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间传来孩子的哭声,瘦弱的孩子鼻涕横流的走出来,擦着眼泪要找父亲。
妇人一把拉住小孩子,怒声道:“你那短命的爹早就死了,丢下咱们孤儿寡母,连半点抚恤都没有,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小孩子被母亲吓得哇哇大哭,震耳欲聋。
妇人眼睛一瞪,将他拽进了屋子里,就听到啪啪的打屁股声。
这声音又急又响,让常延龄等勋贵子弟尴尬的想逃走,他们知道这是打给自己看的。
里长赔笑的解释道:“乡下女人没见识,各位贵人不要见怪。”
朱由检瞥了眼里间,“既然是为公死伤,为何没有抚恤?”
里面听到朱由检的询问,动静一下子小了许多。
“这个,小人也不是很清楚。”里长支支吾吾的道。
“我问你答,遮遮掩掩只会自找苦吃。”
甲长立刻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的道:“朝廷没钱,王千户说发了两石粮食就算抚恤,坊里其余人,都是这样办的。”
“那到底是有抚恤,还是没有?”朱由检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里长抬头看了一眼朱由检,一脸悲戚的低下头,不敢说话。
这就让朱由检摸不着头脑,还是张世泽懂得多,小声道:“朝廷确实没钱,官俸时常都发不出来,更不要说这帮锦衣卫遗孤。”
“那就是没钱了?”
“银子确实没有,但是每个月也会给几斗粮食,不然就太不像话了。”
听到这里,朱由检才算是明白了。
感情一个为公殉职的锦衣卫,只值两石粮食。至于剩下的抚恤,怕是早就进了官员的口袋。
伸头看了一眼里屋,里面的妇人一直哭着说命苦,是不可能出来求自己做主的了。
朱由检很不喜欢这样,每个人都战战兢兢的生怕惹一点麻烦,但是好处却是半点都不想丢掉。
抬起头敲了一下里长的脑袋,朱由检认真的对他道:“王千户已经会衙门办差了,今后平安坊只有我能够做得了主。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你不是继续当这个里长,就是进昭狱把每一件偷鸡摸狗的事情都说出来。”
里长惊疑不定的抬起头,望着朱由检的神情,突然满眼泪水的重重磕了个头。
“现在交给你第一件事,将平安坊所有锦衣卫遗孤统计造册,明天我要看到。”
里长大声道:“小人定然办到。”
朱由检转过头看了眼张世泽,“你带人负责此事吧。”
张世泽点头应下。
朱由检没有再理会演戏的妇人,他出门的时候只能看到妇人偷偷向外张望。
接下来几户人家也是大同小异,一听到指挥使大人亲自前来,纷纷跪在地上,问什么答什么。
锦衣卫也是军户,虽然限制少了,他们也大多是干苦力和小贩,女人和孩子则做手工补贴家用。
就算如此,赚到的银子也不属于他们,没有父兄在锦衣卫任职的,都要按月交例银。
朱由检尽量表现的平易近人,但是他们依然摆出警惕而恭敬的表情,除非妻子年老色衰,不然妇人都会被赶到里间。
走遍了整个平安坊,朱由检第一次对自己地盘的百姓有了了解。
光屁股赤脚的孩童,衣衫破旧的男人,面露菜色的女人,几乎不可见的老人,都预示着他们生活的贫穷。
再加上破旧的房屋,泥泞的道路,堵塞的沟渠,浑浊污染的水井,以及到处乱窜的老鼠和密集的苍蝇,这里根本不像是一个王朝的首都,反而像是贫民窟,他就是贫民窟的帮主。
勋贵子弟们也很失落,他们不敢相信这个世上还有这样的地方,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吃着难以下咽的粗粮还他娘的吃不饱,更让他们失望的是,当官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威风。
所有的人都畏惧且恭敬的对待他们,就连淘气的孩童也知道要躲得远远的。
这很正常,朱由检前世毕业后参加工作,体会过许多次这种心情。
没有理会里长的挽留,朱由检带着人又回到了如意楼。
坐在视野极好的雅间里,一帮人一边看着衣着体面的行人,一边享受着美味的食物,不时的有小儿上来服侍倒酒,再听听楼下的说书声,这才是人过得生活。
平安坊,勋贵子弟们一点都不想再去了。
朱由检相信,再过两天等到他们忘记了平安坊,就依然以为每个人都想他们一样过活。
什么西北大旱易子相食,黄河泛滥家破人亡,这些都是传闻,谁会把传闻当真,传闻又怎么会和真的一样?
等到晚些时候回到了勛瑁宫,可儿正守着箱子等待着他们回来。
曹化淳这个狗东西眼尖,立马取出来一副唐寅的画作啧啧称奇。
可儿贴心的倒了杯茶水,等到朱由检一饮而尽之后才解释道。
“这些都是英国公等勋贵世家送来的,说是感谢信王提携子弟。”
朱由检好奇的把玩着一对瓷瓶,上面的清雅画作十分无聊,也没啥用处,但听曹化淳说这对宋朝的瓷瓶价值五百两银子之后,就感觉这是个好东西,是自己不懂欣赏。
勋贵们的感谢非常实际,朱由检也很满意,但要是直接换成银子,可能会更加满意一些。
不过想来自己的便宜老哥知道之后,会更加欢喜。
他做梦都想拉拢住勋贵,能够帮他和文官们打擂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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