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非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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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离手中黑子终于落在棋盘上，纵观棋盘上黑白交错的棋子，大开大合之间，包容万象，布局之巧妙令人啧啧称奇。观棋如观人，这副棋局中的纵横大局，其中胸襟不是一般人所有到达。一局既然了，青离优雅的拾子，将黑白棋子分别拾到棋盒中。清脆的棋子碰撞声，悦耳动人。
    “白泽，你去桃花谷请陆压，就说我请他一叙。”青离头也没抬，声音是有质感的清润。
    白泽也没有问为什么，摇摇晃晃起身。白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云间。
    已经很久没有去过桃花谷里了，那一天微尘要他跟着青离时，他原本是想要拒绝的。但是一接触到微尘的眼睛，他就无法拒绝。微尘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和他说的。“小白，你随我师父走吧！回到你应该去的地方。”
    只此一言，胜过千言万语。白泽几乎是哽咽着答应了微尘的也请求，他知道微尘的苦心。那便如她所愿。
    桃花谷里依旧彩蝶翩飞，桃花盛开，树下偶尔有兔子蹦蹦跳跳跑过。在阳光上静静的散发着岁月静好的气息，白泽安安静静地站在桃花谷外，熠彤也已经很久没有见陆压出现在桃花谷里，她现在只是一缕花魂，若没有陆压打开结界，她甚至出不去外面。
    她站在木屋外，已经等了好一会儿，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熠彤失望之色浮于脸上，正准备走，几年都没有打开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
    陆压站在门后，还是一身灰色的道袍，乌发未束，懒懒披在身后。
    “陆压道君。”熠彤惊喜道。
    陆压勾唇一笑，依旧桀骜模样，在那一瞬间熠彤感觉到他身后整个屋子都因他的笑而明亮起来，而这一谷的桃花在他面前也黯然失色。“长生殿的茶不错，待我去取一些给你泡茶。”
    “多谢道君。”熠彤弯腰行礼，陆压已经越过她，消失在桃花林中。
    白泽见陆压出来向前走了几步，徘徊在结界之外。
    “白泽，怎地青离需你来传话？”陆压与白泽站在祥云上，久违的风撩过陆压长发，他干脆盘腿坐在云上，白泽亦盘卧在云里半眯着眼睛，懒懒的样子。
    “奉微尘上仙之令，我已追随青离为主。”
    陆压只是呵呵一笑，也不在意。“她倒是想得挺周到。”
    高上玉霄王府外，烽休已经在等候。
    “帝君已等候道君多时。”烽休向陆压行了一个礼，在前领着陆压去找青离。
    就白泽去请陆压这会功夫，青离已经下了半盘棋。陆压闲闲扫了一眼，自个倒了一杯茶。“青离，你想与我叙什么？”
    “我们来对弈一盘。”也不待陆压答应青离已经在收拾棋局。
    陆压倚着桌子，手里捏着一个小小的茶杯。轻抿一口，然后饶有兴趣地转动着手里的杯子，看着青离收拾棋局。黑白棋子，修长漂亮的手，陆压看着都十分养眼。
    “你明知我棋不如你。”陆压笑道：“你有什么事，便直接说罢！省得我费心思猜。”
    说话间青离已经拾完棋子，“你执黑棋还是白棋？”
    陆压无所谓，拿过离自己的的一盒棋子。白棋。
    陆压先下子，他捏起一粒棋子随意放在棋盘之上。闲散的模样怎么也不像一个下棋的人。
    然而即使陆压态度漫不经心，青离依旧没有掉以轻心。
    “你后来为什么不愿意在见微尘？”青离问道，他白发用一根黑色的簪子束在头顶，还有一半披在背后。一如既往无趣的打扮。
    只是陆压挑眉，他以前不都是一袭白衣吗？什么时候转了性子，竟然穿起了玄衣，这感觉就是罗睺那天穿了一件蓝衫来找他，怎么看怎么变扭。
    “没有为什么。”陆压依旧漫不经落子，打量了青离一会，就收回了目光。
    陆压下棋就如他这人一般，凌厉直接，招招杀机毕现，磊落得根本不给你思考的机会，你的选择要么忍要么退，要么以杀止杀。
    陆压起些还不怎么在意，慢慢起也提了几分兴趣。终于坐直了身体，认真的看着棋盘上的棋子。青离既没有退，也没有忍，更没有以杀止杀。
    这棋下得妙，陆压单手托腮一手执白子，轻轻扣击桌面，发生一声声清脆好声的声音。青离看似步步平和，实则暗藏杀机。他每一步棋看起来都没有什么任用，但是等下一步棋连起来之后，就发现之前看到无用的那棋此时竟然起了非常大的作用。原本陆压暂了先机，下到后半场再来看时，青离竟是隐隐有压倒他的趋势。
    这是反败为胜？陆压笑了。没那么容易，打起几分精神，开始认真与青离对弈。
    青离心境始终平和，步步为营，步步策划，既不因为败像而慌，亦不为胜而喜。他低垂眉目，剑眉斜飞入鬓，宽大的衣袍垂落在白玉石的地面上，静静的有如一只伏地休息的兽。
    “风珈在哪里？”青离黑子落下，陆压不知不觉中已经陷入了绝境。
    “你找她做什么？”陆压不徐不疾，已经淡定落子。“好像告诉过你，她已经被我杀了。”
    “我后来见过她。”青离亦下子如飞。“她和狐羽微尘还有你。”
    陆压紧盯棋盘，丝毫没有被棋盘上的败象影响，他目标明确，大开大磕之间，撕出一条活路，令青离不得不重新布局。
    “既然见过她，还来问我做什么？”陆压笑道。
    “你打算对她做什么？”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应该是青丘那些老狐狸的事儿了。待我替她收拾好了青丘那些老狐狸，自然会送她回青丘做她的帝姬。”
    一局结束，不分上下。即使青离步步为营，亦压不住陆压的凌厉攻击。散了棋子，陆压端起茶杯，起身看向池子里的锦鲤。“微尘呢？”
    青离浅浅一笑，冷清的面容如浮冰碎雪。他一直在等陆压问他，他终于问了。
    “微尘走了，去了秦国。”青离拿着鱼食也走到池前。细细碎碎的鱼食撒向水中，锦鲤纷纷涌上来。
    陆压倒也没有太大意外，他意外的是青离竟然会允也微尘离开。
    像看出陆压的疑问，青离道：“微尘不希望我再搅入她的事情中，她希望我独善其身，好好的活着。那我便如她所愿。”
    “我走啦。”陆压手腕翻转，手中茶杯里的茶叶全部落入池中，又引来一大群锦鲤的追逐。青离没有挽留，没有回头，依然坐在池边捏碎了鱼食，将其投入池中。
    “把你茶叶装一些给我。”去而复返的陆压又出现在亭子外的台阶下。
    一个婢女奉命去取茶叶，陆压则闲适地站在台阳下四处打量这园子里的景色。青离曾经和微尘说他这里极美，确切是真的。而青离想和他说的话，全部都在方才那盘棋里。
    婢女茶叶取过来了，陆压接过茶叶对她微微一笑，引得婢女羞红了脸。再次和青离告别，这一次是真的离开。
    方才青离表明了他的态度，陆压站在云上迎风而立。突地笑了，既然青离都出手了，他有什么理由不出手。只是这种将自己心爱女子往别人怀里送的感觉当真不好。
    陆压想起微尘还从来都没有尝过这茶叶，脚下方向一改，径直朝秦国王宫而去。
    我就请她喝一杯茶，慰她受尽风尘的苦。
    微尘推开宫殿厚重的大门，伏于案桌的嬴政缓缓睁开眼睛，眼内的阴挚暴虐还没来得及收。刺眼的阳光倾泄而入，微尘逆光站在门口。
    嬴政看不清微尘的表情，微尘却将嬴政所有的表情尽收入眼底。他已经老了，不复初见时少年的模样。曾经鲜活的少年，此时面容渐渐苍老，他穿着华丽的玄色衣袍静静坐于案桌之后。
    阴挚暴虐的眸子慢慢转为狂喜，他几乎不敢动不敢眨眼。微尘举步朝他走去，身后的殿门缓缓合上，光影消失时，她的面容慢慢出现在嬴政的眼中。
    “微尘，我已老矣，终于再次等到了你。”
    “指天剑，我寻回来一半截。”微尘将半截指天剑放在暗色的桌上，金黄色的剑高贵无双，此剑一出强大的杀气令人心寒。嬴政看都没有看指天剑一眼，他仿佛如少年一般，委屈的红了眼眶。
    “我等你许久。”他再次说道。“我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要这样，嬴政。”微尘浅浅一笑，“我曾经答应过你，自当陪你这一世。”
    桌上的指天剑闪着寒光，微尘重新用布将指天剑包好，递给嬴政。“还有两截，我自当替你寻来。”
    嬴政没有接指天剑，而是拉着微尘的手。贪婪地凝视着眼睛朝思暮想的容颜，她一点都没有变。嬴政不敢询问微尘离开的这几年，她倒底经历了什么。他怕他一问便不会再原谅自己，毕竟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微尘离开的那天，那磅礴的大雨，下了整整几天几夜。
    微尘抽回手，将指天剑放在桌上，束身长立。
    “嬴政，我们去看看你种的桃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