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无深情可相守

222看他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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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嘴角往上一扬,汪晓东斜视我,吊儿郎当的:“你总能在愚蠢和聪明中切换自如。”
    我把脸往下一拉:“别装逼,说啥啥简单点!”
    手抬了抬,汪晓东转眼一副颐指气使的的傲慢劲:“我口渴了。口太干有些话说不出来,如果有人给我倒杯水,我喝完了说不定就啥都能说了。”
    对汪晓东这一贯不按理出牌的作风完全是无力吐槽,可我也知道这傻叉他执拗起来几头牛都拎不回,我只得按捺着越发浓郁的好奇心乖乖拿下床头柜旁的水壶,给汪晓东刚刚喝空的杯子满上水,给他递了过去。
    用小眼神瞟了我一眼,汪晓东一脸无赖:“哎哟,手疼,端不住杯子。”
    我一下来火了:“汪晓东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别娘里娘气的各种作妖个不断!有水你就喝,有话你就说,做人能不能简单点!”
    眉梢处多了些讪讪然,迟滞一阵汪晓东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唐二,你这个没心肝的死女人,你看到没,老子就是知道你不愿意被老子上,老子宁愿把自己磕秃噜皮了,愣是踏马的没动你,这还踏马的是老子第一次为了不上一个女的,这样去作践自己,你踏马的就不能感动感动,然后稍微对我温柔点,客气点?”
    我竟被他噎得无言以对。
    倒没有乘胜追击,汪晓东一副算了我气度大懒得跟你这种蠢鳖计较的表情,他一把抓过我手中杯,往里面吹了一口气,他抿了一小口,冷不丁跳跃说:“上次我去你家,不是拿了你一个茶杯吗?我不打算还给你了。”
    这是我第一次想为汪晓东的天马行空摇旗呐喊举双手赞赏,毕竟他这个跳跃总算将刚刚被他噎得一阵阵懵逼的我解救了出来。
    我干咳了一声掩饰着内心奔腾不止的繁复情绪:“没想过你会还。送你了。反正那杯子我也用得少。”
    汪晓东又开启了不装逼会死的模式:“切,你别以为我汪晓东很稀罕你那个破杯子,像那种廉价的物件,其实压根就没资格呆在我家的,只不过肉松包它似乎很喜欢用那个杯子喝水,我就勉为其难为它留下了。”
    行行行,他爱咋说咋说,反正就一杯子,他就算拿回去放在家里作驱鬼的用途,我也管不着。
    怕他这样漫无边际扯淡下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归到重点,我拿捏一下再缓缓应话:“反正杯子的事,你开心就好。汪晓东,你还有别的事跟我说对吧?”
    瞥了我一眼,汪晓东的语气低下几个度:“我还真的没看错你,反正你次次跟我聊多几句,就跟要你命似的。”
    停顿十来秒,汪晓东毫无情绪笑了笑:“不过也对,你喜欢张代那孙子,他就算对着你滔滔不绝个三天三夜,你只会双眼冒光觉得他好厉害。你不喜欢我,我多说两句,你就会觉得我啰嗦。”
    我其实挺想说有时候张代多哔哔两句我也会觉得他废话多,却怕给汪晓东造成不好的心理暗示,我只得嘿嘿两声,不搭茬。
    静默相持小半响,汪晓东挪了挪身体把杯子放在柜面上,他冷不防再次跳跃:“还是多选题,有两个选项,吴邵燕的某一个秘密,和张奶奶的某一件轶事,你选一个。当然我要提醒你,我要说的未必就是你想知道的,你想知道的未必对你有什么用处,你最好谨慎选择。毕竟我不愿意再像上次那样,为你破坏自己的原则。”
    我有直觉若然我选了吴邵燕这一项,汪晓东应该会说出些让我瞠目结舌的事来,而我要选老太太,汪晓东可能只是敷衍敷衍就过了。
    因为他之前就说过,他不愿意把张老太太临终前到底给张代留下了什么话,他想张代抱憾终身。
    可即使如此,我还想赌一把。
    两只手穿插着交织揉成一团,我说:“我选老太太的。”
    汪晓东砸了咂嘴,他的笑容里混杂着浓郁得让我难以一眼窥破的情绪:“果然,你把张代那混球看得比你还重要。”
    我再次无言以对。
    沉默一阵,汪晓东突兀收敛起所有吊儿郎当的表情,他徒然变得分外庄重起来:“张奶奶去世的那一晚,刚好我一个心血来潮去看她。那头晚上她的状态看起来其实很不错,她虽然还不能流畅与人进行沟通,可她能接连两三个字两三个字的说,她见到我很开心,抓住我的手揉来揉去说我瘦了。我陪她聊了很久,后来她向我问起你,问我能不能帮她给你拨个电话,她想跟你说说话,她想告诉你,她压根没有嫌弃你不好怀上孩子的意思,她那天会找吴邵燕过来,是吴邵燕说她之前也难孕,吃了什么药方就顺利怀上了,她想你跟吴邵燕沟通沟通,试试她的药方。她一直认为是因为她糊涂胡乱听信建议,没能一步到位把话说清楚,才导致你和张代走到了离婚这一步。”
    原来如此。
    原来老太太并非如我想的那般浅薄,是我自顾自将她划分到狭隘的境地去。
    我的鼻子顿时塞满酸涩,我不得不猛地抽着,借此来掩饰自己此刻的情绪跌宕,好不容易压制住,我黯淡着嗓子:“你那天为什么不给我打过来,让我跟老太太聊聊天?哪怕说一句话也好啊。”
    汪晓东满目寂寥扫我一眼:“唐二,我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我无法避免某些人性中的劣根,我也会有自己的自私和纠结。即使我知道你和张代不在一起,可能也并没有我汪晓东什么事,可让我做个媒人去促进你们和好,这对我来说,是一件我万万不想去做的蠢事。所以,我当时对老太太撒谎了,我说我换手机了没你手机号码。”
    咽喉处含满枯涩,对于汪晓东这些话,我无从挑剔。
    毕竟我与他一样,都不过是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我尚且控制不住自己的私心作祟,我又何必苛责汪晓东他非得比我无私。
    情绪万千梗在喉咙,我把视线掠往别处:“我理解。”
    声音敛得更沉,汪晓东静默一阵再开腔:“我虽然对张代那混球没啥好感,但我喜欢张奶奶,我可以用最恶劣的态度去面对那混球,却会因为对老太太撒谎而愧疚。看得出老太太的失落,我有些不好意思再待,我找个借口溜了。”
    我内心百味杂陈:“所以,其实老太太她由始至终都没有给张代留下什么话是吧?”
    汪晓东眉头一紧,他摇了摇头:“有,留了。”
    大脑一个激灵,我像是嗅到什么似的屏住呼吸:“嗯?”
    肩膀抖了抖,手臂随即颓颓垂下去,汪晓东把脸埋起来:“我开车到半路,越回想老太太那些失落寂寥的神情,我越觉得自己挺不是人,我不断安慰自己就算老太太跟你联系上,你和张代之间也已经蹉跎到覆水难收。所以我咬咬牙,把车倒了回去。”
    心一下子蹦起差点跃到嗓子眼,我死死按捺才没有脑残冒出一句汪晓东你是不是目睹了夏莱气死老太太的全过程,我而是拼命用手紧握椅子的手扶:“然后?”
    再把脸庞往下压,汪晓东用他黑压压的头顶对着我:“我快接近鲸山别墅区时,夏莱开着车与我迎面,在夜色下隔着两个玻璃挡板我看不太清楚她的表情,但她开车那勇猛的劲头倒是少见,她很快越过我绝尘而去,我当时就判断她应该是没看到我。再寻思她的异样,我觉得她当时应该是心情不太好,我就没给她打电话什么的自讨没趣,我按照自己的想法重返了老太太的家里。”
    深呼了一口气,汪晓东语速变慢了些许:“大厅的门没关,但老太太没再在大厅里,我连喊了她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就连贴身照顾她的护工也不见踪影。我的心里面有股不好的预感,我顾不上那么多冲进一楼的书房和卧室挨个找遍还是没发现老太太,我最后上了二楼,在二楼走廊最里面的那个房间,一个小时前还生龙活虎的老太太已经气若浮丝,脸白得吓人,瞳孔里白眼仁覆盖了大半,似乎随时都会背过气去。即使我还算见惯大场面,我还是被吓得魂飞魄散,我绊手绊脚迟滞好一阵才猛然醒悟我该马上喊救护车,等我打完电话老太太她抬手扯着我的衣袂,她那时候神志已经不清晰了,她把我当成了张代。”
    “她只有一息尚存,她的气息也很薄弱,她吐出来的字也越来越少。她反反复复重复几个字,唐二,宝宝,唐二,宝宝。我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得吓人,我分寸全失让她撑住,医护人员很快就会赶到,但张太太重重复复那四个字几分钟后,她很艰难说了另外一些话,她拼了全力拼凑出那些话来,她说,小代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认为你的到来是个不被欢迎的意外,在奶奶这里你永远是上天对奶奶最好的馈赠,你得活得开心点,不要被世俗流言所困所阻,你不是天煞孤星,你是奶奶的幸运星。那是她留在人世间的最后几句话,可能是她的语速太慢,我竟一个字都不敢漏掉,也不敢忘记。等到医护人员赶来时,张奶奶已经陷入彻底昏厥,最终因为突发性脑溢血抢救无效,彻底去了。”
    话到这里,汪晓东的声调里虽不至于有浓浓的哽咽,但气息已经不稳,他正对着我的肩膀抖动得分外厉害:“唐二,其实我后面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的私心它不能驾驭我战胜我,我能干脆利落掏出手机拨你的电话,让张奶奶她跟你聊几句,然后我愉快留在那里陪她吃晚饭,或者她还不至于走得那么仓促,张代那混球也不会失去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心待他的至亲。我越是责怪我自己,我越是不敢再面对张代那混球,我其实是不敢亲口把张奶奶最后留给他的临终遗言告知他。我的本意并非是想让他遗憾终身,我是开不了口。我真的是开不了口,我最终选择了最孬的方式,那就是逃避。我无所不用其极威逼那些医护人员,让他们对我当时的在场三缄其口,我教他们告诉张代那孙子,是护工打的电话叫的他们,我也不遗余力给自己制造了不在场不知情的假象。可假象它再怎么掩饰,它还是假象。它带来的风波,不会因为我的掩饰就会停止下来。”
    至于我,此刻的我正拼命捂着眼睛,我以为我这么一捂,就能捂住眼眶里源源不断想要奔腾而下的眼泪,可我真的是太高估我自己,我的眼泪早已经滂沱着一片汪洋大雨。
    不得不把手蜷缩成两团努力擦拭眼窝子,我嘴巴张了合,合了又张,终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猛然的抬起头来,汪晓东眼眶微红:“唐二,可能我穷极一生,都没有勇气把这些告诉张代那孙子,所以还是麻烦你,回头找个机会给他说说。除了张奶奶给他留下的那些话,你不要漏掉我折返路上碰到夏莱这个细节。我无从通过这个细节给你确定什么,至于张代那小子能确定什么,看他的本事。”
    即使汪晓东这话里面暗含着的意思已经是昭然若揭,抛开此情此景的不恰当不说,手撕夏莱这事涉及到的人太多,可能会带来更多的不确定因素。我不能因为汪晓东这会儿的推心置腹,就给张代制造出多一个不确定因素来。
    重重点头,我再用力搓了搓眼窝:“嗯,我会原原本本复述一遍。”
    目光到处游弋晃荡一阵,汪晓东再次把水杯捧回手中,他像是在沙漠中困扰很久似的,疾疾将杯中水一饮而尽,他捏着个杯子左右摇了摇,他沉默差不多五分钟,他突兀咧嘴自嘲笑得牵强,他分外跳跃:“唐二,其实从你知道我喜欢你那一刻起,你有没有哪怕一秒,因为无法回馈我同等的感情而对我心怀愧疚?”
    还沉湎在悲凉心酸里面不能自拔,汪晓东这个跳窜让我怔忪了好一阵,等我缓过劲来,我觉得汪晓东既然能有勇气与我面对面坦然坦荡,那我也该拿出足够的诚意来,于是我摒弃掉所有我能想到的完美敷衍模糊这个话题的词措,我:“有,但汪晓东,感情这种事真的不能勉强,对我而言愧疚它无法衍生出感情来,我能给予你的,还是我很抱歉。”
    挺了挺腰,把身体往前面倾了倾,汪晓东突兀把视线聚集成束定在我的脸上,他的脸上有怪异浮游越堆越浓,言辞里有了些吞吐:“唐二,你不必…那么愧疚。因为我汪晓东由始至终都在扮演一个小人。我…曾经做过一些很对不起你的事。”
    就像是被突然飞来的石头击中手肘,我颤了颤,难以置信地对上汪晓东的眼眸:“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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