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无深情可相守

197你现在是不是特别讨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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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达将手顿在方向盘上:“唐小姐,两个分明心里都还有彼此的人,他们一同历经生死都无法使他们冰释前嫌,这两个人这辈子都是要分道扬镳一别两宽各自安好,你站在女性的角度会不会觉得这是一件特别遗憾的事?”
    我怔住几秒,瞬间明白李达嘴里面所说的那两个人是指我和张代,我也就此被噎住,嘴巴张张合合好多次,愣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仿佛早料到我会无言以对这样的局面,李达不紧不慢:“唐小姐,你和张先生之间的感情纠葛,按理说不应该由我一个外人多嘴多舌去八卦,但在我看来感情这事有时候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想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与你探讨一下,唐小姐你觉得如何?”
    不管是语气还是态度,李达都拿捏得天衣无缝,他越是这样越是让我不知道该如何拒绝,我只得点头:“嗯,好。”
    眼看着红灯亮完,李达踩下油门让车匀速向前,他将目光直视着前方:“张先生在国外做项目时,我已经跟在他身边,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与唐小姐之外的女人,有过什么亲密互动。张先生当时在那个云集着各国年轻男女的学院里,很多热情奔放的女人主动撩拨他,他都不为所动,从来不跟那些女人有什么纠缠。后来吴邵燕吴小姐过来找张先生,张先生也是秉承着校友的规格恪守着男女之间该有的界限接待她。唐小姐,总之在我看来,至少在我知道的范围内,只有你在张先生的面前,才是特别的存在,他似乎只有在你面前,才会展露那些被我鲜少见到的温和。”
    听着李达一说一大串,我本该礼貌应上几句以示重视的,可我的心里面却到处弥散着说不出的感觉,它们堵在胸口,我艰难地挤了一阵,才挤出几个字:“或者吧。”
    对此不以为意,李达把车速减慢些:“张先生在与你离婚的前一个时间,他每晚都会在办公室呆得很晚,如果实在没有工作能让他呆到那么晚,他就会去沙尾你以前住的那个顶楼待着,一呆几个小时,不吃不喝的,然后不愿让我载他回去,他一般都是踩着皮鞋,从沙尾走回到香蜜湖。”
    离婚前张代冷落我的那段日子,他都是去了沙尾?
    好吧,或者在我曾经无比煎熬的那些时光里,误以为我和郑世明有染的张代,他承受着与我同等的煎熬。
    此刻想想,导致我与他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最终原因,也不能单纯地归咎为所谓的不信任。
    再坚硬的信任,历经贱人作祟层出不穷连环不止的算计,也会被撕扯得支离破碎,而或者导致和我张代最终分道扬镳的是,他和我同样,同样的患得患失,同样的卑微,同样的懦弱,同样的胆怯,同样的欠缺破釜沉舟的勇气,怀抱着惧怕失去的心,在煎熬中辗转和徘徊纠结,不敢挥刀砍乱麻。
    于是,我们都败了。
    如果我和他之间,哪怕有一个人,可以在这一场爱情里面足够自信,足够能坚守自己所谓的原则和底线,足够能把爱自己作为第一要务,或者我们不需要这番沉沦。
    我的心就像是被泼上醋的面条,软而酸涩,我只得靠敛眉来掩饰自己情绪的波澜,继续以默不作声来回应着李达。
    也没对我这种不礼貌的闷葫芦行为表现出任何不悦,李达又说:“跟你离婚之后,张先生在一个月内暴瘦了二十多斤,当时有很多客户都误以为他是不是生了什么大病。后来张先生他去了佛山一趟,他在那边呆了一个多星期,回来状态才慢慢好起来。我也是后面才知道,他给他堂妹在那边买了个房子,就买在你家对面,他堂妹每天给他事无巨细报备你几点出门几点回家,他一有闲暇就研究你的行程…”
    纵使就前阵子,我和张代将我与他之间的一切掰扯清楚,我清楚知道了他在与我婚姻续存期间没有过出.轨行为,但我不经意想起远在佛山的林俏,想起张代和她开着门在那里闹腾嬉戏,我其实心里面多少有些咯得慌,现在李达提到了这一茬,我瞳孔大了大,一时急躁忘了礼貌竟直接打断李达的话:“你说张代的堂妹住在我对面?他堂妹是不是叫林俏?”
    李达点头:“对,她全名叫张林俏。她是张代爷爷的大哥那个族系的,她当时有过来参加张老太太的葬礼,我见过她。”
    我的心徒然一沉,脑海中晃荡着张代不久前说他奶奶临终前他不能守在身侧的无奈,他当时情绪激动我没敢细问,现在李达提起来,我顺势试探性问:“老太太临终前,张代是去出差了,才没赶上见老太太最后一面?”
    摇了摇头,李达若有所思看了我一眼,他声音变得有些许含糊起来:“已经过去的事,再多追究无益。”
    我嗅到了李达的异样,我一个激灵:“张代没能见上老太太最后一面,是因为我的缘故?”
    额头上有细细的汗沁出来,李达迟疑着:“唐小姐你不要胡乱揣测,这个话题我们跳过。”
    他越是这样,我越鬼迷心窍地沉迷在这个推测里面不能自拔,我紧盯着李达不放:“看你的反应,还真的是?”
    没撑多久,李达彻底溃败在我的目光里,他单手握着方向盘,腾出一只手将额头上的汗擦拭去大半:“这也不能说跟你有关系。那天是星期五,张先生循例要去佛山看你,他忙完七点多出发,他上高速没多久,老太太忽然就不行了。临近周末,高速路上很堵,车被塞在原地止步不前,更别提能往前找到出口往回走了。张先生把车弃在路上,一路跑着往回,他打给我让我机荷的入口接他,我去到的时候他跪蹲在地上,他打了你电话,但你应该是没接。他让我把车给他开,他一直飙车走小路往回赶,到底还是没赶上见老太太最后一面。那晚,张先生左手握着老太太的手给她守灵,另外一只手握着手机,他应该是在等你电话。”
    轻咳了一声,李达急急添上几句:“唐小姐,这事你就当不知道,要不然被张先生知道,他会责怪我多嘴。”
    胸腔里有酸意嚣张迭起着,不断往上冲到眼眶处,我的眼睛莫名其妙热得发烫,我把脸埋下,潦草的:“嗯,我会的。”
    可能是怕自己再多说,会将我和张代之间的关系弄得更复杂更扑朔,李达有些讪讪的:“唐小姐,我转念一想,感情这种事虽说是旁观者清,但外人再多说也是枉然,我就不再多嘴了。请你不要介意我刚刚的八卦。”
    百味杂陈下我摇头:“没事。”
    识趣的,李达没再继续在这话题上纠缠,他转而跟我说起等会到工厂的工作计划,我也乐得不再继续刚刚那个让我坐立不安的话题,也分外配合讨论起来。
    来到惠州,李达先将我带到工厂附近的一个酒店,安置一下,让我把行李放下,又与我去吃了个饭,这才到工厂。
    还真的不是没事找抽将我安排过来耍着玩儿的,我跟着李达到了生产线上,才发现需要我跟进规范的事情多如牛毛,我说不清到底是我骨子里面根植着的职业素养作祟,还是因为TK901的项目涉及到的全是张代的既定利益,反正我迅速进入工作状态,就像头老黄牛似的穿梭在车间各条生产线间,埋头苦干。
    等我将最紧急的那些异常排查要求整改完毕,已经是晚上九点。
    工厂方帮我订的外卖早已经冷掉,我并不在意,正要用它来打发下自己的肚子,消失了好几个小时的李达忽然冒出来,他说让我陪着工厂的人一起去吃饭。
    一大伙人浩浩荡荡的在大排档点了一桌子的菜,等菜上齐再吃完回到酒店,都快十一点了。
    躺在宽大的床上,我握着手机把张代的手机号翻出来好几次,我终于还是无法控制自己手贱,按了个拨号。
    铃声响在耳际,我忽然变得紧张起来,身体绷得像一条被拉直的线,我目不转睛盯着屏幕。
    在铃响快要停止时,张代总算接了。
    他毫无情绪:“有事?”
    有事没事我不知道,反正我觉得我有病。
    耳根子一热,我张嘴就扯谎:“不好意思,拨错了。”
    张代哦了一声:“那就先这样。”
    也不等我再说什么,他在那边把电话挂了。
    无心再躺着,我从床上蹦起来,真想直接抽自己一巴掌。
    但我怕自己下手太重,把自己打个半死还得花钱买药,我最后没对自己动这个手,我就像个傻逼似的坐着发了一阵子呆,把手机扔到一旁,躺下来盖上被子准备睡觉。
    然而我刚刚把眼睛合上,我的手机就吵嚷嚷的叫了起来。
    以为是张代打了过来,我的心竟随即被抛得老高,我急急挪动身体过去把手机抓过来,可屏幕上跳跃着的,却是戴秋娟的名字。
    电话是戴秋娟打来的,这多少弥补我的失望,我强打起精神,接起电话:“戴妞,那么晚还没睡呢?”
    然而,我很快发现自己完全是浪费表情。
    历史重演着,那头传来的是汪晓东的声音:“唐二,你现在是不是特别讨厌我?”
    从汪晓东不清不楚的口齿里,我用个膝盖也能想到他喝多了,一想到他喝多了还能揣着戴秋娟的手机,说不定戴秋娟就在他身侧,我担心他在不清醒的状态下,戴秋娟会处境堪忧,我直接忽略掉他这个问题,急眼说到:“戴秋娟呢?我要先跟她说几句!”
    汪晓东应该是开了扩音,我这话刚刚说完,戴秋娟的声音就通过电话传过来:“唐子,汪总他在办公室里面喝多了,他一直闹个不断,还让他助理打电话喊我过来,我人一到他就抢我手机给你打电话,他说怕他用他电话打你不接。”
    很是担忧,戴秋娟急急问:“唐子,你和汪总之间没啥事吧?”
    张了张嘴我正要说话,我猛然想起李达提醒过我,我和张代差点被汪老头弄死这事不能肆意透露出去,而我一想到汪老头的心狠手辣还心有戚戚然,我怕这事要让戴秋娟知道会给她带去什么麻烦,我怕汪晓东这个傻逼会在她面前说漏嘴,一个头两个大,我酝酿一下说:“没事,他就是在单纯的发酒疯而已。”
    停了停,我转而将更改切入口:“汪晓东,这么晚了,你把手机还给戴秋娟让她回去休息,我给你打你手机。”
    还不算是醉得要死要活,汪晓东这丫还知道跟我讨价还价:“我要让戴秋娟走了,你不给我打,我能拿你怎么办?”
    我耐着性子:“我说到做到,你先让戴秋娟走,别耽误她休息!”
    那头忽然乱糟糟的传来一堆堆的杂音,不管我怎么竖起耳朵努力听,都搞不懂那边到底是什么混乱的状况,好在约摸两分钟后,那些嘈杂缓缓消失,戴秋娟舒了一口气的说:“唐子,还是你能对付汪总,他总算让我走人了。我先搭电梯了。”
    我叮嘱戴秋娟回家路上小心点,又让她回到给我发个信息报平安,这才把电话撂掉。
    我本不愿再给汪晓东打过去,可我怕我不打,他又像个傻叉似的把戴秋娟叫回来,没完没了地折腾戴秋娟,我只得硬着头皮给他拨过去。
    仍旧是口齿不清,但汪晓东破天荒的执拗得要命,他重复着:“唐二,我问你啊,你现在是不是特讨厌我?回答我,你是不是特讨厌我?”
    这个问题,还真的让我颇有些不知所措。
    说实话,我刚刚跟汪晓东这种人接触时,我真对他那口无遮拦的傻逼劲别提有多冒火,我分分钟都想一巴掌把他拍到太平洋去,可慢慢接触下来,我觉得他至少比一些嘴上猥琐,行动更猥琐的男人要强得多,毕竟他虽然嘴巴很贱,可他好歹也就过过嘴瘾,不会真的对哪个女人动手动脚的。
    而在汪老头告诉我汪晓东会因为我忤逆他,我对他的主观感受显得更为复杂,总之我也还没想好我后面该用什么姿态面对他。
    分外郁闷,我稳了稳声音:“汪晓东,你不像那么无聊的人,你不该问那么无聊的问题,我准备睡了。”
    我的话音刚落,汪晓东忽然发出一阵爆笑,那些笑声先是像一把尖锐的刀子,慢慢的被揉进越来越多的情绪,那些苍凉呼之欲出,直让我无所适从,我有些惶惶不安,正忖量着我还要不要说点什么,汪晓东含糊的声音里,脆弱的脉络却特别分明:“唐二,你能不能别讨厌我?被自己爱着的人讨厌,是一件让人特别难受的事。如果我知道爱上一个人是这样的滋味,我当初真的不该招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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