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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慈见邹清明头破血流又被捆得结结实实,令衙役松绑。乡间草民不谙大明法纪,着实可恼。按说应该先报官,受理后再派捕快逮犯人审讯。既然吆五喝六将凶犯押来,倒也省事。
宋慈端坐在案几后头,手抚三绺黑髯,慧目扫视公堂,惊堂木嘭地一拍:“原告何在,从实讲来,不得有半点虚妄之词,敷衍本官,严惩不贷!”
戚老汉、戚东胜父子双双跪倒。
戚东胜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句句是实,乞大人明鉴,为小女伸冤报仇。”
戚老汉作了些补充说明,父子俩口径一致,死死咬定邹清明杀害结发之妻戚苏娟,“乞大人明察秋毫,惩治凶犯,以做效尤。”
宋慈令原告退下,讯问被告邹清明。
邹清明一口一个冤枉,赌咒发誓若戚苏娟是小人所杀,甘领重罪绝无半句怨言。
这邹清明时运不济多灾多难。他少年时代读书,雄心勃勃,巴望考上举人进士耀祖光宗,可是连考数次,连个秀才也没弄到。看来不是入仕当官的材料,只好作罢。
他家有薄田十余亩,不算豪富,却也小康人家。几代单传,就他这么个宝贝独苗。父母传宗接代顶门立户心切,在邹清明18岁那年,娶了戚苏娟为妻。戚氏五官俊秀,身材窈窕,虽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但也说得过去,加上戚氏朴实勤劳,公公婆婆十分喜欢她。
戚氏尽心竭力侍奉公婆丈夫。惟有一条不大称心,婚后两载不见肚子鼓凸,婆婆时有烦言,这种事情很难说清怎么回事。烧香磕头加偏方单方秘方仍不见动静。婆婆气急而亡,公公尔后归天,剩下小两口过日子。
双亲去世加之年景不好,生活日见拮据,邹清明辗转寻思,曾听古人说过:若要身带十万贯,除非骑鹤上西蜀。邹清明情知仕途无门,干脆弃学经商,走南闯北没准也能发达。
戚氏见丈夫欲经商,不便阻拦。只嘀咕那西蜀山高水远,风寒露冷,举目无亲,尔虞我诈,颇多风险,夫君莫以金钱为念,成则勿喜,败则莫忧,以千金之躯为重,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倘获微利当急流勇退,切不可寻花问柳贪恋他乡富贵。
戚氏对夫表明心迹:妾身苦守寒舍,日日为夫君祈祷,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妾生为邹家人,死为邹家鬼,不会越雷池一步,尽管放心。
邹清明闻妻言喜上眉梢。有道是妻贤夫祸少,子孝父心宽。他也嘱咐戚氏傍晚紧闭门扉,篱牢而犬不入,切莫因孤寂无聊生出伤风败俗失去贞节的事端……为夫长则三五载,短则一两载,便归来与妻团聚共享天伦之乐。
宋慈洗耳恭听,待邹清明讲完便问道:“你对戚氏说三五载便归,为何延至八载是何道理?莫非在外头有什么相好拽住手脚么?”
邹清明不敢隐瞒事实真相。他到西蜀不久因水土不服,患病卧床,险些把本钱花光,后悔不该贸然而来。后身体好转开始经营绸缎,小有盈利.勉强糊口……所以多呆了三年才归。
宋慈摇摇头:“邹清明,本官以为你并未道出最紧要的事情。本钱几乎花光,又如何做得生意?必有朋友相助吧?从实讲来!”
邹清明暗暗吃惊,这宋慈果然厉害,稍有不慎便被他抓住漏洞,信口禀道:“遇一浙江同乡相助,摆脱困境,不敢敷衍大人。”
“那同乡何在?姓甚名准做什么生意?既有同乡往来,为何不给妻子带个信息?讲!”
“这个……”邹清明前言不搭后语,本想搪塞宋慈,却把自己绕进了迷魂阵。
“邹清明你年纪不小便满口谎言,本官如何为你解脱……看来杀妻者是你无疑,来人!”宋慈突然提高了嗓门:“将犯人收监!”
“大人,冤枉呀!小人愿招。”
“快讲,若再搪塞,大刑伺候!”宋慈满面凛冽,目光如炬,任何罪犯难逃他的算计。
“大人容禀……小人在成都府结识一小妓唤作曲艺,多有往来,情感日笃……难舍难分,她无依无靠,十分可怜……小人的拙荆多年不孕,打算纳曲艺为妾……可是……”
“可是戚氏不容,你顿起杀念,将她杀死埋在院墙角落……被家犬刨开……”宋慈抢了话茬,如炒爆豆,剖情析理,穷追不舍。“大胆邹清明,你可知罪?”
“小人冤枉。实在冤枉啊。宋大人……”邹清明见宋慈如此推论又急又气狂呼乱喊。
“打入死牢,退堂!”宋慈拂袖而去。
刑事师爷陶工楷大惑不解。他跟随多年从未见宋大人如此草率了结案件的。连站堂的衙役也觉得宋大人今天有点不对头。每次断案三查六证,反复斟酌,十分谨慎。今日快刀斩乱麻,如此了结,究竟为什么呢?
那邹清明带了妓女归来,就算妻子不肯容纳,就杀人么?既然他受惠过妓女曲艺,十分钟爱完全可以在他乡异地成家立业生儿育女,何必又千里迢迢回浙江找不痛快呢?
陶师爷横竖想不通,到私衙来访宋慈。宋大人正在看书,见陶工楷到来,笑脸相迎:“本官料定你会来的,请坐,看茶。”
陶工楷呷了两口茶水,正要开口,宋慈抢先代答道:“这案子断得含糊,草营人命,宋某吃错了药昏了头……对吧陶师爷?”
“在下不敢妄加评论。”陶工楷脸红脖子粗,钦佩宋慈未卜先知,一眼看破对方心思。
“依师爷之见该如何处置呢?”
陶工楷捻动胡须,小眼珠子叽哩轱辘乱转:“在下看来,大人在玩虚张声势的把戏,迷惑真凶以逸待劳……在下才疏学浅难以参透。”
宋慈哈哈大笑:“师爷高见,佩服,佩服!”
两个人相视而笑,坐下来喝茶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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