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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杨俊清坐着刘运华的车来到县政府办,袁伟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嘻嘻哈哈地说:“领导,我们先到永平一中看望覃小敏和他们的儿子,然后跑一趟海化县。”
“好的,都听袁主任安排。”杨俊清淡淡地说。唐方杰是德林市海化县塔卧乡人,那也是一个十分落后的地方,杨俊清还没有去过,上次办理唐方杰抚恤的事,是袁伟强去的,当时杨俊清还躺在医院里。
“小敏!”按响门铃,一身素洁的覃小敏正在家里等着,看到杨俊清,眼眶一热,泪水无声无息地就流了下来。
“覃老师,我们代表县委县政府来看望你和孩子,县里已经批准唐局长为革命烈士!”袁伟强手捧着红色的烈士证书,双手递到覃小敏面前。杨俊清不忍看她凄婉的面容,转身从摇篮里抱起她的儿子唐念,也即念唐,念念不忘唐方杰的意思,任凭泪水横流,在半岁不到的小家伙脸上亲了又亲,顺手把一个红包塞在小家伙的帽子里。
两辆小车一前一后奔驰在通往海化县塔卧乡的公路上,杨俊清仰靠在后座上,闭着眼,放电影一样回忆和唐方杰相处的点点滴滴,泪水不知不觉间从面颊上悄然滑落,默默地吟唱,杨俊清唱着唱着,心如刀绞:人家唱这首歌的时候,纵使兄弟有难有苦,还可以通过努力来改变,可是自己的兄弟唐方杰,却和自己阴阳永隔!满腔兄弟情谊,让自己向谁诉说?方杰,你坟头的茅草,在凄风苦雨、寒冬厉雪中应当早已经枯萎了吧?
下了公路,汽车拐上一条偏僻的机耕道,远远近近,群山连绵,山瘦水寒,还有许多积雪留在山顶屋脊,车外冷风剌骨,河面上结着薄冰。刘运华开着车跟随着转过了几条山沟,离大路越来越远,民居也越来越破落,杨俊清心里又痛了起来:看来唐方杰的家庭情况并不比自己好啊?在大学时他却常常周济自己!一个馒头、一份肉食,细细微微都是浓浓的兄弟情啊!
“嘀……”前车鸣着车笛,驶入山脚一座独门小院,低矮的三间土坏房,两边是厢房,院子里磊着高高的干柴垛。
“贺个呀?(哪个呀?)”一个年纪在六十上下、满头银发的老妇人闻声从偏屋里走出来,腰里系着碎花布围裙,手搭在额头上,遮挡着下午的阳光,轻声细语地问。
“娘……”眼前的情景,象极了自己的家、象极了自己的老母亲,杨俊清打开车门,任凭泪水恣意横流,大步跑过去,双腿一软,就跌倒在老太太面前,情不自禁长长地喊了一声。
“儿啊……方杰……是你么?”老太太闻言一怔,眼泪如决堤的河水,不断线的滚滚而下,也许过去哭得太多,双眼雍肿,眼神也不太好,两手颤颤悠悠地抚摸着跌倒在地的杨俊清,脸带喜色却有点不相信似地连声问:“真的是你么?杰儿?”
“娘!我是……杨……杨俊清,俊清啦!”杨俊清悲痛欲绝泣不成声。
“啊……你是方杰的那个同学,小杨吧?”老太太终于明白面前不是自己的儿子,面色一黯,颓然跌坐在地:“方杰……杰儿,你为么事不回来看看你的娘呢?”
“杰他娘!你又想杰儿了啊?”一声呼喊从禾场那边传过来,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背着一捆干柴和背篓从外面回来了,杨俊清知道那一定是唐方杰的老父亲和弟弟唐方军,赶紧从地上站起来,接过老人背上的竹篓,流着眼泪喊一声:“爹!”
“哎……”老人亲亲热热地应一声,放下背篓,打量着杨俊清,又揩拭着眼角:“你就是杨俊清,清伢子吧?伤都养好了么?”
“全好了!爹!”杨俊清又愧又喜又痛,转身对着年轻的那人说:“你是方军吧?我是杨俊清,是你哥哥最好的兄弟……”
“我晓得你,杨哥!”唐方军长得斯斯文文,比方杰可能要小了十来岁,还在读高中,哥哥唐方杰常常和他说起大学里的事,也知道杨俊清,十分腼腆地说:“请大家都进屋吧,外面好冷!”
“伯父伯母,我们代表县委县政府,来看望你们一家。”一直默默站在一边的袁伟强此时才有机会说话,捧着红色的烈士证书和县里给的慰问金,用低沉的声音说:“唐局长英年早逝,功在千秋。县里已经批准唐局长为革命烈士,我们代表全县人民感谢您,您养育了一个人民的好儿子!”
“杰儿……”唐方杰的父亲老泪纵横,接过烈士证书和慰问金,长长地哭喊:“杰儿……你死得不冤啊……”唐方杰的娘又掩着衣袖哭了起来。
在唐方杰的父母家简单吃了饭,杨俊清详细地询问了唐方军的学习情况,反复叮嘱他好好学习、好好孝敬爹娘,又把自己的奖金打了包,给唐方杰的父母和唐方军各一个,拉着老母亲的手说:“娘,要过年了,你和爹上街买件新衣服,想吃么子就买么子,不要怕花钱,我有空就再来看你。”
“嗯……”唐方杰的娘哽咽着,拿着杨俊清的手久久不肯松开,“孙子……要能看看唐念就好了。”
“行!”杨俊清心里又是一阵剧痛,强忍着泪水说:“娘,现在天气太冷,等天气暖和了,我把唐念和小敏接过来让你看看。”又撕下一页纸,写上自己的手机号码,交给唐方军:“弟弟,你记着我的电话,有事就赶紧告诉我。”
“嗯!知道了,杨哥!”唐方军稚气未脱,很懂事地说。小车慢慢地驶出了小院,拐上了机耕道,直到再也看不见,唐方杰一家三口还站在公路边摇着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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