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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瞬间,卢坦以为自己死了。
他觉得自己周围的水温在升高,如同在好大一锅心灵鸡汤里荡漾。听力变得高度模糊,他有些后悔在最后一刻没有捂住耳朵,他有可能会因此失聪,但是水又很大程度上的抵御了伤害,他呛了口水,肺叶剧烈的燃烧,背后的皮肤又热又凉还阵阵刺痛,这感觉有点儿要命,终于有人把他从水里拉出来。
他得救的大口呼吸,头发狼狈的贴在脸上,有人架起他的肩膀相携着行走,他这才发现原本堵死的隧道那一端,被炸出了个一人多高的大洞,从稍高的地势以外,落下了久违的阳光。
外面的光芒带着莫名的绿意,从参差不齐的洞口渗透进来,顺着被炸断了一半的水道倾泻而下,在将要断流的水面上折射出碎金般的光芒。所有人都条件反射的去捂眼睛,由于长时间没有接触日光,这样的直视多少显得刺眼过头。
他们居然听到了蝉鸣。
与往日的记忆如出一辙、代表着宁静而热烈的夏季、时灭时起的蝉鸣。还有风掠过树梢的飒飒声响,那是十分高大繁茂的树冠才能发出的声音,如同海浪般潮起潮落。
卢坦的听力恢复了些,他听到有人在他身边说,我们终于逃出来了。
他忽然意识到了这个事实,身体已经站在松软的土地上了,放眼望去树林茂密视野辽阔,他们正身在一片郁郁葱葱的大森林里,头顶树木遮天蔽日,空气里飘散着枝叶被烧焦的味道,他低头用力一咳嗽吐出水来,架着他的那个人跟着去拍打他的后背,动作很温和,秀气的脸被黑发遮了一半。
卢坦认得他是谁。那人冲他腼腆的笑了笑,声音轻颤着:“我们都吓死了,以为你……出事。”
他连“死”这个字都不敢说,生怕触到彼此心里最不堪一击的地方,卢坦抹了把脸,泄了气似的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阎直肩上,筋疲力竭的笑了笑,“没事,死不了。”
他们又过了一关,也许这之后还有千千万万的关,但他打心眼儿里笃信着当时安慰对方的那句话,会好的,一切都会。
他们彼此搀扶着远离那个藏着无数秘密和死亡的建筑,无意间听到的地基碎裂声绝不是错觉,于情于理都要赶快离开这个讨厌的地方。他们绕过建筑的侧面,转到远森综合医院前门的庭院里,走下白色的石阶。
院子里杂草丛生满地荒芜,喷泉池里的水面上浮着一层暗绿色的青苔,空地上竟然还有尸体,背上的弹孔看起来是死于枪杀,并且没有起尸的预兆;大楼两侧是挂满爬山虎的围墙,正面是缠绕着藤蔓的欧式大铁门,只凭印象的话,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看上去方面都清静幽雅的医院里面深埋着那么肮脏又可怕的秘密,不过从现在开始,一切都会化为尘埃。
门不用怎么推就开了,但是所有人在走出去的时候,都想回头把它紧紧锁上。
出了门是一条向下的灰白色石板路,边缘冒着一簇一簇精力旺盛的野草,这条路不知通向何方,周围只有让人眼花缭乱的树木,再清新看久了也难免产生审美疲劳。连俊被罗镇搀扶着走在前面引路,这么一个相信科学的好同志似乎也渐渐走向了“和不同物种交朋友”的康庄大道。
“这里是山上。”连俊说,“要下山的车程起码一小时,走的话会稍微累点,大家多担待着。”
他的每个字眼都传达出“我一个要死的人为你们做到这一步实属不易”的信息,其他人心里倒是很清楚,从长计议的话他们实在是无冤无仇,眼前这个落魄的医生虽然开发了那种致命病毒,归根究底也是同样的受害者,他们没有理由再去一味的怨恨他,毕竟一个无生命的东西被人发明出来,谁都没想过它有朝一日会杀生害命。
科学总是正确的,错误的是人。
霍间大概是真的累到无力折腾,才会让池麟这么兴高采烈的拖着他走,不知道的人估计还以为这傻孩子是跟团来旅游的。他一会儿超四周打量,一会儿把落在霍间头顶的落叶摘下来,忽然他的手勾住霍间的后背把人牢牢抱住,压低语气和周围人飞快的说了句,“等等!”
“先别走,前面有人。”
所有人都原地怔了一怔,没有太多的时间分辨和考虑,跟着池麟一起跳下石板路跑到了地势低处一片灌木丛里。
霍间的眼睛从树叶的缝隙里往外看,“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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