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回响者

    
    伴随着沉重、发闷的回荡于近乎空无一人的“临塔”内部楼梯间，沃夫亚和达克两人在莫伦的带领下，离开被钢铁封闭得像是关闭野兽的囚笼般的作战指挥室，沿着焊接在塔内身墙壁上的金属楼梯，“窥伺”“临塔”内部的全貌。
    果然，如达克预想的那样，哪怕是联邦最繁华的冰临省，她的边陲地区也很难得到更多的拨款，尤其是在很长一段年份内并没有遭到任何成规模的“无心人浪潮”侵袭的情况下。
    整个“临塔”除了底层的“作战指挥室”被装修得富丽堂皇，但从弥漫的不正常的芬芳气味，以及墙角残留的，与整体布局显得格格不入的白色腻子痕迹，还是能隐约看出这些都是临时修建的产物。
    包括那幅巨大的“瓦西里军装像”，凭借被【引乱者】职业加强的视力和观察力，达克甚至看到了上面残留的大约是装修人员留下的，还未完全干枯的血迹，它们正好聚集于瓦西里的眉心，有种东方宗教里的神明的感觉。
    “临塔”第二层往上全部是空荡的，遍布破败、陈旧、肮脏、腐败的气息。
    紧急的加固只局限于墙壁，崭新的砖块取代了原本空洞的地方，却并未带来任何新世界的气息。
    在达克看来，对塔身的临时装修无法填补真正由“无心人病毒”带来的创伤，就像行走在这片废土纪元的大陆中的芸芸众生一般。
    他推测，原本的塔恐怕只剩下了雄伟壮观，彷若万年屹立不倒的外观，而内部早已被“腐蚀”殆尽，布满了被“殇”所占据身躯的不正常地扭动身姿的植物，以及那些盯着一双绯红之眸，尽情地、放肆地啃噬同类身躯的“无心人”们。
    联邦因为战争紧迫和不可明说的需要尝试修补了部分，可却带入的是属于蒸汽纪元的，与原本格调并不相融的工业产物。
    达克度过不少无法断定具体年份的克鲁斯德帝国历史，越往塔顶走，出现于墙壁上的描绘第二和第三纪元时期的壁画便越发清晰。
    有几幅描述的是充满希望的第二纪元，火热的太阳，繁荣的港口，忙碌的纤夫，讨价还价的穿着其他民族服饰的商人，还有在附近正主教教堂内双膝跪地、虔诚祈祷神明降下赐福的妇女。
    那会儿的人们对神明和造物主极端崇拜，几乎遍地就是她们的使徒。自然，传说中的许多灵异事件、超能事件和非凡人物也大量出没于那两个时代。
    神明得到人类的供奉和信仰获得了原初的力量，包括象征着“普拉米尼”的“永赤之主”，《未来史诗》第四卷和第五卷曾有过只言片语描述：
    “黑夜降临于尘世，隐秘之力沟通神明之所，执掌火焰之神于造物主的噩梦中苏醒，成为主动揭开幕布的唯一。”
    “沉睡的造物主从未降临，暗夜与光明之子蠢蠢欲动，异面而来的龙族彻底沉睡，冰雪间的帝国近身肉搏，而火焰之子，却找到了安逸的大床。”
    达克记得，那天“雷页”对他讲解过，说是“永赤之主”曾降临于克鲁斯德帝国，甚至与当时的皇帝进行过短暂的沟通。但她背后隐秘、强悍的“焚域冥火”遭到人类的忌惮，不久便尝试驱逐了她。
    据说，在她的指引下，有几位【引乱者】得到了魔源序阶的晋升，从序阶4希望直升序阶2舍弃。只不过他们的精神力量跟不上，很快就遭到了序核内残存的“旧日力量”反噬，变成了巨大的章鱼般的怪物。
    想要正常得到序阶的提升，除了机遇和神明协助外，还得通过制作魔源药剂和纹章，保证精神力的稳定和肉体的强悍。
    可偏偏是这些重要的东西随着新元危机爆发而迅速消失、失传，导致现在任何上层职业者的晋升都如履薄冰，只能独自探索。
    想到这里，达克索性将视野从壁画上移开，暗自叹了口气。
    整个“临塔”墙壁上原本设计好的各处窗口被人为地用水泥封死，防止“无心人”通过飞行等手段刺探内部的情报，以及避免炮火流入造成损失。
    这样导致了整个内部的氛围十分昏暗和诡秘，仅有的几环散发昏黄光晕的由弯弯曲曲的金属管道连接的煤气灯并不能改变多少。
    直到，莫伦用钥匙打开了厚重的小铁门，三人忍受着呛鼻的灰尘，走向经过改造的塔顶平台。
    “沃夫亚，达克，那边就是新设的军事瞭望台了。这段时间帝国的空天军遇到了点问题，所以很多处据点都在尝试修复高层建筑，搭建军用瞭望点。”莫伦指着最高处被特殊材料包围的狭小空间说道。
    顺着所指方向望去，达克看到了被铁丝网和有“斯盾恩”材质感觉的金属包围的圆柱小房间，正好搭建在小铁门上方，整个平台的中间。
    随着莫伦插入另一把钥匙，按下露出的按钮，军事瞭望台后部出现了一个半身体高的洞口。
    弯着腰，费劲地爬进去后，达克看到了里面令他震惊的布置。
    狭小的空间上半部分竟然从内向外看是透明的，似乎采用了一种旧帝国末年研发出来的双面玻璃，加上一些纹理上的伪装，在外面竟然无法看出丝毫端倪。
    房间内摆放着三台长筒望远镜，是观测宇宙或是长距离外的敌人所用。地面铺设着黑曜石般质感的瓷砖，左边是一台正在运转的“雷达”，右边则是两枚不知名的红色按钮。
    墙壁下半部分悬挂着几张新风镇军事地图和手绘的战场局面形势图，后面有一张富含科技感的白色桌子，以及上面的一台电报机和一支连线向外的话筒。
    “说是军事瞭望台，感觉更像是一处居高临下的作战指挥室。‘无心人’和失落者是没有空天军的，这个地点，这个视野，太完美了。”达克忍不住赞叹道。
    “如果你是在一个月前这样评论的话，我丝毫不会有其他感觉，还会夸你有眼光。毕竟这台雷达和电话筒，可是最新复刻的旧帝国的科技产物，瓦西里大人已经准备量产后给各地军队配备上。”莫伦说道：
    “不过，现在联邦的空天军恐怕已经很难在战场上发挥作用了。”
    “出什么事了？”沃夫亚问道。
    “出事倒不至于。”莫伦尴尬地笑着，眉头依旧紧皱着说道：
    “只是最近威胁冰临省的‘无心人’很多进化出了类似高射炮的器官。它们可以将自身体内的灼液汇聚到一点，加温、加压的状态下朝向天空射击。你们知道的，灼液的腐蚀性特别强，如果再遇到强大的压力，将会比‘风信子’火炮更具威力。”
    莫伦边说着边走到军用地图旁，指着新风镇这一圈继续说道：
    “联邦委员会正在尝试将‘斯盾恩’和‘钛合金’等高新材料应用到战斗飞机中，这需要时间。可‘无心人’的观察力和感知力远远超过了我们的预料，即便在深夜，我们的飞机也会遭到致命打击。
    “背后操纵它们的失落者们听说最近解锁了一些非凡的魔源力技能，他们能短暂地改变天气，或是放出浓烈的烟雾，使得硕大的一片区域内变得如黑夜般昏暗。现在，我们的空天军根本无法进行任何侦察任务。”
    “话说，莫伦。”沃夫亚好奇道：
    “联邦委员会说以前的‘无心人’都是自发组织起来寻找食物的乌合之众，看到人类后才会逐渐聚集、发动进攻。而现在的‘无心人’背后都有失落者在操纵，那么，委员会调查清楚了这几个月操纵‘无心人’浪潮的幕后之人了吗？”
    “有线索，但不多。”莫伦诚实地回答道，他不愿意对老战友有所隐瞒：
    “一部分是‘混乱组’余孽，一部分是不愿意和我们合作的‘秩序会’成员，还有‘领悟教’的几个隐蔽分支，以及自称‘日冕协会’的诡异组织。怎么，沃夫亚老哥，看你的表情是遇到过他们？”莫伦盯着沃夫亚那张独具力量之美的脸盘问道。
    “我和达克在乘坐‘临边-马扬’专线的途中遇到过‘混乱组’操纵来袭击列车的‘爆体无心人’。达克说他遇见了一个金发蓝眸的半失落者小孩，魔源力很强，还把他打晕了。”沃夫亚直截了当地说道。
    “失落者小孩暂且不论，那是那些‘非凡任务小组’的事情。可‘爆体无心人’出没可就很奇怪了，这种‘无心人’多数是失落者们的‘实验室产物’，属于批量制作的。”莫伦分析道：
    “要是具备一定数量的话，造成的爆炸威力不容小觑。沃夫亚老哥，这是个重要的线索，我想晚上给都城战略团发电文报告的时候加上。不过......等等。”
    正说话间，周围的空间迅速暗澹了下来，三人从玻璃向外看去，乌黑到令人发狂的云层迅速聚拢于天穹之上，极速且彻底地遮蔽了正午太阳的全部光辉。
    “来了，沃夫亚、达克，说了这么多，现在总算是到‘焰火表演’的时刻了。话说你们，听说过‘铝制作的烟花’吗？”莫伦低沉道，在昏暗的气氛中宛若从冥界逃出的魔鬼。
    说完，他快步走向军事瞭望台边缘，按下了靠左边的那枚红色按钮。
    伴随着刺耳的鸣笛声，几颗硕大的正在明亮燃烧的炮弹腾空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