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生指南

第四卷 第六章 皇帝陛下的一天[2]

    
    “陛下,信都城先天不足,地处一马平川的平原之地无险可守,衡水流量有限不足以养活众多人口……”
    中令系志才手持牙笏,侃侃而谈。此事已合议多遍,不用看笏板上的小抄,他也能说个**不离十。
    张涵高居在阶上,身体微微前倾,双目炯炯。
    迁都之事说过好些次了,但群臣众说纷纭,张涵也一时拿不定主意。众所周知,信都并不适合作为大齐的京都。眼下问题的关键,不是迁都与否,而在于迁都到哪里去。大致说来,有雒阳、长安和临淄三城可供选择。
    雒阳和长安多次成为各朝的京都,自有其优点。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临近大河水源丰富,关塞里有很大一块平原,其上河渠众多,沃野千里,足以养育数百万人口。这些都是它们的优势所在。而且,雒阳居于天下之中,城内的宫殿民居虽然被烧掉了,然有东汉的底子在,条件还是不错的;长安居于关中,地势居高临下俯视中原,曾是西汉的京都,战略上也很有优势。
    不过,关中饱经战乱,已是残破不堪,人烟稀少;雒阳稍好些,迄今也没有恢复元气。况且,张涵也知道,华夏未来的重心将会向东转移。湖广熟天下足,这话在后世是人人耳熟能详,而东北平原也是重要的粮食产区。
    后世的南京、北京尚未发展起来,张涵想了下,也就放弃了。
    临淄的条件却也不错。青州地势狭长,两面临海,一面靠河。在此时此刻依然是天险所在。张涵苦心经营二十年,青州发展迅速,沃野千里自不待言,又物产丰富。有渔盐之利,盛产陶瓷、糖和蒲陶酒等物,驰道纵横交通便利。隐隐为天下地商业中心。
    此外,此时交通不便。人们乡土观念重。朝中重臣除了张涵的嫡系外,多来自青、冀等地,如今张氏已迁移到了青州东莱,又是龙兴之地。故而。临淄的呼声也是很高。
    如此说来,似乎临淄更合适地样子。但是,除了茫茫的大草原外。西域也是张涵重点经营的一个目标。接下来,西北也是重中之重。若是以临淄为都,这辗转下来,可就不下万里了。想想山河四塞、百二秦关的关中之地,将之交予何人方能安心,也是个难题。张涵自然有信心控制住群臣,然他此时地所为就是后代子孙的规矩,一个不好便会后患无穷,不仔细可是不行。
    可惜,京都一定便要大兴土木,不能再迁移了…
    这些杂七杂八的思绪一掠而过,张涵还没有拿定主意,戏志才地湖却已告一段落了:
    “戏卿所言极是,既然信都不堪为京都,那戏卿有何见解?”
    “臣等计议再三,都觉得长安为佳,雒阳虽有此固,其中小……”
    戏志才毫不犹豫,立刻给出了答案。大齐立国两年多了,竟还没有确定京城所在。说起来,简直是个笑话,也不明白张涵在犹豫什么。虽然知道张涵必有所思,可拖延这么久,他也忍耐不下去了。
    张涵闻言一楞,随即不由宛尔。看来,宰相们是急了,连留侯劝说汉高祖的话都拿出来了。这留侯可是驺县张氏地祖宗,这话也确有道理,张涵不能反驳,也反驳不得。
    董卓焚烧了宫室民居,但雒阳的城墙、道路,乃至排水设施,都还保存完善,而原本的规划布局也都可以利用。张涵东迎献帝,不少雒阳人随之而迁回故里。加之,雒阳是天下交通的枢纽,五年未经战乱,渐渐已呈兴旺之势。若有迁都一事推动,势必会在不长时间里,重新昔日繁华景象。这是长安没法比地。
    然而,长安地地势却是雒阳没法比的。留侯劝说汉高祖的原话是这样说地:
    “雒阳虽有此固,其中小,不过数百里,田地薄,四面受敌,此非用武之国也。夫关中左殽函,右陇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饶,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面而守,独以一面东制诸侯。诸侯安定,河渭漕輓天下,西给京师;诸侯有变,顺流而下,足以委输。此所谓金城千里,天府之国也。”
    雒阳周围的田地仅为关中的五分之一,这田地就是粮食,就是人口,就是兵源。而且,雒阳地势远不如关中险要,并州南匈奴叛乱,叛骑直抵大河,距离雒阳不足五十里。这与关中四塞之地相去甚远。
    至于临淄,赞成的人是很多,但政事堂的几位宰臣却都没放在心上。从地势、从影响范围、从重要性来说,临淄都差的远了。说白了,若青州发生叛乱,从长安调兵遣将,顺流而下一日千里,也就是十天半月的事情。若是反过来试试,没俩月时间甭想兵抵长安。换句话说,长安控制青州易,青州控制长安难。
    戏志才滔滔不绝,张涵就很郁闷了,他知道后来气候变化,西北越来越干旱,关雒粮食渐渐不足以自给,后来多赖东南供给。而顺流和逆流在轮船、火车发明出来以后,影响便大为削弱。然而,这些话没法说。总不能说我前知三千年,后知两千载,说了也没人会相信,不能拿来作依据。
    可定都西北,张涵又不情愿。未来的世界可是海洋的世界。谁控制了海洋,谁就控制了世界,这是人人皆知的道理。目前,青州濒临大海,拥有全世界最发达的造船业和航海业,能建造万石巨舰,船队一直远航到过天竺。说扯一点,张涵连蒸汽机(模型)都有了,完全具备了控制海洋的一切条件。张涵有意无意忽略了蒸汽机的密封问题。没有橡胶,羔汽机的密封性能很差。
    在这种情况下,要张涵放弃海洋,那是绝对不甘心的!
    眉头一州,张涵忽然想到一事,心中便拿定了主意。待戏志才说完,张涵含笑赞叹:“戏卿真是费心了……”
    张涵好一番夸奖,戏志才一听则立刻就提高了警惕每次都是这么拖延下来的。
    “不过,朕有一个问题,不知谁人能够回答得出?”
    张涵刻意停顿了一下,群臣立即支起了耳朵,全神贯注侧耳倾听谁不想给皇帝留下个深刻印象?!这满朝的文武百官数百号人,张涵只怕也是认不全的。
    “朕北定辽东,平三韩、濊,众卿可知,是哪一支军队的功劳最大?”
    张涵本来还想提下扬州和交州,但他眼睛一扫,就看见孙策和士燮站在下面。话到嘴边,他又吞了回去如今都是臣子了,面子还是要留凡分的。
    朝臣轮番发言,各抒己见。张涵皆笑而不语,显是不能同意。接连有五六名朝臣都说错了,渐渐便没有人出列了。张涵正要点刘文标的名。
    光禄大夫孙策站出来了:“陛下,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臣以为,海军功劳最大!”
    若不是海军,孙策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投降。所以,张涵一说,他便已经明白过来了。一看周瑜,恰好周瑜也在看他,二人相视一笑,都知道对方猜出来了。两人眉来眼去推让了片刻,见张涵要开口了,孙策这才站出来答话。
    如今,孙策是张涵的妹婿,但他妻子就是张涵的堂妹。尚不如张超之女重要。官制一改,三公全然成了荣街,九卿干脆便取消了。而且。外戚不得任显要之职。三省六部六军部都没了他地位置。现在,孙策不过是从三品的光禄大夫。品阶不低,却没有实职。张超放弃了皇族身份,阴差阳错之下。他可就和周瑜差多了。
    “孙卿所言极是!”
    张涵赞许地点点头,没说什么。时至今日,孙策已翻不起大浪来了。见孙策眉间有抑郁之色。张涵隐约有丝歉然。但是,再怎么样。他也是不会让孙策领兵的。江东猛虎这一生只有作一小猫地命了。
    张涵微微一笑,使人拿来了全国地图,并展示给群臣观看。
    “诸卿请看,雒阳是天下之中。然以海观之。临淄又何尝不是天下之中?”
    这地图新出来不久,约有一丈见方,形制已极类似后世之地图。不仅大汉十三州描绘得极为精细,连北方秋戎之地、南方蛮荒之地、海外诸岛,乃至东夷、西域、东南亚都有描绘。自然,这些地区要粗略不少。
    群臣一见,都是咋咋赞叹,很多人还是初次如此直观地了解了大齐的周边情况。果然,在地图之上,青州位于辽东、朝鲜、关雒、扬州、交州等地的中心。考虑到海上运输,临淄确是另一种天下之中了。
    不过,有少数人见了这幅地图,暗中却是惊疑不定。
    地图是什么?
    那是战略资源!不是随便测绘的,它往往代表了一种觊觎。没有觊觎之心,也没人会花费巨大地代价去测绘地图的。难道……
    这些人自动停止了想象,远渡万里重洋前去征讨,实在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随即,群臣反应过来,张涵这是表明倾向了。太和殿里一下子起了阵骚动,定临淄的,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有识者都笑称“异想天开”。临诣在战略上地意义,远不能与另两城相提并论。就是雒阳,也要强上许多。
    ……
    张涵说完之后才发现,此时人们缺乏海权意识,这样一来理由便很不充分了,当然不能说服群臣。在群起反对声里,张涵只好连声说:“再议!再议!”算是暂时把此事搪塞了过去。
    前景堪忧啊!
    张涵扫了眼他的大臣们,忍不住暗暗叹息。可想而知,有不少大臣正憋着劲,在大腹稿,准备上劝他“不要行此荒谬之举”了。这就是先知地烦恼了!
    无声无息地又长叹息了着,朝臣已开始了下一个议题。户部尚项奉开始汇报迁移豪强世家一事的进展。
    “启奏陛下,根据地方官吏的禀报,鲁国孔氏、许县陈氏、襄城李氏、汉中李氏、颍阴芶氏、弘农杨氏……等300氏族应诏迁移之人都已经启程了……”
    众朝臣多是出身于大家,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然而,这事是张涵亲自指定的,其险恶用心人所共知,没人会傻到出头反对。太和殿内鸦雀无声,只有项奉地声音在回响。
    听见这个消息。张涵长出了口气,甚感欣慰。
    这一次,张涵强迁天下豪强大姓,以削弱地方豪强势力。迁移地这些人都是天下闻名的世家大族,或者边郡之地的豪强,没有一个是善茬。不过,在至高无上地皇权面前,这些人却又不算什么了。各地的官员都把这当成了要务,软硬兼施,坐家催逼,务必在指定期限以前,让指定人等上路。
    同时,军队集结,严阵以待,随时随地准备镇压可能发生叛乱。在天下归于一统,民心思安的时候,造反岂是易事。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既然叛乱不行,又拖延不下去,那就只有乖乖上路了。随即,早有准备的地方官吏,悄然填补了这些家族离开后的权力真空。
    其实,张涵想要迁移的,可不止三百。根据麻雀提供的资料,张涵一共圈定近二千要迁移的氏族和豪强。这些人多是家大业大,人口众多。在剔除了支系旁枝等不重要的人物后,需要迁移者也接近二十万众。再算上奴仆之流,恐怕百万也止不住。张涵看看影响实在太大,便将之分成了几批迁移。
    反正,张涵才四十出头,有的是时间,宁肯多花上几年,也要保证平稳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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