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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六,吉日。
经历过明真太后活着时候的把持作梗后,大魏朝终于在其死后的第二年迎来了有正宫皇后的日子。
这对大魏朝来说,无疑是举国欢庆的。
大臣们的欢庆自然跟小老百姓不同,老百姓们其实是不关心朝廷里有没有皇后的,他们只关心这一任的皇帝能不能给他们安全富足的生活。
但是这次朝廷的动静实在是大,所以就连不大关心朝廷的小老百姓们也沸腾起来——任谁在接连度过两个大节日的时候也会情绪激昂的,更何况皇上大赦天下啊!
这个大赦天下跟别的可不一样,这是双重的,因为封后大典之后就是册封太子的典礼。
老百姓们乐的高兴,文武大臣们却累的半死,尤其是负责典礼的礼部,从上到下,简直就没有闲着的。
杜却被赶下台后,换了叫沈勐的新尚书,这位新尚书也是恩科里面出头的,自然也是庆云皇帝的人。
这个沈勐是方少云选拔并支助的寒门学子,所以方少云对于沈勐是有知遇之恩的。现在这个恩人竟然一跃成了太子,沈勐实在是太兴奋了。
所以,他对这两次的大典那真的是尽心竭力,还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不时的跑去请教秦家兄弟以及苑林编修荆朝华等人,生怕因为自己的不妥当给这两场大典带来瑕疵和遗憾。
秦家兄弟和荆朝华本就是皇上的人,自然乐的帮衬,于是在辛苦了半月之后,庄严热闹的封后大典先开始了。
一大早,于飞宫里就人流来往不断,柔妃在晴好合欢的巧手下,梳起端庄大气的元宝髻,戴上贵妃身份所配有的紫色琉璃七尾凤冠,一侧的紫色流苏直垂肩头。
另有金步摇明月珠,压在乌黑的发髻上熠熠生辉。
身上是正紫色的绣芍药锦绣襦裙,足蹬绣满流云纹的仙人履,鞋头镶着硕大一颗明珠。
这一身耀眼华丽只是贵妃的妆扮,是为了到达典礼场所的服饰。等到了典礼上还要再换上皇后的服饰,真正繁琐的很。
鱼鳞舞也在于飞宫里帮忙。
柔妃是拓跋珪的小姨,于情于理,他们两口子都不能袖手旁观当个看客,所以她也跟着帮忙,专门负责招待前来参拜贺喜的外命妇们。
跟众人寒暄了一回后,鱼鳞舞只觉得自己的腮帮子都发酸,双腿更是沉甸甸的只想找个地方坐下。
墨微在一旁看见,便去拿锦垫,纫针则端了杯姜茶过来给她:“说了这半天话,嗓子该疼了,夫人喝口茶润润吧。”
“还是你们俩心疼我啊!”鱼鳞舞笑着接过茶来,心中感激这两个丫头的贴心。
旁边有夫人笑道:“慧夫人就是会调教人,瞧这俩丫头机灵的。这个就是纫针吧?我可是一上京城就听说了你的大名呢!”
纫针腼腆笑着说夫人您夸赞了,我一个小丫头哪有什么大名啊!
纫针说的是真心话,那个夫人却直摇头。
“难道你还不知道吗?现在各家各府里采买来的丫头们,不管是干什么的,都会统一要求以纫针姑娘你为榜样呢!”她伸手指着其他的夫人说,“不信问问她们,就可知我没有说谎。”
纫针诧异地看着鱼鳞舞,鱼鳞舞也莫名其妙,她看着那夫人问:“以纫针为榜样?什么榜样啊?”
几位夫人哎哟一声笑了起来:“我说慧夫人呐,您自己的丫头这么大名气您都不知道,真不知道该羡慕您还是嫉妒您呢!”
鱼鳞舞双手一摊:“我从回来就一大摊子事,还没跟京城各家夫人碰过头呢,是真的不知道。各位好心,还是赶紧告诉我吧,要不然我这心里藏不住事,憋的难受。”
几位夫人掩嘴笑着一齐推先头的那位夫人,说,“都是你闹出来的,你说,你说!”
“我说就我说。”那位夫人也很爽快,当下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了个明白。
原来自清辉山庄一事后,纫针毫不迟疑地就吃了鱼鳞舞让她替吃的螃蟹,后来又为了保护鱼鳞舞,被明真太后和婉容郡主的人打的昏死过去,这件事被众家夫人看在眼里,都心生震撼和感动。
所以她们回去后就说起这个事,感叹纫针的忠心世间无二,一时间就兴起了用纫针做榜样,调教家中下人的风气来。
“如今各家采买下人回家,第一件事不是考验他们是否机灵,而是讲纫针姑娘的故事,来教育那些人怎样做个忠心赤胆的人。”
鱼鳞舞听完这番话,不由就偏了头去看纫针:“我好像捡到宝了……哎哟!”她忽然觉得头有些晕心中烦恶,忍不住轻哼出来。
墨微正走过来,见状急忙扶住她问怎么了?
如今不比往常,见鱼鳞舞一不舒服早就有人跑去喊了太医来,还有人要去告诉柔妃。
鱼鳞舞嗔道:“不过是一时不舒服而已,娘娘今日大喜,怎可为这点小事惊动他人?”
正说着太医来到,鱼鳞舞刚想拒绝,柔妃就赶来了。
“怎么不舒服了?要不要紧?快叫太医看看,若是需要,本宫叫战威侯来。”
鱼鳞舞连忙摇手阻止,说自己只是点小问题,估计是这段时间事情多了人累了些,若是为这点小事去叫拓跋珪来,未免矫情了。
然后又给柔妃赔罪,说自己行止失当,惊动了娘娘,给娘娘的大喜之日添了忌讳。
柔妃按着她坐到锦凳上,嗔道:“人吃五谷杂粮岂能不生点毛病?本就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有什么好忌讳的!”一面就吩咐太医赶紧给瞧一瞧,不能因小失大。
太医忙答应了,拿出药枕给鱼鳞舞诊断起来。
宫中一时鸦雀无声。
众人见柔妃如此看重鱼鳞舞,心中都不由得既艳羡又警惕,暗自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得罪了这个慧夫人,更不能在她面前提起乡下一类的话,免得对方心中不自在起了膈应。
太医细细地切了会脉,众人只见他眉头皱了下,心里也跟着咯噔一下。随即又换了另一只手再诊,好半天才收了手,咳嗽一声。
柔妃手里绞着帕子,急声问太医慧夫人身体可有异状?
太医点点头又摇摇头。
众人糊涂,晴好问:“太医,你又摇头又点头的倒底是什么意思?”
“呵呵。”太医呵呵一笑。“晴好姑娘莫要心急,慧夫人身体是有些异状,但不是坏事,而是喜事啊!”
“请太医说明白些!”墨微皱眉。她最见不得人卖关子。
她天生的冰冷语气将太医震了一下,竟然有些害怕,急忙点头回答:“是是。慧夫人是有喜了!”
有喜了?怀孕了?
所有人都一瞬间呆愣住,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祝贺和欢笑声。
柔妃一把抓住鱼鳞舞,满眼的兴奋和激动:“你有身子了?多久的事了?”
鱼鳞舞也懵,她有身孕自己也不知道,更何况还问多久的事,她哪知道?
墨微看向太医,刚要张口问,那太医急忙回答:“是是,慧夫人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子了。”
说完了,他还不住地对着墨微点头哈腰,额头上隐约可见细密的汗水,可是在墨微的视线下,他竟然都没有掏出手帕来擦一擦的想法。
纫针靠近墨微:“怎么我觉得这个太医有些怕你呢?”
墨微无语——她有这么可怕吗?
鱼鳞舞有孕,柔妃高兴的比自己封后还要欢喜,一面叫人去喊拓跋珪来,一面吩咐众人有赏。
大家自然是欢喜,更因为柔妃的态度对鱼鳞舞多添了三分敬意。
跟红顶白追热闹繁华避清冷疏淡,人就是这样,鱼鳞舞尽管高兴,也是心生一丝恻然。
这边忙乱热闹,宫中另一处的玥华宫则冷清清的,只有麻雀三两只在门前跳跃。
淑妃散乱着头发,呆坐在锦榻上,身旁只有庞奴儿在伺候。
“这么热闹,是宫里有什么喜事吗?”侧耳听了听随风传来的喧闹声,淑妃懒懒地问。
庞奴儿咬了咬唇,怕柔妃封后的事会刺激到她,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自己就该死了。
衡量了一番后,庞奴儿捡了太子的事告诉她:“是皇上要封太子了。”
“太子?”淑妃一惊,随即一愣,“哪里来的太子?哦,本宫知道了,定然是那战威侯拓跋珪吧?呵呵,想不到柔妃这么厉害,争斗一场,最后还是她赢了。”
她站起来走到窗户边,伸出细长的手指戳着桑皮纸糊的窗棂,嗤笑道:“真是难为她了,活在自己姐姐的影子下,还这么为姐姐的孩子着想。本宫就是不明白,她怎么就那么心甘情愿,那么没有嫉妒心呢?”
庆云皇帝对流云袖薛慰娘的感情,只要不是瞎子,后宫里没有看不出来的。淑妃不懂柔妃怎么就能二十年如一日地站在皇上面前,却没有半点争宠的心思。
“不过本宫现在也明白了,这柔妃啊,就是个最精明的人。她知道皇上是不能再生育的了,索性就小心贴意地捧着皇上,哄的皇上立她外甥当皇子,她这个小姨也就跟着再无后顾之忧了。
瞧瞧,现在不就如愿了吗?她的外甥要被封为太子了!呵呵。”她轻声低笑着。
庞奴儿摇头:“娘娘您误会了,被封为太子的不是战威侯,而是另一个叫方少云的人。”
淑妃赫然回头:“你说什么?太子不是拓跋珪,是另一个人?”
她惊诧极了!
这个方少云是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怎么会打败了柔妃和拓跋珪,被皇上直接选为太子?
“是的娘娘。”庞奴儿告诉她,方少云被封为太子的经过,“说是很多年前皇上和一个民女生的,被定国公和萧太师,还有柔妃娘娘的姐姐给保护起来,一直到现在才让皇上父子相认。”
“原来那些传说,竟然是真的!”淑妃颓然坐倒。
可笑她还一直在拼命想办法要弄个皇子出来,谁知道人家暗地里早就有了孩子,而且都那么大了!
“流云袖啊流云袖,你果然是厉害的!不但让皇上对你念念不忘,还让你的亲妹子替你保密至今……呵呵,我拿什么跟你斗?二十年前斗不过你,二十年后还是输给你……呵呵,我们都输了!”
淑妃惨笑着摇头。
庞奴儿听她意思是认为这个方少云也是流云袖薛慰娘的孩子,心里直摇头:她都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怎么淑妃娘娘就是不肯信呢?
无奈地看着对方,庞奴儿不想再费口舌。
这时外面远远传来乐器声,封后大典即将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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