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爱你如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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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到深夜，穆木被父亲打来的电话惊醒，当接听的时候却发现父亲居然已经挂断，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重播回去，然而父亲的手机传来一段忙音。穆木觉得情况有些不对他又打母亲的手机同样的没人接听。
    那种不好的预感，压的穆木喘不过气，急忙拨通助理的手机让他派人先去查看，而他自己快速驾车往’二人世界赶。
    赶到‘二人世界’，穆木远远看见两辆救护车停在山脚下，多名医护人员冒雨将两位老人刚抬下山，穆木冲上去，低头看着两位昏迷的老人，眼泪一下子出来了。
    “穆先生，对不起，是我们疏忽……”
    身后的助理愧疚道。
    “这件事情跟你们无关，立刻送老人家去医院，快！”
    穆木眼圈通红，但也知道一切都是因为父亲不准别人靠近这座山，才造成这样的后果，虽然穆木无法理解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做，但父亲的选择他却不敢去质疑。
    将两位老人送到医院，穆木通知了在M国发展的妹妹穆茵茵与妹夫顾南笙，又通知无邪过来。
    两位老人的情况都不容乐观，特别是穆少煌，医生说他大脑曾经受过重创，这一次从山坡上滚下来再次撞击，很可能就这样归墟。
    老太太身体很弱，这次也被摔的手臂骨折，经过几个小时的雨淋直到一个礼拜后才苏醒过来。
    老太太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穆少煌他怎么样了。孩子们瞒着她，说父亲没有大碍，却在另外一间医院接受治疗，告诉老太太安心养病，等病好了才能去看他。
    老太太接下来没有再追问什么，只是她，对自己的病情突然变得关心起来，每天都要督促护士给她打针，营养搭配饮食，就连最爱吃的韭菜盒子都没有再吃一口。
    休息的时候，她总是将自己的手机放在床头，总是盯着那个号码，穆木知道那是父亲穆少煌的手机号，一开始穆木还担心母亲会拨打，后来发现，母亲每天看上几眼就睡着了，只是偶尔在梦里会笑，会喊父亲的名字。
    时间一晃，三个月过去，医生终于告诉老太太，她能出院了。
    老太太那天起来的很早，一起床就去了洗手间，将自己关在里面也不知道做什么，三个人只能等在外面。
    直到老太太坐着轮椅走出来，穆木和两个妹妹都愣了。
    老太太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那消瘦的身子居然穿了一套洁白礼服，雪白的头发经过特殊处理，银白发亮，额前别上一只精美的流星蝴蝶发夹。
    老太太开心极了，在三个人愣神中，转动轮椅走出门外。
    “你们三个在那里做什么，你父亲要等急了，这一次如果他再揍你们，我不会再拦着。”
    “哦！”
    穆木回过神，招呼两个妹妹赶紧跟上，三个人商量着该怎样告诉母亲真香。
    房车上，老太太窝在沙发里，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开心的孩子一样。
    她似乎没有留意到三个人的沉默，自言自语道：“我今天，一定很漂亮。”
    “嗯，你很漂亮，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漂亮的老太太。”穆木点头，盯着母亲眼圈红红的。
    穆茵茵低下头，似乎有些不敢去看自己的母亲。
    穆无邪还是在沉默，盯着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几次张了张嘴，始终无法告知她真相。
    “你们的父亲看见我，他一定开心极了吧，哈哈……”
    “嗯，开心极了。”穆木眼中的愧疚更深。
    “那个老头子脾气很倔，他不喜欢我身边有男人，穆木，等一下你要离开远一点……”
    “好！”
    “他太老了，无邪，等一下你父亲要抱我，你记得要拦住点，会闪了他的老腰的。”
    穆无邪沉默。
    老太太抬起枯瘦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白发，又在自言自语。“呵，不知道那个家伙看见我，会不会移不开眼睛。”
    穆无邪的脸上，出现几滴眼泪，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妈妈，其实……”
    “其实什么？”
    老太太突然打断她的话，柔和的脸上多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威严。
    她的眼神看得穆无邪心神一抖。
    “他现在一定在医院等着我，他最新喜欢在我身前穿西装了，今天的西装又是黑色吧……”
    老太太眯着眼睛笑着，说着，她的声音传进穆木耳朵里，确实那样伤感。
    穆茵茵早已开始抹眼泪。
    车子转了一圈，最终又回到了东阳市医院。
    穆木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了，握住母亲的手：“妈您……”
    他突然看见母亲的目光正望向医院大门内，浑浊的眼睛里布满泪水。
    “妈妈，其实……哥哥也不是有意瞒着您……”穆无邪小声道。
    老太太慢慢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擦了一把眼泪，突然笑了起来。
    “我没有怪穆木。”她道。
    “其实……你们都是我的孩子，又怎么能瞒得住我……”
    “穆少煌他……如果真的没事，这三个月来，又怎么可能不来找我……”
    “我早就想到了，最担心的的是他已经死了，我也一直不敢追问，连他的手机都不敢打……”
    “感谢上苍，让他还能活着，走吧，带我去见他！”
    老太太说着，三个人闻言全部流下眼泪。
    她说完便要离开沙发，穆木急忙一把将她抱起，无邪打开车门，茵茵推来了轮椅。
    穆少煌安静的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浑身插满了管子，苍老的容颜消瘦而憔悴。
    老太太硬是要无邪和茵茵扶她站起来，隔着玻璃往里面看。
    穆木又要说话，被老太太制止，她说：“你们的父亲这一生，太多劳累，应该要他多休息。”
    老太太这一站就是一个多小时。
    穆无邪终于忍不住：“妈妈，您不能再站在这里，如果您还要看，我去给您装监控，我们回家看吧！”
    老太太淡然起来，眼中闪烁着看尽世态沧桑的慧光，笑了笑：“以后我就住在这里，他说过他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
    老太太的坚决，让三个儿女无可奈何，只能找人送来设备，将这间重症监护室外改成了一个临时的家。
    老太太这一住，又是半年！
    半年里，老头子始终都没有醒转，而老太太的身体却日渐虚弱。
    每当‘家’里只剩下老太太一个人的时候，她就会对着玻璃隔空向里面喊。
    “穆少煌，你怎么还不醒来，我在等着你呢，你不醒我就不走。”
    “穆少煌你知道吗，我等你等得很辛苦，你再不醒来我真的坚持不住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就要死了，老太太这次却没有哭。
    她如今的年纪早已不再留恋人世，只是担心他醒来后找不到她会伤心。
    也许是老太太的诚心感动了上苍，也许是老头子听见了她的话。
    就在一个黄昏时，外面的夕阳火烧一样的红，老头子的手指动了一下，而老太太却没有看见。
    她坐在轮椅上，慢慢的闭上眼。
    眼角，流下了她一生最后的一滴泪。
    ……
    穆少煌醒来了，他默契的换上一身黑色西装，将灰白的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而他这一次，却再也没有找到他的祁晓瑜！
    对着冰冷的墓碑，穆少煌像是失去了他的魂，墓碑上‘祁晓瑜’三个字是那样刺眼，他呆呆的站在那里，手里还握住那天晚上他下山去捡的那张画。
    那张画上，她穿着洁白的婚纱，那天她嫁给他了啊！
    穆少煌低头点燃一根香烟，深深吸了一口，浓郁的烟雾随风飘散而他却没有熄灭手里的打火机，轻轻点燃手里的画卷，在她的坟前燃烧。
    画卷升起璀璨的火焰，烧尽她穿着婚纱的容颜。
    一场寒风吹来，将地上的灰烬吹散，也彻底送走了他的爱情。
    白发苍苍的穆少煌就那样，站在坟前哭泣，弯下腰发出野兽一般的绝望低吼。
    穆木找到他的时候，发现父亲昏倒在母亲的坟前。
    接下来的日子，穆少煌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每天都会坐在东阳市庄园，望向那座曾经的小楼。
    有时候他在哭，有时候他在笑，谁也不知道他哭的是什么，笑的又是什么。
    穆木找来了医生给父亲看，医生说老先生阿尔茨海默病如今很严重，他已近忘记了所有人，智力只剩下如同三岁孩童。
    而穆木却知道，他的父亲还有一件事没有忘。
    没有忘记他跟母亲的爱情！
    这一天穆少煌突然驾车跑去了‘二人世界’，找出了当初的那块画板，日复一日的作画，而画中却只有一幕场景。
    画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山坡下对着画板在画着一些什么，就在他的身后，远处始终有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始终用温柔的目光看着他！
    那天穆少煌将所有的画全部从画裱里拆出来，驾上车子直奔东阳市陵园。
    将所有的画堆在一起，一把火全部烧完。
    “这些画已经不需要了，就算我忘记全世界，又怎能忘记你。”
    穆少煌微笑站在那里，慢慢走上去抱住墓碑，低头在冰凉的墓碑上轻吻。
    那冰冷的墓碑此刻在他眼里，似乎就是他的所有。
    “穆少煌，我一直在等你。”
    他耳边似乎听见祁晓瑜在叫他，突然感觉到手上一暖，穆少煌抬起头。
    阳光下，穿着白色连衣长裙的女孩，正抬头盯着他黝黑的眸！
    穆木再次找到穆少煌的时候，他发现父亲浑身已经冰冷，脸上带着安详的笑容，靠在墓碑上，在父亲的身体与墓碑之间，开了两朵长在一起的九里香……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