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非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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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微尘愿是不愿，嬴政还是暂时留下了她。他送给她最美丽的衣衫，最美味的佳肴，最富丽堂皇的宫殿，亦用每一分空余的时间陪她。但是嬴政真的太忙了，陪伴微尘的时间真的少之又少。
    微尘倒是不在意，她没有答应留下来，她只是在等青离，青离说好的去去就回，一去就是这么多天，白泽亦说去去就回，去了便再也没有回来。白郁等不得这么久，心中担心远在周肤县的飞儿。
    所幸嬴政只是命人在那里守着并没有强行将她掳到京城，他与微尘商量一番，便独留微尘一人在宫里，自己快马加鞭回了周肤县。
    嬴政下朝时，鹿鱼正陪着微尘在桃花林里浇树，与鹿鱼在一起微尘倒也自在。嬴政站在桃林外微笑看着微尘，已经春末夏初桃花快谢了，纷纷扬扬的花瓣飘落在她们衣衫肩膀头上。这场景美得像幅画，嬴政不忍打扰。
    直至鹿鱼回头发现了他，嬉笑着朝他飞奔而来，而微尘站在原地不动，手里还拿着一枝方才摘下的桃花。嬴政只是朝飞奔而来的鹿鱼微微一笑便越过她身旁跨步朝微尘而去，他的眼里只有她，所以他没有看到站在他身后失落的鹿鱼，没有看到她委屈的咬着嘴唇，没有看到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扬起无忧无虑的笑脸又追上了嬴政的脚步。
    “微尘。”嬴政浅浅叫着她的名字，站在她面前欢喜都溢止不住。
    “你下朝啦！”微尘问了句，便将手中桃花递给嬴政道：“你御书房里太严肃冷清，这花放在桌子，看起来也不至于枯燥。”
    “好。”嬴政接过桃花，笑意晏晏。
    “大王，姐姐还在等你一起用早膳，我们一起去好不好？”鹿鱼拉着微尘的手，乖巧讨喜。
    嬴政初救她时还以为她只有八九岁，看起来那么瘦那么小。后来才知道她其实已经十四岁了，只是饥荒让她看起来瘦小罢了。这段时间在宫里，经过御医与御膳房的精心调养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
    她只比嬴政与微尘小三岁，今年她十六岁，而嬴政与微尘已经十九岁了。十九岁在凡间早就已经成年，所以在嬴政的后宫亦有后妃，只是没有王后。
    所以当路过御花园有三四个妃子拦住嬴政他们去路时，微尘不可不说惊讶。嬴政张口欲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冷着脸让她们离开。两两相望，还是微尘先转开眼，前方有太监带路，她沉默的跟在后面，鹿鱼也不知突然就怎么了，微尘与嬴政之间有些奇怪，她想说话，又不知说什么，亦沉默跟在她身后。一双眼睛左右偷瞄。
    走了一会儿，嬴政突然拉住微尘。鹿鱼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嬴政瞟了她一眼，示意她先离开。
    “微……微尘姐姐，我……我先去看看那边准备好了没。”说完逃也是的跑了。
    微尘低头看了眼嬴政抓着自己手臂的手道：“你抓着我作甚？”
    “孤……”嬴政不知该说什么，明明三妻四妾六宫七十二妃对他们来说是极正常的，甚至于他与其他诸侯国的大王比起来，他算是少得可怜的，但是今日让微尘看见还是有一种尴尬对不起她的感觉。“若你不喜欢，孤可以将她们送出宫。”
    微尘浅浅一笑，整个人瞬间灵动起来。她说道：“嬴政，我为什么不喜欢她们？为什么又要喜欢她们，是你养她们，又不是我。”
    显然微尘方才的惊讶并不是吃醋，只是真的惊讶罢了。
    “那你方才……”嬴政吱吱唔唔道：“为何不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惊讶，原来你已经成亲了。”微尘失笑道：“你竟然已经成亲了，又为何要我做你的王后？我不喜欢与旁人分享喜欢的人。”
    “孤可以让人现在便送她们走。”嬴政急急道：“孤已经十九岁了，若不放几个女人在后宫，定会让那些大臣烦死，微尘孤只要你。”
    “可是我不喜欢你，我喜欢的是我师父。”微尘说。
    “在人间那是不允许的。”嬴政有些暴躁，英俊少年阴鸷的眸子泛出冷酷的光。“在天界这也是有违天条，你与他注定不可能在一起。”
    微尘不与他争辩，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她与他师父不可能在一起，甚至连他师父亦没有与她在一起的决心。但是没有关系，微尘心道有些事自己知道便好。她师父喜不喜欢她也没有关系，只要与他一直在一起便好。
    但是微尘难过的是他从来便没有将放在心上，哪怕她是他唯一的徒弟。他没有教她法术，甚至若他离开她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他。她抓不住他，永远只能在原地等他回来。这个认知让微尘说不出的失败低落。
    三人沉默的吃过早膳，嬴政依旧去御书房里批奏折。桌上那枝微尘给他的桃花正静静插在一只盛满清水的瓶子里，独此一枝，自有一番清雅。
    沉思片刻，唤来苍术命他带微尘与周悟见一面，惴惴不安的心这才慢慢安定。鼻尖有淡淡花香萦绕，就像微尘红袖添香在身旁。
    微尘见到周悟时，周悟比她想象中的处境好多了，嬴政并没有把他关在牢里。只是将他软禁，美食佳肴任他食用，即便如此微尘还是发现周悟瘦了。
    他见来者是微尘，只是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复又垂下眼睛，盯着桌面发呆。这不怪他，自从被嬴政捉来，便一直关在这里，方寸之地没人和他说话，整个人都要疯了。
    “周悟你怎么瘦了？”微尘坐在他对面问道。
    周悟冷哼一声，讽刺道：“怎么微尘姑娘这是来说服我还是强迫我？”门并没有关，所以周悟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除了外面守卫的侍卫并没有其他人。
    “不知道。”微尘老实道：“虽然我很同情白郁，但是我也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不过我师父与白郁怎么做我也会支持。”
    “那你现在来这里做什么？监视我吗？”周悟忿忿不平道：“我已经答应了青离的条件，他怎么可以出尔反尔又来帮那个白郁来对付我？”
    微尘点点头，算是默认周悟说的监视。她接着道：“你答应我师父什么条件呢？可以告诉我吗？”
    说起这个周悟更抑郁，他冷冷道：“他帮我的条件是我三分之一的阳寿，我却不知道白郁答应他什么条件，让他这般对我。”
    “白郁没有答应我师父什么条件，而是我师父答应白郁妹妹白芷一件事。白芷便要求我师父来救白郁。”微尘解释道：“那你可以告诉我，我师父要你阳寿做什么吗？”
    微尘想不明白青离已经是上古之神，拥有长生不老的寿命，周悟三分之一的寿命于他而言不过弹指间，那他要这个做什么？
    隐隐感觉不对劲，但一时想不起哪里不对劲。
    周悟也不知道，他明显不想理微尘。低着头玩弄茶杯郁郁不欢的样子微尘也不好意思再问什么，便起身离开。
    走至门口时，周悟便看到微尘扶着门框站在那里，他以为微尘还有什么要说的，便看着她的背影。等了片刻也不见微尘转身或者开口，他便觉有些奇怪。再说微尘，走了几步便觉得头晕脑胀，一睁开眼睛便只觉天旋地转，就连闭上眼睛这种感觉依然很强烈。
    旁边侍卫很清楚地看到她的变化，他们看到微尘突然扶着门框，然后脸上血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苍白。她低垂着头，隐约可见睫毛在微微颤动。
    微尘在失去意识时，睁开眼睛只看到慌乱成一片的侍卫，以及耳边传来吵杂的声音。
    有周悟焦急的问：“你怎么啦？”
    亦有侍卫来回奔跑。“快快叫御医，快禀告大王。”
    接着眼前便是一片漆黑，彻底昏死过去。
    所以她不知道嬴政急急奔来时的衣衫不整大汗淋漓，不知道嬴政看到她生息全无抱着她几乎陷入颠狂时的模样，不知道为了她嬴政将御医屠杀殆尽。只因他们说，她已经没有脉像。
    嬴政抱着微尘三天，整整三天。不吃不喝将自己关在房里，刚开始还有人状着胆子在外间请求嬴政以大局为重，但都嬴政不闻不问，直至后来有人撞开殿门，嬴政抬起头血红的眸子死死盯着他们。
    众人被吓得跪在原地，呆若木鸡。嬴政抓起随身佩戴的宝剑，一串快得听不清的咒语在他唇间溢出，宝剑出鞘带着凌厉的剑气直直朝跪在殿内的大臣而去。伴随着嬴政暴虐的怒吼。“滚。”
    宝剑回鞘，已收割几条人命。众人如鸟兽散，屁滚尿流连滚带爬逃出大殿。苍术带着几个侍卫极快的将地上的尸体及血迹清理干净。
    片刻之后大殿重归平静，除了空气中有淡淡血腥味。
    忍了许久，嬴政眼里终于有晶莹的液体顺着脸颊滴落在微尘苍白的脸上。他伏于微尘身上低声压抑的哭泣，如一只受伤的野兽呜呜咽咽，如一只濒临死亡的鸟气息渐弱。他觉得自己除着微尘一并死了，这种彻身的寒气，让他忍不住抱紧了微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