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非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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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赵高悄悄领着一年轻男子入了宫。他揭开头顶的黑纱一张年轻俊秀的脸庞出现在嬴政眼前。“这就是你找来的高人？”嬴政蹙眉沉声责问赵高。
    赵高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连忙解释道：“皇上，您不要看他年纪轻轻，他可是从小跟着一位得道高人修炼法术。精通阴阳之术，懂长生不老之术，亦可通天改命。”他将这少年猛得一阵夸，心里打颤，胜负就在此一举。
    嬴政迫人的目光落在少年脸上，他沉着冷静丝毫不怯。“你叫什么名字？”赵高心里蓦地一轻，悄悄松了一口气，这一次他算是堵赢了。
    “狐羽。”此间少年正是青丘八尾狐羽，他被陆压断尾之后困于锁妖塔第九十九层。硬是捱过了九十九层妖魔的欺凌，吸了他们的内丹设法逃出了锁妖塔。他悄悄回了一趟青丘，寻遍青丘亦不见风珈身影。可悲青丘诸狐还在做着青离会娶风珈的美梦。
    “你有何本事？”嬴政冷冷问道，他的怀里微尘的一缕长发正静静躺在那里，还带着淡淡的馨香。
    “你若信我，我便留下；若不信我，我便离开。”狐羽傲慢一笑。
    嬴政沉思许久，眸子阴鸷地看着狐羽。“朕明日再宣你，赵高好生安置他。”
    月朗星稀，赵高与狐羽一前一后走在偏僻无人宫廷花园里，郁郁葱葱的花草在冰冷的月光下泛着淡淡花香。狐羽修长的身体投下了一道影子，尖尖的耳朵若隐若现。
    嬴政怒而离去之后，微尘便回了自己宫殿。将自己关在房里，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出来。直到狐羽入宫，她才推开殿门。从微尘随嬴政在战场一声回来之后，嬴政便宣告了她的身份，秦国唯一的公主，他的堂妹。并将她接入宫中终日相伴。他们班师回朝，文武百官出城百里相迎。
    他们几乎在微尘摘下面具的一瞬间便认出了她来。只是所有人缄默闭口不提之前之事，而在诸人意识时，嬴政虽没有正式向他们宣布微尘为后的召令，但是在诸人潜意识里她便是王后，无冕之后。
    而微尘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其间之事，她从不允许旁人唤她公主或者什么称呼。今日找不到理由解释，竟是将她为秦国子嗣要与嬴政共守秦国大业这种事都说出来了。这怎能不让嬴政生气。
    “嬴政何在？”微尘打开殿门，向门外的宫女询问。
    “回微尘姑娘，皇上正在御书房处理事务。”
    眼前一花，微尘已经不见了踪影。飘飘忽忽有一道身影在月色下划过，有如鬼魅。众人面面相觑，许久才反应过来，脚步匆匆追着微尘去了。
    殿门被猛的推开，夜风拂动墙壁上的烛火左右摇摆，将熄未熄之间堪堪稳住。微尘关上殿门将身后一方月色阻于门外。狐羽刚走没有多久，嬴政眸子一暗，复而恢复正常。
    “这里方才有什么人来过？”微尘环视四周，一股浓郁的妖气还残留在房里。
    “你感觉到了什么？”嬴政佯装不知，目光亦四处搜寻。
    “妖气。这里方才有妖来过。”微尘眯着眼睛一寸地方也不肯放过，搜寻无果目光便落在嬴政脸上，“你身边的宦官呢？”
    他身边跟的便只有赵高，嬴政不知微尘看出了多少。他镇定自若道：“我有事派他去做了。”
    微尘点点头，不看嬴政，自己掐指谋算。不管是神还是人，几乎是算不到自己的命数。微尘此番算的亦不是自己，而是嬴政。嬴政不知她会算出什么，屏息凝神紧紧盯着她。
    五指一收，微尘神色凝重看着嬴政。却迟迟不语。
    “你知道了什么？”嬴政道。
    “不可说。”微尘垂眸不与嬴政对视。“但是嬴政，万事不可强求，往后你需谨记。”
    很多祸事都只因执念而终酿成大祸。微尘有执念，她的执念令她万劫不复；嬴政亦有执念，而他的执念将毁了他自己。微尘只是模模糊糊算到嬴政的命数，想在仔细看时，却只有一片空白。冥冥之中似有一只手遮住了微尘的眼睛，她预知到了危险，却不知道危险来自何处。
    微尘已经离开，嬴政端坐不动。她的话犹言在耳，万事不可强求，这指的是什么？无声冷笑，眸子里的疯狂更甚。若当执念已深入骨髓，又当如何？
    妖？妖又如何，若可以留得住她，妖便妖。手掌紧握成拳，手中朱砂笔已断，细细的木屑扎入肉里，细细的血珠争先恐后涌出，染红了他的手掌。
    笠日。多云、无风。阳光炽热烧烤着大地，阵阵热浪扑面而来。微尘轻衣薄纱静坐书桌前，桌上铺着一张雪白的宣纸。挥笔泼毫之间一副山水之景跃然纸上。旁边研磨的宫女悄悄打量，惊诧崇拜之色掩都掩不住。
    经过微尘之手的这副山水画像活了般，在层层叠叠或远或近或虚或实的山水之间有淡淡的白雾环绕在山顶水面。看着这副画外面的炎热好似消失殆尽，阵阵凉意扑面而来。
    微尘搁下笔，细细端详。许久未提笔今日一试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她蹙眉不语，蓦地心头剧痛。胸口血气翻涌，毫无征兆一口血便喷了出来，正好落在方才作的画上。血入宣纸如撒落的墨汁，迅速融入画中。本该在画上留下痕迹，却不知为何那散落的血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入画中山水直至不见踪影。
    “微尘姑娘。”旁边侍奉的宫女突见微尘吐血，大惊失色。
    微尘捂着胸口，阵阵剜心之痛，让她又连连吐了几口血，只是刹那间她便脸色苍白。“退下。”她撑着桌子，这两个字几乎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侍奉的宫女进退不得，迟疑的愣在原地。微尘蓦地抬头冷冷的盯着她。“退下。”这一声冷冷怒喝，吓得宫女后退几步，惊骇得连滚带爬退出宫殿。方才，方才她看到微尘双眸不似人眸。
    微尘捂着胸口，根本不需要掐指算，便可感知弥漫在这片结界之下浓重的妖气。
    “砰。”紧闭的殿门被人用力推开，殿内三人猛地抬头。门口站着的正是一身煞气的微尘，唇角前襟还有未干涸的血渍。她血红的眸子冷冷盯正在施法的狐羽，进入殿内。一挥衣袖身后殿门砰的一声关上，阻了外面的阳光。
    嬴政未曾想到这会让微尘受伤，他上前几步欲扶住微尘，却怎么也动不了。生生被止在了原地，微尘至进来起便没有看他，目标一直很明确，举步直接朝狐羽而去。凶狠的样子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狐羽也没料到微尘会突然出现，他引剑直指微尘，不复青丘初见时温良纯真。“微尘上仙，你说若我将你藏在秦国王宫之事告诉天庭会怎样？”
    微尘垂眸冷笑，她不慌不忙地幻出女娲剑，再抬头时眼睛已经恢复了黑色。“青丘八尾狐羽？”她素手一指狐羽身后，勾唇讽笑，“七尾？你们青丘越发不争气，一只两只的狐狸连自己的尾巴都守不住。”
    狐羽到底是低估了微尘，这里明明被他下了结界，但是没想到微尘近身了都没有察觉。地上还有微尘未燃尽的半截头发，扬手一勾地上残发尽入掌心，掌心窜起一火焰，火舌舔尽残发，手掌一收连灰都没有剩下。狐羽屏气凝神地防备着微尘，步步后退。
    “哼。”狐羽冷哼一声，“若不是陆压断我一尾，伤了风珈性命，我又怎会成妖？”
    微尘眉毛一扬，凛冽的杀气直迫人心。“那我今日便杀了你，以绝后患。”手腕翻转，女娲剑光华碎了一地。昂起下巴讽笑，“陆压曾送我一件礼物，用风珈两尾做成的一袭披风，今日我便断你七尾，缝制一袭狐裘给他，正好可以赶上这个冬日。”
    狐羽被微尘的狂傲蔑视气红了眼，头顶有细细的白色狐耳现了出来，唇角亦被尖尖的兽牙割破。手掌化为兽爪，尖尖指甲闪着寒光。身后七条尾巴不停的上下晃动。
    寒光一闪，五道锐利的爪印直奔嬴政而去。嬴政被微尘锁住了身形，躲避不得。他阴鸷的眸子几乎要将狐羽双剥皮抽筋。微尘身形一闪，轻而易举化解了这疾速而来的爪印。她已经封住了嬴政五感，又哪里知道制住只是他的动作，除了不能言语，其他感觉更灵敏了呢？
    微尘随手划了一道结界，将嬴政笼罩其中。
    狐羽怒极而笑，猛地张开大嘴，一团腥气扑鼻的浊气迎面而来。所伴随着这团浊气而来的还有隐藏在浓气之中一只若隐若现的白狐。兽鸣之声直击灵魂深处，嬴政七窍有细细的血丝流出。而倒在一旁的赵高亦一样。微尘看到嬴政有一丝透明的魂魄正欲脱体而出，愤怒之下女娲剑直接脱手而出。
    一幻二，二幻三，三幻无穷极。无数灵力流转的女娲剑将狐羽团团围住，锋利的剑尖悬在他周身，煞气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