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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黑水城,沾我父君的光,别人都称我一声“十三公主”。那毕恭毕敬的样子,让我觉得若不拿拿架子摆摆谱,我都对不起这声称呼。所以弱水姑姑总在父君面前告我的状,什么我任性贪玩,仗势凌人,霸道,爱闯祸云云。父君总是挥挥手,笑说:“她还是个孩子”。
没办法,谁让我是鬼君的幺女。鬼族向来命位浅,我父君这十万年来的寿命,统共也就留下我九哥和我两个子嗣,他宠我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在黑水城横行霸道也是情有可原的。
黑水城不比旁处,这里是六界的结点,无论是人神鬼,还是仙魔妖,若想跨界,必须从这里过。
这地方鱼龙混杂,谁管似乎都不大妥,最后六界达成协议,让六界实力最弱的鬼族我父君掌管黑水城,这实在是不怎么体面殊荣,但父君倒是极乐呵地应下了,在幽冥地狱呆久了挺烦闷的,出去耍耍也挺好,当时我父君就是这样想的。
当然,那时还没有我,如果当时他知道以后会有我这么个倒霉孩子成天给他捣乱,不知道他还会不会答应的如此爽利。
我是父君唯一一个在黑水城出生的孩子,据不靠谱的弱水姑姑说,我母亲怀我时用了三千零六百年,鬼族孕期也就九百年,我母亲着实痛苦了好久,实在怕生出什么怪物来。后来证明实在是她多虑了,我的资质之差实在是千万年都罕见的,寻常连飞天都得靠法宝神兽。而且我还带有凡人的特质,需得吃饭睡觉,又怕冷怕热。比起我那挥挥手云海翻腾威压千里的九哥,我实在是差了不止千里,千万里都有了。
这真是件不怎么妙的事,我母妃每每见我都要捶胸顿足一番,恨不得让我回炉再造一回。
我在家除了我父君,实在不怎么招人待见,而他又整日忙。于是我就有事没事出来闹腾,倒也乐呵。
黑水城两万零八百一十四年我出生,自此黑水城就没安生过。
自从我拔了城南万年桃花树的木心送给黑水河撑船的红莲姑娘做点心,他告状到我父君那儿,我前去道歉,“一不小心”灵力外泄害他成了秃树枝的桃花仙,我父君出面调停言说我灵微法弱,必是桃花仙自个儿修为不精,反将了他一军,害他哑巴吃黄连,自此见我总绕着走后我就一战成名了。
但我也不是没做过好事,我三百岁时,一个凡人过奈何桥的时候掉进了弱水河中,我把他捞了上来,还送了他一身干净衣裳,亲自护送他过了奈何桥。虽然后来我父君治了我一个篡改凡人命数的罪,将我关进了幽冥地狱三百年。
入狱两百年了,这日子着实无聊了些,这幽冥地狱人人都知道我是鬼君冥河的女儿,自然没人敢用刑罚,也自然没人敢理我,这日子就益发难熬了。
所以当父君告知我要带我赴锟铻山的宴时,也不管那是什么地方,就一股脑全答应了。
临行时,父君再一次嘱托我:“你九哥去了十方原去帮你寻坐骑,一时半会儿也难赶回来,若非此,我也不会带你去,你且上些心,别在那里闯祸,锟铻山可是神族重地,你若闯了祸,我可保不了你,记住了吗?”
我只做出一副乖顺的样子,回说:“记住了”。
父君狐疑的看着我,显然是不信。我拍拍胸脯,狠狠地点点头以表决心。父君摇摇头,叹了口气,拉着我腾云去了。
到了锟铻山,已有百千六界各人候在结界前了,结界前几个童子安抚道:“各位稍后,神上请大家再稍等片刻。”
待我们走近了,才听到一片嘈杂的议论:
“这是什么道理,长寻天尊万年不曾露面,好不容易设宴召请四方,却是避着不见,是何道理?”
“天尊是上古神袛,脾气怪些也是可能的。”
“这你便不晓得了,天尊至今未出关,锟铻山还是毕方和烛阴两位上神在打理。”
……
我转头去问父君:“天尊几岁了?”
父君歪着头想了想:“不大清楚,天地存在多久他便多少岁了。”
我想了想黑水城的历法,两万多年了。
那真是够老的。
不多时,几位童子打开了结界。我总觉着,他们的眼神是盯着我看的,我低头瞅了瞅自己,也没啥可奇怪的地方啊。许是嫌弃我资质差,想到这里,我生平第一次生出些羞耻感来,脸微微红了些。
锟铻山内里乾坤,进入结界后方觉玄妙,云雾千里,每踩一脚都仿佛踏在云端,飘飘然,让我这个黑水城来的土包子吓得惊叫连连,我父君许是觉得丢脸,默默地转过了脸。
领路的童子笑笑的眉眼又落在了我的身上,“小公主莫慌,住久了就习惯了。”
屁嘞,谁要住久,我现在就想走,什么鬼地方嘛!一点都不好玩,害我丢脸。一世英名,就这么毁了……
我瞪了他一眼,他讨了个没趣,自顾自领路去了。
父君从后面拍我的脑袋,“没大没小。”
锟铻山是神族重地,威严不可侵犯,就连寻常童子都要长我万岁,父君来时就一再告诫我,要守礼克制不捣乱。
可是天性这种东西嘛,我也克制不了不是。
我冲父君吐了吐舌头,看他一脸无奈,扶额长叹的表情我就乐的不行。
一路穿过山花烂漫,穿过亭台楼阁,最后在落月殿停下。
我倒吸了一口气,它有多高呢?我踮起脚来,却怎么都看不到顶,它高的像是要爬到天上去。
那童子又回过头来看我,依旧是笑笑的眉眼,“落月殿是倚着通天藤建的,它能一路爬到三十三重天去呢!”
我嘴张得老大,惊讶的能吞下一个鸡蛋去,旋即感觉到又暴露了土包子本质,不由又瞪了童子一眼。
父君再次从后面拍我的脑袋,我察觉到他的掌风,迅速的跑开了。
我回过头朝他做鬼脸吐舌头,惹得边上穿紫衣的姐姐掩着唇咯咯的轻笑。
我继续往前跑,冷不防却撞进一团云锦之中,我闻到一股紫薰草的香味,不由仰起头,勾着脖子看她。
她斜斜的丹凤眼轻挑着看我:“哪来的冒失小儿?”
这锟铻山美人儿可真是多,比黑水城的姑娘水灵太多。
我不由多看了两眼,咧开一排细白的牙齿冲着她笑,退后一步拱手道:“鬼君幺女是也!”
父君立马上前了一步,“小女顽劣,神女莫怪。”
那女子露出一个叫人琢磨不透的表情出来,定定的看着我,像是要把我看穿看透了去,这感觉让人惶恐,我不由往后缩了缩,躲到父君的身后去。
父君侧过脸看我,一副“看你还敢不敢捣乱”的表情。
美人儿忽然莫名其妙的开口:“三万年了,吾未白等。”
父君的表情忽然变得悲伤,那双亘古不变的灰色眼瞳里忽然涌现出许多我看不懂的情绪出来,我不禁抓住了他的袖子,仿佛下一刻他就会抛弃我。
美人儿一步一生莲的朝着我走来,我终于想起她是谁了,父神唯一的女儿——九刹神女。我虽然未见过她,但听过无数次,如雷贯耳。
她朝我伸出手,“跟着吾进去。”
我看了父君一眼,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扣在她的手心。
是一种温暖而又新奇的感觉,我几百年的寿命里,只父君握过我的手,连母妃都不曾有过,但父君的手是冷的,带着幽冥地狱独有的冷意。
我竟然感到欢喜。
进入殿中,各自落座,九刹带着我一路走上去,坐在最高的那个位子上,从这个角度看,人人都矮了一头,我不喜欢这个高度,仿佛我与人隔了千山万水,最是孤冷的滋味。
父君就坐在我的下首,他看我时须得仰着头,我忽然感觉到悲伤,挣脱神女的手就要跳下去,父君仿佛看穿了我,极尽狠厉的瞪了我一眼,我害怕的顿住了脚,傻愣在原地,总觉得有什么在悄悄改变。
神女不动声色的拉着我又坐下了,她清冷的眼眸淡淡的扫过下首,就已让所有人感受到威压。
——重复——
美人儿一步一生莲的朝着我走来,我终于想起她是谁了,父神唯一的女儿——九刹神女。我虽然未见过她,但听过无数次,如雷贯耳。
她朝我伸出手,“跟着吾进去。”
我看了父君一眼,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扣在她的手心。
是一种温暖而又新奇的感觉,我几百年的寿命里,只父君握过我的手,连母妃都不曾有过,但父君的手是冷的,带着幽冥地狱独有的冷意。
我竟然感到欢喜。
进入殿中,各自落座,九刹带着我一路走上去,坐在最高的那个位子上,从这个角度看,人人都矮了一头,我不喜欢这个高度,仿佛我与人隔了千山万水,最是孤冷的滋味。
父君就坐在我的下首,他看我时须得仰着头,我忽然感觉到悲伤,挣脱神女的手就要跳下去,父君仿佛看穿了我,极尽狠厉的瞪了我一眼,我害怕的顿住了脚,傻愣在原地,总觉得有什么在悄悄改变。
神女不动声色的拉着我又坐下了,她清冷的眼眸淡淡的扫过下首,就已让所有人感受到威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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