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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体寥落冰水浇,同行已分情无分。
陌生街上人来往,路已分明各自走。
1
夕阳西下,官道上走来一支神秘的商队。
商队人员不多,却个个神采奕奕。
易容后的战神为领队,其子司马绍南、长孙司马宇轩、外孙女魏香雪,上次寻找优昙婆罗的程昭和另几个沉默男子,再加上老魏夫妇和我,一行共计十二人。
出谷后,我们雇了两辆马车,我与香雪共乘一辆马车。
令我意外的是,另一辆马车则由老魏夫妇乘坐。
其余八人,自行但当起马夫和护卫。
我们这辆马车由司马绍南驾驶,老魏夫妇的马车则由战神亲自驾驶。
由于靠近边境,我们的商队来到了毗邻大周与启国的马关镇。
马关镇虽然不大,却是边境重镇,无论大周国,还是启国客商,若要进入晋国经商,都必须经晋国马关镇。三国商客亦可在马关镇开设的边贸集市从事商贸活动,故而此镇颇为繁华。
我们在悦来客栈住下。
这是马关镇排场最大的客栈,客房分为上、中、下三个等级,共计上百间。里面的客人亦是三教九流,无论富贵商贾,王孙贵族,抑或穷酸文人,侠士刀客,都能在此找到一席之地。
傍晚十分,我们正在客栈用完膳,意外地听见一阵狼嚎。
我心里一阵惊喜,玉娇和天宝也跟来了!
果不其然,两匹雪狼在众人惊空的目光中奔向正在用膳的我。
安抚好玉娇和天宝,我这才发现除了我们这一桌,其余人全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是一个妖怪。
我拍拍两只雪狼的头,轻声道:“我们要办事情,你俩想跟来的话,也不必吓着大家啦。这样吧,我们要住店,你们就去马厩看管我们的马车吧!”
我的话音刚落,两匹雪狼直接向后院的马厩奔去。
“闺女,你这两匹雪狼还真有灵性啊!”魏大妈温柔道。
“是啊,其实狼也有感情的。不像有些人,长得像模像样的,实则狼心狗肺,一肚子坏水。”我瞪了一眼邻桌直愣愣盯着香雪的一个痞子,笑答。
众人见状哄堂大笑,随即埋头用膳。
邻桌痞子似乎听出大家的取笑,一时间面红耳赤。
大堂里忽然骚动起来。
随着众人的赞叹声,我好奇地抬起了头。
人群中,我再一次看见了他。
一袭白衣,翩然如玉,宛若天神。
依然是那张完美无缺的容颜,那双清澈深邃的双眸。紧抿的薄唇勾起一个凉薄的弧度,眸光深处不见一丝温度,眉宇间的隐隐傲气令人无法忽视,整个人有一种王者气度。
与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不同的是,眼前的人,浑身散发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与淡漠。
此刻,他像一个备受瞩目的王子,在臣民的膜拜与赞叹中从容而来。
“秋白哥,我们还是上楼去吧。”一个温柔得能滴出水的声音轻轻传入我的耳朵。
我这才注意到,王子身边还有一个美貌异常的少女——牡丹仙子上官婉儿。
他们周围,是一群佩戴刀剑的护卫。
一个英俊的护卫对慕秋白低声说了句什么。我认出,那个护卫就是当年跟随慕秋白的卫安子。
慕秋白的目光向我们这一桌不经意地一瞥,随即,唇角勾起一个凉薄的弧度。
“无妨,我们只是用膳,没必要那么讲究。”低沉的嗓音携着令人沉迷的魔性。
言毕,他们在我们附近的一桌坐下。
店家见状,连忙亲自上前招待贵客。
“爷爷,那位白衣公子,就是大周皇子吗?”香雪低声问。
战神看了老魏夫妇一眼,随即颔首:“不错,正是此人。”
“怪不得如此有风度,我总算见识了什么叫翩翩如玉、贵胄天成了。”香雪道。
“不就长了一副好皮囊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司马宇轩没好气地道。
“轩哥哥,你也是翩翩公子哦!”香雪笑道。
司马宇轩挠挠头皮,不好意思地笑了。
2
众人正吃着东西,忽然闻得一阵优美的丝竹声。
举目望去,但见大堂前面搭了一个高高的台子,台子上铺着炫目的红布,几个衣着华美的乐师正在奏乐。
随着众人的喝彩,几位美人迤逦上台,舞姿翩跹。
令人意外的是,美人们居然跳的是京城第一舞姬沈霓裳的霓裳舞。
莫非,沈霓裳在这马关镇?
正寻思着,雷鸣般的掌声伴随着大家的叫好声而来。
定睛一看,舞台中央那个身着霓裳羽衣的美人,不正是那位名动京城的沈霓裳么?
在京城被王孙贵族奉为上宾的沈霓裳,居然沦落到在边境小镇卖艺的地步,真是今非昔比呀!
不可否认,沈霓裳的舞姿迷人,脸上的笑容更迷人。
众人看得热血沸腾,连连叫好。
只是,我们这一桌显得有些沉默。
除了少不更事的宇轩和香雪脸上露出新奇的笑容外,其余人均一脸平淡。就连那对其貌不扬的老魏夫妇,眼神亦显得平和宁静,就像眼前的一切,不过是过眼烟云,不屑一顾。
那一刻,我忽然感到他们的眸光是那么熟悉,熟悉得令我温暖,甚至想流泪。
“悉闻大周皇子入晋,并将向佳蓉公主求婚。吾皇十分欣喜,特命霓裳在此等候皇子一行,为皇子献舞解闷。霓裳在此祝愿皇子与公主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沈霓裳带领众美人向慕秋白盈盈一拜。
慕秋白的唇角勾起一个天高云淡的弧度,不言不语,只顾与身旁的上官婉儿喝酒逗乐。
只是,昔日那双神采飞扬的眼眸中,蕴藏着淡淡的冷漠与疏离。
沈霓裳脸上的笑容僵了片刻,随即恢复自然,与同伴们卖力舞动身姿,美妙的舞姿博得潮水般的掌声。
歌舞升平中,慕秋白频频举樽,不多时便喝得有点醉了,半个身子歪在婉儿怀里。
婉儿葱白般的玉指温柔抚摸着他俊逸的容颜,最后,手指落在慕秋白的眉峰,企图抚平那眉宇间的愁绪。
卫安子与一旁的侍卫低语几句,大家随即搀扶起慕秋白从我们这桌旁边离去。
我平静地看着那个略带醉意的男子,与四年前相比,他成熟了,身躯更加挺拔了,完全长成了一个出色的男子汉,尽管双目微闭,浑身散发出来的王者气度却令人无法漠视。
正在我肆无忌惮地打量他时,慕秋白忽然睁开了双眼,直直盯着我,眸光清明,带着一丝陌生与淡漠。我心里一慌,正要避开他的目光,那双眼睛却再次合上。
是的,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个陌生人。
更何况,易容后的我如此平淡无奇。
慕秋白一行离开后,高台中央依然笙歌悠扬,舞姿曼妙,沈霓裳依然面带微笑,甜美至极。
台下掌声雷动,食客如痴如醉。
不过,我却从沈霓裳的眸光中看到了淡淡的失落。
不一会儿,笙歌曼舞便草草收场。
我们一行也回到了客房。
“爷爷,数清楚了,他们一行有一百余人呢!”小厅内,司马宇轩低声道。
“好,大家各自选定大周队伍中的一个目标,记住对方的言行举止,甚至弄清楚目标的姓名和各自在队伍中所担任的职务。”战神目光严肃地吩咐。
众人一致赞成。
“大家早点歇息,我们寅时出发。”战神冷寂地开口。
“寅时,好早啊……”香雪叹道。
窗外,月朗星稀。
四下里一片宁静,我却了无睡意。
楼上,有人吹起了葫芦丝。
乍一听,潇洒悠扬。
仔细听,落寞忧伤。
依稀辨出,那是多年前慕秋白教我的那首曲子。
只是,曲调中再也寻不回当年的意气风发。
不久前的一个梦里,慕秋白曾告诉我,那首曲子的名字叫长相思。
或许,相思就应如此,思绪飞扬,愁绪满怀。
“长相思,长相思。
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长相思,长相思。
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我跟随着那曲子,默默念起了那首长相思,不知不觉,泪盈于睫。
原以为会不在意,然而当他再一次出现在面前那一刻,我知道,我在意。
是的,我在意。
翌日寅时,我们一行人无声无息地离开了悦来客栈。
两匹雪狼紧随其后。
一连十余日,我们都是夜里赶路,比大周皇子的求婚队伍提前两个时辰到达下一个目的地。
这些天下来,我们基本上摸清了他们队伍的特征。
他们从来不在驿馆住宿,而是热衷于豪华客栈。
外出时,慕秋白身旁通常有十余个身手不凡的侍卫跟随,卫安子更是不离左右。另外,上官婉儿也经常与他出双入对,其余人大多留守看管彩礼,队伍中有几个年长的仆人照料马匹。
慕秋白曾与我打过几次照面,却都匆匆一瞥,然后擦肩而过,形同陌路。
是的,无论是经过逃婚事件的我们,还是经过时光无情打磨的我们,早已形同陌路。
令我意外的是,虽然是暮春时节,我们所到之处,却随时可见沿路乞讨的难民。据了解,由于嘉庆皇帝荒淫无度,四年来将百姓的赋税增加了一倍,此举令百姓苦不堪言,怨声载道。加之这两年贪官横行,本该一年清理一次的农田灌溉河道因资金匮乏没及时清理,导致晋国南边闹起了洪灾,农田被淹,房屋被冲毁,大量百姓流离失所,连糊口都成问题,哪还有余粮交赋税!而北边则因接连的干旱也导致收成减产,整个国家陷入饥荒之中!无粮度日的百姓才不得不沿街乞讨……百姓的苦难,昏君的淫乱,贪官的无耻,更加坚定了我们此行的决心。
终于,在到达上京的前的一个晚上,我们行动了。
我将自己易容成了上官婉儿的模样,香雪则易容成上官婉儿的婢女。我正要去给战神易容,却发现他早就将自己和老魏夫妇易容成了给慕秋白照料马匹的仆人。
没想到,战神也是一位易容高手。
程昭和那些沉默男子易容成慕秋白的几名侍卫,司马绍南则留下来联络我们的人,以便处理后事。
在战神的指示下,行动开始。
易容后的大周皇子的三位侍卫顺理成章地进入他们各自的房内,神不知鬼不觉地,我们在房内撒了迷香。
听见目标房内的鼾声,我们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里面睡得沉沉的人调了包。
于是,从这一夜开始,我变成了上官婉儿,即慕秋白的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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