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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珩这么一讲,就硬生生地讲到了晚上十点多。不要以为十点多不算什么,这时候是什么年代?是七零年代啊!全国一到晚上绝大部分地方都是黑灯瞎火,老百姓过了八、九点钟就熄灯上床睡觉的七零年代啊!而这会儿,就在县小学这间小小的教室里,一群大老娘们却都精神奕奕地挤作一团在听她讲故事。
想想看这是件多么让人自豪的事!七十年代,她就能给人讲西游记了。经典版西游记可是要到86年才会开拍哦!
有那么一瞬间,楼珩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诡异的神圣感。就像刘慈欣笔下的《乡村教师》。相同的是,她们都站在了三尺讲台之上;而不同的是,人家的主人公是在传播知识的火种,而她……她真的只是在讲故事……
一直被打脸从未被停止的小张老师也依然还在。他跟一群中老年妇女一起坐到了一起,默默地看着楼珩表演。虽然他十分感慨这群人上课从来都没有爆发过这样高的积极性,但也依然表示欣然接受。谁让他的课没有《西游记》有吸引力呢!如果楼珩知道他的想法的话,估计一定会吐槽他:大哥,没谁会拿王者荣耀来跟马哲课比吸引力的!
除此之外,小张老师还慷慨贡献出了自己日常用的搪瓷茶水缸子,里面体贴的给她泡了几片野薄荷叶子。加这个就是为了缓解长时间用嗓带来的嗓子疲劳。作为一名职业的人民教师,他在这方面的经验可谓十分的独到。而在从不施用化学除草剂的七零年代,这种野薄荷在南方长得那真是漫山遍野。只要你想要,到处都能找得到。
一晚上的故事讲得楼珩是激情四射口干舌也燥,灌一口薄荷水下去,凉滋滋地沁到心里,十分地舒服。到了这时候,各家的家属也都零零星星有找来的了。毕竟以往都是9点钟下课的,今天居然都10点了还不见人回来,有那着急的人家已经纷纷遣人来喊了。
小张老师很快就解散了人群,让学生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娃去了。
楼珩挨个儿跟她的粉丝们道着别,终于在人群快要散尽的时候发现了她奶。她奶依然是白日里的那副寻常模样,手里拄着拐,另一手拿着只灯。不同的是,她这会儿前后都是有人的。站在她前面的俨然是楼琪,后面露出的一点身影也能轻松看出是楼国庆。
楼珩跟她姐相视一笑,一个眼里分明在说:看吧,我说了奶怕鬼吧?
另一个则回馈了肯定的信息:Sure,so it is !
楼珩正要凑过去,隔着好几个人的就听见楼琪喊:“阿姐,奶问你们为什么还不回来!是不是打算睡在外面啦?”
这话一听就知道她妹在幸灾乐祸了,抗奶盟军常任名誉主席楼瑛是万万不会轻易接受这样的质问的:“不是啊!今天比较晚,你看这人还这么多呢!又不是只有我们晚。”
完了还趁着周围人多向她奶表功:“奶,猫妹今天可能耐了,还给我们大家讲故事哩!全班的人都在听,还有小张老师也跟我们一起!那故事可好听啦,是讲齐天大圣跟女妖精的事!”
楼珩:哪里来的女妖精,我明明只讲到了东海寻宝地府探幽。整晚上自己也就讲故事梗概的时候有提过一回女妖精。而且老姐,你这样说会产生歧义的你知道吗……标题党真可耻!
大龄同学们这会儿正是被书瘾勾得百爪挠心的时候,闻言纷纷插嘴:“是啊,小楼老师讲得可好啦,故事超级好听的咧!一定要让她明天也继续讲啊,不然都没没动力上班了!”
有那政治觉悟高的也说:“齐天大圣可太厉害啦!还能杀到地府去,这就跟我们的革命精神是一样的啊!”
还有那直接恭维楼老太的:“老姐姐呀!你是生了个好孙女唷,讲起故事来那叫一个好听啊!我觉得有故事听,我的戏瘾都能戒了!”
……
总之就是各种夸。好话不要钱一样的拼命夸。
他们也害怕啊!要是楼老太有个其他别的什么想法,日后不让楼珩继续讲故事了那该怎么办?难道她们还挨个儿地管小张老师去借书吗?别逗了,忒厚的一本书,字密得跟那蚂蚁窝一样,看完眼睛都要瞎了!至于叫小张老师给他们讲故事,这话你也敢说!那是老师,是正经教课的老师。就算她们再怎么在课堂上不学无术,也知道这事不应该是老师干的。你以为那是楼珩哄楼瑛,小孩哄小孩呢啊!
而楼珩她奶的反应则是:“啊,什么女妖精?哦,西游记啊!我也没听过啊!那你回去再给我讲一遍吧!”
路人兴奋了。怎么样,感兴趣了吧?感兴趣那就来一块听吧,独乐乐哪有众乐乐来得好!
这天晚上,从夜校归家的人们无一例外地讨论着孙大圣的事迹。家家户户哪怕熄了灯也少不了窃窃私语的声音,你传我,我传她地给家人复述着楼珩给他们讲的故事内容。
《西游记》是什么,古典仙侠男主大爽文啊!在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下,主角一路我命由我不由天,杀伐果断棒打炮灰,期间也不乏杀妹证道,最后终于立身成佛。完全没有男频小说常见的见女跪和全处全收的套路,完美避开一切毒点,这逼格多高啊!完全就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嘛!
夜里楼珩妈回家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还颇有些担心,怕楼珩太招风了会被人说道。而早已依靠长辈特权把故事听了一遍的楼老太则表示完全不care:怕啥!半个街委会的老太都在咱们的故事会里了,再说了毛主度还看过《西游记》呢!也没听他老人家说不能看的!有楼老太给楼珩背书,楼珩妈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来了。
于是过了这晚,楼珩在这条街就彻底地火啦!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小张老师惊奇地发现,自己一夜之间冒出来不少新的学生。这些学生跟以前那些可不太一样。一是他们中间有男有女,整间教室终于不再是清一色的娘子军了;第二就是基本以家庭组织为单位排座次。以往都是谁跟谁好就坐一桌,现在完全不是这样了,都是跟着自家老幼坐一起。只有那半大孩子不一样,他们仍旧是跟谁铁就跟谁黏在一块的。
到了后来,他的教室已经是挤得满满当当的了。平时通常只供二三十人上课的教室,这时候愣是生装了八十多号人。这些新来的听课时也跟昨儿那些老学生们一个表情,迫切的程度直追憋尿,有那后知后觉的还懊恼来得早了。因为他们已经看到了,越是临近平时下课的时间点,越是有人纷纷赶来教室。
那光景,跟后世大学生听闻老师上课突击点名纷纷前来简直不遑多让。
讲台上小张老师在默默讲课,讲台下时不时地从门口猫着腰偷摸进来一个人。这些人找到位置后还不安分,还要跟周围的人探问:“小张老师讲多久啦?还有多会儿下课啊?要是太久的话我就出去抽袋烟先?”
讲台上背过身写板书的小张老师:好气哦,怎么能这样子……
忍不住转过身来点了一个刚摸进来的倒霉蛋:“这位同学,你起来一下,回答一下这个字怎么念。”
窃窃私语被忽然抓包的某个汉子:“啊,哦……这个,老师我不会……”
小张老师没好气地说道:“你不是上期扫盲班刚来学过的吗?咋又不会了咧?这么简单的字,又交还给老师啦?你们学完了回去都不复习的吗?这样学了扔学了扔的有什么用?”
“哦……这个,老师,这个字念‘三’,是‘三’字对吧?”汉子被小张老师一顿怼,也深深觉得有负师恩,绞尽脑汁地想了好一会儿才憋出来这么个答案。看看小张老师的脸色他心里又有些忐忑。啥,不是三?可是又长得这么像。嗯,好像多了一笔,难道是:“是‘四’字?”
他心里还埋怨自己媳妇儿太不仗义,看见他有难也不说救他一救。汉子一脸委屈愤怒地看着他媳妇,可惜的是人家并没有看他。
汉子他媳妇儿这会儿正专注修道,鼻观眼眼观心地默念隐身大法通用口诀:老师看不到我……老师看不到我……老师看不到我……
这年月不少人都上过扫盲班,但由于家里的负担重,日日都是为生活奔波,也没什么时间和条件保持一直能接触到文字。所以脱盲后又复盲的比比皆是,这汉子和他媳妇儿显然就是其中的一例了。
讲台上,小张老师还在诲人不倦:“‘三’?你把它中间的那根棍儿扔哪里去了?这字念‘王’!大王的王,这回可一定要记住了。”虽然小小地吐槽了一下,小张老师的教学态度还是很温柔滴。
相比之下,其他同学可就要粗暴得多了:“当王当然要有棍儿啦,没棍儿的那都是太监!我的三儿喂~”
“是呀是呀!胡三儿,虽然你是有棍儿的,但是‘三’可是真的没棍儿哦!这个还是要区分开的。我跟你说啊,‘四’也不长这样哦,‘四’就是一张床,完了你躺上去了,我的儿~~”
胡三儿整个欲哭无泪,孤零零站在人堆里风中凌乱:“大姑二姑,咱能别起哄吗……”
人家真的只是想来听个故事而已……
然而这种事情,在里山县人民群众的日常生活中那是非常地喜闻乐见的。怼怼更健康嘛!众人看着胡三儿笑,根本不忌讳在场还有未成年少男少女。反正该懂的早就懂了,不懂的他还是不懂。至于不该懂的,你放心,他们又不是傻的,他们会装不懂的!
顺着胡三儿的目光看去,楼珩看到了两个跟胡三儿长得有几分相像的胡家姑奶奶。整个教室在俩老太太的插话下呈现出其乐融融的景象。
胡三儿表示:快乐是他们的,而我什么都没有……
楼珩表示:一言不合就开车,你们强!
巴啦啦小魔仙表示:古娜拉黑暗之神,妈个鸡,变老司机!
嘀嘀,嘀,嘀,嘀,嘀,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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