地点点头。一合上眼睛,信康那全神贯注思索的样子,就一幕幕闪现在眼前。一个铁血男儿!“哦,向后世的人展示清白……”
    “少主最后说,他对天地神明发誓,没有一点儿愧疚。他还再三嘱托,要我一定把这话转告您,后来又说不必了。”
    “不必了?什么意思?”
    “他说您非常清楚他的心,所以,只告诉您,说他从容地切腹就行了……少主重新嘱咐了我一遍。当时,我们并没有意识到少主会立刻切腹,一不留神,少主突然从左下腹向右横着切了一刀……”半藏嘴都歪了,一个劲地呜咽,“所有的事都已经结束了。我想,不能再让少主受苦了,于是把心一横……来为少主介错。”
    家康仍然背过脸去。“遗体是怎么处置的?”
    “和大久保父子商量之后,埋在了城外,悄悄地供奉着。主公,无论如何,是我亲手砍掉了主公嫡子的头颅,请一定赐我切腹!”
    “不!”家康斥责道:“你也跟亲吉一样,仅仅矢去一个三郎,就已让我够伤心的了,何况还失去了山城,如再失去你,那会让我伤心成怎样?你难道也不解我的心境?如果允许你切腹,那么,亲吉的要求也必得答应。你让我怎么办?好了,莫要再说了。平八、小平太,把半藏带下去,好好地看着,这家伙有点儿疯了。”
    “主公,半藏……”半藏还想喊叫,本多忠胜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起来,起来!”他绷着脸,抓住半藏的右胳膊把他带了出去。
    服部半藏被架出去之后,井伊万千代悄悄示意下人们都退出去。他心疼家康,想让家康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家康没有阻止,只是默默地望着院子里的雨脚发愣。
    筑山夫人死了,信康也死了,自己从八岁到十九岁,在骏府度过的大半生的影像,也像泡沫一样消逝了。
    把筑山夫人濑名姬嫁给家康的今川义元离开了这个世界,曾经热切地希望自己成为乘龙快婿的岳父关口刑部亲永,也为义元之子氏真所迫,切腹自杀。氏真现在到底在哪里,正在做什么?听传闻说,他正在京城为杀父仇人信长踢蹴鞠……
    一直欺负家康的信玄也已不在世了。世界已经天翻地覆,变成了织田一家的绚烂春天。连信康也沾染了一缕余风……
    想着想着,家康觉得全身无力,什么都不愿意做了。“三郎……”他不停地念叨,“让父亲哭个够吧,可怜的孩子。”然而,眼泪一时又流不出来。
    在他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在严厉地责问自己:这样做可以吗?妻子和儿子都被杀死了,难道就这样一直屈服于信长?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现在自己被悬崖挡住去路,如果不继续努力往上爬,就一定会滚下去,摔得粉身碎骨。家康下意识地使劲抓住扶几,屏息凝神——一定要爬过这个悬崖让你看看……这是对死去的信康的唯一安慰。
    “三郎!”家康又念叨起来,“你告诉父亲,你还有什么遗憾,你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告诉父亲!”
    念叨着,他又看见信康从大滨溜了回来,悄悄地伏在狂风暴雨中,“我的确是太看重武功了……身边缺乏善解人意、能够和众将巧妙周旋的家臣。日后一定要引以为戒。”
    家康麾下的确聚集了一帮好汉,可是个个生性木讷,思想单纯,性情急躁,容易被别人利用。这次如果酒井忠次和大久保忠世稍微耍一点儿手腕的话,也不至于酿成今天的惨剧。“如果处分了信康,抑制东面的力量就会相应削弱一半。如果自己对信长更强硬些,信长也可能不会坚持到底。”
    不知不觉,雨中的一切慢慢地暗了下来,夜幕降临了。
    家康依然两手紧紧地抓着扶几,一动不动,隐隐约约地听见远处有人准备烛台的动静。整座城都耷拉着,有气无力。
    第十五章 武田亡音
    天正八年,甲州的冬天是一个少有的暖冬,地处盆地的踯躅崎城,最近几天连丝霜都没有。
    若是以前,此时正是越后的人马等待冰雪消融、蠢蠢欲动的时候,也是甲州大力备战的季节,可是现在,和信玄一生为敌的上杉谦信业已故去,甲州的敌人就只剩西边的了。
    似乎受到温暖阳光的诱惑,武田胜赖也走到院子里来,他是出来听取手下的报告的,长坂钓闲的探子刚刚从骏河、远江一带打探回来了。
    “我想在院子里散散步,你们不用跟过来。”胜赖把手持大刀的侍卫们都留在门廊前面,一个人独自钻过含苞待放的腊梅树丛,来到南面的一个向阳处。
    钓闲和他的手下也是一边观赏风景,一边漫步到了这里。“主公,今天的天气可真好啊,积雪都融化了,只有信浓山脉上还残留一点点积雪。”钓闲郑重地行了一礼,悄悄地给手下使了一个眼色。
    这个探子看上去有三十五六岁。只见他慌忙走到胜赖的身边,把手里拿的座椅安放到向阳的地方。胜赖没有坐下,单是站着。见四周无人,性急的他连忙问道:“冈崎那边,信康的少夫人怎么样了?”
    “是。家康的忍耐力简直不可思议,他似乎没有怨恨德姬,二月二十,家康还带着松平家忠把德姬安全地送到了尾张的清洲城。”
    “哦?难道什么事也未发生吗?”胜赖深深叹了口气,眺望着远方的山脉,一副失落的样子。他对这次德川和织田的冲突抱有很大的期望,这是一个不能错过的大好机会。媳妇小小的失言,竟然置婆婆和丈夫于死地。即使风波一时得以平息,它所带来的情感摩擦也会使两家的关系变得疏远,到那时……没有想到,自己的期望落空了。
    “是。德姬也觉得德川的处理非常符合人之常情,由于追念亡夫信康,哀伤过度,后来,竟没有去安土的信长身边,现在好像还滞留在清洲,甚至不断派人去安土抱怨所有的是是非非,德川人对德姬的憎恨也渐渐地淡漠,对德姬的抱怨,在城下都很少听到了。”
    “哦,不愧是家康,把家中事务安排得真是滴水不漏啊。那么,滨松和小田原之间呢?”
    “这个……”不等探子开口,钓闲抢先插嘴:“小田原是主公夫人的娘家,当说不应有这样的事,但听报信的说,小田原好像已与家康言归于好,两家秘密地约好,如果家康向高天神城出兵,小田原也会向骏河发兵,千真万确。”
    “嗯?小田原和家康密谋要在我背后一击……”胜赖不禁低声呻吟。
    胜赖的正室是小田原主人北条氏政最小的妹妹,由于是氏康上了年纪后才得到的女儿,集百般宠爱于一身,后来,她嫁给了与北条氏长期交好的武田家。这是此世极其少见的并非基于政治谋略的婚姻。胜赖继承了诹访氏的美貌,年过三十仍然英俊潇洒,小田原夫人虽今年才十九岁,可是夫妻二人十分恩爱。小田原夫人深深地爱着胜赖,胜赖也对年轻的夫人情有独钟,近一段时间,他甚至冷落了所有的侧室。
    两家的秦晋之好突然间土崩瓦解,真令人难以想象。实际上,一开始是胜赖故意让小田原家去接近家康的。
    “织田氏和德川氏由于这次的信康事件,一定会产生摩擦,织田就不会再派援兵来,所以,你能否想法把家康引诱到骏河来?”
    胜赖如此一说,氏政自然心领神会,立刻给家康捎了一个口信:“如果家康公向骏河出兵,氏政也会发兵抵御胜赖,这样一来,骏河不就可以被德川和北条两家瓜分了吗?”
    紧接着,在去年的十月二十五,也就是信康刚刚自杀不久,北条氏政就和甲州之军隔着黄濑川,佯装出一副对阵的架势。家康也好像相信了氏政和胜赖的不和。然而,胜赖这个计谋竟然成了一个引子,意外地使得家康和氏政真正实现了握手言和。
    若此事成真,胜赖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时探子换了话题,说道:“德川方面一定是出于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依赖织田势力的想法,努力说服北条联合,来共同对付您。”
    “哼……不对,你凭什么说两家已经真正联合了?”
    “小人有证据。两家都没有通知您,就已经准备共同出兵了,这是比任何东西都有说服力的证据……”
    “那么,德川的目标呢?”
    “毫无疑问,是要夺回高天神城。”
    听完这些,胜赖突然转过身来,穿过走廊,径直向小田原夫人的内宅走去。或许会有什么消息已送到了夫人那里……这样想着,胜赖走过院门,可是他突然一愣,止住了脚步。
    这里也洒满了和煦的阳光,前廊边上,夫人正在柔和的日光中抚琴,端庄而高雅,看不出有一点儿心事。夫人的兄长变成敌人……这种事情,真是令人难以接受。
    夫人弹完一曲,抬起了幸福的笑脸。这时,胜赖才上前打招呼:“哎呀,好{炫&书&网}久没有听到你弹琴了,简直令人如痴如醉啊,再给我弹一曲吧。”
    看着走来的胜赖,小田原夫人嫣然一笑。她那诱人的肌肤散发出柔和的气息,眸子像少女一般清纯。“调子拙笨,玷污了您的耳朵。”
    “不必自谦,和歌动听,琴声也很优美。对了,刚才在院子里散了一会儿步,嗓子有点儿干,喝杯茶吧!”
    “好的。水已经烧开了,马上就好。”
    夫人站在琴前的石台旁边,她的脖颈纤细可爱,令人生起无限眷恋。
    “夫人……”
    “在。”
    “最近小田原有没有来信?”
    “信……我已好{炫&书&网}久没有收到信件了。”夫人摇动着纤细的脖颈,簪子也随着晃来晃去,发出细碎的声音。胜赖低下头,定定地看着正在泡茶的夫人的背影。从前是自己冷冷地看着信康和德姬的不和,寻找大好机会,可是,不知不觉中,自己也要面临同样的命运了。
    必得赶紧向小田原派遣使者。可是,刚才使者带来的信报又令人害怕。如果探子所言俱实,要责备氏政,就只有利用手里的人质——夫人了。让使者这样去诘问:“如果杀了你的妹妹,难道你不心疼?”
    “反正妹子已给你,她的生死全由你了。”若对方这样答复,自己真有勇气杀死年轻貌美的妻子吗?
    “笨手笨脚的,没泡好,大人就担待一下吧。”夫人没有想到胜赖会在大白天来看望自己,非常兴奋,极尽柔情蜜意,“妾身刚才还在想,如果天气一直这样暖和下去,到了春天,百花齐放,该有多好啊!”
    “可是,春天来了,我就要出兵打仗,你会寂寞。”
    “是啊,我刚才也在想,要是没有战争该多好啊……”
    “夫人……”
    “嗯。”
    “万一,万一我迫不得已和你的兄长打起来,你会怎么办?”
    “不会有那样的事情。”夫人斩钉截铁地说道,头上的发簪又叮叮咚咚地响起来,“先父特意给我选了您,就是认为两家永远也不会打起来,我是一个幸福的女人。”
    “哦。”胜赖不禁叹了口气,放下茶碗,“可是,你的父亲已不在世了。万一两家交恶……我突然担心起来。”
    “纵然是真的打了起来,我也决不变心!”
    “如何不变?”
    “你真坏,你明明知道人家心里的想法嘛。”
    “你是说,无论如何,你都是我胜赖的好妻子,是吗?”
    “是的,二世、三世、四世、五世……永远都是大人的好妻子。”夫人掰着白皙的手指,像唱歌一样数着数。
    胜赖开始后悔到这里来了。这个天真无邪、不辞辛劳的夫人,不但对世事一无所知,还暗藏着一种削弱他的意志的力量。
    “大人,那我就再弹一曲给您听吧。”与其说是征求胜赖的同意,不如说是担心他离去,夫人再次坐到琴前。
    眼前如果不是夫人,胜赖恐早就大声斥责,拂袖而去了。究竟派谁去小田原,去说些什么好呢……尽管胜赖心乱如麻,却不能责骂心爱的夫人。这不仅是因为年龄的差距,也是因为她永葆青春的纯洁气质,令胜赖这样的武夫如沐春风。
    再次抚起琴来的夫人,简直不啻一件精致的艺术品。眼睛、鼻子、耳朵、口、手、脚,搭配得多么和谐啊!到后来,胜赖已经听不见夫人在弹奏什么了,他只等夫人的手停下来。
    当夫人又弹完一曲的时候,从外间传来侍女报告的声音,“启禀夫人。刚才卜斋大师过来说,如果大人在这里,他想面见,十万火急。”
    一听说谋士卜斋来了,胜赖慌忙站起身来。“什么,十万火急……我得回去了,夫人,我去了。”
    看到胜赖匆忙地站起来,夫人面带恐惧,赶紧伏倒在地。“您心情可好?”
    “以后有空再听。”
    “是。”
    胜赖急匆匆地来到廊上。“卜斋,过来,什么事?”
    “是……”卜斋低下圆溜溜的脑袋,“土屋昌次的探子从小田原回来,说是有十万火急的消息要报。”
    “哦?土屋昌次向小田原派人了?”
    “是的,听到一些危 ōm险的传闻,觉得不可麻痹大意,于是,不等主公指示就……”
    “好。”胜赖赞许地点点头,小田原之事果然不是谣言。
    土屋昌次一看见胜赖,便道:“请主公屏退左右。”
    “哦,卜斋,下总,你们都下去吧。”说着,不等他人退下,胜赖就着急地问道:“怎么回事,昌次?小田原究竟发生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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