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握天下

流年往事(1)

    
培训结束,先发番外,是关于宣祖和睿王的,比较长,也有些地方与正文不一样,比如睿王大婚的时间等,我会在正文中调整的。
    ---------------以下正式开始--------
    又是一年秋风起,流年似水啊!
    看着宫墙内梧桐叶落,金ju花开,我又有了叹气的冲动,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因为只有知道即将离去,才会留恋,对一个老人而言,这意味着时日无多!
    太政宫的宫殿建在高台之上,很大、很空的宫殿,更是高处不胜寒。
    这几年,我总是觉得冷,我的臣下与儿子时常献上美丽动人的少女,希望可以讨好我,可是,那些少女年轻温暖的身躯却始终无法让我暖和。
    我几乎听得见死亡走近的脚步声,很刺激的感觉,只有这种感觉能够让我感觉到,在彻骨的寒冷中,我的皮肤之下仍有温热的血液在流动。
    我迷上了独自品味这种感觉的滋味。
    也许,这也是为什么太祖皇帝与父皇在生命最后的时光中总是身单影只。
    独自品味这种感觉之后,面对着空旷而狭隘的天地,我脑海中的记忆总会变得异常清晰。
    在皇朝的史书上,我第一次出现是出生时,我的出生差点让嫡母被废,圣烈大皇贵妃以罕见的震怒处置当时的怡王妃,在收回废妃诏之后,怡王妃仍被禁闭在太庙长达三个月,直到大皇贵妃病重,才因太祖的****被释出,因为,失去儿子的怡王妃对东宫嫔妾生下男孩感到恐慌,以至于要将我的生母赐死。
    无故赐死,这让执法严谨的圣烈大皇贵妃大发雷霆,更因做出这种事情的是未来将要执掌宫法的怡王妃而怒不可遏,那也是圣烈大皇贵妃唯一一次对父皇口出重语:“看看!这就是你选的的王妃!”
    收回废妃诏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位被父皇尊奉若神的女子收回已经发出的废妃诏时,对父皇说:“你选的妻子,要废、要教都由你自己决定吧!”
    我的嫡母,父皇的正妻,谥号章懿,她实在不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总是会做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情,念着夫妻的情份,念着嫡子的面子,我的父皇始终没有废掉她,最终,她还是以中宫皇后应有的礼仪被安葬,而我的母亲只能以妃嫔的礼仪安葬,即使我后来重新为母亲修建了皇后的陵园,也无法改变她的地位。
    实录上说,圣烈大皇贵妃在临终前,指着被保姆抱在怀中的我,嘱咐父皇:“此子福缘深厚,善视之。”——这是我第二次出现在史书上。
    应该是真的,我被册封为皇太子的时候,我的父皇曾看着我低喃了一句:“娘娘的眼光太准了。”我的父皇只会称圣烈大皇贵妃为娘娘,而不加封号为前缀,更多的时候,他将圣烈称为母亲。
    不过,我自己对往事的记忆只从五岁那年的中秋开始。
    父皇对所有的后宫都很冷淡,我有时候会猜测,他不废正妻是不想重新再选个女人为正妻。
    中秋是团圆节,可是,父皇从不与后宫、皇子过中秋,每年的中秋,他都是与睿王两个人在一起度过的,而那一年,我被父皇的贴身内侍宣召见驾,母亲又惊又喜,我也很兴奋。
    那次见驾是在龙舟中,是我第一次在正旦与圣龙节之外见到父皇,也是我第一次见到睿王。
    宫中有些老人是经历过太祖朝的,他们形容圣烈大皇贵妃是清冷、绝俗的美丽女子,有一位服侍圣烈大皇贵妃的内侍说:“皎如明月、冷若寒冰。”而所有人都说睿王肖似太祖,韵如圣烈,那位内侍说睿王只有眼睛肖似贵妃,这些说法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让我深感无所适从,因为皇叔的眼睛永远带着温和的笑意,面对他时,你永远感觉不到传说中圣烈大皇贵妃清冷犀利的气韵,只会感到不染俗世烟火的优雅与随性。
    是不是觉得我的形容很难理解?换个说法吧!
    你见过明月吗?
    你见过传说中的雪山云莲吗?
    你见过只一眼就足以让任何人为之心醉神驰九死未悔的男子吗?
    他,就是。
    真正的倾国倾城,绝代风华,除了睿王,无人得配!
    在龙舟中,我跪拜父皇,站起、抬头,入目的却是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我看到父皇正背对着我走出船舱。
    “皇子,你想做什么样的人呢?”那个男子有着与外表一样的温和声音,让我情不自禁地放松下来。
    也许正是这个原因,我才会说出那个至今都想不通的答案:“我要像父皇那样,平定江山。”
    我的答案让男子很惊讶,可是并没有影响他温和的笑容,他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盯着我看了良久,最后,只是安慰地摸了摸我的头,吩咐内侍将我送回寝宫。
    那个时候,皇后已经又诞下一位皇子,而我还有一个生母身份更高贵些的兄长——我的生母是东宫的宫女,被太子临幸后,册为才人,上面还有承徽、昭训、良媛、良娣,以及太子妃,是很低微的身份。生下我之后,她被册为昭训。父皇登基之后,作为唯二两个皇子之一的生母,她被册封为昭仪,过世之后,追赠为妃。而皇兄的生母本为东宫良娣,父皇登基后就被册封为贵妃。
    无论如何,我离皇位很遥远,而有接近皇位的想法,对于无依无靠的我而言,十分危险。
    不到三个月,在第二年的正月,我的生母暴病不治。
    直到现在,只要想起那夜自己所说的话,我仍然会惊出一身冷汗,后来,我偶尔也会自问,若是我没有那样回答,我的母妃可会那么早过世?
    这个问题,我曾在皇叔过世前问过他,他很诧异,跟着就像那夜一样,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这个动作对于病重的他而言,很吃力,很勉强,他用不变的温和声音很清楚地对我说:“若是那样,你会过继给我,而皇室的规矩你也知道——过继承宗只择无母之幼儿。”
    我知道,这也许只是皇叔对我的安慰,可是,我还是觉得好过些——若是那样,父皇会立即赐死母亲吧?
    那一夜,我还不知道他就是睿王,只记住了他的笑容。
    母亲过世后,我的处境变得异常艰难,父皇对皇子的漠视使得宫人有恃无恐,不到六岁的我第一次知道人心险恶到何种地步,可是,我只能忍耐,那时,我隐隐觉得,那些人对我种种欺辱就是想激怒我!我小心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忍耐始终是有限度的,在我终于无法忍耐时,我再一次见到了他,这一次,我看到所有人跪伏在地,听到所有人毕恭毕敬地称他“睿王殿下”。
    我被他牵住手,所以没有因为无力而倒在地上,我戒惧地盯着他的眼睛,那时,我已经无法相信任何人。这一次,他的眼睛氤氲了一层迷雾,挡住了他的所有情绪,也挡住了我的探询,一身白衫飘逸的他对随从的内侍淡淡地下令:“杖毙!”
    他没有将我带离,只是牵着我手站在回廊的台阶之上,看着内宫执事将那些宫人一一杖毙,鲜血染红了碎石拼成的地面,也让我颤抖,他在那一刻蹲下,与我平视,眼睛明亮得如夜幕中最亮的晓星,他很平静地笑着,仿佛闲庭赏花般寻常,他对我说:“皇子,你是尊贵之人,这些小人的生死不应入你的眼,进你的心。”
    我不想让这个如温玉般的男子失望,他的神情就应该是这样的闲适、温文、优雅。
    我看着他,坚定地点头,在皇后一派尊荣地出现时,他松开我的手,而我镇静地走上前一步,扬起头,无视脚下的血迹,也无视母后眼中的愤怒,郑重而完美地行礼。
    “睿王殿下,本宫才是执掌宫法的人。”皇后尖锐地向我身后的人问罪,可惜的是,她问的是圣烈大皇贵妃的儿子,是父皇最亲信的兄弟,是权倾天下的睿王,他根本没有回答的兴趣,只是走近我,摸了摸我的头,仿佛赞赏我一般微笑。
    “这些宫人对殿下不敬,殿下也传唤了内宫执事,并无违背宫法之处。”皇叔身边的内侍恭敬地向皇后解释,却又带着教训的意味。
    当天,回到寝宫还不到两个时辰,我又被父皇宣召到御书房,皇叔与父皇在侧殿的榻上对面而坐,中间的矮几上摆着棋秤,父皇只是扫了我一眼,便继续关注棋局,口中淡淡地问了一句:“就是他让你与皇后冲突?”
    皇叔落下黑子,笑着答道:“臣弟可没有与皇后冲突,是皇后对臣弟不满。”
    父皇拈着一粒白子,拂手而言:“你就不想我好过!”话一出口,父皇便皱眉,却已无法将那个字收回,只是落下棋子,道:“你不是收回对朕的请求了吗?怎么又想起他?”
    皇叔扬眉轻笑,安抚地看了我一眼,道:“皇兄只说允不允吧?”
    父皇一振衣袖,扬声下令:“来人,送三皇子到睿王府小住。”
    我闻言一惊,连方才的不安都忘了,只是怔怔地看着皇叔,却见他微微颌首,示意我随内侍离开。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父皇与皇叔单独相处时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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