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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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马拉萨的魂力消散之后，祭坛之上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李尔愕然抬头看去，却正好迎上了一双如黑曜石般闪耀的双眼，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一直萦绕在周围的黑暗之力已经彻底消失了，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再次回到了这个世界。
    “德拉古丽娜？”李尔轻声问道，从他走进马拉萨的黑暗世界一直到现在精灵少女都未曾有半点反应，而他也一直认为对方像龙祖说的那样已经死了，现在看来，她应该是进入了一种封印的状态，而随着封印她的黑暗力量逝去，她也终于从那漫长的沉眠中苏醒过来。
    但是让李尔没想到且吓了一大跳的是，他的话音刚落祭坛上方那个窈窕的黑影就突然出现了一阵模糊，继而一张比技艺最精湛的雕刻大师精心雕琢的还要美丽的脸庞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鼻尖与鼻尖几乎相触，精灵少女踮着脚尖，努力而又贪婪的吸闻着他身上的气息。
    “太始……”
    德拉古丽娜口中轻声呢喃着，绝美的面容上露出了迷醉依恋的表情。
    什么情况！？
    李尔心中愕然，他与德拉古丽娜从未见过面，虽然也曾听闻黑暗精灵一族天性放浪，但也不至于对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做出这种姿态，而且太始又是什么？
    脑海中的信息电光火石般掠过，在某一个瞬间他突然想到了某个可能，继而神情也沉凝了下来。
    “你不是德拉古丽娜，曌？”
    他试探着再问道，因为他想起了马拉萨曾对他说过的德拉古丽娜帮助克罗尼的世界本源掩盖苏醒事实这件事，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联系到精灵少女现在的异常，他也想不到第二种可能了。
    果然，当李尔喊出这个名字之后，精灵少女那双比深渊更加深邃的黑瞳中恢复了一丝空明，然而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亲切，依然还是像茸蚁一样轻轻地盘桓在李尔的皮肤表层。
    这种感觉十分怪异，他从未见过这个女孩，竟然籍由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感受到了一丝亲情，并非是血脉相连的那种普世亲属关联，而是基于更高的灵魂层面甚至超出了灵魂层面，让他想要保护这个女孩，用尽一切给予她疼爱和温暖。
    那感觉，像是他突然有了个女儿。
    “我…曌…你……太始……”似乎是被黑洞法则封印了太久，精灵少女表达起来有着很严重的障碍，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表达能力似乎也在迅速的恢复着。
    “什么是太始？”
    李尔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拉开了一点和精灵少女的距离，不管怎么说，这种亲密姿态于他而言还是不怎么适应。
    “太始……就是宇宙万物之初，我就是从太始而来，荒也是……”
    德拉古丽娜又或者曌歪着脑袋认真的想了想，得出这个答案之后，她那对柳叶弯眉下的明眸也像三月里的樱花一样舒展开来。
    “荒又是谁？”
    李尔更奇怪了，莫名其妙德拉古丽娜变成了曌，又多出来一个荒，这些马拉萨之前可没有跟他说过。
    “嗯……荒就是克罗尼的世界之源，我们都有自己的名字……那个……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因为发觉了李尔的小动作，曌那张绝美的脸庞上立时就布满了委屈的神情，像是一只被没收了小鱼干的奶猫，用手指轻轻一戳就能掐出眼泪来。
    “额……”李尔愕然，他是万万没想到所谓的世界之源情感活动竟然会这么丰富的，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如何应对了，好在是曌自来熟的属性也远超他的想象，他这边才刚刚露出犹疑的神情，少女竟然直接双腿并拢一步跳到了他面前，然后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轻轻甩动着。
    “好吧……”李尔无奈地以手扶额，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细节的时候。
    “你们每一个都有自己的名字吗？我是说所有的世界之源。”他再次轻声问道，而当他不再拒绝曌的靠近之后，少女的脸上立刻又多云转晴了。
    “不是啊……只有我和荒，别的我不是很清楚，但我的意识中是只有达到了超新星这种层次的世界之源在苏醒时才可能觉醒真名，而真名的力量又会让我们和其他的世界之源区分开来，最直接的一点，就是我们会拥有独li的自我意识。”
    见李尔没有拒绝，曌竟然直接把小脸埋进了他的臂弯里，那样子像极了一个在父亲怀中撒娇的小女孩，也别说，以李尔现在一米八七的身高和德拉古丽娜原身的身高差，还真有那么点味道，当然，撇开二人面容的年轻程度不算的话。
    “你为什么没有和荒在一起？还有为什么你会占据德拉古丽娜的身体？你夺舍她了？”
    李尔突然想到一个让他冷汗直流的状况，那就是此前曌之所以陷入沉眠完全是因为马拉萨的力量封印，现在马拉萨已经彻底消亡，力量封印溃散的情况下，曌的存在岂不是立即就要暴露？如果那样的话，亚莎与鄂加斯一定能同时感知到她的具体存在，届时他要拿什么抵挡？
    “荒……很凶……他不让我靠近星核，只是分出了一点力量来掩盖我的存在，德拉古丽娜其实三百年前就已经死了，然后荒用源力把她变成了自己的一个分身，但是依旧保留了她隔绝自然的天赋，我到来之后，荒就让我寄存在这具身体里，然后马拉萨又用黑暗法则封禁了这一片空间，所以这么多年来我其实一直都在沉睡……”曌委屈地说道，提到荒的时候，她的眼中有明显的畏惧，像是小孩子面对恶犬时的那种手足无措。
    “你打不过他？”李尔好奇的问道，按道理说克罗尼其实还算不上超新星，充其量算是接近超新星范畴的大型星球，而曌的苏醒明显又比荒要早很多，不管从哪个层面上来说，都应该是曌更强一点才对，不过既然曌都这么说了李尔也就对荒的危险性有了一个更直观的认识，毕竟不是超新星苏醒了超新星的源力，而且又足以和超新星的源抗衡的存在，自然有些他的过人之处。
    “现在打不过，我苏醒的时候抽空了本源的能量，之后为了使星球复苏又耗费了很多能量，再然后又和马拉萨一起和其他的元素巨龙连番大战，最后我的本源星核也被毁灭了，而这么多年来除了维持我存在的能量荒不允许我再从克罗尼汲取更多的能量恢复，所以现在的我还是非常虚弱，不过如果我能够找到一颗适宜的星球完全恢复的话，荒就打不过我了。”
    曌的小拳头在空中用力的挥了挥划出一道明显的白弧，却把李尔吓出一身冷汗，因为从那道白弧中蕴含的力量法则来看，这一记小粉拳如果落在他的胸口，怕是直接能把他捶死。
    “你怎么了？受伤了吗？”看见李尔一脸苍白额角不自然抽搐的样子，曌不禁担心的问道，顺着还伸出手掌去**李尔的胸口。
    “别！没事！”李尔吓得一个僵尸跳朝后蹦出去老远，开玩笑，他可不想壮志未酬在这里莫名其妙被一巴掌拍死，但随后看到曌那张瞬间又被委屈占领的小脸之后，他又尴尬的咳嗽起来。
    “那啥，你能不能联系到荒，我想和他谈谈……”
    眼看曌就要哭出来，李尔只能硬着头皮又走了回去摸摸少女的头，然后赶紧把话题转移开了去。
    “你要和他谈吗……他很凶的……”曌的双眼中流露出浓郁的忧色，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又突然变成了欣喜的光芒，“对了，你是太始，一定没有问题的，说不定你真的可以说服荒分给我一点源力，只要能恢复到五成……不，三成的力量，我就可以离开克罗尼去寻找能让我寄身的超新星，然后完全恢复啦。”
    到了最后，曌的表情完全就变成了欢欣雀跃了。
    但愿吧……李尔在心里苦笑一声，从马拉萨的描述来看，这个荒可能不是那么好打交道的主儿，而且他也不觉得自己这个什么太始的身份能镇住对方，毕竟自己对于太始的了解可能还不如荒和曌这两个已经完全觉醒了的世界之源多。
    至于力量……自从曌刚才挥出那一记爱的小粉拳之后，他就已经彻底失去信心了，但不管怎么说，他都必须要试着和荒交流一次，因为后面的事情，就算不能收获一个强大的盟友，他也不想要给自己树立一个强大的敌人。
    也不知道曌用了什么办法，大约半分钟过后，李尔就感觉身下的地面传来了一阵剧烈的颤抖，那些比精铁还要坚硬的岩石竟像是豆腐一般一丈丈破裂塌陷，狂暴的熔浆从地底冲出来，并且很快在他们的周围形成了如蛛网一般的熔浆河，那种瞬间攀升的温度让李尔觉得置身于最狂暴的火焰魔法中也不过如此，但是他依然咬着牙齿坚持着，忍住了为自己施放几个魔法护盾的打算。
    震动依然在继续，逆向喷涌的熔浆长河渐渐变得凝实然后形成了一道狭长向下的阶梯，不是那种冷却后的固化，而纯粹就是因为质量密度达到了某个极限后形成了固态，但是其中蕴含的恐怖威猛不但没有因此减弱，还因为质量的增加成几何倍数上升，毫不夸张的说，这里任意一条熔浆河都能让李尔万劫不复渣都不剩。
    沉重的脚步声从地底传来，没有明显的节奏每一步都十分随意，然而就是这样的随意每两到三步之间却总有一步像是直接踏在心口之上，让那里的血液流转和心脏搏动突然为之一滞，那种痛苦丝毫不亚于被人直接用银锥和钉锤在那里重重敲上一记，如果是弱小一点的存在，恐怕连脚步声的主人都没见到就要直接被这种诡异的脚步直接震死，李尔虽然不至于那样，可也是一阵阵的脸色发白背脊微微颤抖。
    大约一分钟过后，一个身高超过五米全身都被流动的熔浆包裹着的巨人出现在了熔浆阶梯的尽头，这个时候那种恐怖的震颤也达到了一个极致，李尔的嘴角已经有丝丝的鲜血浸出，但是他依然坚持着没用魔法或者斗气护身而就是用身体硬扛着。
    他不用去想也知道正在拾级而上的熔浆巨人就是荒了，而且他也知道如果荒愿意大可以不必弄出如此剧烈的动静，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而已，但越是这种时候，他骨子里的那股犟气就让他越是不会退缩。
    再一分钟之后，那个恐怖的熔浆巨人终于走完了所有台阶站到了李尔面前，他身上燃烧着白色的火焰，那恐怖的高温丝毫不亚于李尔曾经借用过的火之巨龙阿尔卡斯的力量甚至犹有过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焦味，那是李尔的毛发翻卷和血液蒸发融合在一起的味道。
    熔浆巨人也就是荒看着李尔并不说话，那双没有瞳仁的赤色双眸中流露出来的是明显的不屑和敌意，而李尔虽然感觉自己已经如同置身熔浆炼狱之中连血液都开始沸腾，却依旧是毫不客气的回瞪了过去。
    “荒你想干什么！？你敢对太始不敬！”也许是察觉到了李尔的窘迫，曌义不容辞地张开双臂挡在了他的面前，与此同时一股白色的能量也瞬间笼罩了他的全身，那种即将血液干涸内脏枯竭而死的痛苦也因此缓解了不少。
    “愚蠢！”
    熔浆巨人发出一个不屑的鼻音，并不是已知的任何声音可以形容，就算是李尔曾经听过的尸龙的咆哮，哪怕是已经超越了史前巨兽的范畴但毕竟还有一个比较，而荒的声音根本就是山峦崩塌怒海狂啸，行星爆炸宇宙坍塌，那种直击灵魂的震撼只要听过一次就永生永世不会忘记，撕裂耳膜震碎脑髓有生之年或者有死之期的日日夜夜都还要在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之中回荡。
    “他如果真的是太始，还会允许我在他面前如此放肆？而他如果真的是太始我又怎么敢这么做？不过就是一个侥幸窃取了太始之力的人类罢了，我且将他杀了，这缕太始之力就是我的了！”
    纵然李尔此前已经想过了荒会如何的不好相处，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对方匍一出现竟然就对他动了杀机，而当荒说完这句话之后周围狂暴的熔浆海竟是剧烈翻滚瞬间形成了百十条十米粗细的三头火蟒，且一刻不停地朝着李尔当头扑来，显然，荒并不只是说着玩而已。
    “你敢！”
    曌见状大惊，绝美的容颜上也瞬间覆上了一层怒容，她顾不得再与荒口角，一挥手间周围的空间立时出现了一大片剧烈的扭曲，条条虚空裂缝犹如深渊的巨口突然显现，转瞬就吞没了数十条恐怖的熔浆火蟒。
    “不自量力！”
    曌所展现出来的力量随便放在克罗尼的哪个国度也足以使那些顶尖的强者胆寒绝望了，然而在荒的面前他却是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不只是因为他深知曌现在的状态，更因为这里是克罗尼，他才是万物法则的主宰。
    五米多的身高即使放在野蛮人部落也算不得出众，随便一头独眼巨人拥有的体型也可以超过他，然而荒蓦然一动那种天崩地裂的威势，就连最强大的雷神泰坦都要跪地祈怜。
    荒似乎更不愿意和曌废话，一步踏出那巨大的身体已经出现在了曌的面前，攻城重锤一般的拳头瞬间抽空了虚空中所有的能量形态，光暗风火水土，以至于那拳锋之上呈现出来的竟然是一种透明般的色泽，荒的这一拳刚刚成型周围的虚空就寸寸龟裂，伴随着无可名状的恐怖威势，狠狠地砸向了曌那瘦弱的身躯。
    “太始！快走！”
    曌回头一声大喝，那声音竟是充满了哀伤、绝望、不舍、依恋以及决然，许是她已经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力量决计无法抵挡荒的这一拳，但是她依然决然的打算用自己的身体为李尔挡下这一次攻击，这一切的骤变发生的太突然了，上一刻她还沉浸在能得遇太始的幸福当中，孤独的生命历程终于寻得了一丝慰藉，但是这一刻荒居然发疯般的想要杀死太始，绝望骤然降临让她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反应，脑海里只剩下了唯一一个念头，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太始，即使自己因此消亡。
    然而就当曌毅然决然地冲向那颗自己根本无法抵挡的恐怖拳头打算以生命成全最后的坚守之时，却愕然的发现有一个身影比她更快也更直接，不应该说是身影，因为那个人此刻还在与她肩并肩，俊美的侧脸线条在火光和虚空裂痕的映照下依然让她心醉，她的鼻端甚至还能闻到那股让她迷醉的气息。
    而超过她的身体迎向荒的其实只是一颗拳头，一颗看上去会在荒的拳头下一触即溃却依然无比坚定的拳头，没有熔浆没有虚空裂痕没有光暗风火水土，只有一点深邃到连光也会吞噬的黑色，微不足道，却坚不可摧。
    空气像是静止了，不仅仅是空气，声音、光线、连时间空间也仿佛在两颗拳头接触的那一瞬间彻底消失了，没有惊天动地的声音也没有狂暴的气流对冲，甚至没有任何一丝的能量波动，那两颗拳头好像只是因为多年不见的友谊友好的轻触而不是互相携带了决然的杀机，曌的眼神也从绝望变成了哀伤再变成了惊恐再变成了迟疑不定，她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诡异一幕。
    “真的……是太始……”
    她喃喃地道，宝石雕琢的双眸中竟然闪现出了泪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